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意外驚喜
艾米莉把自己脫了個精光,眼神噴射著火辣辣的欲望。符浩眩暈,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幸福,他在意外之喜中手忙腳亂,半天解不開襯衣紐扣,還是艾米莉伸手援助了他。
他們雙雙滾在寬大的沙發**,壁爐火苗飄忽,燭光閃爍,一隻高腳紅酒杯空了歪倒在地板上,一隻還有三分之一的紅酒沒有來得及喝完,擱在桌子上。靠近沙發的地板上扔了一地衣服。音響裏正在循環播放著一支老歌——張學友的《一路上有你》,深情而感傷。
這些日子的苦悶、煩躁、猜忌以及渴望,諸多情緒夾雜,隨著一聲低沉喊叫,融進所有**,衝上一個浪峰,隨即被高高拋下,一泄而盡。
他們仰麵躺著。符浩喘著粗氣,艾米莉因過於激動,麵目潮紅遲遲未退。她緊緊抱著符浩,把頭埋到他寬厚的胸肌上。橘紅色的布藝沙發上,留著他們歡愛的印記。符浩打量著躺在一旁的艾米莉,玉體橫陳,修長而青春洋溢,像春天撲麵而來的美。
窗外,冷月寒光,北風呼嘯,樹影婆娑,枝葉稀疏。艾米莉側身對著窗外,符浩也跟著側身,一隻手搭在她的胸上。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一切又都順理成章。他們交往了那麽久,他們渴望著對方,最終都沒有突破關鍵的一步。這天晚上是艾米莉主動的。艾米莉得知符浩回到家了,開車從城裏跑過來。兩人心照不宣,喝紅酒,聽老掉牙的曲子,他們還翩翩起舞,不是熱舞,而是跳著上一輩人喜歡的倫巴,他們幾乎沒有聊天,彼此一個眼神,就知道要怎麽樣……不過,艾米莉的情緒有些不對,在他們歡愛過後,符浩真切地感觸到了。
符浩讓艾米莉轉過來,麵對麵。
艾米莉一臉認真地問符浩:“如果哪天我決定去自殺了,跳崖之前我要通知你嗎?”
“那必須要。我會過來狠狠地fuck你一頓,看看你到時候還想不想自殺。”
“應該還是會的吧。”
“……”
“因為想死的原因太多了,才不是因為沒有人fuck我。”
符浩說:“親愛的,我們答應彼此一件事好嗎?”
“你說。”
“如果你先死了,我就為你寫一首歌;如果我先死了,你就為我寫一篇文章。”
“這樣子,就算我們寫出了東西,對方也看不到了啊,為什麽不在雙方都還活著的時候就寫呢?”
符浩看出了艾米莉說話不像開玩笑,他“噌”地坐起來,跳到沙發上,穿上衣服。他撿起地上衣服,遞給艾米莉,讓艾米莉穿上。
他們衣衫齊整,端起酒杯,又開始喝酒了。符浩說:“今天的你好像不是昨天的你。”艾米莉說:“是不是覺得我很頹廢?那是因為你。”符浩吃驚:“因為我?”艾米莉說:“因為你讓我頹廢,因為你在頹廢。”符浩說:“我咋頹廢了?”艾米莉說:“我感覺到了。你最近好像不搭理人家了。你陷入了金錢的魔窟。”艾米莉用了“魔窟”這個詞,符浩笑了。這個詞更適合上了年紀的人,他們說出來的時候,充滿著人生的況味。而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這詞她說出來,顯得輕飄了。
