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穢聲外傳無奈送嬌娃 精心布局暗算李侍堯

和珅下朝回府,卻見納蘭在家中迎候,她最遲聽得和珅回來的消息,急急忙忙趕來。數個月不見,她變得彬彬有禮,含情脈脈地看著和珅下轎,施了禮,給和珅拋了一個濕淋淋的媚眼。和珅心道,幾個月不見,這隻小母馬似乎知書達禮不少,除了少女的莽撞,更學了點女人味了。不過和珅並不搭理納蘭,點了點頭,冷冷地進入廳堂。

他必須給納蘭一個下馬威了。

和珅見過太太,回到書房,剛一坐定,猛聽**一聲呻吟,嚇了一跳。卻見納蘭不知何時已經到**,正嬌滴滴地縮在龍鳳被子,一身褻衣。和珅叫道:“這成何體統!”

納蘭以為自己製造的情趣,會迎合和珅的趣味,一解幾個月來的相思之渴。不料和珅毫不領情,不由臉色一變,“哇”的一聲哭道:“你是怎麽啦,方才在門口就不給我好臉色,現在又嗬斥我,難道分別這麽久就不喜歡我了嗎?”

和珅沉著臉道:“一來就上床,越來越一點規矩都沒有。”

納蘭委屈道:“以前你不是喜歡這樣嗎?你自己不是說就喜歡亂來嗎?現在去了一趟江南,就變了,是不是被江南美女迷住,看不上我了!”

納蘭從**跳下,抓住和珅的衣服,淚眼婆娑地又哭又鬧。

和珅叫道:“亂七八糟的,不要以為我腦子裏除了女人,其他事都不幹。”

納蘭道:“可是不管怎麽樣,你不該這樣對我,你去江南幾個月,我每天都算著你何時回來,可你回來居然這樣對我,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和珅呼出一口氣,指著檀香屏風上掛的衣裙,道:“你想知道怎麽回事,好,你先穿戴好,然後坐在椅子上跟我談。以後都必須這樣跟我談話,你也該懂得點規矩了。”

納蘭噙著淚花,乖乖地穿好,坐在椅子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此時的少女,如帶雨梨花,嬌美之中平添一份我見猶憐的柔弱,換作從前,和珅早就按捺不住,摟在懷中狂風暴雨去了。如今心中卻如打翻了味料,五味雜陳。

“你知道你闖了什麽禍嗎?”和珅正色問道。

“闖禍,我能闖什麽禍?”納蘭一臉茫然。

“你把暮雪折騰成什麽樣了知道嗎?他現在就剩一口氣了,這不是你造的孽?”和珅知道跟納蘭說話,不須拐彎抹角,不須留情麵。她不是裝傻,而是真的傻,有話就必須直來直去。

“噢,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發脾氣了,原來我連暮雪都不如,為了暮雪你可以隨便罵我!”納蘭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你的心思都在想什麽。我現在說的是暮雪快死了,而不是我更喜歡誰,我出門去,你就可以這麽放肆,連太太這種不管事的人都被驚動了,你沒有一點憂心嗎?”

“誰讓你不帶我去江南,我在京城這麽悶,整天就想著你,想著**那事兒,我又不能跟男人一樣出去尋花問柳,你說說,我能怎麽樣!”

納蘭振振有詞,絲毫就沒有接和珅的話茬。和珅發現,要讓納蘭接受並且明白一件事理是相當艱難的事,她滿腦子都是男女之事,你根本無法讓她進入其他的話題。

“暮雪因為你的縱欲,現在快要丟了小命,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和珅還是想給她一點教訓。

“幹爹,這是什麽話,我跟你也是一樣,你怎麽一點事也沒有?”納蘭腦子倒是轉得快,一點都沒有認錯的意思。

和珅這下沒脾氣了,隻能道:“你不該跟暮雪這麽幹,知道不?”

納蘭裝作認錯,低頭道:“嗯,知道了,以後我不跟暮雪幹了,我就跟幹爹。”

和珅怒道:“以後?暮雪差一口氣就死了,還有以後嗎?你跟幹爹,以後也不能這麽放肆,要有規矩了。”

納蘭嚇了一跳,又哭起來,道:“幹爹,以後你不能跟我歡好了?你這是懲罰我嗎?”

