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妻妾相伴的悠閑中,竟做了一次“綁匪”

上海沒有辦法立足了,蔣介石隻得回家鄉暫住。

一直為自己擔驚受怕的寡母,對一大家人難得團聚的日子,感到高興。

現在,有了兒子經國,發妻毛福梅不再孤寂;側室姚冶誠也已在去年被他送回老家。

自正式補辦納妾酒席後,姚冶誠的前夫姚天生就恢複沈姓,仍名天生。作為補償,蔣介石付給他一筆巨款,沈天生也就重討了一房媳婦。此人再婚後不久,夫妻即告反目,新婦離家出走,沈天生沉湎於鴉片之毒不得解,很快死去。姚冶誠過去的包袱,也就不期然徹底甩掉了。

跟了蔣介石以後,由於蔣介石奔波於各地,蹤跡不定,姚冶誠也無怨言,還把平時省下的積蓄資助他。因此,蔣介石對她的善解人意很是滿意。

蔣介石不忍心總是撇下姚冶誠一個人在上海擔驚受怕,便將她送回老家與毛福梅一同住在豐鎬房。

毛福梅寬容大度,姚冶誠乖巧伶俐,對婆婆十分孝順,對毛福梅也極尊重,一家人相處頗是融洽。

現在,家裏的男主人終於回來了,大家都很高興。

雖然大總統的通緝令並未撤銷,但是已時過境遷,在家鄉深居簡出的蔣介石,妻妾相伴中,得以在悠然閑靜中,埋頭讀書。

自17歲師從顧清廉先生時候起,蔣介石就開始研究王明陽‘知行合一’的哲學,所以,王陽明的書,他最愛讀,還有曾國藩、胡林翼的書,也是他所喜歡的。

“《傳習錄》與《大學問》這兩個小冊子,我是讀了再讀,研究了再研究,真是百讀不倦,心日向神施,不知其樂之所止。”蔣介石對朋友說。

自己讀書,妻妾相伴,倒是悠然自得。但是,蔣介石也覺得,美中不足的是,發妻毛福梅和側室姚冶誠,幾乎都不識字。

當年與毛福梅結婚後,蔣介石在鳳麓學堂求學時,正好奉化縣城開辦了一個“新作”女學堂,凡7至35歲的女**1元學費均可入學。蔣介石就帶毛福梅到新作女子學堂讀書,寄宿在小她12歲的同窗陳誌堅家裏。可是,僅僅幾個月時間,毛福梅因為自己年齡較大,在課堂上回答問題受窘,怕難為情而輟學回家。

毛福梅多少還認得幾個字,而姚冶誠更因為家境貧寒,早早進入風月場,根本就不識字。

蔣介石便和妻妾商量,為她們聘請家庭教師。恰好聽說毛福梅的老同學陳誌堅從湖州保嬰師範學院畢業,於是便寫信,請她在春節後到溪口來做蔣家的家庭教師。

安排家事的同時,蔣介石並非忘記了“國事”。在悠然閑靜中,修身養性之餘,蔣介石也時刻保持著與陳其美的聯絡。他知道的情況是,在大半年的時間裏,中華革命黨的軍事行動,一次也沒有付諸實行過。就連黨內地位僅次於總理的陳其美親自回上海主持策動長江下遊軍事,也毫無起色。

