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寫夢師

舞蹈室內相對較為完整的,是那麵鑲嵌於牆上、破碎了幾處邊角的鏡子。

鏡子之中,卻並非是破敗腐朽,滿是蛛網灰塵的景象。

而是如先前一樣。

昏黃舊燈下。

秦舞月在舞蹈。

孩子們亦在舞蹈。

他們就像是被人用鐵絲、簽子操控的皮影戲,肢體不規則地翻轉扭曲,做著各種怪異詭譎的舞姿。

鏡子之外。

孩子們的靈牌被一個個地整齊排列。

它們就像是在觀賞著麵前“舞台”上的表演。

無聲無息。

卻好似能隱約聽到孩子們嘻嘻的笑聲。

這一幕。

讓柳雲芝姣好的麵容不禁有些慘白,她目光緊緊盯著周言,被捏住的喉嚨中,艱澀地發出一聲聲低語:

“你果然能看見,看見這片隱藏於夢境之下的真實……”

“但這……又如何?”

“你以為我想欺騙舞月嗎?”

“不……”

“我不想的……咳咳……”

“畸變的孩子們活不了多久,深入他們體內的汙穢雖能被祓除,但隻有半神能做到,而且代價太大,沒有哪位半神會這樣做。”

“畢竟……不是所有畸變的孩子,都像舞月那麽幸運……”

周言的手。

微微鬆開了些。

不是所有畸變的孩子,都像秦舞月那麽幸運?

意思就是說……

秦舞月。

她。

曾經也是一個畸變的孩子?

在舊神陵園的時候,周言從秦舞月腦海中獲取到了不少信息與知識,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秦舞月自身的身世。

不過,有關曾經在這“夢語之家”兒童福利院的過往。

卻是沒有絲毫信息提及。

仿佛是被特意隱藏與抹除掉了。

是秦舞月自己忘記了麽?

她隻記得小時候在這“夢語之家”兒童福利院中待過,卻忘記了自己也曾是一個畸變的孩子的事實?

還是說。

是被其他特殊的力量刻意消除了記憶?

聯想到秦舞月體內那並不尋常的“舊日之脈”,以及那片隱匿於其中的灰霧時空,周言隱隱意識到了一些異常。

“看來秦舞月身上的特殊,不一定隻有我發現了。”

“秦舞月曾經是一個畸變的孩子,而能治愈這畸變的,隻有半神,或半神以上的高序列神之傳承者。”

“為什麽要不惜代價治愈秦舞月?”

“顯然,發現了其體內的特殊,而所謂‘舊日之脈’,不過是一個欲蓋彌彰的手段而已……”

這時。

周言又想到那片神秘的灰霧時空,似乎隻是一方碎片。

而碎片。

便代表了不完整。

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秦舞月體內的那片神秘灰霧時空碎片,是被人特意藏在其身體之中的呢?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事情可就要有趣起來了……”

灰霧時空對於周言而言,十分的重要。

如果能將其碎片集齊。

變得完整。

那顯然將有更高的可能徹底治愈他腦海中的病灶。

周言的眸光。

一時間變得閃亮起來。

但他很快將眼中的異色隱藏。

視線重新回歸到柳雲芝的麵容之上,並將捏著對方白皙脖頸的手,鬆了開來,說:

“你的意思是,怕舞月她無法接受孩子們死亡離開的事實?所以捏造了這片夢境,以維持孩子們,以及這座‘夢語之家’兒童福利院依舊存在的景象?”

顯然。

兒童福利院早已不在了。

外麵隻是一片廢墟。

而柳雲芝的神之途徑能力應該和“夢境”相關。

不過想要長時間維持如此大的一片“夢境”,以她個人能力應該做不到,故而使用了一些沾染汙穢的手段,讓這片“夢境”難以避免地多了一些詭異與不受控的趨勢。

柳雲芝苦笑地歎息一聲:

“不,我不是怕舞月無法接受。”

“而是怕……”

“孩子們無法接受。”

柳雲芝的眸光中泛起幾抹追憶與感傷。

她說:

“你知道,孩子們是怎麽死亡的麽?”

“畸變帶來的不僅僅是痛苦,更是希望的泯滅,絕望的蔓延。他們的肉體一天天地越發畸形、崩潰、甚至變得隻是一團蠕動的血肉,再難以跳舞,再難以正常交流,而他們的意識,也逐漸變得失控與癲狂。”

“孩子們自身,將徹底變成汙穢的一部分,這是難以避免的結局,最終隻能等待著官方人員來淨化。”

“可孩子們哭著對我說:他們不想變成那樣,就這樣以殘穢的形式死去,他們還沒學會跳舞,他們……舍不得舞月老師。”

“是的,孩子們還太小,他們還難以接受別離。”

“舞月是他們的白月光。”

“為什麽他們本身就十分不幸了,還要承受這般痛苦的別離?在絕望與失控中死去?靈魂都得不到救贖?”

“所以我將孩子們,以‘靈’的形式,從畸變的肉體中提取了出來,並投入了夢境之中。”

“在那裏,隻要夢境還存在。”

“他們就能永遠等待著自己最親愛的舞月老師,來給他們上課,來教他們跳舞。”

說到這裏。

兩行淚。

自柳雲芝的眼角滑落。

但她的麵容豁然湧現出陣陣青黑之氣。

如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地蔓延,背後則伸出了一隻又一隻青黑色的小孩手掌,緊緊地抓著她身上的旗袍,細小的指甲扣進了她的血肉。

一瞬之間。

柳雲芝整個人變得分外驚悚與恐怖!

然而柳雲芝卻對此見怪不怪。

她眸中浮現出一抹如薄紗般的殷紅與幽暗,似乎在使用什麽能力,同時對周言繼續說道:

“我是‘尋夢人’途徑的序列7——‘寫夢師’,以我的能力,還無法長時間地維持這樣一個讓孩子們賴以生存的夢境,所以我使用了一些特殊的、不怎麽能展示在明麵上的禁忌手段。”

“我是‘夢語之家’的院長。”

“我有責任給予孩子們一個家,並保護他們,為此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讓我自己受到汙染!”

“周先生,還請你讓開,讓我去阻止舞月的儀式,不然一旦夢境失控,崩潰,所有一切,都將泯滅!舞月她也在劫難逃!”

“我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家好!”

說到最後。

柳雲芝的聲音中竟透出了一種邪惡與墮落意味。

麵容之上。

也多了一抹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