和珅壓低聲音道:“你是女人家,從前放肆也就罷了,至少要做出三從四德的樣子出來。”

“幹爹求求你不要拋棄我,你要怎樣懲罰我都可以,我保證以後裝得有規有矩。”納蘭哀求道。

“如果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你不能再把和邸當成自家了,你必須有個自己的家。”

“幹爹的意思是?”

此時老六在門外朗聲來報:“老爺,國泰大人求見。”

和珅欣喜道:“國泰這麽快就回來了,真是神速,讓他到廳上坐著,我就來。納蘭,你給我在府裏規矩點,咱們回頭再談。”

說罷,站起來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皺,信步出去。

納蘭再次抓住和珅的手,叫道:“幹爹,我就問你一句,你還喜歡我嗎?”

和珅壓低聲音,像哄著,又像警告,道:“你要記住,隻有聽話的女人,我才喜歡。”

國泰已被迎進正廳,在紫檀椅上坐候,忍不住興奮得東張西望。和府,多少人夢寐以求卻不得其門而入,如今國泰在此來往無礙,隨時可見和珅。而他一進來,就覺得進入了一座寶藏,自己想要的寶貝,都有希望能找到。世上沒有比這更美妙的地方了。

和珅從畫屏後閃出,叫道:“哎喲,按察使大人來了,不曾遠迎,恕罪恕罪!”

國泰聽得和珅爽朗的笑聲,一頭撲倒跪下,道:“給和大人請安,和大人這是笑話我吧。”

和珅裝作嚴肅道:“哦,難道你還是縣令,不是按察使?”

“托大人的福,國泰已經升任按察使,可是大人這樣稱呼,真是折殺小人,小人隻能當成大人玩笑了。”

“哈哈哈,起來吧。”和珅與國泰分別坐定,和珅道,“既是玩笑,也是真的,任一職官,就要有一職官的威風,如果自己都不當回事,官威不整,別人也就不當你是回事兒了。你要記住,現在你不是縣令,是山東按察使了,與人相處,自然要有不一樣的威嚴。”

“大人所言極是。不過小人能升官,全靠大人一手栽培,不論當什麽官,在大人麵前都是奴才,所以大人還是叫我國泰讓我親切些。”國泰恭敬道。

國泰依照和珅的意思,在泗陽縣建了行宮,龍顏大悅。乾隆雖沒有直接給國泰升官,但是在回京路上,和珅又提醒了皇上,說國泰有德有才,應該委以重任。乾隆此次南下,為回報官員的接待,以考察勝任為名,升了不少官員。因此在和珅舉薦下,將國泰升任為山東按察使。國泰在惶惶不安的等待中煎熬著,一下子獲得升官的聖旨,得知和珅的妙計奏了效,興奮至極,趕緊回京麵謝和珅,並來述職。

當下國泰給和珅呈上禮單,和珅隻掃了一眼,便知貴重,交給下人,道:“你我都是自己人,何必這麽客氣。”

國泰謙遜道:“一點小意思,並不足以報答大人的栽培。”

“皇上此行,未提拔一個縣令,而你是第一個。”和珅對於國泰的表現相當滿意,他在和珅麵前的言行舉止,大概是最妥帖的一個,能讓和珅的每個毛孔都舒服,所以和珅對他深有期待,“以你的才智,遠不止於一個山東按察使,將來還有更高的官位等著呢。”

“如今獲得這個職位,下官已經非常滿足,不敢再有奢望。”國泰謙恭道。

“不。”和珅突然嚴肅道,“在這方麵你不能過於謙恭,我和珅看重的人,必須有大的上進心。”

“是,大人。”國泰這才感覺到自己過於隱藏,忽略了和珅強調的重點,這說明和珅已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頓時熱淚盈眶,道,“卑職等待大人提攜,並願為大人肝腦塗地。”

和珅對國泰對自己馴服的樣子,頗感貼心,突然心中一動,問道:“聽說你在山東任上,一向都不曾帶家眷?”

國泰道:“我現在沒有家眷。”

“此話怎講?”

“不瞞大人,我曾經娶了一妻,考慮到任上辛苦,便讓她住在京城豪宅之中。哪知道她耐不住寂寞,與家仆私通,傳到我耳中,被我痛打一頓,休了回去。家醜不可外揚,大人是自己人,所以可以告知。”

“哦。”和珅聽了,心中已經有幾分主意,為其擔憂道,“可是,以你如今的身份,沒有妻室也不合規矩的。”

“古人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人這個東西,其實不娶也罷。”國泰心中自有一番主意,道,“娶了在家給我戴綠帽子,不娶呢,我想換哪個就哪個。所以古人雲妻子如衣服,極有道理,穿一件換一件,乃是最好的。”

和珅聽得國泰一番妙論,忍不住揶揄道:“你家中要是不養戲班子,恐怕不會有女人是衣服之論吧?”

