孿生兄弟作案記

[美]吉爾福特

中午一點半,韋洛迪探長剛吃過午飯回來,還沒來得及脫掉大衣和帽子,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韋洛迪探長拿起電話就聽到女人哭訴的聲音:“我家主人多林先生……被人殺死了……先生坐在書房寫字台後麵……被人從後背捅進一把刀……”打來電話的是喬治·多林老先生的管家侯波太太。

探長問:“這事什麽時候發生的,侯波太太?”

“先生,就在幾分鍾之前。”

“您知道是誰下的手嗎?”

女管家哭哭啼啼,欲言又止:“可能是……可能是那對雙生侄子中的一個……我親眼看見他穿過草坪跑了出去,然後就發現多林老先生被害了。”

“雙生子中的一個?哪一個?”

“他倆長得一模一樣……這我可說不清楚……”

刻不容緩,韋洛迪立即采取行動,叫上指紋專家簡安森警官,開車去切爾丁鎮。多林先生的住宅是切爾丁鎮最大的一所房子,汽車開了20分鍾就到了。侯波太太正在門口迎接他倆。對這裏韋洛迪並不陌生,因為喬治·多林是他相交多年的老友,韋洛迪空閑時常去找多林老先生下棋。

他們立刻前去書房驗屍。喬治·多林老先生坐在寫字台後麵,身體向前傾倒,一頭長而密的白發鋪展在他正在寫的一封信上。一把廚房用的尖刀明晃晃地插在他的後背上。

韋洛迪探長問侯波太太:“您在電話裏說,看見了雙生子中的一個從房子裏跑出去,這是怎麽回事?”

有人在窗外重複道:“是啊,好好說說,雙生子中的一個從房子裏跑出去是怎麽回事?”

這麽一會兒工夫,突然有兩個小夥子站在那扇通往花園敞開著的落地窗前麵,他們中的一個在模仿韋洛迪探長說話。無論是誰見了這兄弟倆都會禁不住感到驚訝,因為兩人長得實在太像了,他們個頭一般高,膚色黝黑,藍眼珠,長得都挺精神。而且他倆一向穿著同樣的衣服,叫人難以分辨誰是誰。

韋洛迪探長的目光從屍體轉向他倆,發現兩人幾乎同時把目光從他身上轉向椅子上那位死者,而且同時露出驚訝的神情。其中一個問道:“出了什麽事了?”

探長說:“你們的伯父被人謀殺了。”

兄弟倆都是聰明人,他們明白探長知道他倆不會為此而過分傷心難過。其中一人低沉地說:“我知道了。侯波太太看見我們之中的一個從房子裏跑出去,你就認為是我倆中有一人是凶手,殺害了伯父,對不對?”

韋洛迪探長說:“我剛剛來到這兒,還需要有更多的證據才能下結論。不過我認為你們倆都得作一番陳述,洗清自己的嫌疑。”他吩咐簡安森警官拍下照片,尋找指紋,對現場做常規勘察。隨後他帶著侯波太太、唐諾多和德汶兄弟穿過前廳進入餐廳,請大家坐下來談談凶案發生前後的情況。

他語氣溫和地對侯波太太說:“您先說一說,太太。”

當著喬治·多林老先生的這對孿生侄子指證他們,侯波太太挺為難的,所以她講得很簡單。她沒想到這對雙生子會在家,因為他們倆不管白天黑夜都在外麵逛**,切爾丁鎮和別處叫他倆感興趣的事太多了。她難過地說出以下情況:

“多林先生獨自一人吃過一頓簡單的午飯,然後回到書房寫信。我正在飯廳裏收拾餐具,忽然聽到一聲叫喊。起先我還當是從花園裏傳來的,就朝窗外張望了一下,也就是那時,我看到一個侄子匆匆跑出去。我放心不下,便去敲書房的門。裏麵沒有應聲,於是我打開門,發現多林先生出事了。”

探長對那對雙胞胎說:“我想你們倆現在該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如今有一位證人在犯罪現場和犯罪時間,親眼看到你們之中一個在這附近出現,而且不是正常出現,是匆匆逃離,一種內心發虛的可疑行為。那麽,你們倆對這件事有什麽說法?”

