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破釜沉舟
在一艘長達二十餘丈的英國鐵甲艦上，李鴻章立於船頭，遙望著長江兩岸，分別被大清朝廷和太平軍各自占領的破碎河山，心中五味雜陳。
站在李鴻章身後的丁汝昌，盯著英國鐵甲艦甲板上的那尊大炮，一臉豔羨地說道：“咱們大清國什麽時候也能有幾艘這樣的鐵甲艦就好了。”
李鴻章道：“以後我們不但要有這樣的鐵甲艦，將來的某一天，我們還要完全憑借自己造出更大更好更厲害的鐵甲艦。”
丁汝昌不可置信道：“會有那麽一天嗎？”
李鴻章篤定道：“總有那麽一天的！”
另一旁的劉銘傳說道：“等咱有了更厲害的鐵甲艦，一定要把這幫洋鬼子，全都趕出咱大清國。不，老子還要打到他們家裏去，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皇宮，讓他們給咱們賠款割地！”
三人正說著話，一名英國軍官走了過來，他手裏提著一條七八斤重的大魚，一邊比劃，一邊嘰裏咕嚕地說著，一大堆李鴻章三人誰也聽不懂的英國話，大概意思是，讓劉銘傳找個會做飯的漢人，幫他們烹飪這條魚。
劉銘傳一邊從英國軍官手裏接過那條大魚，一邊衝他點頭笑道：“吃吃吃！吃你奶奶個賊孫子！”
這名英國軍官自然也聽不懂劉銘傳在罵他，還一個勁的衝劉銘傳豎起大拇指連連說道：“Thank you，Thank you。”
因為整個華東地區已經盡入太平軍之手，為了能夠盡快帶著六千五百名淮軍將士從安慶府出發前往上海，李鴻章幾經周折秘密聯係上了一個英國洋人，付給其十八萬兩銀子租金了一艘英國鐵甲艦。
這艘英國鐵甲艦打著在長江上護送英國貨物的旗號，騙過了太平軍，而太平軍也不敢太得罪英國洋人，自然沒有上船檢查。這艘英國鐵甲艦分作三批，秘密將李鴻章及其帶領的六千五百名淮軍將士從安慶府運送到上海。
此時上海大部分地方已經被太平軍所占領，隻有一些洋人的租界太平軍不敢侵占。而上海的富商、官紳現在也幾乎全部躲進了洋人的租界內躲避戰亂。李鴻章從虹口一帶的英國租界內下船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曾國藩交給他的全部銀兩一下子全部花光，從洋人手中購買了幾千條槍和幾十門炮。這錢花的直讓劉銘傳和丁汝昌二人大呼肉疼。
淮軍采用勇營製，每營統領五百人，設有十三營，共計六千五百人。李鴻章采購完西洋軍火後，現在淮軍初始的這十三營，每營可分得老式的抬槍，以及新式的小槍共計一百二十餘杆，老式的大清製劈山炮五門，新式的西洋製開花炮三門。
采購完武器裝備後，李鴻章並沒有急於與太平軍開戰，而是聘任了數名洋人軍官充任淮軍的“教習官”，用西洋軍隊的操典方式加緊訓練淮軍將士如何使用洋槍洋炮。
而李鴻章聘任的西洋教習官隻有訓練淮軍的權利，對於淮軍將士的日常管理，以及戰場指揮等一切大權仍被各營統領與李鴻章本人牢牢把控。
在緊急訓練了十天後，將淮軍十三位統領召集起來，對他們說道：“這時我們淮軍建立之初的首戰，因此我要求首戰必勝，你們有信心嗎？”
十三位淮軍統領異口同聲道：“有！有！有！”
李鴻章沉聲道：“事到如今，你們有信心也好，沒信心也罷，我們淮軍都已經沒了退路。我們現在的軍費隻所剩下了三天的口糧錢，想要讓上海灘的富商、官紳老爺們，乖乖給咱們送錢，那就必須打一場漂亮的勝仗出來，給他們看到，咱們淮軍是有能力保護他們、守護住整個上海灘的！”
接著，李鴻章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黃浦江，又指了指遠處的大海，繼續說道：“現在整個華東都已被太平軍占領，一旦失敗，莫說上海灘的富商、官紳老爺們，不會給咱們送糧餉軍費了，咱們就連一條退路也沒有了。這既是破釜沉舟一戰，也是背水一戰。誰也別指望著太平軍會饒我們一命，想要留個全屍，就隻能去跳海、跳黃浦江。你們各營統領就把我剛才的話，一字不差地講給你們各營將士，告訴他們，我要求你們半天之內拿下虹口一帶。一天之內拿下虹口以東地區，三天之內必須拿下整個上海灘！”
說罷，李鴻章轉身離開，一句話也沒提這場仗具體該怎麽打，這是那十三名淮軍統領的事情。
一來，是因為李鴻章原本就不太擅長臨陣指揮，二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作為淮軍的最高統帥，也沒必要太多幹預底下十三營統領的臨陣指揮權。
一個時辰後，李鴻章端坐在虹口英國租界的大英帝國使館內，麵無表情地聽著外麵不斷傳來的槍炮聲。在李鴻章對麵坐著三名碧眼黃發的英國軍官，他們分別是英國海軍元帥何伯、英國陸軍軍官士迪佛利、英國工兵上將喬治·戈登。其中，士迪佛利是一名中國通，他的中國話說得很好。
士迪佛利問李鴻章：“李，你憑什麽認為你的淮軍，一定能打敗盤踞在上海的太平軍？”