國泰聽了,頓時臉紅,好在他臉皮厚,隨即調轉話頭道:“大人真是洞見極深,一點小心思都逃不過大人的法眼。”

國泰此人,與普通人相比,確實有怪異之處,其麵相愚蠢卻聰明之至,其說話粗俗放肆卻心機極深,更有一嗜好,喜歡寵愛戲班的男旦,卻對女人無興趣可言,所以說起女人,滿嘴不屑。和珅與之相處,早有風聞。

和珅正色道:“閑話少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這樣一個名門,豈能沒有妻室。我與你詳談,乃是要為你說一門親事,這女子的出身、相貌你大可不必擔憂……”

和珅尚未說完,國泰早已跪下,道:“謝和大人成全,即便是無鹽之貌、草民出身,小人也不會介意。”

和珅笑道:“既然我給你做主,自然是門當戶對,你盡管放心就是。今天我就設家宴為你洗塵,也讓你看看我給你相中的大家閨秀。”

國泰聽了此話,已經料到此女子必是和珅親友,此次聯姻,自己將與和府親上加親,更加密切,心中一激動,叫道:“多謝大人抬舉,小人不勝榮幸!”

海寧調任奉天府尹,此地離京城近,比起邊遠的雲貴邊疆,不可同日而語,不但可以打聽京城信息,而且方便結交達官貴人,自然是喜上眉梢。但心中始終也有一個疙瘩放不下:乃是自己替和珅當馬前卒,在皇上麵前告發了李侍堯,沒想到皇上不置可否。當初想到的結果隻有兩個,第一種,好的結果,皇上相信奏折內容,派欽差大臣立案調查,和珅則掌控此後事件發展;第二種,壞的結果,皇上對此事不信,保護李侍堯,宣布此事不再提及。哪知道事實卻是最壞的第三種結果:不置可否。皇上不置可否的態度,對李侍堯可能在信任中有懷疑,如有麵見李侍堯的機會當會詢問此事,李侍堯除了全麵否認之外,定會追詢告密之人,然後施以暗手。可能李侍堯也會想到幕後主使是和珅,但自己是上奏折的人,不可能不中第一槍。身在官場,每每想起此事,不能不有些擔心。

恰此時,接到京城聖旨,皇上宣其進京,有事召見,不由心中一顫。暗想,此時皇上剛剛南巡歸來,就有事召見自己,莫非皇上已被李侍堯說動,要對自己下手?若是如此,和大人應該有所覺察,此時自己跟和大人是一條線上的,不能沒有信息呀,難道和大人撇清自救?對了,上次安明一事,和大人也是隻求自保而已。若往好裏想,也許是和大人遊說皇上成功,要對李侍堯下手,如果下手,就派欽差大臣查去,又何必宣自己上京?再一想,宣布自己進京,難道是為了其他事,自己官小位卑,除了此事,皇上還會有什麽事召見自己?

與其胡思亂想,坐臥不寧,不如早日赴京。次日一大早,便備了馬車,急急朝京城趕來。不幾日,到了京城,並不先見皇上,而是徑直往和珅府,拜會和珅。

和珅聽得海寧到了,急急出來迎道:“這聖旨出去沒幾日你就到了,莫非是在半道上接到聖旨?”

海寧叫苦道:“哎呦我的和大人,接著聖旨,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把該吃該睡的時辰全跑路上了,您說我能不快嗎?我這還沒回府呢,就往您府上來了,您還是快給我來杯上好的茶吧!”

兩人在花廳坐定,和珅叫道:“快給海大人泡上好的肉桂。”又問道,“你這吃不好睡不好,急急忙忙的,為哪般呀?”

“皇上突然召見我,您說我能吃好睡好嗎?行了,老同學,您也就別繞彎子,說說皇上召見我到底是什麽事兒,好讓我這顆心給落定!”