其中一個說:“我能提出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

韋洛迪毫不窘迫,從容地問道:“你是哪一位?”

“我是唐諾多。”

“你的證明是什麽?”

“我當時正在絨熊酒館。”

“就你一個人在那裏?”

“當然不是,我跟洛莎萊在一塊兒。酒吧中午一開門我就去了,一直待到10分鍾之前才離開。洛莎萊打理酒吧,如果你去問她,她會為我作證。”

“你是跟你的兄弟德汶一起回家來的。你在哪裏遇到的德汶?”

“在埃倫汽車修配廠。我們那輛豹牌跑車在那裏修理,我們倆想問問車什麽時候能修好。”

“好吧,即使你是在修配廠遇到德汶的,可你們倆為什麽會忽然決定回家?”

唐諾多的回答天真而圓滑:“兩人合用一輛車,這對我們實在太苛刻了。我們想跟伯父談一談,讓他給我們再買一輛汽車。”

韋洛迪探長對這兩個小夥子都很了解,對他們的人品更是非常清楚。他說:“現在你們有的是錢,不會再有想買汽車而手頭沒錢這類麻煩了!”“你想說什麽?”

“你們兄弟倆當然會是你們伯父遺囑上的主要受益人。如今你們的伯父已經死了,你們倆馬上就會闊起來啦。”

唐諾多笑了:“你是想說我們之中一個為了想得到錢買車而把他殺死了,不是嗎?”

韋洛迪探長的語氣依然相當溫和,他指出:“誰都知道喬治·多林是個有錢人。別忘了,我跟他交往多年,我經常聽他說,你們總抱怨說他給的零用錢太少,不夠花,其實給得已經夠多了。讓我坦率地說吧,你們倆當中必定有一個可能等得不耐煩了,嫌老家夥總不死,對他的身體這麽硬朗感到十分不痛快。現在他死了,你們會有足夠的錢揮霍,要買多少輛汽車都行了。”

唐諾多的聲調也很溫和:“我怕什麽,反正有人能給我作證。你們說有人看見案發後我們中有一個逃離了現場,那你想必是要指控德汶了?”

“目前還沒有。我還要聽聽德汶自己怎麽說。”

探長的目光轉向另外一個小夥子,他坐在椅子上,若無其事地問:“你想聽什麽?”他的聲音跟他兄弟的完全一樣,不禁讓人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韋洛迪探長告訴他:“侯波太太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是中午一點半。那時謀殺案剛剛發生。你當時在哪裏?埃倫汽車修配廠嗎?你要是也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請說出來。”

德汶哈哈一笑:“對,正像唐諾多說的那樣,我是在修配廠碰上他的。我承認我們是在差幾分鍾兩點到達那裏的。我們兄弟倆同時到達那裏,隻在那兒待了一會兒。不過這我恐怕沒法承認,估計埃倫先生不肯幫忙給我作這個證。”

“從這裏到修配廠非常近,隻要走幾分鍾的路。”“是的。”

“德汶,我再問一遍,中午一點半你到底在哪兒?”

德汶說:“我當時在絨熊酒館。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去問洛莎萊。”

“你是說你們倆都在絨熊酒館?”探長這次被搞糊塗了。

德汶回答:“不對,隻有我一個人在那裏。”“可唐諾多說他也在……”

德汶仿佛在開一個神秘的玩笑,他咧咧嘴:“我可不是我兄弟的保護人,他當時在幹嗎我管不著。可是我本人當時確確實實在絨熊酒館。”

兄弟倆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都顯出一種清白無辜的神情。韋洛迪探長坐在那裏,沉思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問:“如此說來,你們倆提供了同一個證人,對不對?”

