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首次獨立指揮作戰，藏於水缸裏麵才得脫險

拜別孫中山後，蔣介石正思慮行止進退之際，先後收到了陳炯明和鄧鏗敦請他返粵的來信。

“二哥，我要去嗎？”蔣介石找到張靜江，向他討教，並報告了他所了解的情況，“自8月初，粵軍反攻，節節取勝，福建戰局出現了有利於粵軍的形勢，8月31日，粵軍已攻克漳州，逼近廈門。”

張靜江展讀陳炯明寫給蔣介石的信，隻見上寫道：

吾黨實力，隻此一軍，若非得二三中堅人物，則仍無永久存立之望。此間情形，能助我者實寥如辰星。……中孚槍三千，如購得，決定發與吾兄，統一中堅軍隊。……此項將官非有道德可言之人，實難倚恃，故三千槍之成功，決定交負此重任也……

“競存倒是摸透了介石的心理，”張靜江說，“大埔之戰，介石初露鋒芒，競存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此番開出了誘人的條件，許諾讓介石訓練和統率一支自己的軍隊，成為粵軍中堅。難怪剛剛發誓決不再涉足粵軍的介石怦然心動呢！”又問，“你拜見孫先生，孫先生是什麽意見？”

蔣介石說：“孫先生說，對競存還是要信托之。孫先生還對弟勸慰一番，敦促弟要以大局為重，早日赴閩助理。”

“介石應該返粵。”張靜江說。

“交易所的事情，怎麽樣了？”蔣介石問。

張靜江說：“交易所的事，不是很順利。隻能慢慢來。這些事，由我和季陶、果夫來操辦，你不必費心，你的事業是在戰場上。”

就這樣，蔣介石在辭職返滬一個月後，又一次踏上了南下的征程。9月18日，風塵仆仆的蔣介石到達設在漳州的粵軍司令部，與陳炯明再度聚首。

陳炯明很高興，說：“介石，粵軍已組建為兩個軍，第一軍軍長我兼任之，汝為任第二軍軍長，所遺第二支隊司令一職，就請介石你擔任，撥梁鴻楷、丘耀西二統領所屬官兵千人編入介石麾下，司令部設於長泰。”

終於有了自己可以直接指揮的一支部隊，上司又是自己的盟兄許崇智，蔣介石意氣風發，來到位於漳州東北的長泰縣羅山文明書院粵軍第二支隊司令部愉快地上任了。隨身攜帶兩隻箱子，其中一箱專門裝的是他6年來所記日記和常讀書籍，包括被德國軍人奉為寶典的《巴爾克戰術》、被日本軍人視為寶典的克勞塞維茨所著的《戰爭論》，以及曾國藩的著作。

一到長泰，蔣介石就與駐紮汀州的軍長許崇智聯絡，商討作戰計劃，決定攻取福州。據此，蔣介石立即製定第二支隊作戰計劃，親自起草了一篇誓文，並於10月20日舉行誓師典禮。官兵跟隨蔣介石齊聲宣誓：“伏願而今而後，戰必勝，攻必克，統一中華，平定全亞，威震寰瀛，光耀兩極，實成革命偉大之盛，皆自神靈所賜也。”

第一營統領梁鴻楷議論說：“咱們粵人，都是土包子，不像人家蔣司令，到底是在日本學過軍事的，處處效法東洋人，還如此鄭重其事宣誓，語氣磅礴，豪氣衝天，可見蔣司令雄心勃勃，誌向高遠啊。”

蔣介石不理會風言風語，接到命令後，於11月19日率二支隊從長泰出發，26日抵達仙遊，與軍長許崇智會合。

許、蔣會合後，周密布陣，配合默契，前後呼應，左右夾擊，勢如破竹，閩軍一路退卻至永泰城附近之高地，據險扼守。

永泰乃閩西南軍事要地。蔣介石奉命率部攻取。

蔣介石精心布陣，以丘統領的第二營攻敵正麵，以張貞的民軍繞其左側，以梁統領的第一營攻其右側，三麵環攻，戰鬥持續了不到一天，敵軍便乘夜潰退，蔣介石於12月8日夜率部進入永泰縣城。

第二天，蔣介石又下令追擊退卻的閩軍，前鋒直至汰口，距福州僅50公裏。

許崇智、蔣介石正要集結兵力，作進攻福州的準備，突然接到總司令陳炯明的停戰命令。

蔣介石忙問其故，這才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北京政府和護法軍政府在英、美等國勸告下，表示願意停戰，舉行和平談判，停戰令在12月中旬生效。

