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儲位之爭,皇四子勝

隨父巡幸

康熙十七年(1678)十月三十日,紫禁城的皇宮中誕生了一個嬰兒,這就是後來對中國曆史的進程產生一定影響的雍正皇帝。他的父皇康熙這時已有了十個兒子,他是第十一個兒子了。但是清朝皇室規矩,皇子夭折,即不敘齒,康熙的眾皇子中幼殤的很多。在這個嬰兒的哥哥中,當時健康成長的隻有康熙十一年(1672)出世、康熙十三年(1674)出世、康熙十六年(1677)出世的胤褪、胤初和胤祉三人,因此算起行次來,這個嬰兒位居了第四位,成了康熙的皇四子。這個行次,在康熙全部三十五個兒子中居於前列,是年長皇子,占據從事政治活動的有利地位。康熙皇帝給他的皇四子賜名胤祺, “胤”字是他們兄弟的排行,凡是敘齒的,都用的這個字; “祺”字按照許慎《說文解字》的解釋,意為“以真受福”。如此看來,康熙希望這個兒子對上天和先祖真誠,以此得到福佑。康熙給兒子們取名都從“示”字旁,所用褪、仍、祉等字,都寄予有福的願望。

胤祺的生母烏雅氏,是滿洲正黃旗人。胤祺是她生的第一胎男孩,其高興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她這時還是一般的宮人,第二年才被封為德嬪,有了一定地位。胤禎的外祖父威武,擔任護軍參領,胤祺繼位後追封他為一等公。所以胤祺的生母和外家並不高貴,不能給他帶來在皇子中的特殊地位。

胤祺年幼時受孝懿仁皇後的撫養。這位皇後是一等公佟國維的女兒,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後的侄女,康熙十六年(1677)被封為貴妃,康熙二十年(1681)晉為皇貴妃,康熙二十八年(1689)病死前被冊立為皇後。孝懿仁皇後沒有生過男孩,隻生有一女也殤逝了,所以才養育德嬪之子胤植。

康熙二十二年(1683),虛齡已屆六歲的胤祺,入尚書房讀書。學習的課程有滿文、漢文、蒙古文和經史等文化課,還有騎射、遊泳等軍事、體育課目。據法國傳教士白晉在康熙三十六年(1697)講,他見康熙前十四位皇子受教育的情形是:

這些皇子的教師都是翰林院中最博學的人,他們的保傅都是從青年時期起就在宮廷裏培養的第一流人物。然而,這並不妨礙皇帝還要親自去檢查皇子們的一切活動,了解他們的學習情況,直到審閱他們的文章,並要他們當麵解釋功課。

皇帝特別重視皇子們道德的培養以及適合他們身份的鍛煉。從他們懂事時起,就訓練他們騎馬、射箭及使用各種火器,以此作為他們的娛樂和消遣。他不希望皇子們過分嬌生慣養;恰恰相反,他希望他們能吃苦耐勞,盡早地堅強起來,並習慣於簡樸的生活。

這些就是我從神父張誠那裏聽說的,是他在六年前隨同皇帝在韃靼山區旅行回來後講的。起初,君王隻把他的長子、第三個和第四個兒子帶在身邊;到打獵時,他還叫另外四個兒子隨同前往,其中年齡最大的隻有十二歲,最小的才九歲。整整一個月,這些年幼的皇子同皇帝一起終日在馬上,任憑風吹日曬。他們身背箭筒,手挽弓弩,時而奔馳,時而勒馬,顯得格外矯捷。