唐諾多答道:“好像是這麽回事,探長先生。”

“你們之中必然有一個人在撒謊。”唐諾多說:“那可不是我。”“那可不是我。”德汶重複著。

兩人如此明目張膽地放肆,終於叫韋洛迪探長沉不住氣了。他越想越生氣,叫出聲來:“我明白了!”

“您明白什麽了,探長?”

“這是一個陰謀,你們倚仗著你倆長得一模一樣布下了這個迷魂陣。當然這隻是推理,可能在細節上還得推敲。不過你們這項陰謀已經露了餡!”

兄弟倆誰也沒吭聲,不過誰也沒顯得惴惴不安。

韋洛迪探長接著說:“你們為了自由揮霍錢財,都想殺死你們的伯父。但是你們策劃這項陰謀時也意識到要冒很大的風險。所有蓄意謀殺犯都盡量設法消除或減少這種風險,你們也不例外,你們事先考慮到會遇到不少麻煩。有一點你們估計的很準確,一名優秀的偵探總是首先要找出謀殺動機。而你們明白首先受到懷疑的就是你們兄弟倆,因為誰都知道你們兄弟倆的品性。於是你們針對這個問題設計了殺人而同時又可以證明自己並不在犯罪現場的方法。我說得對不對?”

兄弟中的一個聳聳肩說:“這是你自己在編故事,探長先生。”

韋洛迪已經分不清他倆誰是誰了,繼續分析道:“因為你們反正總要受到懷疑,所以你們就豁出去了。你們決定幹這項勾當,便用最簡單而直接的方式把你們的伯父殺死了。可是有人看見了你們其中一人倉皇逃跑。然而你們對這一點似乎早有準備,因此另一人在謀殺發生時待在絨熊酒館裏製造不在場證據。現在我們就得證明你們倆其中一人當時到底在何處。我不得不承認,你們幹得真漂亮。因為隻有一個人是凶手,我們如果沒法證明你們倆誰作的案,那就不能隨意控告並逮捕你們其中一個人。盡管有一位見證人,可是沒有哪個陪審團會在百分之五十錯誤的可能性下作出判決。現在告訴我,我分析得沒錯吧?”

雙生子之一囂張地哈哈大笑:“算了吧,探長先生,我們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機靈,就不會承認這一套荒謬推理。我們要是承認你所形容的那種蓄謀,你就會指控我們倆是同謀犯,把我們兄弟倆都送上絞刑架。”

韋洛迪探長答道:“我會那樣幹的。想必你們早就料想到了這種結局。好,不管陪審團是否同意,我認為這已經證明了我的判斷正確無誤。”

兄弟中的一個臉上帶著一絲明顯帶有傲慢的挑釁意味的微笑“那我們真該慶幸你隻是在推理案件,而不是在對我們作出判決。”

韋洛迪覺出自己渾身發燒,臉也紅了,露出受挫的氣憤神情,盡管他心裏並不想暴露出這種情緒。他盡量使自己集中思路,可是麵對這對孿生兄弟卻又難以辦到。是的,他辦不到。唐諾多和德汶一向是他最討厭的兩個小夥子。他清楚他倆的全部經曆,聽夠了他倆的所作所為。這對孿生兄弟是喬治·多林那浪**成性的弟弟的兒子,他們的母親是一名走江湖的女演員。兄弟倆在學齡前就被遺棄,由伯父照管。喬治一直容忍他們,如今兄弟倆已經22歲,還是一無是處,他們先後被幾家最好的大學開除,切爾丁鎮的交通警察和體麵姑娘的父親都嫌惡他們倆。喬治早就把他倆立為繼承人,他不圖什麽,隻希望自己能活到看到這兩個小夥子隨著年齡增長改邪歸正的那一天。然而這種善良的糊塗想法讓他喪了命。

雙胞胎之一似乎猜出了探長的想法,說:“我料想,你從個人的感情出發,很想把我們倆都逮住吧?”

