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連根拔起

李鴻章在上海擴兵到兩萬人,並進行了三個月的新兵操練後,他又命各營統領分別帶兵在上海周邊與太平軍進行了一係列戰爭。以打代練,徹底鞏固住了上海這一財稅要地的防衛。

然後,李鴻章和駐守上海的英國軍隊合作,從上海往南打過去,一路上所向披靡,僅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打通了上海至杭州的通道。與剛剛上任浙江巡撫的左宗棠所部取得了聯係,並相互合作鞏固住了兩地之間的交通要道。

再接著,淮軍又從上海西南方向出兵,經過三個月的征戰,從嘉興、湖州一路打到了皖南的徽州一帶,並通過徽州、安慶、巢湖一帶,貫通了到自己合肥老家的通道。在建立起來與自己家鄉的通道後,李鴻章又開始大舉從兩淮一帶招兵買馬。淮軍很快就又從兩萬人,急速擴充到了一百多個營,到達了六七萬人。經過這一係列的征戰,李鴻章的大名,瞬間就震動了整個朝野,一時間他的名字與曾國藩經常被朝中大臣所並稱。不過,除此之外,李鴻章始終沒讓淮軍再往更加富饒,距離上海也更近的蘇常二州打去。劉銘傳不解其意,幾次三番地到李鴻章跟前請戰,迫不及待地想要帶兵去攻打蘇常二州。

李鴻章總是擺擺手道:“不急,不急,你放心吧,到了該打蘇常二州的時候,我肯定讓你劉麻子去打頭陣的。”

劉銘傳發牢騷道:“巡撫大人啊,你就沒聽說嘛,現在曾家老九曾國荃已經帶領湘軍快攻打到了天京城下。咱們淮軍要是再不加緊行動,盡快拿下蘇常二州,這覆滅太平軍的功勞可就全被人家湘軍拿完了。”

李鴻章嗬嗬一笑道:“放心吧,軍功肯定讓你拿個夠。”

張樹生比較明白李鴻章的圖謀,他對劉銘傳解釋道:“大人不急著去打蘇常二州,肯定有其道理,若不留一些敵人,讓京城朝廷裏的太後、王爺、高官們擔驚受怕,他們又怎麽舍得放給咱李大人更多權利呢?無權無利,咱大人又拿什麽資本來辦洋務呢?”

劉銘傳撓了撓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道:“行吧,行吧,反正等到打仗的時候,記得讓我打頭陣,拔頭功就行了。”

同治二年,朝廷開始不停地給上海的李鴻章發來詔書,催促他盡快帶兵攻下蘇常二州。

而李鴻章在給朝廷的奏折裏,總以各種理由進行推脫,然後還會在奏折上,不厭其煩地跟朝廷將他對辦洋務的一些看法,希望朝廷能夠大力支持他在上海一帶辦洋務,達到以實業興國的目的。漸漸地,朝廷也明白了李鴻章的真實意圖,無奈之下,隻好妥協。封李鴻章為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五口通商大臣,即負責這五地辦理中外通商、交涉事物的欽差大臣,同時也借助這五地與洋人通商的便利允許李鴻章在這裏大辦洋務。

在自己所要的終於到手之後,李鴻章這才向自己的淮軍,下達了攻打蘇常二州的命令。不過在李鴻章的計劃中,淮軍並沒有急於攻打距離上海更近的蘇州,反而繞道首先去攻打距離稍遠一些的常州府。因為蘇州城池堅固,駐守蘇州的太平軍人數也更多。而常州府則不然,城池既沒有那麽堅固,駐守於此的太平軍人數也更少。拿下常州府後,蘇州也就成了太平軍在蘇南地區的一座孤城,失去了其他城池地盤作為戰略屏障和戰略緩衝,蘇州之敵極有可能不戰而勝。

早就憋得不耐煩的劉銘傳帶著他的“銘字營”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第一個把“銘字營”的軍旗插到了常州府城的城頭上。打下常州府後,淮軍又一連攻克了蘇南十餘座小城,徹底將蘇州圍攏成了一座孤城。此時此刻,守衛蘇州城池的主帥是太平軍的慕王譚紹光,在他麾下還有八名主將。這八名太平軍主將,也各自被洪秀全封為了各種名號的“王”,不過近兩年來,洪秀全為了籠絡人心,瘋狂封王授銜,太平軍內被封王者數以千計,其實也就那麽一回事。此外還有四五萬名太平軍將士,從紙麵實力上來看,不輸現在的淮軍多少。

李鴻章判斷,在蘇州城內,除了慕王譚紹光是洪秀全親信,與朝廷勢不兩立外,其餘太平軍將領看到如今這個局勢,未必都有給洪秀全盡死忠之心。因此,為了盡量減少淮軍的傷亡,李鴻章對蘇州圍而不打,暗中對慕王譚紹光麾下那八名主將展開策反,試圖通過勸降他們達到不戰而勝至最終目的。為此,李鴻章不但派出了從太平軍投靠淮軍後,因為戰功被提升為營統領的程啟學親自前往蘇州暗中聯絡勸降。同時為了打消被勸降者的顧慮,又請常年在江蘇一帶活動並與太平軍多有往來的英國工兵上將喬治·戈登與程啟學一道前往蘇州勸降。

喬治·戈登以英國官員的身份擔保人,向那八名太平軍蘇州守將承諾,隻要他們向李鴻章的淮軍乞降,清廷不但不會問罪於他們,還會以投誠之功賜予他們高官厚祿。盡管太平軍的那八名蘇州守將盡管對喬治·戈登,以及程啟學的承諾表示懷疑,但在退無可退,打又打不過的絕境下,他們似乎也隻能選擇性地相信李鴻章對他們的善待承諾。

看到蘇州八將已隱隱動搖,程啟學恩威並施道:“八位將軍,眼下你們太平軍雖然還坐擁半闕兩江之地,然而如今的形勢,已今非昔比,想必你們也清楚,太平軍落敗,也隻是遲早的事。趁著眼下太平軍敗跡,還沒有那麽明顯,朝廷也正在用人之際,我們李大人更是求賢若渴,歸降我們淮軍是最好的出路。”

接著程啟學話鋒一轉,又道:“可是一旦朝廷看到你們太平軍敗局已定,哼哼,到時候就是你們有投誠之心,我們李大人也有愛才之心,恐怕朝廷也不會同意你們歸降。屆時,你們將是一個什麽下場,即便我不說,你們也能想到吧?”