符浩想起了什麽。沒錯,自從知道了頂天集團諸多不妙的消息後,他的確陷入了暗黑的邊緣,他害怕一旦跌下去將萬劫不複。他在考慮如何掌控頤養保險的走向和進程,不要偏向。他的目標就是盡快套現,給自己鬆綁。那天他又組織了一場青年私募投資人沙龍,還是在後海那家四合院,還是和那幫朋友。看到這些舊友,大家談笑風生,久別重逢般,他感受到了友誼的溫暖。在這座鋼筋水泥壘就的城市中,人們各自遠離故鄉,依靠朋友們真誠的友誼溫暖彼此。雖然他們談論著項目、投資、回報、豪車、豪宅、美女、佳肴,甚至移民等均與金錢密切相關的話題,但是空氣中並沒有飄浮著銅臭味,他們就像談論著一項本職工作,他們彼此的心裏,還留存著一杯杯清酒。當符浩提及雲集團黎朋時候,就有人主動跳出來,說她負責幫助符浩聯絡黎朋,能直接聯係,沒有第三方、中間人。積極主動提出幫助的這個人就是陳靜,當初也是她帶著艾米莉過來,與大家認識。也因此,在某種意義上,她是符浩和艾米莉的媒人。
“靜姐告訴你的?”符浩安慰她,“其實沒有那麽誇張,即使片甲不留,我還是我,我記得小時候,父母常說,有人在就會有江湖。”
“我很擔心你。”艾米莉說,“我擔心商場的黑暗吞沒你。”
“所以,你要遠離商場。”符浩開著玩笑,“做一個純粹的女人,挺好。”
“我從來沒有遠離過。”艾米莉有些感傷了,“從小我就被亂七八糟的事情包圍著,都透不過氣來……”
“從小?怎麽可能?你媽媽不是教中文的老師嗎?”符浩忽而想起什麽,“你爸爸是……”
艾米莉伸出右手食指,輕按在符浩唇邊,搖搖頭:“現在不適合談他。”
艾米莉似乎在掩飾著什麽,尤其偶爾提到她爸爸,她就不願意談。符浩有過疑惑。可不是嗎?從小跟著媽媽遠赴國外,一路走來伴隨她成長的,唯有媽媽。爸爸在她的成長期明顯缺位。自然,不樂意談及爸爸,本也無可厚非。如此想著,他就有些釋然。
艾米莉從符浩欲說還休的神情中讀到了什麽,這個早熟的女孩說:“不要想多了,其實,我很愛爸爸……”
“好吧。”符浩提醒她,“既然對商場保持著警惕,我建議暫停你的商業麵孔計劃,我不想你拍攝的都是一些假的麵孔。要知道,在鎂光燈下,所有的商業麵孔都是假的。”
“不,恰恰相反,我拍攝的是他們瞬間的真實,我是抓拍。”艾米莉說,“你知道嗎?我之前和你說過,我拍攝這些照片是為了開一個影展,現在我改主意了,我想通過這些抓拍的瞬間真實研究他們,做一些樣本調查……”
符浩就樂了。他給艾米莉添了紅酒,說:“你都快成藝術家了。”
一句話,艾米莉頓時情緒洶湧。艾米莉仰著頭,對符浩說:“我應該適合當作家、攝影家,我要給這個世界留一些真實的影像,我要給這個世界留一些真誠的文字。也許,三十歲的時候,我就會和這個世界告別,也許,我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
艾米莉有些憂傷了。在酒精的刺激下,她說話有些語無倫次。“我屬於盛唐,屬於熱情洋溢、豪邁奔放、鬱勃濃烈的浪漫,或者恬靜優美、生氣彌滿、光彩熠熠。我應當是和王維、孟浩然、李白、杜甫、高適、岑參同台唱戲的女子。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追尋。”逐漸地,艾米莉聲音由高而低,聲音如蚊,一邊抽泣著,淚流滿麵。
符浩一下子把艾米莉抱起,緊緊的,相依為命般的。
符浩去見雲集團首席執行官黎朋的前夕,中間人陳靜向符浩要他的生辰八字,說是黎朋要。符浩比較奇怪:“對方為什麽要我的生辰八字?是不是要看我們八字配不配?嗬嗬,哪有這樣做生意的。”陳靜解釋說:“這是黎叔叔提出的唯一要求。”至於為什麽要,黎朋沒有告訴她。符浩想了想,不就要一個生辰八字嗎?自己既不是名人,也不是神秘人物,給就給了,反正沒有任何損失。