韋洛迪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場智慧的挑戰,一場年輕人向老年人的挑戰!他倆早就料到伯父的這個老朋友會來調查這樁案子。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已經53歲了,滿頭銀發,肌肉鬆弛,甚至連腦子也不好使了,而這對年輕的孿生兄弟卻以清晰的頭腦在幹罪惡勾當。他必須得打起精神來為老朋友討回公道。

他沒有理睬兄弟倆的挑釁,對他們說了一聲“請隨我來一下”,然後領他們回到前廳,在書房門口站住,把簡安森叫出來。

他指示說:“把這兩個家夥的指紋取下來。”

兩兄弟沒有表示任何抗議就接受了,其中之一嘿嘿笑著說:“要知道,我們就住在這所房子裏。你會發現在那間屋子裏到處都有我們的指紋。”

探長問簡安森:“刀把上有指紋嗎?”

簡安森答道:“查過了,指紋已經給擦得幹幹淨淨。”

探長生怕會見到他倆的嬉皮笑臉,瞧都沒瞧那對孿生兄弟。他對簡安森作了一係列指示,然後說半小時內如有什麽事要找他,就打電話到絨熊酒館找他。

雙生子中的一個問道:“聽一聽洛莎萊怎麽說應該很有意思,我們能和你一起去嗎?”

韋洛迪探長說道:“你不說我也打算帶你們倆一塊兒去呢。”

他倆跟他一起上了車,還主動告訴他哪條是去絨熊酒館的近路。韋洛迪注意到,這條路確實非常近,隻走了4分鍾就到了。

絨熊酒館是一座土裏土氣的老式兩層樓房,離城鎮大道相當遠,要不是那位吧女長得特別漂亮,估計多林兄弟不會常常光顧這種地方。

吧女洛莎萊確實挺漂亮,亭亭玉立,按照韋洛迪的眼光來看,也許會說她長得“豐腴而有魅力”。她有一雙深邃的碧藍眼睛,深色頭發留得長長的。臉上沒塗脂抹粉,顯得健康、光彩照人。她上身穿一件從兩肩垂下的鄉村式白襯衫,下身穿一條寬鬆而頗帶挑逗性的裙子。也許是為了突出她的細腰,她係了一條又寬又緊的黑腰帶。這會兒她正在清理兩位顧客方才占用的店內僅有的那張桌子。韋洛迪和孿生兄弟走進去時,那兩位顧客剛剛離去。姑娘一見到韋洛迪身旁的兩位夥伴,馬上停下了手中的活兒。

探長威嚴地問道:“是洛莎萊小姐嗎?”她點點頭。他衝她露了一下警官證,說道:“請你把店門暫時關上幾分鍾,這樣我們就不會受到幹擾了。喬治·多林老先生不幸被人暗殺了,我正在進行調查,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她馬上表示服從。在她去關門的時候,探長把兩兄弟隔開,分別安置在房間兩頭的椅子上。房間相當大,兩頭距離很遠,他倆沒法進行溝通,也聽不到他要跟姑娘說的話。

探長和洛莎萊在櫃台前的吧凳上坐下來。為了保險起見,他問話的聲音非常低:“那兩個小夥子今天中午來過這裏嗎?”“來過,先生。”“是兩個都來了,還是隻來了一個?”

“隻來了一個。”

“哪一個?”

姑娘猶豫了半天,最後回答:“我也分不出他倆誰是誰,他們太像了。”

“今天來的那位沒說明他是誰嗎?”“先生,他沒說。”“你也沒問問?”“沒有,先生。”

“他倆大概是這裏的常客吧?如果隻是一個人來,你也不問問他是哪一位嗎?”

“我過去問過的,可他們倆總喜歡開玩笑,我壓根兒就搞不清他們說的是不是實話,所以後來我也就懶得問了。”“嗯,我明白了。”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忽然問道:“是他倆其中一個把喬治老伯殺死了嗎?”

