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成為別人的絆腳石，是要付出代價的

阿巴亥陪努爾哈赤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旅程。

兩個人在一起朝夕相處，生活了三四天。至於兩個人在一起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至今都是一個謎。

對於努爾哈赤的身體狀況，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汗王，和他最寵愛的大妃在一起，卻讓很多人感到恐慌。

因為，從1626年8月7日起，努爾哈赤從本溪湯泉乘船到渾河，是順水行舟。如果他想趕在咽氣之前到沈陽交代後事，就不會在河上漂流5天之久。自從阿巴亥上船之後，船行速度異常的緩慢，像是故意拖延時間。在常人看來，非常不正常。

阿巴亥主持後宮工作，長達24年之久。麵對後宮那麽多佳麗的激烈競爭，阿巴亥大妃的位置巋然不動，受寵程度有增無減。她靠的不僅僅是漂亮的臉蛋、性感的身材，還有聰明的頭腦、過人的智慧。

阿巴亥有3個兒子。她想把其中一個培養成努爾哈赤的接班人，是很正常的想法。她有條件，也有能力。

見到努爾哈赤，阿巴亥不會不知道丈夫的病情。在那麽多天裏，她能不談3個兒子的未來嗎？對母子將來的生活，努爾哈赤能不作安排嗎？

無論兩個人談了什麽，即使談的隻是情和愛，與國家無關，與政治無關，那也會讓皇太極寢食不安。父汗要交代身後事，應該向八大貝勒交代，為什麽要單獨召見一個女人呢？

這件不合常理的事情，別說讓惦記汗位的皇太極驚恐，就連其他手握大權的貝勒也是高度緊張。太多的“為什麽”，浮現在這些人的腦海裏。也有太多的“難道”，讓這些人不得不多想。

努爾哈赤已經沒指望了。那些想另找靠山的人，開始分析後金圈子裏的各個小圈子，合計著自己應該站到哪個圈子裏受益最大，撈得更多。也不能怪那些人世俗，在關鍵時刻，沒有人不去考慮自己的前途。

現在在掌握國家大權的四大貝勒眼裏，他們最大的麻煩，不是誰接班，而是阿巴亥這個女人。她要是從船上下來，就有可能打破後金圈子裏原有的平靜、平衡。

四大貝勒，無論由誰掌舵、當家，都會好過阿巴亥垂簾聽政。阿巴亥，現在是四大貝勒的共同敵人。不論她在船上得到大汗什麽樣的最高指示，下船後，他們都不能執行。這是岸上每個人的真實想法。

後金圈子裏的各個小圈子，此刻達到了團結的高峰。大家放棄一切分歧，高度的統一，目標就是幹掉阿巴亥。至於彼此的矛盾，也要等幹掉阿巴亥以後再說。她是努爾哈赤最寵愛的女人，對努爾哈赤的兒子們來說，她卻是不可捉摸的魔鬼。

以代善為首、皇太極為輔的臨時圈子迅速形成，一個巨大的陰謀也就此誕生。隻要努爾哈赤去世，阿巴亥上岸，就會馬上實施。

種種跡象表明，努爾哈赤和阿巴亥在一起的日子，很可能什麽都不涉及，也沒有談及。努爾哈赤堅持了他關於接班人的文件精神——由八大貝勒共同推舉。在臨死之前，努爾哈赤擔心阿巴亥會有異常活動，所以才讓她離開她的圈子，與他像平常夫妻那樣，過幾天與什麽都無關的日子。

在複雜圈子裏的複雜時刻，每個人都無法簡單。你可以不複雜，但是，複雜的人也會把你想複雜。

努爾哈赤已死，遺體棄舟登岸。阿巴亥還沉浸在喪夫巨痛之中，以代善為首的大小貝勒們就找到了她，宣布一個她難以接受的通知：大汗生前留有遺言，他死後一定要大妃阿巴亥、庶妃阿跡根、德因澤殉葬。

殉葬？努爾哈赤從未在阿巴亥麵前表示過。即使在他臨死之前，也沒有提及一個字。

殉葬，對阿巴亥來說沒有什麽。但是，她實在放不下20剛出頭的大兒子阿濟格，僅僅14歲的次子多爾袞，不滿12歲的三子多鐸。兒子們那麽小，父母雙亡，他們將來依靠誰？

但是，阿巴亥找不到她活下去的理由。那些如狼似虎的侄子們，倒是找到了她必死的理由——先汗的遺命。

在女真人及早期滿洲社會，一旦丈夫要求老婆為他殉葬，女人應該是無條件接受的。死法，就是用弓弦把自己勒死。

阿巴亥現在才明白，在後金圈子裏，盡管她聰明絕頂，但是她依然沒有讀懂圈子裏的潛規則。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或者成為某個人某些人實現目標的障礙，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也許，在阿巴亥決定出現在垂死的努爾哈赤跟前時，就注定她已經“被殉葬”。

殉葬，是自願的。被丈夫要求殉葬，是女人的一種榮譽，不得違背，也不能違背。一旦拒絕，就會得到更糟糕的一種死法。

以前滿口道義的侄子們，現在以汗命忠實執行者的身份出現在阿巴亥麵前時，臉上是冷冰冰的。在他們殺氣十足的目光裏，這個聰明的女人不想爭辯了。

她想做的，能做的，隻有哀求他們：“我的兩個兒子，也是你們的兄弟，多爾袞和多鐸，年紀尚小，希望你們這些當哥哥的，看在你們是同一個父親的分上，把他們養大成人。”

在得到眾貝勒的確切答複之後，阿巴亥精心梳洗打扮之後，拿起弓弦，在她37歲的生命旅途上，畫上了休止符。

阿巴亥自殺之後，諸貝勒將她與努爾哈赤的遺體同柩，於當天上午把努爾哈赤的靈柩抬出宮，暫時安厝在沈陽城的西北角。

不管是不是敵人，阿巴亥被除掉了。代善和皇太極兩個圈子組成的臨時統一戰線也就此瓦解，他們又開始為自己在後金圈子裏的前途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