在符浩的催促下,陳靜幫助他們預約了見麵的時間,讓符浩自行過去。
符浩帶著戴誌高去的。黎朋的女助理在雲集團大廈大堂恭候,然後帶著他們,刷門禁,乘電梯上了8層。電梯上行中,助理小姐對他們說:“早會上,老板一口氣推掉了今天三個接待,說全部留給你們。”助理小姐保持著空姐職業性的微笑,得體地打量了一下符浩和戴誌高。符浩順口接話:“黎總日理萬機啊。”助理小姐點頭:“是的,今天上午的接待改到下午了,至少提前三天安排,有的是提前一周了。”戴誌高說:“我懂。”符浩逗他說:“你是不是受寵若驚了?”戴誌高對女助理彬彬有禮地說:“謝謝。”
黎朋直接讓助理把符浩、戴誌高帶進他的辦公室,他們在一個名牌上寫著首席執行官的門前,推門進去。
辦公室不大,竹質的現代款式辦公桌簡潔,辦公桌後牆一排竹質的書櫃,擺放著翻著卷了角的書。作者有亞當·斯密、大衛·李嘉圖、米爾頓·弗裏德曼、約翰·梅納德·凱恩斯、卡爾·馬克思等,案頭擺放著兩本關於巴菲特的書,一本是《滾雪球》,作者艾麗斯·施羅德,巴菲特本人授權的官方傳記,翻看次數多了,膨脹了起來;一本是《巴菲特致股東的信:股份公司教程》,壓在《滾雪球》下麵。辦公桌對麵牆上,掛著巨幅萬裏長城國畫,氣勢磅礴。一個玻璃茶幾,乳白色主副三張沙發靠在窗台下。窗外,是一個居民區“銀杏林”。
秘書把他們引進去的時候,黎朋正在把一個東西包裹起來,塞進辦公桌下抽屜裏,他一邊微躬著身子推抽屜,一邊看著兩位年輕的訪客,微笑著,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至窗前的沙發上,說著請坐。抽屜在一個細微的響聲中推上,他挺直身子,戴著黑邊眼鏡,眉宇間的氣質令符浩感到似曾相識,有種久別重逢的親切。他眼神犀利,如一道閃電,“啪”地投射過來,讓人瞬間一緊,不敢怠慢,繼而在他移動視線的時刻又變得柔和,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隻是動作有些遲緩,就像久坐的人,腿腳麻木,起身時上身有一絲晃動。他走路幾乎是拖著腳,走過來的時候看著眼前二位年輕人略顯詫異的神情,他坦承,坐了大半天,腿腳有點兒僵。
助理把專用的搪瓷大茶缸從他的辦公桌上端到茶幾上,又給二位訪客遞過來兩瓶礦泉水,然後離開。
符浩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就在緊靠著黎朋辦公桌右側的靠近書櫃的位置,擺放著一台機器,寫著“製氧機”。他有些納悶:製氧機?為何不是淨化器?北京霧霾嚴重,一般而言,大公司裏要麽安裝新風係統,要麽擺上空氣淨化器,咋會擺放製氧機呢?不過,他也就是那麽一瞥,話題就讓黎朋給轉移了。
黎朋臉部消瘦,準確地說是皮膚有點兒鬆弛,顯現出老態來。
符浩剛要站起來自我介紹,還未開口,就被黎朋搶了先:“你就是那個符總吧?”符浩謙遜地說:“您叫我小符就行。”黎朋說:“小靜跟我描述過你,吳一德老兄也打電話介紹過你。這位是戴總吧?”戴誌高說:“是。我是頂天集團執行總裁。”黎朋伸出手,和他們一一握手:“歡迎。”
符浩說:“那麽黎總,我就開門見山了,想必吳總也在電話裏和你提到過我們的事情,我想了解,我們有無合作的可能。”
黎朋並不急於回答符浩的提問,看出眼前的兩位年輕人心態有些急躁。黎朋把話題轉移到吳一德身上。
黎朋說:“吳總在香港還好吧?”
