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景南人棄村避蛇患,走夜路誤成新郎官

上回書說道,陳鬼臉趕回迎聖城,找到了芙蓉巷子裏的孫乞兒。二人一拍即合,準備結伴而行,共同前往龍王廟地下。一是尋得秘寶,二是誅殺何不鳴,為民除害。

隻是此行吉凶難料,事前當有萬全準備。

於是陳鬼臉、孫乞兒二人分頭行動,買了麻繩、火折子、幹糧、驅蛇硫磺等物。

本想著托副官搞兩把毛瑟步槍出來,可是又怕事多口雜,況且時間緊迫,無奈隻能作罷。

索性到了城中鐵匠鋪子裏,選了兩把趁手的短刃,分與孫乞兒,一同貼身攜帶。

一切準備妥當,二人不做耽擱,在驛館中租了兩匹快馬,便直奔小碭山方向。

話說二人都不精通馬術,一路上如何顛簸如何折騰暫且不表。

但說日落西沉,崦嵫暮晚。

陳孫二人才來到小碭山地界,直到前方無路,二人這才翻身下馬。

綁好馬轡,塞了幾口幹糧,一前一後繼續徒步而行。

山中潮濕悶熱,如蒸鍋籠屜,少了晚風清涼。隻是幾步,便渾身濕透。

如此前行,更是費力許多。

孫乞兒也覺得難捱,索性講起了自己聽到的坊間傳聞,說的就是小碭山龍王廟的由來。

話說幾十年前,這小碭山裏也有村落,喚作景南村。

隻因村子處於山坳中,平日裏看太陽東升較晚,西落較早,故而取自八門遁甲中,景門居南方離宮之意,才由此得名。

本是世外桃源地界,卻經常發生失竊事件。

先前還是丟一些雞鴨鵝狗,後來變成牛馬驢羊。

村民不勝其擾,以為是山中梟獸山精作怪,於是分派青年壯丁,對禽舍畜棚輪番把守。

就這樣相安無事了幾日,大夥都有些懈怠,忽而一日入夜時分,畜棚中傳來“嘶嘶”怪響。

本來打盹的村民連忙操起草叉,提著煤燈上前查看。

卻見無數胳膊粗細的紅紋怪蛇盤踞在一起,似要擄走棚中的牲口。

村民見狀,思索片刻,並未驅趕蛇群,而是悄悄退下,任由其事。

至於為何如此,隻因村中農戶,每逢雨季時節,都會聽到山坳深處,傳來“嗚嗚”的龍吟之聲。

世世代代皆是如此,故而將紅紋怪蛇當成了龍子龍孫,所以才敢怒不敢言。

次日,此事在村中傳開,可大夥皆是忌憚龍王威名,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村裏來了一個白皙俊俏的陌生男人,說話輕聲細語,應為舉止就像個宮中來的閹人宦官。

聲稱自己有法子驅除蛇患,又不觸犯龍王。

村民一聽有這等好事,便任其行事。

要說這人倒也有雷霆手段,隻是勘察了一下小碭山的山勢走向,就鎖定了一處位置,自己掏了二百兩紋銀,召集雇傭村民,在標注地點大興土木。

村民心想,此人出謀出錢,真乃善人。當即紛紛欣然接受,埋頭苦幹。隻三月有餘,便建成一處廟宇,正是龍王廟。

廟內龍王供奉當中,雖不是金身法相,卻鑄得龍首蛇身,極為詭異。

村民起初也不懷疑,隻當是為了驅除蛇患,保當地太平。

殊不知,自打龍王廟建成之後,那白皙男人便消失不見,山中降雨之後,也再無龍吟之聲。

隻是那蛇災依舊不斷,大有不可控製之勢。

景南村百姓無可奈何,隻能背井離鄉,到頭來廟宇、村落皆荒廢破敗,直至如今。

陳鬼臉聽聞孫乞兒說完上述,心底有了大概。

結合《蟲經》分析,一直盤踞在心中的諸多疑點也隨之清晰明朗。

所謂山中龍吟之聲,不過是炸廟祈雨時,看到的衝天地氣。

幾乎可以斷定,龍王廟地下必定有巨大空間。龍吟之聲,實則是積水倒灌進空間之後,排出的地氣而已。

至於當地蛇患,陳鬼臉隨敖司令炸廟當天,也是見識過厲害。幸而此番前來,多帶了些硫磺,如遇蛇群,也可輕鬆應付。

隻是修廟之人,身份可疑,不知是何人物,聽聞細想,幾乎可斷定,這人定是宮中太監。

但是幾十年過去,無論是誰也身埋黃土,管他作甚。

陳鬼臉腦中有了思索,路程好似能快上幾分。

不覺天色漸暗,明月當空。隻是身處密 林之中,仍是摸黑前行。

恍惚之間,隻見麵前似有光亮,陳鬼臉不可置信,回身叫上孫乞兒:

“孫兒,你不是說景南村已經荒廢嗎?為何前麵還有人跡?”

