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竹狼
師哥那邊我倒不擔心，但我這邊小命恐怕是要不保。
我急，師哥更急。師父臨死前，千叮囑萬囑咐，讓他好好關照我這個小師弟。他含淚答應，現如今卻恐怕要力有不逮。
“師弟！辟邪咒！”
哪裏用得著他吩咐，我嘴裏不知道已經念了多少遍。這辟邪咒隻是一道口訣，跟佛家的阿彌陀佛四個字差不多，臨時拿來防身尚可，真麵對惡靈，哪有什麽大效用？
眼前這無頭野狗似乎察覺到我的窘迫，倒也不著急撲過來，偏要像貓兒戲弄老鼠一般，慢慢踱步靠近，一層層施壓。
關鍵時刻，我也隻好無奈掏出符簽，朝野狗射去！
但我這半吊子手藝，根本比不上師哥。三根符簽射出，那野狗身子一偏，便全部躲了過去。這成體妖怪比起幼體來，確實機靈得多。
師哥那邊早已和野狗纏鬥在一處！虧他靈活，一邊戰鬥，一邊居然還有閑餘看我這邊的情況。他見我不妙，喊道：“脫褲子撒尿！”
一時間我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啥？”
“童子尿！”
童子尿辟邪，這是本門弟子入門就知道的知識。可惜……
我硬著頭皮喊道：“我沒有童子尿！”
師哥一愣，差點嗆死，野狗一個前撲，好在他反應快，堪堪躲過。
“你他娘的……啥時候破的戒！”
“你有心情罵我，不如給我想個主意！”我也生氣，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打聽我的隱私。“要不然你來幫我撒尿！”
“我他娘的……也沒有！”他憤憤罵道。
“幹！”那你有什麽立場說我。
說話間，我這邊的野狗依舊離我僅有幾步遠。
也許是提防我有後手，它沒有冒然前撲，而是張開了血口，伸出了長舌。成體野狗的紅舌比起幼體的，更粗大幾分，宛如人體的胳膊。舌尖處又裂開，像是盛開的花骨朵。但我很清楚，被這玩意兒吸附到身體的話，就像被吸血蟲黏上一般，根本不可能擺脫。野狗就是靠的這東西，壓碎人的腦瓜殼，再吸吮腦髓的。
正想著，那長舌已經離我越來越近。
我卷起紅布，化為匕首狀，朝長舌砍去！
但那長舌閃轉騰羅，避開鋒芒。它大概也明白這紅布不是好惹的玩意兒。
但這種對峙，對我來說絕不是什麽好情況。
隨著野狗一步步靠近，那長舌遲早會突然找到空隙，將我死死纏住！
我想向師哥求助，但一瞥之下，不禁暗暗叫苦，師哥那邊也不好受。他跟我一樣，也被野狗強逼到了角落。
完了，完了！
本門僅剩的兩個弟子，今天要全部犧牲在這裏。師父，徒兒不孝，沒法再繼續為本門開枝散葉了。
想到這裏，我兩眼一閉，幹脆等死。
誰知剛閉眼，耳聽師哥大罵：“真他娘的難纏！這可是你們逼老子的！竹狼，醒！”
我立刻睜眼，隻見師哥已經掏出了褲兜裏的小竹筒！
他先射出符簽，暫時逼開野狗，拉開距離。接著，用牙齒咬住竹筒蓋，一用力，撬開了竹蓋！
隻見那竹筒內，突然湧出一陣白煙！就在我以為師哥是在撒煙霧彈準備逃跑的時候，那無形的白煙瞬間匯聚到一起，聚形化為一頭純白的巨狼！
師哥一改往日裏吊兒郎當的個性，麵沉似水，雙手迅速結印，口中默念。
那巨狼像是得了命令，從煙霧中緩緩走出，高了野狗一頭，雙眼閃著綠光，嘴角裂開，露出鋒利的尖牙，惡狠狠盯著野狗。
野狗大概感知到這巨狼的威懾力，一時間拿不定主意，竟後撤了幾步。
但這樣一來，反而解救了我。
我這邊的無頭野狗察覺到危險，立刻轉身，支援起自己的同伴。
