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為擺脫通緝追捕,拿上舅母的賣地錢匆匆逃亡
離溪口十餘華裏的蕭王廟鎮何家村,有一戶孫姓人家。女主人蔣妙月,乃是溪口蔣家嫁到此地的。蔣妙月乃是蔣介石的遠房族姑,又是其父的前妻孫氏的娘家嫂嫂,蔣介石稱為舅母。
民國二年秋的一天,村子裏突然浩浩****開進來一隊警察。
“奉命捉拿朝廷欽犯!閑雜人等一律回避!”一個警察高喊。
“什麽朝廷,現在是民國了,哪來的朝廷,是大總統親命!”另一個警察糾正說。
“反正就相當於朝廷欽犯!”
警察邊走邊吵吵嚷嚷喊叫著。
蔣介石聽到吆喝聲,急忙衝進屋內,爬上閣樓。
他知道,所謂“欽犯”,指的就是他蔣介石,此番警察進村,就是衝著他來的。
一個多月前,蔣介石追隨陳其美,起兵討袁。在接受策反第九十三團的任務後,蔣介石偕張群,這前後兩任第五團團長,當即就去麵見由五團改編而來的九十三團團長陳其蔚。但是,陳團長卻避而不見。
蔣介石無奈,通過熟悉的部下,找來幾個營長,說服他們參加討袁。結果,隻有一個叫張紹良的營長願意參加。
蔣介石、張群隻好率領這一營兵力,按計劃配合夾攻製造局。
戰鬥打響了,鄭汝成指揮的北洋軍依仗有利地形,沉著應戰,停泊在黃浦江上的海軍艦隊也用強大炮火予以支援,結果,討袁軍傷亡慘重,被迫紛紛後撤。
蔣介石不想退縮,決計戰鬥到底。可是,他所率部隊退縮在閘北潮州會館時,被租界英兵繳械。其他起事部隊,經過一個星期的殊死搏鬥,士兵傷亡散走大半,營長張紹良也陣亡了。蔣介石已經無兵可用,配合夾攻的討袁軍也潰不成軍,四處逃散。
上海討袁的軍事行動,徹底宣告失敗。
蔣介石不甘心,急忙和張靜江一起趕往南京,試圖援助那裏的討袁軍,無奈南京的軍事行動,也很快失敗。蔣介石和張靜江隻得垂頭喪氣返回上海。
宣布獨立的幾個省份的討袁行動,也很快失敗,宣布取消獨立,服從中央。
中央檢察機關立即審查參與此次“叛亂”的,是國民黨的個別黨員,還是整個黨的行為。北京國民黨本部遂將黃興、陳其美等“一律除名”。
大總統袁世凱下令,削去孫文籌辦鐵路之全權,懸賞十萬元捉拿黃興、懸賞五萬元捉拿陳其美等這些“推翻共和,破壞民國,全國公敵,萬世罪人”的國民黨軍事將領,在通緝名單中,也有黃郛、蔣介石的名字,其中捉拿蔣介石的賞格為兩千大洋。
捉拿陳其美、黃郛、蔣介石等的布告,貼滿了上海街頭。
當局還下令,查封了“滬亂首魁”陳其美在湖州的家產。陳其美的弟弟陳其采,早年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在北京、湖南、江蘇軍屆曆任要職,也因為受到陳其美的牽連,退出軍界,轉向金融界發展。
中華民國外務部還照會各國使館、領事館,要求上海租界當局協助緝拿要犯。就連香港總督也下令,永遠禁止孫文、黃興、胡漢民和被推為南方各省討袁軍總司令的岑春煊入境。
上海灘風聲鶴唳,連租界也不再安全。
討袁軍骨幹四處潛逃。
蔣介石隻好悄悄返鄉。
他本想在溪口老家躲避,但又怕這裏熟人太多,很容易走漏風聲。思來想去,把能夠藏身又願意收留他的地方過濾了一遍,便想到了蔣妙月這個人。
這個族姑兼舅母對蔣家一向很好,投奔她那裏避難,相對最為安全。
於是,蔣介石才悄悄來到了蕭王廟的舅母蔣妙月家裏。
“我是政府通緝的要犯,”蔣介石如實相告,“反對軍閥政府,是革命,不是罪犯。舍出命來反對軍閥政府,不是為個人,是為解除貧民痛苦。”
“放心住下來就是了。”蔣妙月冒著風險,一口答應讓蔣介石躲藏在自己家裏避難。
不久,外麵傳來消息,通緝蔣介石的公文從省裏傳了下來,命奉化縣知事搜捕通緝犯蔣介石,拿到後立即押送省城法辦。
搜捕要犯蔣介石,一時成為奉化警方的首務。
警方整天在各村搜查,這天終於來到了何家村。
蔣介石躲在閣樓上,汗流浹背。
警察已蜂擁而入,在樓下搜查一遍,便要登樓搜查。
蔣妙月慌忙堵住樓梯,又哭又鬧,大聲說:“上麵樓板破舊,你們都要上去,踏塌了樓板要傷人的!”
