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聚首

故事說到這裏,張道紀就點上了一支煙,靜靜地看著窗外飛馳的風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可把我給急壞了,哪有人講故事講到一半就不講了的?

我趕緊疊聲問道:“師父,接下來呢?”

好久,張道紀才回過神來,無奈地搖搖頭回了一句:“死了。”

“都死了?”我驚呼了一聲。

張道紀突然之間似乎很疲憊,半天才回道:“郝然和塗俊死了,我們都活了下來。”

我一驚,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張道紀如今已經七十多歲,或許是因為道家人善於養生,在他的身上看不見歲月侵蝕的痕跡。

但現在張道紀卻有一股蒼老的氣息透露出來,我即便一肚子的疑問,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不斷在腦補著故事裏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自覺地想要嗑瓜子,卻發現桌子上堆滿了瓜子殼。

“師父!”

“嗯?”

“瓜子沒了!”

“我知道,我吃完了。”

“......”

我一陣無語,這老頭在講故事的時候竟然還能嗑瓜子!足足三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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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皮火車的速度實在是太慢,行駛了兩天一夜才到達目的地。

我們要去的地方太過偏僻,下了火車後又是出租車又是牛車,最後還要步行十幾公裏的山路才到。

到了目的地,已經臨近午夜。

我才發現張道紀口中的“大家”,原來真的是有很多人。

大概十幾個的樣子,大部分都是民間的道士。

還有幾個人借著篝火的火光,擺弄著一些電子設備和有半人高的瓶子,看樣子是專業的地質工作者。

“張道長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這麽一嗓子,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蜂擁似的朝我們圍了過來。

我哪見過這陣仗?頓時本能的想要縮到師父的身後。

但轉念一想,臨出門時,張道紀可吩咐了我,不能給他丟人!

於是我就挺著腰杆,裝作很雲淡風輕的樣子站在了師父的身邊。

可那雙無處安放的手,出賣了我現在的不知所措。

張道紀在和人群寒暄,看樣子都是老熟人。

突然從人群裏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牛鼻子,你遲到了,罰你今天沒酒喝。”

這人誰啊?敢喊我師父“牛鼻子”?

要知道這是道家人最忌諱的稱呼!

我怒視著掃視了人群一圈,人群體走出來一老一少兩個人。

說話的正是那位看上去大概有八九十歲的老人家。

但後來我才知道,他真實的年齡其實隻有六十多歲!

他的身形佝僂,華發稀少地貼著頭皮,皺紋多到能夾死蚊子。

他長得並沒有一般老人家的和藹可親,反而有一種隱藏在歲月裏的好強剛毅。

之所以看上去八九十歲,是因為他的雙眼無神,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行將就木的死氣,看上去有頗有些嚇人。

“許老鬼,原來你還沒死啊?哈哈哈哈......”

張道紀走上前給了那個老人家一個擁抱,“老夥計,四十年了,終於再見麵了。”

“是啊老夥計,我這條命怎麽也要留著解決這件大麻煩啊。世事輪回,我們有多少年沒有並肩戰鬥了?”

我不太懂老一輩的感情,明明開口就是互掐,可我卻在他們擁抱的時候,看到兩人眼角都掛著晶瑩的淚花。

張道紀不經意間抹掉了淚花,拍著許老鬼的肩膀說道:“小榮,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我的徒弟。”

原來這位許老鬼就是張道紀的故事裏,那個和稀泥的許氏江鬼——許榮!

“老哥,還叫‘小榮’呢?我們都老了,該叫‘老榮’了。”

“你不也還叫著‘哥’呢。”

張道紀和許老鬼倆人哈哈大小起來。

忽地,許老鬼眼神堅毅起來,低喃了一句:“你永遠都是我哥。”

寒暄過後,張道紀和許老鬼互相為我們小輩介紹了一番。

我這才知道,許榮身邊的那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就是許老鬼唯一的孫子——許耀。

我一臉黑線,這爺孫倆取名真是不著調,哪有爺孫取名像兩兄弟的?

一個叫許榮,一個叫許耀,是要延續江鬼的榮耀嗎?

可我在後麵的交談中得知,許榮是世界上最後一隻江鬼。

多年來,他深知江鬼的痛苦,所以並不打算讓自己的孫子許耀繼承江鬼的手段,隻想他平平安安做個正常人。

夜深,其他人都已入睡,就連許耀也枕在許老鬼的膝蓋上睡著了,我和張道紀還有許老鬼圍在篝火前聊天。

張道紀一邊往篝火中加柴,一邊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帶他出這次的任務?”

許老鬼苦笑了一番,摸著許耀的頭說道:“許家就剩下這麽一根獨苗苗,我不帶在身邊怎麽也放心不下。更何況......也想來碰碰運氣。”

張道紀“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說道:“許老鬼,你是要搶江底的那樣東西?你是要與我為敵?”

我不免有些奇怪,這老頭兒激動什麽?

我聯想起張道紀曾經跟我說過江鬼的傳說,這才明白過來,江底有能解江鬼許氏一族奇病的東西!

我睜大了雙眼看著張道紀,張道紀撇了我一眼,嘴唇微動。

我與這老頭兒在一起生活多年,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放出什麽屁來。

果不其然,他不出聲地說道:“才想到?笨死了。”

許老鬼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老哥,四十年前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命喪長江了,這份恩情我永遠也還不上了,又怎敢與你為敵?我知道那東西是要被帶走研究的,我隻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在研究完了之後借我一用罷了。”

張道紀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坐了下來,點上一根煙沒有再說話。

這樣的氣氛顯然對於我們小輩來說是尷尬的,我對江底的那樣東西很是好奇,於是問道:“所以師父、許爺爺,江底的東西到底是個啥?”

我問出這話的時候,原本睡覺的許耀頓時來了精神,一骨碌翻起身來,睜大了雙眼盯著許老鬼,等待著答案。

我看著好笑,感情這小子在裝睡啊!

不過我也咂摸出了一點味道。

許老鬼不讓自己的孫兒繼承江鬼的手段,可這小子明顯就對這些東西十分地感興趣,真是一對有趣的爺孫。

聽到我的問題,張道紀和許老鬼兩人半天沒開口。

張道紀不停地撥弄著柴火,無視了我的問題。

而許老鬼則是避開了許耀的目光,看向了遠處。

這兩個老頭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不耐煩地催促了幾聲,等了許久,張道紀才輕咳了兩聲,說道:“是什麽?是能顛覆現代所有人認知的一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