探長如實地答道:“眼下我也不知道是誰殺的,我隻是在調查所有跟老先生有關係的人,看誰不在犯罪現場。”

洛莎萊好像明白了似的,點點頭。

探長說:“眼下我想知道今天中午這裏發生的事情,不管來這裏的是唐諾多或者德汶,我希望你能說得越詳細越好,不管是你還是他都說了些什麽話。任何情況可能都有助於偵破此案。”

她皺起眉頭冥思苦想。

探長覺得這個姑娘確實很漂亮,很招人喜歡。她身上有一股如磁力般吸引人的力量,連他本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終於開口了:“嗯……我中午12點鍾來上班的時候,**少爺就在門口等我了。”

“**少爺?”

“因為我壓根兒鬧不清來的人是唐諾多還是德汶,所以我就這樣叫他們。”“哦。”

“這家酒館的主人是謬勒太太。她每天上午來打掃店鋪,到了中午我來上班,她就上樓去睡覺。這樣我們倆便可以在晚上接著幹活。這會兒她正在樓上睡午覺呢。”

“謬勒太太有沒有見到小多林先生?”

“我估計她見到了,可她見到了也沒用,她也分不清他倆誰是誰。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在12點鍾左右來到這裏——今天可能有點兒晚,我在鎮上買了點兒東西才過來。您瞧,我買了這條腰帶,好看嗎?”她得意揚揚地讓他看一條嶄新的、閃閃發亮的黑腰帶。探長說很好看,耐心聽她慢慢往下說。

“**少爺正在門口等我。他進來之後,謬勒太太就上樓去了。店裏沒有別的客人。他喝了幾杯啤酒,我也喝了一杯。”

探長盡量放鬆地追問,不讓她感到害怕:“他是用玻璃杯喝呢,還是對著酒瓶口喝?”

“和平時一樣,用玻璃杯喝。”

探長心中一陣激動:“他喝酒的玻璃杯在哪兒?”

她奇怪地看著他:“您是指他用過的……髒杯子嗎?”“對。”

“哎呀……我已經把它們洗幹淨了。”

韋洛迪探長盡量掩飾住自己的失望。他心想,也是,哪兒能那麽輕易就讓你在喝啤酒的杯子上找到指紋。他繼續問:“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實在沒什麽可說的了……”

“他在這兒待了多長時間?”

她想了想,回答說:“可能是一直待到差十分兩點才走。不過有件事現在想起來挺可笑的。”

“什麽事這麽可笑?”

“他今天特別關心時間,差不多每隔十來分鍾就問我一次幾點了。”

韋洛迪笑了。這和他估計的不錯,那個待在酒店的小夥子當然會對時間特別關心,這樣一來,洛莎萊幫他作證的時候就會記起時間。看來他早就預料到了她會被警察盤問。那個家夥早就知道作案的鍾點,所以一直停留到事成之後才離開。韋洛迪要是能確定是兄弟裏的哪一個動刀殺了人,那麽洛莎萊這番證詞也能讓另一個人定下同謀的罪名。

韋洛迪探長繼續問洛莎萊:“你這位顧客從12點一直待到兩點,快有兩個鍾頭了,在這段時間裏,難道就喝了幾杯啤酒,問了幾次鍾點?肯定還發生了別的什麽事吧?”

洛莎萊再次猶豫了:“這……”

他催促著:“這很重要,你仔細想想。”

洛莎萊露出了那一排和她的美貌相得益彰的潔白如玉的牙齒,撲哧一聲笑了:“他吻了我幾次。”

“就在這間屋子裏嗎?”

“是的,屋子裏沒有別人。他沒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隻是用胳臂摟著我的腰,吻吻我。”

韋洛迪趕緊追問:“吻你的是哪一個?”她又困惑地望望他:“哪一個?”

“難道多林兄弟倆都會去親吻你嗎?”