聽到程啟學這番話,八名蘇州守將霎時便沒了任何抵抗之心,紛紛表示願意向淮軍投誠。為表誠意,八名蘇州守將連夜秘密計劃部署,第二天就出其不意地帶著各自的親信兵馬約三萬人,將慕王譚紹光的府邸團團包圍,然後不但誅殺了慕王譚紹光全家,還將其嫡係人馬約一萬餘人全部誅殺。隨後打開蘇州城門,邀淮軍入城。

蘇州城的血腥之氣還未散去,李鴻章就親自帶著淮軍主力,浩浩****地順利進入了蘇州城。他騎著黑色高頭大馬,雖然內心既得意又高興,但是臉上卻麵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

八名投靠淮軍的太平軍降將跪在城門兩側,手中捧著乞降表,恭恭敬敬地迎接李鴻章。盡管之前從來沒有見過李鴻章,但這八名降將還是一眼就在淮軍隊伍中。認出了那個騎著黑馬的清瘦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李鴻章。這不僅是因為整支淮軍隊伍,如眾星捧月般地把他圍在中間,更是因為這個清瘦中年人身上,散發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懾人氣勢,這是上位者的獨有氣質,若不是久在高位,是絕對裝不來的。

看到這八名降將後,李鴻章沒有說話,他隻是輕輕揮了揮右手手,從他身後立刻站出一名魁梧的武將,從蘇州降將手裏接過乞降表然後再交由李鴻章。李鴻章也沒看乞降表,而是又揮了揮左手,從他身後立刻又站出一名儒雅的文臣。這名文臣先是在蘇州降軍,以及圍觀的蘇州百姓麵前,慷慨激昂地數落了一番太平軍大逆不道、禍亂國家百姓的種種罪狀,然後又對蘇州降軍棄暗投明的行為簡單表揚了一下。

最後,李鴻章這才緩緩開口說道:“諸位將軍,速速請起,你們今日就把蘇州城的防務與我淮軍交接清楚。今日晚間,我在蘇州城的原江蘇巡撫衙門設宴,以謝諸位將軍投誠之功。”

那八名太平軍降將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因為原江蘇巡撫衙門被太平軍占領後,即改成了守城主將慕王譚紹光的府邸,他們八個剛剛帶兵血洗了那座府邸,對那裏自然多少有些抵觸。然而也不敢拒絕李鴻章的好意,隻好支支吾吾地答應下來。

接著,李鴻章又看向他身後的劉銘傳和張樹生二人道:“今晚,我親自去招待八位將軍,你們兩個也別閑著,在這翁城內,架上幾十口大鍋,再燉上一萬多斤肉,好好犒勞一下投誠的士兵們。”

劉銘傳和張樹生同時道:“屬下遵命!”

晚上,朝廷原江蘇巡撫衙門內,燈火通明大擺筵席,隻是對於郜永寬、汪安鈞等八名太平軍降將來說,這頓飯的味道實在不怎麽好,因為這座小小的院子裏,兩天前剛剛被屠殺了上百口人,而且很多人還是被他們親手所殺。

簡單吃了幾口飯後,李鴻章便已軍務繁忙為由離開。

李鴻章一走,這八人也無心繼續吃飯了,剛要告辭離開,卻被陪席的淮軍悍將潘鼎新攔住:“諸位將軍,最好還是再多吃幾口吧,否則以後想吃,也就吃不到了。”

八名降將看潘鼎新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反問道:“你什麽意思?”

潘鼎新往後退了兩步,隨後一群淮軍士兵端著洋槍上前將這八名降將團團圍住。另一邊的甕城內,同樣的情景也在同樣上演,隻是正在甕城內大口吃肉的三萬太平軍降卒,還沒意識到在甕城上已經站滿了手持弓弩,時刻準備發射弩箭的淮軍。

站在李鴻章身邊的程啟學,略有擔憂道:“大人,屠殺降兵,自古以來就是軍中大忌。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

李鴻章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歎道:“沒辦法,這些毒蟲萬不可留,必須連根拔起,不給再起之勢的機會。而且,這些太平軍在蘇州燒殺搶掠,壞事做絕、人神共憤,殺了也就殺了,也沒什麽好忌諱的。隻是大殺降兵,對我淮軍名聲不好倒是真的。不過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太平軍眼看就要徹底敗亡,此時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留著這幫足有三萬餘人的降卒,我們還要分出不少的兵力來看管監視他們,如若放任不管又,怕他們再生出其它禍亂,真就不如快刀斬亂麻,全部殺了最合算。”

李鴻章話音剛落,城內的元江蘇巡撫衙門那裏就傳來了三聲槍響,那是潘鼎新誅殺八名降將得手後所傳來的信號。

聽到這三聲槍響,李鴻章臉上的無奈,立刻就被堅毅的表情所代替,他衝著劉銘傳、張樹生一揮手,下令道:“殺!”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瞬間痛苦的嚎叫聲傳遍了整個蘇州城。

第二天蘇州護城河變成了一條血河,這座自古兵家必爭之地的城池又多了三萬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