他們之中的每個人,幾乎沒有一天不捕獲幾隻野味回來。首次出獵,最年幼的皇子就用短箭獵獲了兩頭鹿。

皇子們都能流利地講滿語和漢語。在繁難的漢文學習中,他們進步很快。那時連最小的皇子也已學習“四書”的前三部,並開始學習最後一部了。皇帝不願讓他們受到任何細微的不良影響。他讓皇子們在歐洲人無法做到的最謹慎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皇子們身邊的人,誰都不敢掩飾他們的哪怕是一個微小的錯誤。因為這些人明白,如果這樣做,就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由此可見,包括胤祺在內的康熙諸皇子受到的是比較全麵的教育,而康熙皇帝本人對諸皇子們的教育非常重視和嚴格。他看到一些貴胄之家,對子孫過分嬌生慣養,長成大人,不是愚笨無知,就是任性狂惡,反而害了子孫,因此,對子孫必須從幼年就嚴格管教。康熙的二兒子胤仍,是孝誠仁皇後所生,長到兩歲,冊立為太子,年至六歲,命他讀書,為他挑選張英、熊賜履、徐元夢、尹泰、顧八代、湯斌、耿介、汪灝等人做講官,張英、熊賜履、徐元夢、尹泰等人都官至大學士,熊賜履、湯斌等人為著名理學家。

皇太子的師傅基本上就是同時就讀的其他皇子的老師。胤祺因而跟張英學習“四書五經”,向徐元夢學習滿文。在這些老師中,與胤祺關係最為密切的是顧八代。他是滿洲鑲黃旗人,康熙二十三年(1684)以侍講學士入值尚書房,後升至禮部尚書,康熙三十七年(1698)休致,一直在內廷教育胤祺和其他皇子,退職後過著清貧的生活,甚至死時家中竟沒有錢為他辦理喪事。胤祺說他“品行端方,學術醇正”,親自給他理喪,出資安葬他。他的廉潔奉公,無疑給胤祺以深刻的印象和一定的影響。

康熙在繁忙的政務中,抽時間給皇太子講“四書五經”。據記載,有一階段,每天在臨朝禦政之前,令太子將前一日所授的書背誦複講一遍,達到熟記和融會貫通才告結束。他特別注重以孔孟的經書教育皇子們,對他們說: “凡人養生之道無過於聖人所留之經書,故朕惟訓汝等熟習五經四書性理,誠以其中凡存心養性立命之道無所不具故也。”

少年和青年時代的胤祺,在父皇和師傅的嚴格管束下,從事以“四書五經”為主要內容的學習,掌握了滿文、漢文等文化知識和騎射技術,鍛煉了身體,養成愛讀書和善於思考的好習慣。這個時期,他作了《春園讀書》《夏日讀書》等詩歌,敘述其在春光明媚之時, “諷詠芸編興不窮”,酷暑難耐之日,靜坐書齋習讀,都是寫實的。滿清天子教育皇子的方法頗為成功,康熙、雍正、乾隆、嘉慶等名帝都是這樣培養出來的。

四阿哥胤祺在尚書房讀書的同時,還經常跟隨父皇四處巡幸,有時還奉命出京辦理事務,使他得到接觸社會的機會。

康熙在平定三藩叛亂和統一台灣後,把注意力轉向北方,幾乎每年都到塞外巡視,每次都指令幾位皇子隨行。康熙二十五年(1686)七月,康熙北巡塞上,九歲的胤祺首次隨同出行,同去的有他的三個皇兄胤褪、胤初、胤祉。他們一行出古北口,到博洛和屯,西南行至西爾哈烏裏雅蘇台,於八月下旬返回北京。此後,康熙出塞,胤祺經常奉命侍從,所經過的地方,大體是今天河北省承德和張家口兩個專區。康熙出塞,名為“秋獮”,與蒙古王公共獵,實是會見蒙古族首領,密切他們同清朝中央政府的關係,穩定對這個地區的統治。胤祺目睹了這一盛況之後,心有所感,出口成章,吟出了“一人臨塞北,萬裏息邊烽”的豪邁詩句,深得康熙的讚賞。

康熙二十九年(1690),漠西準噶爾部首領噶爾丹攻占漠北喀爾喀蒙古,迫使哲布尊丹巴胡土克圖率眾南下。康熙諭令其撤兵,歸還喀爾喀故地,噶爾丹不聽勸阻,兵犯內蒙,揚言“奪取黃河為馬槽”,企圖分裂大清統治。在這極為嚴重的威脅麵前,康熙任命裕親王福全為撫遠大將軍,領兵抵抗,並命十九歲的皇長子胤褪為副將軍從征。