當黎朋提及吳一德時,符浩腦海裏蹦出了一些他們之間的關聯。這些人當年都是一代梟雄。不過,這些資本梟雄縱橫至今,三人鋃鐺入獄,五人傾家**產,一人被執行外逃。黎朋屬於僅存的“碩果”。
符浩說:“吳總人在香港,心在內地。給外界的感覺還好,不過我認為度日如年啊。攤上事兒,就是埋了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爆了。”
黎朋比較詫異符浩如此直言不諱、坦率。他點點頭,說:“做生意,要做陽光生意。能做到不行賄,不收回扣,不搞under table(私下)那一套,需要我們有定力。安全生產,永遠排在第一位。”
符浩點頭認可。黎朋想給他們二人擰開礦泉水瓶,被他們搶了過去,說自己擰,不勞黎總。黎朋簡單詢問了下頤養保險狀況。符浩一一作答,像說明書一樣,幾乎滴水不漏。
黎朋認真聽著,眼神凝視著符浩。他的目光沉靜,對視時幾乎不回避,反而看得符浩目光閃躲。
介紹完畢,有一個片刻的冷場。符浩喝了一口礦泉水,掩飾心中的隱隱不安。
沒想到,黎朋開口就給了一根棒棒糖。黎朋直言:“我們對頤養保險感興趣。”
這讓人有些意外。戴誌高攤開本子一直在記錄,便於鄔老板聽匯報時,知道“原汁原味”的消息。這也是他多年在老板“威逼利誘”下養成的良好習慣。
符浩和戴誌高對視了一眼,二人眼神流露出些許驚喜。沒想到黎朋這麽直白,如此爽快。
不過,黎朋緊接著一句話,是試探還是盡在掌握,他們一時弄不清。黎朋淡定地說:“能參與頤養保險項目的,估計你們一遍遍篩選下來,也就雲集團一家了吧?”
“怎麽可能?這個項目可搶手啦!我們剛從富欣集團回來,董事長葛總帶著全體董事參與接待。葛總直接表態,要全盤收購!”戴誌高挪動了一下屁股,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搶著說。
黎朋看著符浩。符浩點點頭,補充說:“戴總說的是事實,鄔總剛從上海回京,他確實在接觸富欣集團。”
黎朋略顯意外。不過,他分析,富欣集團盤子太大,也算不錯的合作方。接著他搖搖頭,表示富欣集團這個時候殺進保險領域,對他們來說是全新領域,時機不對。有時候,資本介入也得踏準節點。
符浩和戴誌高不急著辯解,他們認為把這個消息拋出來也算是一個小小的促進,也讓潛在合作者產生一種微妙的緊迫感。
他們的小心思逃不過黎朋的眼力。他不動聲色地說:“全新進入一個陌生領域,任何企業都是謹慎的,不管他們盤子有多大,魄力有多強,都會受到主客觀條件製約。雲集團旗下擁有上市公司弘華保險,是做健康險和養老險,頤養保險做的是財險,兩者業務互補。並購對雙方而言,更有價值。”
好了,談到正題了。符浩忽而感覺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了,緊繃的神經一鬆,身體舒暢。符浩看著眼前的黎朋,也不再那麽拘謹。他直接問:“黎總打算通過上市公司並購重組?”
“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好的辦法?”黎朋笑著,“如果一個公司不能直接上市,除開並購重組還有其他更好的路徑嗎?”
