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風卷殘雲

很舒服地在家裏待了兩天。

這兩天裏,我算是完美地做了一回飯來張口的“少爺”,每天就是睡到自然醒,然後陪我爸看會兒電視,再幫我媽擇一擇菜。

對於往後去哪找師父的話題,我們一家子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提過,讓我完完全全地體驗了一次家庭的溫馨。

可是再溫馨也好,我終究還是要走的。

我和頌玲兩個約定在了某個城市會合,這個城市距離我們要去的目的地不遠,算著距離也是我們兩個都比較近的。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在家時,接到了頌玲的一通電話。

電話裏才得知,原來李師叔有一單生意在那座城市。

可李師叔還沒來得及處理就沒了蹤影,這單生意自然就落到了頌玲的頭上。

這對我來說倒是一個有些親切的消息,畢竟我師父那老頭兒不也是靠著這樣“接單”才養活了自己和我嗎?

於是我當場決定要陪她去處理那單生意。

從我家到那座城市需要坐一夜的綠皮火車,為了能夠休息好,我隻能忍痛買了張硬臥的票。

倒不是我心疼錢。

在之前的十幾年裏,我幾乎沒有用到錢的地方,所以我對錢是沒什麽概念的。

有些人就會問了,你就沒有買零食的零花錢嗎?

真的,別說零花錢了,小學到初中時期,就算我想吃同學們都愛吃的跳跳糖、無花果幹之類的零食,都要磨張道紀那老頭兒半天,他才肯給我買一包。

上了高中之後,我才每個星期能有五元的零花錢。

那時我對小賣部裏那些花裏胡哨的筆和本子特別熱衷,以至於我的零花錢幾乎都是花在了這些上麵。

所以那老頭兒常常諷刺我,看著我那麽多的學習用品,還以為我是個三好學生呢!

所以我看著他留給我的存折上的數字都有一種暴發戶的心態。

隻是我從小對錢這種東西沒什麽需求,等我得到硬臥居然要五百元的時候,我才感覺到肉疼。

同時也盤算著老頭兒留給我的錢,我能花多久,要知道這筆錢裏還包含著我上大學的學雜費呀!

左算右算,我始終覺得這筆錢不夠用,竟然陷入了一種為錢焦慮的現狀。

這不由得讓我躺在硬臥上苦笑了一番,沒想到我還沒出大學校門呢,就開始為錢發愁了。

我不想求助家裏,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態,總覺得讓爸媽知道我的負擔是一件很讓自己心底難受的事情。

這樣想著,我就絲毫沒有了睡意,幹脆摸著口袋下了床,想著上車廂抽根煙緩解一下焦慮。

但口袋裏的煙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抽完了,好在之前我就準備好了一條煙放在行李包裏。

可當我打開行李包找那條煙的時候,竟然在我衣服的夾層裏發現了一個佷鼓的黑色塑料袋。

我好奇地打開,裏麵赫然是一疊百元大鈔!

我沒有細數,但粗算一下也應該有個一、兩萬元左右。

在14年那會兒,雖然沒有了八九十年代那種萬元戶的說法,但幾萬元的現金對於一個普通的家庭來說已經是個比較大的數額了。

我望著被碼得整整齊齊,甚至還細心地用橡皮筋捆住的百元大鈔,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

在塑料袋裏還有一張紙條,上麵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我媽的。

“兩萬元積蓄,吃飽穿暖,注意身體。”

我爸媽的文化程度有限,也說不出什麽大道理,或者說是一些關心的話語他們當著我的麵是說不出來的。

但這寥寥數字的紙條就已經包含了父母對兒子一切的情感,我鼻頭一酸,淚水瞬間打濕了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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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全國很多城市都通了高鐵,可我要去的那個城市沒有,隻能乘坐行駛緩慢的綠皮火車。

綠皮火車還有一個比較讓人抓狂的特點,那就是容易晚點。

在火車上我已經給頌玲那丫頭打過電話,說明了火車會晚點的事情。

可等我出了出站口,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頌玲就在出站口等著我。

也不怪我在出站口那麽多的人中一眼就認出了她,誰讓她和在長江一戰初見時一樣,大熱天的非要戴著一麵麵紗在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

再見她時,她沒有穿苗族的服飾,而是換了一套看上去穿了有幾年的,粉色和白色相間的夏天運動裝。

沒有多餘的飾品,也沒有現代女孩子的那種假的長長的睫毛,或者五顏六色的美瞳,反而紮著兩條垂在胸前的馬尾辮,是很樸素。

但就是這麽樸素的打扮也遮掩不住這丫頭的天生麗質,那套看上去穿了幾年的運動裝,完美地把她修長纖瘦、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無遺,惹得很多人的眼球不自覺地朝著她而去。

“不找個休息的地方?打算現在就去?”

我把身份證和火車票放進背包裏,也就是從這次開始,我就有了收藏火車票的愛好。

或許是料想到今後會一直輾轉在路上吧,總要留下一些“紀念品”才行。

而我的背包裏放了幾件我媽硬拉著我去商場買的新衣服,還有一條煙和兩萬元現金,剩下的就是一些師父平時常用的法器,幾本關於我們這一脈術法的書,那是師父手寫的。

從這個方麵來看,這老頭兒就是處心積慮要離開我!