這時丫鬟端上茶來,碧綠的茶水暗香浮動。和珅道:“你先喝杯茶,這是剛從福建來的肉桂,茶中極品,可以定定神。”

海寧飲了一口,道:“哦,終於知道什麽叫沁人心脾了,果然是好茶。我這神是定下來了,這顆心還懸著呢,大人您就快告訴我答案。”

和珅笑吟吟地吹了吹杯麵,小飲一口道:“讓海大人失望了,我也不知皇上是何意。”

海寧手中一動,握著的杯蓋突然掉在地上,清脆一聲,磕成兩片。海寧並不理會,臉色已經變了,急道:“和大人整日與皇上在一起,居然有不知道的事,莫非有隱情要瞞著我?”

和珅微微皺眉道:“海大人何以如此嚴肅,我和珅說的話你還不信麽?來,給海大人換個茶杯。”

海寧因想到安明一案,想到和珅的為人,意識到此人可同享福不可共患難,便道:“如果皇上要治我罪,那就請和大人將我綁了送給皇上,這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和珅擺了擺手,示意海寧少安毋躁,道:“此事沒有你想得那麽嚴重,但具體何為,我也是一頭霧水,你不來我也要請你過來,一同商議。此事如果是你有事,我豈能脫得了幹係?”

這一番話,才使得海寧緊張的心緒平緩下來。當下和珅吩咐在偏廳擺上酒席,與海寧邊飲邊聊。和珅舉杯道:“我們乃是鹹安宮官學出來的,一同進退,這杯酒既是為你壓驚,也是同窗共盟之酒。”

當下和珅把那日皇上與之聊天的情形說了,並分析道:“皇上是先問我對江南各省督撫的看法,然後再命我將你召回京城,這兩者之間你能找到關係嗎?”

海寧搖了搖頭,道:“還真猜不出來,如今皇上的主意越來越難猜了,想來大人應該比我清楚。”

“我也隻能猜個一半,皇上此行下江南後,對各省督撫似乎有了新的想法。召見你呢,十有八九是關於李侍堯的事,但是福是禍,我也不敢下結論。往壞裏說,你隻是上了奏折,即便皇上了解到的情況與奏折有出入,你也不至於擔風險。曆來上奏的大臣,均有與事實出入的,都不曾治罪,所以你還是放寬心,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旦有何問題,還有我在轉圜呢。”

海寧稍稍寬心,道:“有沒有可能李侍堯已經密會皇上了?”

和珅道:“這個你大可放心,下江南皇上絕無可能與李侍堯見麵,況且各省到軍機處的文書,我都查閱過,李侍堯絕對沒有與皇上交流過。相反,我倒是感覺,這是我們抓住李侍堯把柄的一個大好機會。”

“此話怎講?”

“無從講起,隻是多年陪伴皇上得到的一種感覺。若是我們得到機會,定當不放過。”提起對付李侍堯,和珅心中一片激動,臉色都紅了。

“大人覺得鬥李侍堯,有勝算嗎?”

“隻要有耐心,就有勝算。高手過招,你甭想一拳就把人幹倒,比的就是耐心,有耐心就有機會,有機會就能贏。”

“依大人看來,李侍堯最大的弱點是什麽?”

“李侍堯恃寵而驕,驕是他最大的弱點,以古訓而言,驕無不敗!”和珅斬釘截鐵道,“李侍堯對我極為蔑視,抓住各種機會讓我下台,他有把柄,我誓要與之一戰,你既然已經卷入戰局之中,就不必有遲疑,我們聯手,他必要吃苦頭的。況且他這種在邊疆坐地為王、貪贓枉法之徒,不讓皇上知道他的真麵目,我也是對不起皇恩浩**。明日盡管放膽去見皇上,一切自有我在運籌帷幄!”

此話激起海寧的豪情,道:“既然大人這般決絕,我必當相隨,與大人同富貴、共榮辱!”

次日一早上朝,和珅先到養心殿麵見皇上,道:“奉天府尹海寧已經進京,在殿外等候。”

乾隆道:“宣他進來。”

海寧進來,跪地問安,饒是昨日在和珅那裏吃了定心丸,見皇上威嚴之狀,還是忍不住手上發抖。

乾隆緩緩道:“朕下江南之前,你上奏的李侍堯一案,朕一直放在心上。如今朕隻是想問你,你揭發李侍堯有何初心?”