她又猶豫了,可是說話時一點兒也沒顯得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浪**的姑娘,讓隨便什麽人都吻我。不過這兩位**少爺我都挺喜歡,就讓他倆吻我了。”

探長幾乎絕望了。他又問了一些問題,依然沒有多大收獲。最後他叫洛莎萊待在櫃台後麵,自己走到一個雙生子坐著的地方,問“你是唐諾多嗎?”

小夥子微微一笑,糾正他的錯誤:“不對,我是德汶。您從洛莎萊那兒打聽到什麽有用的事兒沒有,探長?”

“她那裏證實了要麽是你,要麽是你那位兄弟中午來過這裏。現在我想聽聽你的說辭。”

德汶答應了,他說:“我中午來到這裏,在門口遇到洛莎萊,跟她一起走了進來,喝了幾杯啤酒,究竟喝了多少杯可就忘了,另外還跟姑娘尋尋開心。對了,當時沒有別的顧客在場,還吻了她幾次,一直待到快兩點鍾才離開……”

還沒等他說完,探長便意識到,不管是哪個兄弟來到這裏,他倆在埃倫修配廠碰頭時完全可以串通,告訴那個兄弟自己在這兒跟洛莎萊廝混的情景。盡管如此,探長還是問了唐諾多同樣的話,結果不出所料。

這時距離多林老先生被害已經兩個半小時了,快到午後4點了。韋洛迪探長打電話到多林家,詢問簡安森警官有沒有什麽新的進展。簡安森說驗屍官已經來過,證實多林是被尖刀刺殺致死的,屍體剛剛被抬走。他已經取了侯波太太的指紋,正在書房搜尋別的指紋。他目前搜集到的指紋很多,可是好像沒有一樣指紋對這案子能有什麽幫助。韋洛迪放下電話,雙生子中的一個問道:“調查得怎麽樣了?”

這會兒他們都已坐在了櫃台前麵的吧凳上,洛莎萊默默地站在櫃台後邊。與平時不同的是,兩人都沒喝酒。估計他們是不想太囂張以免激起探長的憤怒,而不是出於對死去的長輩的悼念。

探長走到他們麵前,含糊其辭地說:“正在調查中……現在下結論還太早。”

“可你仍然盯著我們倆不放,對不對,探長?”

“那是因為有侯波太太的證據。”“啊,啊,又是侯波太太!”

韋洛迪探長沒法否認,他覺得又受到了挫折,還有點兒累了。盡管他已經肯定是這對孿生兄弟絞盡腦汁策劃了這起謀殺案,可是他還沒找到真憑實據,所以沒法逮捕他們。兄弟倆也明白他所處的困境,顯得得意揚揚。

探長心中暗自對多林老頭表示歉意。他對洛莎萊說:“給我來一杯白蘭地。”

雙生子中的一個問:“探長先生,我們能否跟你一塊兒喝一杯?”

他聳聳肩。

兄弟倆要的酒完全一樣,都是加冰的蘇格蘭威士忌。

探長在默默沉思著,這兩個人實在是太像了,一舉一動都那麽相似,長相,聲音,習慣,行動……完全相同。難道洛莎萊跟他倆相處得那麽親密,也分不清他們倆誰是誰嗎?

他禁不住說:“這事做得太狡猾了。”沒人答話。

他繼續說:“你們相信人世間真存在完全相似這種說法嗎?相似得叫人沒法從中找到差異?整個陰謀不過是仗著你們倆長得完全相似……”

雙生子之一說:“我們倆在這方麵是出了名的,探長。”

“那是因為你們倆所接觸的人都不擅長觀察。比如洛莎萊就是其中之一。”

那個家夥十分傲慢地說:“探長,您受過嚴格的警察訓練,又有豐富的經驗,還挺善於觀察,那您怎樣把我們倆分辨出來呢?”他坐在那裏,手裏把玩著酒杯,顯然他覺得這場遊戲雖擔著很大的風險,但卻非常有趣。

韋洛迪承認道,“這我還沒琢磨出來。可我肯定總有辦法把你們倆分辨出來。即使相貌上難以識別,從行動舉止上也可以認出來,比如說,你們倆喝酒時拿酒杯的方式,或者你們……”探長腦子裏忽然閃現出一個念頭。

“或者什麽,探長?”