隨著噶爾丹形勢日趨嚴重,康熙皇帝於康熙三十五年(1696)親征噶爾丹,命皇子參與軍事,胤祺時年十九歲,奉命掌管正紅旗大營,隨從他的有公長泰、都統齊世、原任尚書顧八代等人。與此同時,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裸分別管理鑲黃旗、正黃旗、鑲紅旗大營。他們於二月出發,四月,胤祺與諸兄弟參加對噶爾丹進兵與否的議論,六月回到北京。這一次的統兵,雖然胤祺和他的三位弟弟不過是坐鎮而已,沒有真正指揮打仗,但是行軍議事,也是一次很好的軍事訓練。在這次出征後的第二年,康熙再次親征,兵至狼居胥山,徹底擊敗噶爾丹分裂勢力。此役胤祺沒有參加,然而他很關心這次戰鬥,作《狼居胥山大閱》《功成回鑾恭頌二首》,頌揚父皇用兵功業“指顧靖邊烽,懷生盡服從。遐荒歸禹甸,大漠紀堯封。廟算無遺策,神功邁昔蹤。凱旋旌耀日,光景霽天容”。同時,也表現了他對這場戰爭的看法。

現在的永定河,清初時叫無定河,或稱渾河,經常泛濫,河道遷徙無常。康熙為了治理它,不斷躬臨其境考察。康熙三十三年(1694),胤祺隨同康熙出京,沿北運河到天津,西行至霸州的信安鎮、白洋澱西澱東口的趙北口,了解無定河下遊的情況。

康熙於三十六年(1697)徹底粉碎噶爾丹分裂勢力後,致力於無定河的治理。次年,疏浚河道一百四十五裏,築堤一百八十餘裏,為了表示希望它不再改道的願望,特賜名“永定”。康熙三十九年(1700)十月,康熙帶領胤祺和皇十三子胤祥視察永定河南岸工程,駐在宛平縣榆垡,胤祺拔出樁木,發現短小不合規格,奏告父皇,要求返工。次年四月,胤祺、胤褪、胤祥再次陪同其父視察永定河,奉命作紀行詩《閱永定河應製》,他對他們父子的任務寫道,“帝念切生民,鑾輿冒暑行。繞堤翻麥浪,隔柳度鶯聲。萬姓資疏浚,群工受準程。聖心期永定,河伯助功成”。詩雖然不怎麽樣,但可以作為康熙年間修治永定河的紀實。

康熙為了徹底治理黃河、淮河、裏運河,聯絡江南士大夫,從二十三年(1684)開始,不斷南巡視察河工和了解民情。最初幾次,胤祺沒有機會參加。康熙四十一年(1702),他與胤仍、胤祥侍從父皇南巡,行至德州,胤初生病,就住了下來。胤祺、胤祥依照宮中尚書房的規矩,照常讀書習字。有一天,康熙召見翰林院侍讀學士陳元龍等人談論書法,一時興起,引諸臣到皇子讀書處,胤祺弟兄正在書寫對聯, “諸臣環立帝視,無不歡躍欽服”。胤祺臨帖很多,善於模仿,曾學書其父字體,頗為相像,得到嘉獎。因為皇太子的病一時好不了,康熙無心南下,於是帶著眾皇子們返回京城。

數月後,也就是康熙四十二年(1703)正月,原班人員起程南行,途經濟南,參觀珍珠泉、趵突泉,過泰安州,登泰山。途經沂州府蒙陰縣,胤祺作《過蒙陰》詩。在宿遷縣閱堤工,渡過黃河。經淮安、揚州,在瓜洲渡長江,到達鎮江,登金山江天寺,康熙為它書寫“動靜萬古”匾額,胤祺作詩雲: “宿暮金山寺,今方識化城。雨昏春嶂合,石激晚漸鳴。不辨江天色,惟聞鍾磬聲。因知羈旅境,觸景易生情。”繼續南行,乘船至蘇州,作《雨中泊楓橋遙對虎阜》詩記興: “維舫楓橋晚,悠悠見虎邱。塔標雲影直,鍾度雨聲幽。僧舍當門竹,漁家隔浦舟。茫茫吳越事,都付與東流。”途經嘉興,到杭州,在演武廳,胤祺同父皇、兄弟等射箭。到這兒以後,父子起程回京,路過江寧(今南京市),康熙命從行大學士祭明太祖孝陵。後經由江蘇沛縣、山東東平州(今東平縣)、東昌府(今聊城)等地,在三月間回到京師。此行,康熙攜同胤祺弟兄察閱了徐家灣、高家堰、翟家霸堤、祥符閘、新河口等處。因黃淮工程,康熙皇帝頒詔天下,賜複條款三十八項。此行使胤祺了解了黃淮河道工程及江南民情,也是他終身僅有的一次大江南北之行。

