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顯赫的家世

聖王再現

不盡長江東流水,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隋煬帝,名楊廣,又名楊英,字阿麽。隋煬帝可謂是一個風流天子,但說書人說他“將一座錦繡江山,隻為著兩堤楊柳喪盡;把一所金湯社稷,都因那幾隻龍舟看完,一十三年富貴,換了百千萬載臭名”。然而,是非始末俱在,讓我們從頭說起。

隋煬帝一生五十年的生命曆程,可以大致分為三個階段:十三歲前(569—580),是北周貴族子弟,皇親國戚;十三歲至三十五歲(581—603)為隋朝皇子,進而立為皇太子;三十六歲至五十歲(604—618),成了大隋皇帝。

古代中國於秦漢大一統之後,是長達四百年之久分裂割據的魏晉南北朝時期,這是一個兵荒馬亂的亂世,也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曆史一再昭示著一位強有力的明主,出來實現新的大一統帝國的偉業。隋煬帝就是一個想成就明主之業的皇帝,他“慨然慕秦皇、漢武之事”,予智予雄。隋煬帝所處的曆史時代,也是一個出明主的時代,長久的分裂必然走向新的統一,偉大的文治武功事業需要一位明主來成就。然而,在出明君聖主的時代,卻也不可避免地要出暴君昏主,而且,隋文帝楊堅就在隋煬帝出生後不久,在其尚未成年的少年時代,他就親眼領略了聖君的風采和昏君的醜態,這些肯定都在隋煬帝幼小的心靈深處留下了深深的印跡。

569年,隋煬帝呱呱墜地時,正是中國經曆了長期分裂戰亂的南北朝後期。當時,神州大地並立著三個王朝:北周、北齊和陳,因而這時的中國也就存在著三個君主和三個不同的年號:即北周武帝宇文邕和他的天和四年;北齊後主高緯和他的天統五年;南朝的陳宣帝陳頊和他的太建元年。常言說得好:“天無二日,地無二主。”然而,現在是三個皇帝並立於一個國度,這本身就預示著戰亂的不可避免。

隋煬帝出身於能征慣戰的北周貴族武將之家,父親楊堅是北周大將軍、隨國公,母親獨孤氏,是北周柱國大將軍獨孤信的女兒,也是武將之後,名門閨秀。隋煬帝是他們的第二個兒子。兒子出生,父母歡天喜地,他們給兒子取名楊廣。

隋煬帝的出生地可能是關中的同州(治今陝西大荔),又稱馮翊,在都城長安附近。這裏是他祖父楊忠的故居,其父楊堅也是出生在此地的一座廟中。當然,這也僅僅是推測。值得注意的是,這個英俊可愛、富貴無比的嬰兒,居然無從得知其準確的出生月份和日期。究其原委,隋末史料散失而無從查考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恐怕還是與修史者的政治態度有關。從隋末到唐初貞觀之治不足二十年,隋煬帝的所作所為在唐初人來說可謂記憶猶新,但人們記得最深刻的是隋煬帝的暴虐無道,以致民怨鼎沸,國家敗亡。唐初君臣強調“以隋為鑒”,把隋煬帝的亡國史當作反麵教材,修史者因而極力突出隋煬帝的殘暴荒**,著力對他進行貶責,以至於連隋煬帝的生日也喪失了載入史冊的資格。在封建時代,皇帝的生日即所謂“聖誕”,是朝廷百官乃至全國百姓都要慶賀的大喜日子,魏徵等修史官是從隋朝過來的人不知道隋煬帝的誕辰是不可能的。明知而不載,的確反映了修史者對隋煬帝的極度蔑視。

曆代封建統治者都宣揚皇帝是天之子,人間之神,因此凡皇帝出生,降臨人間,史書總是要記載許許多多的祥瑞和非同尋常的“征應”。如《隋書》記隋煬帝之父楊堅剛生下來時,母親抱起, “忽見頭上角出,遍體鱗起”,嚇得其母呂氏魂不附體,趕忙將這異子“墜於地”。然而,有心人馬上就會察覺,頭上長角,渾身有鱗,乃是“龍體”,是大貴之征,真龍天子即人間天子。

到正史《隋書》修撰兩百年後的唐代晚期,翰林學士韓堡的《海山記》是專敘隋煬帝故事的傳奇小說,在韓堡筆下,隋煬帝出生時, “有紅光燭天,裏中牛馬皆鳴”,景觀和氣勢極為壯觀。據說,隋煬帝之母獨孤伽羅曾夢見龍在體內,又“飛高十餘裏,龍墮地,屋輒斷”,這可是不祥之征。伽羅將夢告訴丈夫,隋煬帝的父親楊堅“沉吟默塞不答”。三年後,楊堅抱著三歲的隋煬帝,終於說破伽羅夢中的征應:“是兒極貴,恐破吾家。”出語驚人,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韓堡編造的征應把隋煬帝說成是尚未出生就預定要做破敗家國的罪孽,生來就是個敗家子、禍國賊,有這樣的征應還不如沒有。《海山記》對隋煬帝的貶損,可謂比《隋書》《北史》又更進了一步。以後,關於隋煬帝的各種傳奇小說逐漸增多,韓偓又寫了《迷樓記》《開河記》,到明清之時,就出現了專門以描述隋煬帝逸**亡國故事的長篇小說。這些小說在民間廣為流傳,影響巨大,所敘隋煬帝故事也大都根據韓堡所說加以演繹。隋煬帝令人厭惡的暴虐、荒**的形象也就隨著小說的流傳在民間生了根,甚至傳說“煬帝前生,乃終南山一個怪鼠,竊食九華宮藥,轉世人間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