現在輪到韋洛迪微笑了,他真的笑了出來,慢悠悠地說:“我正在回想我年輕的時候,當年我在親吻姑娘們時,確實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姑娘們覺得男人們跟她們接吻的方式不完全一樣。”他察覺到那對孿生兄弟臉上忽然顯出不安的神情。他接著說:“先生們,你們是否同意做個小小的試驗?”

兄弟倆立刻舒展開皺著的眉頭微笑了:“你是說讓我們倆都吻一下洛莎萊,看她能不能辨認出我們?”

“是的。這樣也許能讓洛莎萊認出今天下午到底是誰吻過她了。”

兩兄弟不約而同地聳聳肩,舉止一模一樣。

韋洛迪探長問姑娘:“你同意合作嗎,洛莎萊?”她點點頭,深色的頭發在雪白的肩膀上拂來拂去。“請你到這邊來。”

洛莎萊從櫃台後邊走到前麵來,韋洛迪盯著那對孿生兄弟。他們小聲交談了幾句,然後其中一個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韋洛迪問道:“你是哪位?”

“我是德汶。”

“好吧,德汶,現在請你親吻洛莎萊。你一定要自自然然地吻,不要緊張。至於你,洛莎萊,請記住一件事。記住德汶怎樣吻你,怎麽摟著你,仔細記住你是怎樣跟他接吻的,明白嗎?”

姑娘緊張地點點頭。她麵無表情,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等待讓人擁抱。德汶看起來倒是信心十足,他低頭看看她的臉,然後把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拉近貼緊自己的身體,低頭去湊近她那仰起來的臉蛋,親吻了她。接著,德汶的雙手順著她的後背撫摸下去。

探長出人意料地喊了一聲“停!”兩人立刻分開了。

他倆都莫名其妙地看著韋洛迪探長。隻見他十分得意地大叫:“過去的幾個小時裏我怎麽那麽糊塗!簡直像瞎了眼!”

那對孿生兄弟一下子有點兒表情僵硬,他們等待他往下說。

他告訴他們:“解開這個謎其實有兩種辦法,我要麽得證明你們倆其中一個案發時在你們伯父家裏,要麽得證明出事時其中一人待在這家酒館裏。我明白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查驗指紋,我們都知道即使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指紋也不會一樣。可是殺人的凶器上的指紋已經給擦得幹幹淨淨,那所房子裏的其他指紋也都不足為憑,我於是想到到這裏來取指紋。可你們倆都是這裏的常客,除非指紋印在某一件特殊的東西上麵,否則也沒有多大意義。”

他停頓了一下。他想那對雙生子那麽機靈,很可能會順著他的思路搶先采取行動。

雙生子什麽都沒說,全神貫注地聽著他的分析。

“開始時我想到你們倆其中一人下午用過這裏的啤酒杯,可是洛莎萊說她已經把它們都洗幹淨了。但是還有一樣東西呢,你們猜猜看是什麽?我保證你們猜不出來。”探長得意地說,“好,那就讓我來公布答案吧。德汶,你吻洛莎萊的時候,注沒注意她身上係著一條寬腰帶?她說這條腰帶是她今天上班前剛買的,還說:‘他吻我的時候,摟著我的腰。’先生們,那條腰帶上有我所需要的寶貴指紋。洛莎萊,能不能把你的腰帶借給我用一下?”

洛莎萊開始低頭解腰帶的扣子,雙生子同時向她衝過去。探長眼疾手快拔出手槍,對準他倆警告道:“都站住!誰都不許碰那條腰帶!”

兄弟倆的臉上又流露出一模一樣的表情來,不過這次不是揚揚得意,而是受挫並彼此埋怨的痛苦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