滿清皇帝遠祖的墳墓永陵在興京(今遼寧省新賓縣),開國君主努爾哈赤的福陵、皇太極的昭陵都在盛京(今沈陽市),順治的孝陵又在直隸遵化縣。順治母親孝莊文皇後的陵寢是在孝陵的旁邊,稱暫安奉殿。中國古人認為祭祀和兵戎是國家的大事,祭祖又是祭祀的重要內容。滿清皇帝對祭祖更為重視,國家有重大事情,或用兵的勝利,都要祭告祖陵。康熙因係孝莊文皇後所扶立,對他的祖母生前極為孝順,死後虔誠致祭;在他的皇子們還沒有長大成人時,康熙皇帝就帶著他們祭祖,年歲稍長,就讓他們獨立進行祭祀活動。

康熙二十七年(1688)十二月,孝莊文皇後一周年忌辰,康熙率領胤植和胤褪、胤祉去暫安奉殿致祭,次年的忌辰,命皇太子率領胤祺、胤祉前往行禮。康熙三十五年(1696)、康熙四十五年(1706)的忌辰,胤祺獨自奉命往祭。康熙三十七年(1698),因平定噶爾丹之亂,康熙親往盛京拜謁祖陵。七月出發,出古北口,穿越蒙古諸部落,到鬆花江及吉林烏拉(今吉林市北),南下至興京祭永陵,到盛京祭福、昭二陵。取道山海關,於十一月返回京師。這一次侍行的皇子很多,據《清聖祖實錄》記載,有胤褪、胤祉、胤祺、胤祐、皇九子胤糖、皇十子胤械及胤祥,卻沒有皇四子胤祺,但是他有《侍從興京謁陵二首》詩,表明他跟隨父皇祭祀過盛京三陵。他在詩中寫道: “龍興基景命,王氣結瑤岑。不睹艱難跡,安知啟佑心。山河陵寢壯,弓箭歲時深。盛典叨陪從,威儀百爾欽。”這是胤祺雲遊了列祖發祥地,獲得列宗創業艱辛的深切感受。除祭祖之外,胤祺還參與了其他祭祀。康熙三十二年(1693),清朝政府重修闕裏孔廟落成,康熙令胤祉帶領胤祺、胤裸等人前往曲阜參加祭祀大典,年僅十五歲的胤祺進行了尊師重道的活動。

康熙皇帝在位時曾多次前往佛教聖地五台山朝佛,康熙四十一年(1702)正月,胤祺與胤仍、胤祥隨同父皇出發,經淶水、易州、阜平。途經龍泉關時胤祺朝佛有感,作詩雲: “隔斷紅塵另一天,慈雲常護此山巔。雄關不阻驂鸞客,勝地偏多應跡賢。兵象銷時崇佛像,烽煙靖始揚爐煙。治平功效無生力,贏得村翁自在眠。”旋至五台山,暢遊諸大寺後回程,經正定,閱視永定河堤,返抵京師。

康熙四十七年(1708)第一次廢太子事件以前的胤祺,即三十歲前的皇四子,比較多的是過著書齋的生活,較少獨立活動,但不時隨從其父巡幸,東北到滿洲發祥地的遼吉,東南至富甲天下的蘇杭,西去山西五台山,北達內蒙古草原,足跡踏遍半個中國。在巡遊中,胤祺了解了各地經濟生產,山脈河川,水利運輸,民風社俗,宗教信仰,名勝古跡,曆史問題;目睹了康熙處理政事,考查了地方行政和吏治,獲得了官場情況的第一手資料。所以巡閱四方,是年輕的胤祺向社會學習的好方式。這對他日後參與皇位的爭奪和繼位後的治理,都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