黎朋端著茶缸喝了一口水,放下茶缸,對他們二人說:“我看過你們的報告,也派團隊外圍調查過頤養保險。我個人認為,頤養保險獨立IPO難度非常大,時間也拖不起。我相信,這個時候鄔之畏先生也是急於脫手吧。”
符浩一下子明白了。頤養保險尋找戰略投資者江湖令散發出去後,各路人馬已經展開調查,無論是暗的還是明的。想到前些日子跑到香港找到吳一德,吳先生遞給自己的詳盡調查報告,那時確實讓自己大為吃驚。吃驚的不僅僅是他的調查行為,關鍵是調查報告本身所透露出來的信息,鄔之畏的一些行為在損害著頤養保險的利益,同時也沒有完全信任符浩。雖然在並購頤養保險項目的過程中,鄔之畏把他逐漸列入了頂天集團核心層,但對他還是有所隱瞞。這在一定程度上,使符浩堅定了盡快脫手頤養保險的決心。那麽,黎朋提到的報告,也許與吳一德無異,因此就沒有必要在報告上做任何糾纏和探討。
符浩站起來說:“我明白了您的意思。那麽,接下來,我盡快安排您與鄔總見麵。”
黎朋也爽快,不客套,站起來,伸出手:“那就等你們消息。”
開局不錯。回公司路上,正在開車的戴誌高突然右手鬆開方向盤,拍了一下坐副駕駛的符浩的大腿,把正在翻看微信的符浩嚇一大跳:“我怎麽感覺不對啊?這麽大的事兒,怎麽就黎總一個人跟我們談啊?怎麽這麽快就打發了?這可是涉及數十億甚至百億的項目啊。”
符浩提醒他別咋呼,把握好方向盤,別忘了車上還坐著一個人,要有服務意識。戴誌高哈哈大笑,說:“必須服務好,我這副駕駛坐著一個即將身價數十億的青年富豪,我得緊抱大腿。”
符浩懶得搭理他。他提醒戴誌高說:“你跟老板多年,也屬生意場的老江湖,骨灰級專業人士吧。談生意的方式多樣,不一定就拘泥於一種形式。決策者往往就那麽幾個人,甚至說就那麽一個人,為何就必須要大張旗鼓?”
戴誌高搖搖頭說:“感覺不對!瞧我們上次去富欣集團,那陣勢,把整個決策層的董事會都搬過來了。”
“你跟鄔老板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每次談生意,鄔老板都是大張旗鼓談的嗎?”符浩覺得這家夥糾纏著並無實際價值的形式,無意義。
“不是一回事兒。你知道,那,那鄔老板的生意跟這不一樣。”
“咋就不一樣了?”
“那叫談嗎?那不是陽光下的……”戴誌高一激辯就有些語無倫次甚至結巴。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總在語無倫次中,不經意間道出一些真相。
戴誌高看到符浩右手食指豎在唇邊的手勢:不好,又在失言,立即打住。自從那次符浩陪他回鄉歸來,戴誌高跟符浩談話聊天幾乎不設防了,甚至有些時候說話不過腦子,不分語氣輕重。
車輛在北四環路上緩慢行駛。主幹道上一輛比亞迪把寶馬追尾了。車子就堵在跟前,繞城而行的道路,宛若腸梗阻,車速變得像蝸牛一樣慢騰騰。
交警騎著摩托車過來。符浩目光落在緩行的車流裏,腦海卻在一個勁兒地想:剛才戴誌高那麽信口一句,並非完全胡說八道。談這麽大一個項目,不應該是黎朋一人拍板吧?既然前期做了那麽多調查,也研究了報告,肯定是一個團隊在跟蹤和介入,怎麽就黎朋一人呢?他甚至連助理、投資團隊都沒有叫過來。
當然,他也判斷出,一人親自接洽,並不是像戴誌高所言,誠意不夠。從他們短暫的接觸中,他本能地認為,此人是可信的。作為當年資本市場一代梟雄,同時期的要麽鋃鐺入獄,要麽逃離境外倉皇度日,而他依然縱橫於資本市場,說明他有足夠的信譽度。他認為,在黎朋眼裏,頤養保險會是一塊香醇可口的紅燒肉。
鄔之畏在辦公室等候著他們。這些天來,鄔之畏喜歡在辦公室辦公了,自從上次搞定張茂雨後,不知道是誰跟鄔之畏隨口說了一句,紫光室陰氣過重,不是特別重要的議題,就盡量不要在裏麵討論。鄔之畏乃信佛拜菩薩之人,自然,對這些風水八卦上的東西,還是選擇了“信其有”。
前些天,老板安排戴誌高去頤養保險,找到邵董事長,讓他直接開除了風控部門一位副總。他們查到此人是第二股東安插的眼線。鄔之畏把戴誌高叫到健身房,他一邊在跑步機上喘著粗氣健走,一邊對戴誌高下達指示說:“讓這家夥立即滾蛋,一秒鍾都不能耽誤。吃裏爬外的家夥!”