這批警察,為首的是縣警察所幹事丁誌國。隻聽他說:“我輩是奉命行事,可疑之處,都要搜查。你要是怕樓板踏穿,就讓弟兄們在樓下,我一個人上去。”停頓了片刻,又說:“諸位弟兄在樓下監視,兄弟上樓去搜。”
隨著“噔噔”的爬樓聲,丁誌國上了閣樓。
閣樓上空空****,無處可藏。丁誌國推開門,一眼便看見了蔣介石。
“我反對軍閥政府沒有罪!兄弟要邀功請賞,現在就把我抓去好了!”蔣介石低聲說。
丁誌國皺起眉頭,沉默了好久,不停地踱來踱去,突然,他猛地轉身,邊下樓邊大聲說:“上麵沒有人,弟兄們,我們別處去看看。”
過了一會,院子裏複歸平靜。
蔣介石懸著的心放下了。
不久便傳來消息,丁誌國辭職了,帶領一家人到奉化蓴湖鎮擺起了香煙攤。
蔣介石知道,丁誌國是因為他而丟了公家的飯碗。
自從接受搜捕蔣介石的命令後,作為全縣警方的最高首長的丁誌國,就感到很棘手。蔣介石在奉化縣小有名氣,親朋故舊不說,還有不少結盟拜把的兄弟,關係網錯綜複雜,能不能搜捕到另當別論,即使真的搜捕到,自己去邀功領賞,以後還如何在奉化混下去?
進退維穀之際,好友何祿山前來拜訪,正要和他說說搜捕蔣介石的事。
何祿山是蔣介石的結拜兄弟,他很是鄭重地勸丁誌國道:“丁兄,有道是‘人麵長,鈿財短’。大家都是同鄉人,何必結個冤家呢!”
丁誌國隻好順水推舟,說:“我兄言之有理。不看僧麵看佛麵嘛!”
有了這個默契,丁誌國對緝拿蔣介石一事,便采取了拖延戰術,一直磨磨蹭蹭,陽奉陰違,隻是為了應付場麵,每天不得不帶幾名警察,裝模作樣地下鄉搜查。
其實丁誌國早已聞知蔣介石藏在何家村,所以進村時故意虛張聲勢,一路吆喝。
可是,最終,還是讓他親眼看到並親手放掉了自己奉命緝拿的要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丁誌國煩惱萬端,加上,他深恐事情暴露,殃及全家老小,不得不辭職而去。
蔣介石很是不安。他找來住在何家村的盟兄何祿山,焦急地說:“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大哥快去打探消息,看看陳其美現在在何處!”
何祿山一番打探,告訴蔣介石說,孫先生、黃先生、陳先生這些民黨的領袖人物,都流亡到了日本。
“總在鄉下躲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蔣介石說,“小弟也想去日本躲避,一來安全,二來可以和英士兄他們在一起,做革命的工作。”
“那最好不過。”何祿山深表讚同。
“可是,”蔣介石為難地說,“小弟囊中羞澀,不名一文,如何去得日本呢?”
何祿山也很為難。
“大哥,隻有你能夠幫忙想辦法了!”蔣介石懇求說,“大哥快想辦法籌錢吧!”
鄉村農戶,哪裏會有閑錢呢?何祿山一籌莫展。
無奈之下,何祿山把此事告訴了蔣妙月。
蔣妙月也拿不出閑錢來資助這個內侄兼外甥。可是又不忍心袖手不管。一狠心,把家裏的二十畝良田賣掉了,所得錢款,資助蔣介石去日本。
蔣介石感激不盡,發誓將來自己有了出頭之日,一定要報答舅母、盟兄和那個受到自己牽累的丁誌國的救命之恩。
經過一番策劃、打探,買好了船票,蔣介石便拜別了舅母和盟兄,第四次踏上了東渡日本的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