海寧一聽,這話倒像個陷阱,難道李侍堯反告自己有私仇?不由手心出汗,餘光斜看了下和珅,見和珅一臉微笑,朝自己微微點頭,頓時覺得輕鬆不少,朗聲道:“奴才在雲貴多年,常年目睹李侍堯胡作非為,民憤極大,若不揭發與皇上,上對不起皇恩,下對不住黎民。奴才與李侍堯絕無私仇雜念,望皇上明鑒。”

乾隆點了點頭,道:“那朕再問你,如若你上奏屬實,李侍堯在邊地根深葉茂,派什麽樣的人去查案比較穩妥?”

海寧舒了一口氣,道:“聖上所慮,確實周到,李侍堯在雲貴勢力極大,兩地巡撫都受他控製,下麵官員自不必說,我想聖上必定要派膽大心細、有勇有謀、忠心耿耿之人,神不知鬼不覺入雲貴,若是大張旗鼓,李侍堯早有準備,要拿到罪證就很難了。”

乾隆沉吟道:“嗯,這一點提醒倒是重要。那麽,依你對雲貴狀況的了解,派何人去查此案合適呢?”

海寧偷瞥和珅,看見和珅已經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硬著頭皮進言道:“我看當今有智謀且能幹又對皇上忠心耿耿的人,和大人當為第一人選。”

乾隆轉向和珅,道:“和愛卿以為如何?”

和珅當即跪下道:“奴才願為皇上赴湯蹈火。”

乾隆微微蹙眉,道:“和愛卿忠心能幹,朕倒是認同,隻不過和愛卿之前從未辦過案,不知有沒有掛慮?”

和珅道:“皇上讓我總管內務府時,我也沒幹過總管,皇上讓我管崇文門時,我之前也未管過稅關。萬事皆有開頭,一切盡在用心,這一點請皇上放心。”

乾隆道:“這倒是,每次朕對你履新考核,你總能讓朕出乎意料。有你這麽說,朕就放心了。”

和珅朗聲道:“皇上放心,奴才隻要盡心盡職,必能不辜皇上厚望。”

乾隆道:“海寧,你將原有線索一一告訴和珅,助他破案。刑部侍郎喀寧阿頗有辦案經驗,助你前往雲南辦案,如奏章屬實,決不輕饒。海寧忠心可嘉,水落石出之後,朕自會有嘉獎!”

“喳!”兩人均磕頭跪謝皇上,和珅道,“奴才當火速準備,盡早出發。”

和珅與海寧從殿中出來,臉上一派笑容。和珅自得道:“你瞧,一切都在我預料之中。”海寧附和道:“沒有人能比和大人更了解皇上了,隻是我還有一事未明,不可和大人可有答案?”

“請講。”

“上次我上奏之時,皇上還躊躇不定,這次下江南回來之後,為何才下定決心查究此事?”

“李侍堯進貢比誰都勤快,是皇上最寵愛的貢臣,你初次上奏,皇上必然一是不信,二是即便有幾分相信,也在猶疑著該如何解決,所以不置可否。”和珅壓低聲音分析道。

“那如今是什麽事促使他下決心徹查?”

“我猜想,是這次下江南,對各省督撫奢腐之風有所覺察,相信李侍堯的為非作歹確有其事,此次抓李侍堯,乃是殺雞儆猴,以正風氣!”和珅篤定道。

“大人真是高見。”海寧又是佩服,又是好奇,問道,“不知大人如何揣摩到皇上這麽微妙的心思?”

“嗬嗬,這個絕非一日之功。”和珅自矜微笑道,“我在皇上身邊,除了商談公事之外,還觀察皇上一言一行,喜他所喜,憂他所憂,陪他閑話,各種意會融會貫通,有時候皇上一伸手,一抬頭,我自然已經知道他要做甚。可以說,朝中之臣,沒有人敢說比我更了解皇上的。”

“大人真是用心良苦,難怪得到皇上如此器重。”海寧由衷感歎道,“這回親自遠赴雲貴查案,將立大功,該回去與家小設宴作別了。”

“嗯,夫人一定會為我高興的。”和珅正說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拍腦袋叫道,“哎喲,海寧,你今天真是害我!”

海寧大吃一驚,想是犯了和珅什麽大忌了,忙道:“大人,怎麽啦?”

“夫人臨產,而我卻領了遠去雲貴的差使,這不是明擺著不能親見孩子的出生嗎?”和珅突然想起這一茬兒。

“哎,這可真是……忠孝不能兩全呀,這可咋辦,要不跟皇上請求換人?”海寧替和珅叫屈,不過他不相信和珅會為此而推托辦案立功的機會。

和珅歎口氣道:“哎喲,這可這是道難題,得回去消化消化——關於辦案的建議,你明天可來我府上商談。”

和珅回到府上,到太太房中,問道:“今日可有臨產征兆?”