這次從雲集團回來,或許是符浩的原因,鄔老板心情很好,招呼著符浩,拍著沙發的右側說:“兄弟,坐過來。”然後又跟戴誌高說,“小戴啊,你也跟浩子坐過來。”
鄔之畏指向符浩的右側。
鄔之畏遞給符浩一支雪茄。符浩用打火機給鄔之畏點火,然後把自己的雪茄點燃——此時此刻,抽雪茄頗為適合。鄔之畏抽了一口,問符浩:“說說看,去趟雲集團,是不是有收獲?”
符浩坐直身子,認真地說:“開局不錯。黎朋先生親自接待的我們,他明確表態說可以合作,是深度合作。”
戴誌高從身上摸出一張名片,寫著黎朋的身份:首席執行官。戴誌高說:“他是CEO,不是總裁,更不是董事長,他說話能算數嗎?”
鄔之畏接過名片,上麵寫著“雲集團首席執行官”,還寫了一個執行委員會主席。鄔之畏琢磨著,雲集團是不是他說了算?
戴誌高又端出跟符浩嘮叨的觀點,說:“反正今天接待我們的隻是他一個人,按道理,至少帶他的投資團隊,哪怕分管的領導參加,也表明他們的重視程度。反正我個人感覺,雲集團沒有像富欣集團那麽正式,也沒有富欣集團那個陣勢,集團董事全部到位。同樣是第一次接觸,兩種不同的接待,我個人感覺,富欣集團比雲集團更有誠意。”
符浩搖頭苦笑。鄔之畏盡看在眼底。
符浩說:“這些都不重要,不同公司有不同的公司文化,不能簡單地從排場、陣勢、態度冷熱等這些外在表象來判斷孰優孰劣,甚至直接推斷出誠意度,那將貽害無窮。要說誠意,他們都有誠意合作。我們關心的應該是,合作方的實力如何,合作條件怎樣,合作的契合度是否符合我們的要求。還有,合作的進度,這個也是值得我們關注的。”
鄔之畏抽著雪茄,眯著眼,不斷地點頭。
符浩其實明白,戴誌高之所以這麽再三強調陣勢陣容,與他們早先的開疆拓土,逐漸形成的認知的慣性有關,與頂天集團多數商業合作大張旗鼓的鋪陳、規格密切相關。從政府拿資源,搞定猶豫不決的合作者,爭取好的商業條款,加快合作進度,甚至一些難啃的骨頭,在他人看來絕無可能的事情,皆被鄔之畏以類似方法一一破解。在鄔之畏和戴誌高的習慣性商業思維裏,這些外在的條件是內因動力的真實反映。
戴誌高又說:“好,我也不排除他的誠意。但是,黎朋說話算數嗎?”