停戰待命，緊張的戰爭狀態一下子變得悠閑起來。不過，連日勞頓，蔣介石病了。

這天，蔣介石聽到第一營統領梁鴻楷和風月場的女人飲酒作樂通宵達旦的報告，不禁心生反感，便到縣城邊的羅山散步。走到山麓，看到一座小庵，庵旁還住著一戶農民。正好爬山有些累了，蔣介石便信步走到農家。

農家主婦很是熱情，忙用茶水招待。閑談中，蔣介石得知，主婦是江西人，姓謝，人稱“謝娘”。可能是謝娘感到蔣介石這個軍官與別的軍人不同，言談話語間充滿對底層民眾的同情和解除平民痛苦的使命；而蔣介石或許是聯想到自己的族姑兼舅母蔣妙月的緣故，總之，蔣介石與謝娘一見如故，彼此都感到親切。

隨後的幾天，讀書之餘，蔣介石就會到山上來，和謝娘閑聊。

12月15日這天，白天，一切如常。入夜，突然炮聲“隆隆”，殺聲震天。

蔣介石大驚，一麵急令察探，一麵傳令第一營統領梁鴻楷、第二營統領邱耀西組織抵抗。

情報及時報來了，原來是福建督軍李厚基不切實履行停戰協定，糾集步兵5000人並炮兵一營，前來攻打永泰縣城。

蔣介石措手不及，大罵李厚基無信之際，去給兩位營統領傳令的參謀前來報告：正在飲酒作樂的梁統領，聽到李厚基大軍前來攻城，驚惶失措，狼狽逃竄，部下也紛紛逃散。一營如此，二營也無心迎戰，各自逃命而去。

說話間，敵軍已然破城，蔣介石來不及收拾心愛的書箱，在一片混亂中，隻身突圍。

因在停戰期間，粵軍毫無防備，措手不及，潰不成軍，四處逃散，閩軍人多勢眾，四處追擊。

蔣介石混在逃散的人群中，躲避著追殺，一路向羅山逃去。

已經是清晨了，蔣介石回頭望去，追兵就在身後。情急之下，慌忙跑進了謝娘家裏。

謝娘見狀，急忙讓蔣介石躲進平日用來裝水的缸裏，待蔣介石藏進水缸，謝娘又手腳麻利地搬來蒸籠蓋，把水缸遮掩起來。

剛剛遮蔽停當，追兵就進了屋，各處搜查一遍，未見可疑之點，便到別處去繼續追捕。蔣介石總算保住了一條性命。

失魂落魄的蔣介石，自永泰前線趕往安溪，收攏殘部。在安溪度過了民國八年的新年。直到1月4日，才回到長泰第二支隊司令部，用罷午飯，便趕往漳州，向總司令陳炯明報告出征軍情，引咎辭職。

陳炯明極力挽留，說：“永泰之役，是閩軍違背停戰協議，非關吾兄處置不當，介石不必自責。軍政府已向北京政府提出抗議，此事就此了結，仍持續停戰狀態。”

蔣介石心情沉痛，說：“永泰之敗，固然是緣於閩軍違背停戰協議，但是弟以為，帶病作戰不能偵察；過信停戰條約；士兵入城搶掠，見敵即潰；梁統領迷於酒色，不聽指揮；防線設置錯誤，皆是沉痛的教訓。”

陳炯明不以為然，搪塞說：“這些事，介石可以書麵呈報。現在是停戰時期，粵軍要借此機會整編，你回去就安心辦第二支隊整編的事吧。”

蔣介石很不悅，覺得陳炯明是有意袒護粵軍官兵，於是，一股怨氣，就移到了陳炯明的身上，便對參謀長鄧鏗說：“本軍輕信停戰協議，不取福州，坐失事機，不圖進展，困守一隅，前途杳無希望，我輩也隻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而已！”

滿懷怨怒，忍耐了兩個月，蔣介石終於忍不住了。3月4日，他趕往漳州，麵見許崇智。在這裏，他也就許崇智這一個知己了。

見到許崇智，蔣介石向他大倒苦水：“汝為兄，上疑下淩，弟是再也待不下去了。第一營統領梁鴻楷，愚鈍冥頑，以下待我，奚落侮慢，苛虐部下，貪奢驕**，無一不有，似此滅絕天良之人，竟有人居為奇貨。”

說到下級軍官，蔣介石也是滿腹怨恨，有的竟然不知道操演為何物；有的動輒以夥食不好為由，拒絕操練；即使操練，兵士赤腳、服裝龐雜，喧噪打鬧，不成體統。

“如此軍隊，欲其前驅效命，豈不是欺人之談。”蔣介石憤憤然說。

“介石，你打算怎麽辦？”許崇智問。

“家母染恙，弟請假回鄉。”蔣介石說。

“你還是親自和總司令請假吧。”許崇智說。

第二天，蔣介石麵見陳炯明，向他請假一個月，便匆匆回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