不僅軍事進展束手無策,而且經費異常困難。

按照陳其美的想法,軍事行動暫時沒有條件發動,先想方設法籌措經費,再伺機在上海舉事,所以,大半年內,就一直沒有召蔣介石前去上海。

讀書之餘,蔣介石也在琢磨籌集經費的事。

這時候,他想到了離溪口10華裏的畸山村,有一個叫夏全木的財主。

當年,蔣介石曾經在這個村讀過一年書,知道夏全木在上海、湖州等地,開了10餘家商號,還在畸山開了錢莊,富甲一方。據傳聞,此人家財,有十餘萬銀洋之眾。

於是,蔣介石找來了他的盟弟王恩溥商議此事。

蔣介石少年讀書時,曾經與周淡遊、何祿山、王恩溥等10人義結金蘭,號稱“十兄弟”。蔣介石認為,在這些兄弟中,幹綁票之類的事,以王恩溥為最佳人選。

王恩溥其人,不僅聰慧伶悟,俠肝義膽,而且自小習武,身強力壯,富有英氣,還有一身翻山越嶺疾走如飛的本事,人送外號“飛毛腿”。

蔣介石將自己決定綁架夏全木,為“三次革命”籌措經費的想法,說給王恩溥聽。

王恩溥表示讚同。

兩個人具體商量“請財神”的策略和細節,決定不以力劫,而以智取。

策略既定,王恩溥又召集眾弟兄協商分配任務。

這天雨後,一頂轎子,七八條漢子,從溪口出發,直奔畸山而去。

過了一會,轎子停在了夏全木家的門口。

叫開了大門,一個商人打扮的人,持大紅請帖徑入內室,恭恭敬敬地對夏全木說:“溪口某老板有要事請夏老板前往商量。”

夏全木不疑有詐,便欣然坐轎而去。

等到下了轎來,夏全木才發現,所在之地不是溪口,而是雪竇山墩,不禁失色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時候,王恩溥陪著蔣介石出現在夏全木的麵前。屏退左右人等,蔣介石向夏全木開誠布公,談了自己“請”他上山的目的。他從自己去日本留學,參加同盟會,立誌推翻清廷,說到袁世凱竊取革命果實,“二次革命”失敗等等。最後說,現在革命仍在繼續,但經費十分困難,需要各方協力支援,久聞先生資財充裕,有愛國熱情,所以登門相請,望能資助大洋一萬。

夏全木自知,他們敢綁票,就有兩手準備,如果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一旦這幫人翻了臉,恐性命難保,隻好點頭同意。

“拿紙筆來!”蔣介石命令說。

王恩溥拿來事先預備好的紙筆,交給夏全木。

“請夏先生按照我的口述,給家裏人寫信。”蔣介石說,他放緩語速,口述道:“請速籌款一萬銀元,以十日為限,送往來人指定地點,切切!我在此一切均好,請勿掛念。”

夏全木不敢違拗,逐字逐句記錄下來。

隨後,蔣介石命將夏全木秘密安置在奉化城內事先選定的地點。

畸山村夏府,家人見老爺遲遲未歸,料定此番定然是被請了“財神”,惴惴不安,四處打聽。

第二天,一個陌生人深夜臨門,遞上夏全木親筆家書,口述了送款地點。

夏家女主人聞言,知老爺安全無恙,稍為安心,但要拿出如此一筆巨款,一時實非易事。

送走來人後,女主人派人火速召來在湖州的經理夏雲壽和在上海的賬房夏生耀來家裏商量籌款救人之事。

夏雲壽與夏生耀都說:“救人要緊,我等即去湖州、上海、泗安各店籌款。”夏生耀並安慰說:“錢財事小,人命事大,請你放心,我一定到外麵各店按時把一萬銀元湊足,保叔父一家團圓平安。”

經過東奔西走,夏生耀終於湊足一萬銀元,在上海將款項交割完畢。

既然夏家已付贖金,蔣介石決定放人。

蔣介石親自來到奉化,與夏全木見麵。在強調了自己的用心良苦、表達了一番歉意後說:“我們是好請好放,希望以後成為朋友,更希望你不要報官,我現在是在緝之身,你告與不告都是一樣。不告,留條後路,‘三次革命’成功以後,你還可能得到好報。”

夏全木喏喏而去。

過了些日子,一切風平浪靜。

蔣介石得到的消息是,夏全木回家以後,權衡利弊,終於沒有報官。別人問他有沒有看清綁架者的麵目,他故意回避,謊稱無法看清[1]。

蔣介石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此番綁票成功,既為英士大哥分憂,又為革命做了一件實實在在的事,總算沒有虛度光陰;又想到,做刺客、當“綁匪”,都幹得幹淨利落!蔣介石不免感到些許自得。

也隻能是自得。做刺客、當“綁匪”這些事,盡管自己堅信都是為了革命大局,但也是上不了台麵,留不得青史的。

況且,這些事的成功,不是真正的成功,真正的成功,是在戰場上決定的!他時刻準備著,聽從孫先生和英士大哥的召喚,迎接更嚴峻的考驗。

[1]參見嚴如平主編:《蔣介石和他的結拜兄弟》第15-14頁,王舜祁著:《早年蔣介石》第4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