符浩冥冥之中有種感覺,這個黎朋,雖與自己有一麵之緣,但似乎注定了與他有著說不清的糾纏關係,具體是什麽,是合作者還是對手,甚或貴人,他說不清楚。用一句時髦的話說,對上眼了。
符浩說:“現在談跟哪一家合作或不合作,為時過早。不過,既然說到黎總這事兒,我是這樣分析的。”
符浩從鄔之畏手中接過黎朋的名片,在他們麵前揚了揚說:“我查了一些資料。黎朋是雲集團首席執行官,他們還有董事長和總裁。董事長衛華先生溫文爾雅,是他代表主管方三顧茅廬邀請黎朋加盟的。衛董事長有格局,黎朋加盟後,公司管理基本上放手交給黎朋先生。雲集團公司總裁是趙敏女士。他們這種法人治理結構,容易產生誤解。也許,主管方和設計者有製衡的意圖在裏麵。但是,我們發現,黎先生還有一個職務,就是集團執行委員會主席。”
符浩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著名片,左手食指指著名片上這個“執行委員會主席”的職務,給他們看。他說這裏麵肯定有玄機,就是在董事會之下,管理團隊之上,他是第一人。
戴誌高瞪著眼,使勁兒地看。聽符浩這麽一白話,一分析,似乎也琢磨出味道了。
符浩繼續說:“據我獲知,網上有資料,我也問過幫助我牽線的朋友,總裁趙敏女士是黎總大學同學,她是在黎總延攬之下,進入雲集團的。”
“根據公開資料,雲集團在黎朋來之前是巨額虧損企業。他進來之後,同業並購、跨界多元,13年後公司總資產膨脹至千億,黎朋的話語權就可想而知了。”
符浩推理起來,堪稱滔滔不絕,切中要害。戴誌高一時愣神了。他驚訝地看著符浩,在心裏想,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與這人的差距,他也許一輩子都趕不上。
鄔之畏聽明白了符浩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的意圖。鄔之畏說:“你力薦雲集團?”
符浩回答簡潔有力:“當然。”
鄔之畏追問:“你認為雲集團並購的可能性有多大?”
“根據黎朋表達的意願和公司實力,雲集團比富欣集團合作的可能性更大。”符浩再次用堅定的語氣表述。
鄔之畏說:“那好,我要會會黎朋,也算是老友重逢了。”
“不過,富欣集團可以作為與雲集團談條件的一個籌碼。”符浩提醒。
鄔之畏聞言,會心大笑:“哈哈,看來我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脫兄弟的眼睛!”然後右手搭著符浩左肩說,“你安排吧。”
下樓,出電梯時,戴誌高對符浩說:“嗬嗬,這下子如果談成了,浩子將有1億獎勵到手了。”符浩接口說:“哦,對,介紹費。謝謝羔子提醒,屆時拿到獎金,和你分享。”
戴誌高手指符浩:“你得說話算數。”
戴誌高執意送符浩出去:“你要去哪兒?”
艾米莉給符浩私信留言,她想吃東來順了。一到冬天,她就惦記著。
符浩對戴誌高說:“你送我幹嗎?我自己開車去。”
戴誌高說:“你是不是去跟美女約會?”
符浩警惕起來,問他啥意思。
戴誌高說:“如果不是跟美女約會,還怕我開車送你?我得拍馬屁啊,萬一談成了,符總可以多分一點兒嘛。”
符浩笑著問他:“你覺得鄔老板會兌現這個1億嗎?”
“這個……”戴誌高猶豫著說,“這得看老板心情,心情好,別說1億了,2億也有可能。如果心情不好的話,估計夠嗆。不過,老板看你咋看都順眼,看我咋看都不順眼,沒啥好心情的時候。”
符浩安撫戴誌高:“這次真的是跟一美女吃飯,不好意思。”
電梯在負一層停車場停下,看著符浩捏著車鑰匙,快速走到自己車前,打開車子,鑽進去。
戴誌高站立不動,悻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