4.伯樂的收獲

皇太極借袁崇煥之手,捏死了毛文龍這隻曾經讓他奇癢無比的跳蚤,頓感身上舒服很多。通過征討察哈爾部,對奧巴一打一拉,開辟出一條通往北京的大道,心裏也很爽。不過,他低頭一看,腳下還趴著3隻癩蛤蟆,整天呱呱地叫個不停。

這3隻蛤蟆雖然討厭,暫時還不能捏死,因為皇太極還沒有捏死這3隻蛤蟆的力量,那就想辦法讓3隻蛤蟆離他遠一點吧。

這3隻蛤蟆,就是位高權重的代善、阿敏和莽古爾泰。不把這3個人的位置挪一挪,皇太極的圈子就很難做大,更別指望做強。

皇太極在後金圈子裏,一心想成為真正的說一不二的老大,所以他整天合計如何把他的權力擴大,再擴大。

皇太極愛學習,對漢文化多少有些了解。他覺得,他和三大貝勒的較量,非常像下象棋。下象棋,最關鍵的戰術就是占好位置。他先天位置不好,雖足智多謀,雄才大略,苦心經營,坐上大汗寶座,但他也是前有狼,後有虎,一個踏實覺都睡不成。

皇太極即位之後,依然沿襲努爾哈赤時代的八大和碩貝勒共治國政的體製,延續四大貝勒按月分值、管理國政的舊製,致使每次開會,三尊佛與皇太極平起平坐,和他一樣向小貝勒們發號施令,這讓皇太極心裏很不爽。他必須想辦法,讓三尊佛離開他身邊。

1629年1月,拜音圖看出主子皇太極的心思,於是提醒他說:“大汗,奴才有一個建議,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拜音圖這個人,打仗不行,辦事也不行,但是餿主意就在口袋裏裝著,根本不用想,信手拈來。

皇太極說:“有話你就說吧!”

拜音圖說:“代善、阿敏、莽古爾泰三大貝勒,自幼跟隨天命汗四處征戰,為後金國立下汗馬功勞。天命汗晏駕之後,三大貝勒又一致推舉您即位,和您一道經略國事,可以說是殫精竭慮。如今,他們年事已高,因此奴才鬥膽建議,就不要再勞駕他們按月輪理政事了。現在他們的子弟已經成長起來,讓子弟們替他們當班,是不是更好一些?這樣做,一是照顧老臣身體,二是給年輕人發展機會。”

聽到拜音圖的建議,皇太極很高興,暗道:“這個奴才,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我憂慮什麽,他就能提供解決辦法!”

皇太極歎道:“三位哥哥,勞苦功高,也該到好好享受一下的時候了。你這個建議很好,我和八大臣商量一下。”

皇太極馬上召集納穆泰、達爾漢、和碩圖、博爾晉、托博輝、固三泰、喀克篤禮、車格爾商議此事。

八大臣都是皇太極提拔起來的,自然捧皇太極的場。對皇太極這個“為三位老大哥健康著想”的建議,都非常感動並支持。

八大臣回各旗之後,向代善、阿敏、莽古爾泰傳達了此次會議精神。“因為要沿襲舊製,國家事無巨細,動不動地要麻煩三位大哥,實在是折騰勞苦功高的哥哥們,當弟弟的於心不忍。以後,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可以讓家裏的小貝勒們當班,對他們的個人成長、發展也有好處。”

皇太極的建議冠冕堂皇,聽上去完全是以關心三位哥哥身體健康為出發點,要他們退居二線,多多休息,享享福,國家的事情少操心。三大貝勒退下以後,由他們的子侄輩的貝勒接班,幫助他們處理國家大事,免得為江山社稷累壞身子骨,不值得。

三大貝勒也不傻,看出皇太極要他們遠離權力中心,把原屬於他們的權力轉移到更容易調度、指揮的年輕人手裏。三人心裏自然不高興,但是他們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拒絕弟弟的“好意”。

但是三人轉念一想,雖然他們不再每次參加會議,但他們仍然是一旗之主,一旗之內還是他們說了算。國家的大事,還是少不了老哥仨參與。更何況,他們的兒子、侄子獲得了表現、發展的機會。

想到這裏,三人就做了順手人情,欣然接受了皇太極的“好意”。

這樣,在朝堂會議上,三大貝勒就為皇太極讓出了位置。年輕的貝勒中,濟爾哈朗、嶽托、薩哈粼、多爾袞、多鐸、豪格等人,都是皇太極圈子裏的人。和這些年輕人在一起,皇太極既是大汗,又是長輩,話,會更好說;事,會更好辦。

皇太極發現,在他和代善、阿敏、莽古爾泰4個人的小圈子中,論武力,彼此不相上下,大家缺的,是智力。而且,那三個人,誰都沒把智力當回事,覺得有槍杆子、刀把子就有了一切。

皇太極覺得,在圈子裏沒有硝煙的戰場上,鬥智遠大於鬥勇。於是他就利用大汗的便利條件,提出成立一個“文館”,主要負責翻譯漢文書籍,注記政事。皇太極提出這個建議,三大貝勒覺得皇太極弄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落魄文人搞這個東西,完全是搞政績形象工程,與他們的利益無害。於是,全票通過。

文館成立之後,分為二辦,一辦由達海及剛林、蘇明、顧爾馬琿、托布戚翻譯漢文書籍;另一辦由庫爾纏、吳巴升、查素喀、胡球、詹霸記注國家政要。達海為文館總領袖,全麵負責文館工作。

皇太極把這些人擺在明處,是給他的對手看的,暗地裏卻選拔了一批精明練達的漢族降官和在努爾哈赤時代幸存下來的漢族知識分子,他對這些人,不看文憑,不看出身,隻要有能力、有本事,都可以在館內給一個飯碗。

其中,皇太極以文館為依托,建立了為他以後開疆拓土、鏟除異己出謀劃策的“智囊團”雛形,後來“智囊團”的主要成員是:範文程、寧完我、鮑承先、高鴻中、羅繡錦、張存仁、馬光遠、石廷柱等。

範文程,沈陽人,在明朝圈子裏很不得勢。他主動投靠努爾哈赤後,希望在新主子手下得到重用,實現他的政治抱負和人生價值。可惜努爾哈赤重武輕文,隻給範文程一個無足輕重的章京小職。

寧完我,遼陽人,儒生。1621年,努爾哈赤率軍攻占遼陽,他被俘,在貝勒薩哈粼手下為奴,受盡苦難。

鮑承先,山西應州人。他先在明朝沈陽總兵賀世賢手下當差,努爾哈赤攻占沈陽,他敗走廣寧,後來他又在廣寧戰敗,亡命數日後被俘,押送沈陽。作為戰俘,幾年中,他隻能生活在後金社會的底層,缺衣少食,舉步維艱。

這些人都是標準的封建文人,接受過“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的思想教育。但是他們又遭遇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挫折,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雖胸懷治國齊家平天下的大誌,卻一直不受當權者賞識。

皇太極高人一等,他發現了這些人身上蘊藏著巨大的能量。在他們落魄之時,皇太極以伯樂的身份出現他們麵前,送給他們一個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舞台。這些人對皇太極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並暗下決心,誓死捍衛知音的利益。

老百姓有兩怕。一怕當官沒文化,二怕流氓有文化。皇太極不是老百姓,是當大官的,自然不怕對手沒文化,但也怕身邊那些流氓有文化。要對付那群流氓,靠打手不行,得靠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