馮霽雯道:“哎,一切都如常,也不知道這孩子想在裏麵待多久。”

和珅皺著眉頭,在屋裏走來走去,歎息不絕。太太道:“孩子什麽時候出來是自然而然的事,你又何必憂心忡忡。”

和珅歎道:“哎,皇上委我以重任,要我遠赴雲貴查案,而我又想在家中陪著你親見孩子出生,不敢答應,這叫我躊躇兩難呀。”

馮霽雯道:“啊,你陪皇上下江南,我一直擔心孩子出生時你沒有回來,如今你回來了,我舒了一口氣,卻即刻又要出去,這叫人如何是好!”

腹中的孩子懶月太久,雖然太醫說沒什麽異樣,但畢竟讓人憂心。有和珅在家中,算是有頂梁柱,若是和珅出門在外,萬一有何三長兩短,也沒個定心丸呀。馮霽雯不由愁雲上眉。

和珅也猶疑不決,盤旋良久後,突然道:“要不然我跟皇上辭去此行……哎,又怕皇上怪罪,將來隻怕不能重用,前程堪憂呀!”

馮霽雯聽得此話,猛然醒悟,道:“老爺千萬不可,大丈夫應該以國事為重,切不可因兒女情長辜負了皇恩。你若想去,就去吧,家中有大劉照看,我想必定不會有什麽事的。”

和珅抓住馮霽雯的手,流淚道:“你說這話,真讓我心如刀割,夫人如此通曉事理,和珅實在是幸運之人……”

馮霽雯道:“你不必說了,我也並非嬌滴滴的弱女子,你還是回了皇上,盡早準備去,家裏人這麽多,應付得過來,孩子降生之時,我必然派快馬告訴你就是。”

和珅召集家人,做了出發的準備。次日海寧和喀寧阿過來,商談案子從何入手。海寧此行任務算已完成,已在皇上麵前有了功勞,所以十分輕鬆,叼了一根煙槍,調侃道:“和大人昨日還怪我在皇上麵前推薦了你,錯過孩子出生的時辰,今日怎麽就下定決心,如何說服夫人的呢?”

“叫你過來談正事,結果不正經起來,看來昨日皇上誇讚了你,定然讓你心花怒放。說到如何說服女人,看來你是要向我討教一些本領?”和珅心情也高興,不由對著海寧調侃道。

“我是不必了,我家我說了算,女人隻管聽。但您不一樣,您一向以尊重馮夫人而聞名,勢必要有一些技巧了。”

“說的也是,不過你學學也是可以的。跟女人商量事兒呢,如果你擅自做出決定,再告訴她,她一定會反對,覺得自己被忽視了;但是如果你把問題拋給她,讓她做決定,她勢必會為你著想,為你做決定。所以,我今天能夠無後顧之憂,乃是夫人做的決定。”

“高,實在是高。久聞和大人心細,沒想到細到這個地步。”

“嗬嗬,海大人,說句實話,家中女眷眾多,如果不花點心思研究女人,後院亂成一團,你又怎麽能夠全心全意為皇上分憂呢!”和珅自得道,“閑話少說,你說說,要查李侍堯,從哪裏下手?”

海寧把煙槍放在一邊,道:“雲南巡撫孫士毅,與李侍堯同在昆明,手腳也不幹淨,說不定兩人同為一丘之貉。若能控製住孫士毅,從他下手,說不定可以一鍋端,也可以說是一箭雙雕。”

和珅聽了,在心中默默盤算,自己與孫士毅交情還不錯,算是自己在外省的一個耳目,可以爭取配合,但不能把他也拉下水,而且一下子要查辦兩個封疆大吏,難度更大;但是海寧與孫士毅有隙,屢屢想借刀殺人,自己也不能駁了海寧的麵子,便婉言道:“這算是一條可行的路子,咱們要路子越多越好,我此行下去,必先經過貴州,貴州巡撫舒常,此人可有大用?”

“舒常雖然在李侍堯手下,但據我了解,是個清正廉明的官,可以曉以利害,協助大人查案,但要他提供李侍堯的線索,恐怕他知道的情況極少。”

“哦。”和珅陷入沉思,孫士毅不能動,舒常又所知甚少,還是沒有切實的突破口,便道,“喀大人有何見教?”

