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望總是美好的
張居正麵對老幹部趙貞吉的咄咄逼人,迅速使出了連環計,一年多時間裏,內閣就“純潔化”,隻剩高拱和張居正兩個人了。
我有理由相信,張居正和高拱曾經正式結拜過,所以張居正常常提及他們的“香火盟”。
差不多是10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高拱和張居正滿懷豪情、摩拳擦掌,時刻準備著操權握勢,大展宏圖。
他們的友誼,曾經那樣深厚,那樣令人欣羨。
高拱和張居正這兩個人,出身、年齡、性格、人品、輩分,差別都不小;他們兩個人又都自視甚高,他們怎麽可能成為那麽好的朋友呢?
那隻能說,誌同道合之故也!
確實,這兩個人有不少共同點。他們都有才幹、有抱負,都對現實不滿,都主張撥亂反正,開創新局麵。
這是很難得的。當時的官場,從嚴嵩到徐階,都奉行一意維持的執政方略。不觸及矛盾,不觸動既得利益,過一天是一天,隻要大家開心就好。後麵這半句話的意思是,領導不願意得罪人,反而爭相買好,不結怨,隻示恩。在這種背景下,官場氛圍很寬鬆,大家都混唄!表現好的,研究研究學問;表現差的,喝喝酒泡泡妞。
高拱看不下去。南倭北虜,就不信解決不了,關鍵是政策要對頭,他和張居正私下裏常常討論著。
執法不公,因循守舊,沒有公平可言,怎麽行呢?!說到現實中的一些具體事情,高拱也難免要感慨一番。
是啊,關鍵是要振作起來啊,這樣萎靡不振下去,實在很危險啊!張居正感慨。
總之,因為誌同道合,連彼此天壤之別的差異也可以忽略不計,成為“肝膽相照”的生死之交。
以什麽表達、見證彼此的友誼呢?應該是高拱提議、張居正愉快響應,兩個人進行了正式結拜。
具體時間應該是他們在國子監當正副校長的時候或者稍早時。
兩個人朝夕相處,對當時在位的嘉靖皇帝和嚴嵩領導下的國家很是失望,也憂心忡忡,彼此就免不得抒發自己的遠大抱負,彼此結拜,成為香火盟,而他們結拜時的盟誓非一般人所能比,是“相期以相業”!就是說,相約當國執政,攜手治國。
不過,那時候小弟張居正比較謙虛,他對兄長高拱說,堂堂之陣,正正之旗,即時擺出,撥亂反正,開創新局麵,那是老兄你的事,自己做不了。但是,老兄你是個直腸子、急性子,恐怕有些事是需要有人給補補台的,如果老兄讓小弟襄助,那小弟敢不效力?
這席話,說得高拱熱血沸騰,挺受用的,覺得自己交的這個朋友實在太值得了!很可能,諸如此類的話張居正經常會說出來,讓高拱感到張居正確實是自己的知己、“金石之交”!
在以後的歲月裏,高拱一直相信這些“相期約”的話,並且在處理和張居正的關係時,也是以此為圭臬的。
直到徐階將高拱排擠出內閣,下野回老家賦閑,高拱和張居正兩個人還書信往來不斷,所謂“各相望不忘”。顯然,高拱確實未因為張居正在他和徐階的爭鬥中沒有替他說話而對其產生怨氣。
看來,高拱對朋友是很體諒的。
當然,隨著高拱的複出,事實上主持中央全麵工作,在從張居正那裏得知了徐階的下台乃是他的好兄弟幕後操作的,他自己的複出也是好兄弟從中斡旋的結果後,高拱對張居正就更加信任,兩個人的關係更加親密了。在“純潔”內閣的過程中,無論是對趙貞吉還是李春芳以及陳以勤、殷士儋,高拱和張居正總體上是一致的,共同完成了最高權力中樞的重新洗牌。
現在,他們兄弟都入閣拜相,大權在握,這不正是當年的美好願景嗎?也難怪,堂堂的國家最高中樞機構的主持者高拱,居然就讓張居正當了槍使呢!
但是,一個時期裏,高拱並不認為他被人當槍使了。無論是在和趙貞吉、李春芳、殷士儋、陳以勤等的爭鬥中,還是在處理國家重大事務、任命重要幹部方麵,高拱覺得,張居正和他都是同心協力的。很可能,高拱感到這正是在為他們當年“相期約”的理想願景而奮鬥呢!
高拱的感覺也不是沒有道理。
的確,複出後的高拱事實上主持中央工作以後,大政方針的決策和幹部任用的決定都是和張居正商量的,兩個人攜手開啟了為時10多年的隆(慶)萬(曆)新政的大幕!
願望總是美好的,彼此表達美好願望時所做的承諾應該也是比較真誠的。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官場上,隨著形勢、人事格局的變化,期望值也會發生調整,一直相信彼此的期約,很可能要吃虧。
得留點兒心眼兒啊!
張居正就比較注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