現在情況逆轉，變為我和師哥的巨狼夾擊兩隻野狗。
兩隻野狗自然不肯示弱，率先發起攻擊。
從它們口中，再次吐出一大群黑色蟲子，朝巨狼湧去！
巨狼揮爪，幾個騰挪，那純白色的毛皮就似烈焰一般，在樓道裏卷起一股熊熊烈火！一時間，炙熱的白色火焰侵吞了整個樓道，蟲子們無一幸免。
兩隻野狗順勢上前，兩條長舌如鞭子一樣，朝巨狼脖子處卷去！
巨狼身體太大，躲開一條，卻沒防住另一條，瞬間被長舌纏住了脖子！
而另一條長舌，立刻向它腿部卷去！
我自然不敢怠慢，這兩條野狗雖然困住了巨狼，但自己的身體卻也隻能定在原地。我抄起符簽，朝這兩個活靶子射去。
符簽應聲擊中目標，燃起，接著瞬間爆炸。
而巨狼對自己的處境也很不滿意，甩了甩全身的皮毛，身子下蹲，再度爆發靈力！白色的火光更盛，兩條纏著它的紅舌被燒焦，痛得兩隻野狗慘叫連連。
其中一隻野狗無奈鬆開長舌，左搖右晃一陣後，突然發現了我們這邊的致命弱點！
沒錯，師哥！
他如今以自身的靈力驅使巨狼，這樣一來，自己的肉身便成了毫無防護的大破綻！
我當機立斷，再用符簽驅趕另一隻野狗。兩隻野狗被炸傷，紛紛鬆開了自己的長舌。
但他們馬上把目標對準了毫無防備的師哥。
師哥當然知道自己危在旦夕，立刻驅使巨狼護在自己身前。
但以一敵二，終究不是良策。
巨狼左撲右咬，每一下都擊中野狗。但兩條野狗狡猾得很，一個被打退，另一個便趁機上前，搞得師哥心神不寧。
我手拿符簽，隻能在後方勉強支援，很難上前應對。
幾番纏鬥，巨狼已顯露出疲態，攻擊漸漸慢了下來，好幾次揮爪，終究落空。
相反，野狗這邊聲勢大震，已經漸漸能靠近巨狼周身。
隻見其中一隻野狗突然躍起，從上往下，巨口正好咬到巨狼脖子！
巨狼一陣哀嚎，身體頹然癱倒。
另一隻野狗見機會就在眼前，瞬間靠近，巨口正中巨狼腹部！
巨狼受傷，師哥自然也難以幸免。我對這禦靈之術略有耳聞，禦靈者與靈體合一，一損俱損。師哥額頭滲出汗水，嘴角已有鮮血！
“哥！”我已顧不上危險，著急衝上前，手中符簽一根根射出！
但兩隻野狗明顯非常了解目前的狀況。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威脅便是師哥驅使的這隻巨狼靈體。隻要能迅速解決巨狼，我與師哥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因此，無論我如何用符簽擊中他們，他們也絕不會鬆口！
關鍵時刻，師哥那奄奄一息的巨狼竟開口說話了！
“師弟……快逃……”
是師哥的聲音！
禦靈術竟如此高深，能代主傳聲！
“放屁！老子絕對不會跑！”我眼角有淚，腦中回想起的，全是幼年時候，與師哥相處的點點滴滴。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個風吹草長的日子。
那個高個子的男孩，拉著另一個矮個子男孩的手，漫無目的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原。
“弟弟，你害怕嗎？”高個子男孩問。
“不怕，”矮個子男孩回答，“有哥在，我什麽都不怕。”
於是，兩個男孩繼續向前走著。
於是，此刻的我，繼續向前衝去！
大概是被我這氣勢激怒，一隻野狗再也難以忍受，鬆開巨口，猛地向我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