刑部侍郎喀寧阿鼻梁高聳,麵相端正,話不多,喜沉思。他仔細傾聽兩人談話,道:“辦案最需要的是證據,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兩個巡撫如果畏懼李侍堯,不肯配合,我們也不能強行將他如何,況且他們即便揭發李侍堯有不法之行,但拿不出證據,我們也無法向皇上交代。真正的突破口,還是要抓住參與李侍堯行為的人,撬開他的口,這才可以辦成鐵案!海寧大人想一想,有沒有這種人?”

海寧仰頭朝天花板轉了一圈,拍了拍腦袋,道:“有,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一個人,隻不過要抓住此人,難度極大,就看和大人能不能抓到此人。”

和珅沉聲道:“我是欽差大臣,奉皇上諭旨,什麽人不能抓,難道他的官比皇上還大嗎!”

海寧輕輕地說了一個名字,和珅與喀寧阿相視一笑,沒有言語。

卻說蘇淩阿在和珅的舉薦下,擔任吏部員外郎。吏部掌管大小官員的前途命運,是個實肥缺,又是京官,了卻了蘇淩阿的夙願。實際上,又能幫助和珅在此盯住大小官員的動向。

這日,聞得和珅又要出門辦案,蘇淩阿攜著納蘭前來送行。

席間,和珅問道:“我為納蘭說的親事,你可滿意。”

“滿意,太滿意了。納蘭的事,和大人說了算。”蘇淩阿抖動著白胡子,漫不經心道。

納蘭幽怨地看著和珅,眼裏閃著瑩瑩淚花。和珅冷冷微笑著,納蘭嚶的一聲,突然掩麵離席,哭著跑開。

蘇淩阿叫道:“納蘭、納蘭,你怎麽啦?”又叫道,“這孩子,太任性,還好有和大人管著。”

和珅道:“想來是要出嫁了,舍不得你呢。我出差在外,訂婚的事就由你做主,按照滿族的儀式。”

和珅借著出恭,在廂房廊上遇見納蘭,還在委屈抽泣。和珅走到旁邊,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哭什麽呢?”

納蘭回頭看見和珅,哭聲更加放肆,道:“恐怕不是這個理兒,你是在罰我。”

和珅道:“胡說八道,我怎的懲罰你了?”

納蘭氣憤道:“要不是懲罰我,你怎麽會讓我嫁給國泰,你倒是讓我嫁給一個長得跟你一般的人呀!”

和珅一想納蘭的心思,差點笑出聲來,國泰長得像個圓球,模樣滑稽,在情竇初開的少女眼中,確實有些不堪入目。和珅沉聲道:“婚姻大事,想來是父母做主,既然你父親委托於我,就我說了算。國泰此人我是極其看重的,前途無量,哪裏是你所能看透的,將來你便知道好處了。”

納蘭賭氣道:“我管他什麽前途無量,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你去了一趟江南,就對我不理不睬,指定在江南迷上了妖姬美女,不再喜歡我了。”

和珅見著納蘭一副對自己癡迷的樣子,內心不由感動,壓低聲音,道:“幹爹以前怎麽喜歡你,現在還是怎麽喜歡你,這一點你一定要相信。”

“那你怎麽舍得把我嫁出去!”

“恰恰是因為喜歡你,舍不得你,所以才要把你嫁給國泰,不能再在府裏東竄西竄了。”

“你真的舍不得我?”

“若不是舍不得你,何須費我如此心機。我說過,我喜歡聽話的女人,你聽我的話,日後便知道幹爹的用心了。”

納蘭一副怔怔的樣子,似乎在思索著和珅是哄她呢,還是真的用心良苦。

因納蘭在和邸惹出的幾番風波,搞得上下不得安寧,夫人又有怨聲,和珅終於決定,隻有把她嫁出去,和邸才能平靜如常。可是,說實在的,把一個脆生生的姑娘拱手嫁給他人,和珅打心裏舍不得。納蘭身上的**、執拗和不按常理,都給和珅一種如夢一樣的感覺。嫁給誰合適呢?和珅抱著矛盾的心情絞盡腦汁,那天遇見國泰,突然想起國泰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當下迅速牽線。國泰對和珅哪有不從之理,一樁婚事閃電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