孫乞兒聽聞一驚,連忙上前查看。

果真,透過層層樹縫看去,前方真有兩排亮光。

“燈籠,是紅燈籠。”孫乞兒確信。

“莫不是景南村還有人居住在此?”陳鬼臉推斷道。

“管他景南景北,倒不如去借宿一宿,如何?”孫乞兒隻覺又困又乏,當即建議道。

陳鬼臉也是疲憊,以此狀態貿然進入龍王廟地下,屬實不妥。

於是二人撥開灌木雜草,順著光源而去。

不多時,就來到一處平台地界。

此地屋舍儼然,人聲鼎沸。

無數村民忙來忙外,有的墩板,有的顛勺,有的掛彩,有的擺桌,皆是人間氣象,好不熱鬧。

孫乞兒看著這般煙火氣息,當即好生親切,興奮說道:“陳兄你的麵相別嚇到旁人,讓我先去探探門庭。”

說完便借著矮小身形,越過陳鬼臉,幾步上前。

“大嬸,我兄弟二人途徑此地,想要借宿一晚。”孫乞兒對著村口一個貼喜字的老婦人說道。

老婦人回頭看了一眼,麵無表情,也沒回答,自顧自的忙著手裏的活計。

孫乞兒也是個厚臉皮,見此處吃了閉門羹,當即換了一人,繼續問到:“大伯,今日真乃良辰吉日,我兄弟二人也有心賀喜,不知……”

話到一半,卻見老伯也是回頭冷冷看了一眼,並未回答。

孫乞兒滿心疑問,暗道:“這村中之人,莫不是個個聾啞?”

心中雖是如此,可還是想再問幾人。

剛要繼續行動,隻覺手臂一緊,就被人從背後拉住。

回頭看去,正是陳鬼臉出手。

“陳兄?”孫乞兒疑惑。

陳鬼臉並未搭話,隻是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將孫乞兒拉到一旁,這才小聲說道:

“你不感覺此處好生奇怪嗎?”

“何意?”

陳鬼臉指了指村口的大紅燈籠,又指了指村中門牆上的喜字,低語道:“哪有半夜迎親的習俗?”

孫乞兒聽聞,這才恍然。

再看村中往來之人,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古怪異樣。

就在這時,村民們好像心有感應一般,齊刷刷的放下了手裏的活計。

全部聚集在村口處,翹首張望。

隻聽嗩呐鑼鼓聲由遠及近,一支送親隊伍身著大紅衣裳,突兀的出現在村口。

村民見了,這才麵露笑容,其中一人連忙從懷中掏出紅綢包裹,遞到送親隊伍的排頭手中。

排頭接過聘禮,掂量了幾下,似乎頗為滿意。

於是向後揮手示意,讓隊伍放下大紅轎子,這才引著一眾送親隊伍,退至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陳鬼臉看到此處,當即是心頭亂顫,暗道一聲“糟了”。

這般行事做法,不知是趕上了哪路仙家娶親。我兄弟二人還冒冒失失,誤入此局,索性還沒有冒犯人家,不如速速離去。

想到此處,陳鬼臉拉著孫乞兒,溜著牆根,躡手躡腳的準備出村。

可是村口站滿了接親的村民,哪有出去的空檔。

就在這時,隻見一個村民恭敬上前,掀開了大紅轎子的簾頭。

接著從轎子中背出一個頭頂紅蓋頭的紅衣女人,向村裏走去。

一眾村民將女人團團簇擁,雙手舉過頭頂,發出“唔唔咕咕”的歡呼聲。

陳鬼臉見村口有了空隙,也不敢繼續仔細觀瞧,當即對孫乞兒使了個溜之大吉的眼色,隨後腳底發力,就要一下竄出去。

可未等行事,就覺肩頭疼痛,竟是被一個村民死死按住。

反觀孫乞兒,也是被另一個村民製住,動彈不得。

陳鬼臉自知不妙,當即對著村民說道:“我兄弟二人誤入此地,多有得罪。今日大喜日子,不宜動武,還請放了我等,也算修了一件功德。”

可是村民仍是對陳鬼臉的話不理不睬,兀自帶著他隨著眾村民一起,向一間喜房走去。

此時,背著紅衣新娘的那人,已經將新娘送到喜房之中。

押著陳鬼臉這人見狀,好似會意一般,竟然將陳鬼臉也推入喜房。

隻聽“咣當”一聲,房門緊閉。

陳鬼臉竟稀裏糊塗的,和紅衣新娘共處一室。

“他娘的,本來是來看一陣熱鬧,哪曾想老子竟然成了新郎官。”

陳鬼臉暗罵一聲晦氣,轉身推了推房門,已是緊鎖。

再看喜房屋內陳設,全然一副大戶人家排場。

兩側紅木座椅,皆是金銀飾邊。其上雕龍畫鳳,精巧至極。每個座位背後,都陪襯一幅筆墨畫軸,繪有山水秋霞、花鳥蝶舞,栩栩如生,各不相同。

正中一張巨大紅木桌案,上方擺著紅燭兩盞,供爐一尊。

紅燭搖搖曳曳,供爐青煙嫋嫋。

背後亦有一副畫軸,繪著一個體態婀娜的女子,可是燭光低沉,隻能看到身體,看不清麵容。

陳鬼臉也無心看畫,隻想快些離開。

可是四下無窗,門又被鎖死。隻有紅木桌案之後還有一處後室廳堂,想必就是紅衣新娘所在。

此番境地,無可奈何。況且孫乞兒現在不知身在何處,又有無危險。

後室廳堂就算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

陳鬼臉不做遲疑,當即向後室走去。

才走了幾步,忽而覺得,周遭好似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四下環顧,又不見有人,正疑惑之時,目光恰巧落在正中的畫軸之上。

此時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畫軸全貌。

這一看之下,當即驚得一個哆嗦。

原是這畫中女子,人身狐臉,此時好像有生命一樣,正瞪著一雙媚眼,對著陳鬼臉微笑。

正是:“有心進得龍王廟,無心竟遇畫中妖。”

要說陳鬼臉能否脫身,且留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