而那些法器,以我目前的水平想要使用,無疑是不可能的。但我還是執著地把它們帶在了身邊。

總覺得見到了這些法器,就如同見到了師父一樣。

我這才真正理解了什麽叫做“睹物思人”。

可偏偏人家睹物思得是愛人,我思念一個不愛幹淨,渾身髒兮兮的,又愛喝酒的老頭兒算是怎麽回事?

想到這裏我苦笑地搖了搖頭,而走在我前麵的頌玲並沒有發現我的小心思。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那你總得讓我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吧?還有,你的行李呢?”

我這才發現,這丫頭完全沒有帶行李之類的東西。

隻有肩膀上挎著一個很小的斜挎包,小到衣服之類的是完全放不進去的。

“我沒有什麽值得帶在身邊的,值得的都被我裝在了心裏。而且我的錢全部用來買了車票,所以我也沒吃。”

我一愣,頓時反應過來,我終於明白李師叔那封信上為什麽要叮囑我帶著頌玲一起曆練,感情是這丫頭沒錢啊。

此時我身上揣著兩萬元現金,還不算銀行卡的幾千元,怎麽說也是個小暴發戶吧?

於是我大手一揮,說道:“哥有錢,哥請你吃!吃西餐!”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大了一些,周圍的人都紛紛朝我看來。

無奈,我從小的物質生活就較為“貧乏”,什麽中餐西餐我其實完全沒有概念。

以至於吃西餐這回事兒,還是從我高中的一些家庭條件比較優越的同學口中聽來的,他們說起這個的時候,一般都會收獲有很多羨慕的目光。

原本我就是想裝一裝“土豪”,結果我就被這丫頭白了一眼,接著這丫頭竟然加快了腳步,仿佛是在告訴周圍人,我不認識他。

最終我們還是沒有去吃西餐,而是選了火車站不遠處的一個街邊小吃攤,吃了當地的特色小吃——蘿卜餅和油糍。

那色澤金黃,外焦裏嫩的蘿卜餅,一口咬下去的味道衝擊著我的味蕾,蘿卜絲兒獨有的香氣夾雜著鬆脆的酥麵皮,那口感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味!

還有油糍,用糯米漿包裹著豆腐、綠豆餡等食材放到油鍋裏炸熟,香味四溢,外酥裏嫩,讓我忍不住多吃了幾個。

我一向對於吃這樣東西就沒有什麽講究。

以前跟著張道紀那老頭兒在山上時,都是他做什麽我吃什麽,不挑食也說不上來喜不喜歡吃。

所以那老頭兒總是“稱讚”我比豬都好養活,給啥吃啥。

再加上我沒啥零花錢,別說特色小吃,就連零食我都很少吃。

這一次算是真正領略到了吃的魅力,就在這個大小不足兩平方的小攤上!

我猜頌玲那丫頭估計是和我的成長經曆差不多,這會兒吃的那叫一個“香”。

不過我好奇的是,就算是吃東西,這丫頭臉上的麵紗竟然也不摘下來,反而是食物到了嘴邊就把麵紗掀起一個角來,送到嘴裏小口小口地吃著。

這讓我多少有些腹誹地想著,這丫頭的臉上該不會有什麽刺青之類的東西吧?

要知道有些少數民族,十分熱衷於在臉上紋上他們的圖騰……

就算有,這也並不會讓我吃驚。

因為這是民族自信!

這樣想著,我往嘴裏塞進了第五塊油糍,可我忘了這塊油糍是剛炸出鍋的,頓時燙得我齜牙咧嘴。

好不容易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囫圇吞了下去,我用被燙著的舌頭含糊不清地問道:“我說,你把麵紗拿下來吃唄,這樣吃多不痛快。”

頌玲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大大的眼中有一絲詫異,同時還有一絲嬌羞:“你可是要我摘下來?你想清楚了?”

我當場愣住了,就摘個麵紗而已,還要想啥?

我忽然想起前幾日在家時,翻了翻我爸珍藏的那幾本武俠小說,我依稀記得有個男主角揭了女主角的麵紗就要娶她的橋段。

我把這個橋段說給了頌玲聽,然後問道:“你別告訴我,你也是如此啊。”

我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惹得頌玲給了我一腳,啐道:“真不愧是張師伯的徒弟,一個老流氓,一個小流氓。”

“那你為啥不肯摘麵紗?”我又拿起一塊剛出鍋的油糍,吃得滿手都是油。

可頌玲不幹了,她隨意地在我身上擦掉了滿手的油,然後站起來,看著我麵前滿桌子擺著用來裝小吃的油紙,說道:“你豬啊?吃這麽多。快點結賬走了,客戶還在等。”

說罷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嗬,這就是一脈相承嗎?連不愛幹淨都被我們小輩傳承到了嗎?

我無奈地笑了笑,然後轉頭一看,她的位置上也擺滿了油紙。

這丫頭吃得竟然比我還多!

我想不明白,這丫頭是怎麽做到吃得那麽慢,卻又比我還快的?

要知道我和張道紀那老頭兒,在吃東西這方麵是出了名風卷殘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