李鴻章微微一笑道：“因為我們失敗了，沒有退路，而太平軍失敗了，還有很多退路，如蘇常二州。中國古代有兩個典故，一曰破釜沉舟，一曰背水一戰，如今我們淮軍既是背水一戰，亦是破釜沉舟，退無可退之下，全軍將士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拚死奮戰以搏生路。”
士迪佛利雖然聽不明白背水一戰和破釜沉舟究竟是什麽典故，但李鴻章的話他還是聽明白了。把李鴻章的話翻譯給另外兩人聽後，三人對這個清瘦的漢人的膽略極為敬佩。
三名英國人嘰嘰呱呱說了幾句話後，士迪佛利給李鴻章翻譯道：“李，我們何伯元帥說，你真是一個賭徒。但他不想跟一個賭徒合作，因為那樣，不確定性太多了。”
李鴻章搖了搖頭道：“不，你們誤會了，我從來就不是一個賭徒。我剛才隻是如實闡述一件自己有絕對把握的事情罷了。”
士迪佛利眼神中露出一絲不屑道：“李，你太自大了，我們也不喜歡和自大的人合作。”
李鴻章之所以來到英國領事館，主要是來尋求能與英國駐上海的部隊合作，進行清剿江蘇境內的太平軍事宜。經過曾國藩舉薦，現在李鴻章已經被朝廷任命為江蘇巡撫。不過李鴻章也知道，朝廷實際上並不怎麽願意授予自己這個江蘇巡撫職位。隻是礙於曾國藩的麵子，以及還要指望湘軍對付太平軍不得不妥協罷了。現在江蘇全境幾乎已經全被太平軍所占領，如果自己不能迅速肅清江蘇境內的太平軍匪患，建立起不可被忽視的天大戰功，那麽朝廷一定會以作戰不力之名，將自己再從江蘇巡撫的位子上給擼下去。
現在淮軍隻有十三營，共計六千五百人。哪怕已經添置了一批先進的西洋兵器，李鴻章雖然有信心，可以盡快肅清上海之敵，但是想要快速肅清江蘇境內，甚至太平軍則力有不逮。即便是占領上海後，還可以繼續擴兵，但是新招募的士兵也需要一定時間的操練，時間上也很吃緊。為了迅速打開局麵，李鴻章不得已才來尋求與洋人合作。經過分析，李鴻章認為，洋人的目的是為了求財，尤其是英國洋人，他們本就是彈丸小國，本國人口有限。現在他們已經在世界其他地方先後占領了印度、澳洲等許多地方，其國內有限的人口，已不足以支撐他們大英帝國再進行領土擴張。對大清國的圖謀更多的是為了金錢，即便是其也曾侵占了香港，也不過是為了拿香港作為經商口岸的跳板，從大清攫取更多金錢利益，而不是單純的為了占領土地。
而現在大清境內長久的戰亂動**其實並不利於英國人在華經商，再加上太平軍上層都是草莽出身不善於與英國人進行交流，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也不算好。還有就是，現在湘軍的勢力越來越強大，太平軍現在也隻是外強中幹，失敗是遲早的事。所以李鴻章認為，英國人一定不會拒絕自己的這個提議。
當然，為了能說服英國人能與自己合作共抗江蘇境內的太平軍，李鴻章也不得不許諾給他們一些實際利益。他向英國人承諾，打敗太平軍後，從太平軍那裏繳獲的一切戰利品全部交給他們英國人。如果傳出去，李鴻章恐怕又會落得一個勾結洋人賣國的罵名，但他不在乎這些，他隻在乎實際利益。通過與洋人的這次合作，不但能幫助自己盡快肅清江蘇境內至太平軍，還通過利益捆綁加緊自己與英國洋人的合作關係，這樣一來，就非常有有利於自己接下來進行洋務改革的計劃。而這所有一切可以實施下去的前提就是，淮軍在上海首戰必須取勝，而且還必須要取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用實力來讓這幫英國洋人對自己刮目相看！
看著眼前的三名英國人依然對自己質疑不已，李鴻章沒有急著解釋，而開始和他們聊起了其他無關緊要的話題。
又過了一個時辰，一名淮軍士兵匆匆跑了進來，跪下稟報道：“稟巡撫大人，劉統領和張統領率淮軍‘銘字’、‘樹字’二營打敗太平軍徹底收服了整個虹口地區。”
此時距離開戰也才僅僅過去了兩個時辰，聽得外麵的槍炮聲已經漸漸淡了下來，虹口之戰顯然已經進入了尾聲。
一旁的士迪佛利一驚道：“李，你的那幫農民士兵真的在半天時間，就打敗了太平軍占領了整個虹口地區？”
李鴻章嗬嗬一笑道：“三位大人，咱們先用午膳吧。”
吃過午飯，更遠處的槍炮聲又隱隱傳來，李鴻章和這三名英國人又聊了兩個多時辰後，眼看天色漸晚。這時又一名淮軍士兵匆匆跑了進來，一臉喜色地稟報道：“稟巡撫大人，我淮軍已全部肅清虹口以東所有賊軍。”
李鴻章大叫三聲好，站起身來命令道：“好好好！你回去傳我命令，讓劉銘傳、張樹生、潘鼎新等十三營統領，務必在三天之內給我拿下整個上海灘！”
三名英國人麵麵相覷，他們直到現在也不相信李鴻章手下那些穿著破破爛爛的農民士兵，竟然能在一天之內就肅清了虹口，以及虹口以東這一帶地區的所有太平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