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把劍留下

李愁心還沉浸在得到三尺三的喜悅中,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敲響。

書意倒也沒問來人是誰,直上前將門打開,隻見一身著淡黃色衣服的女子站在門口,有些嬌柔秀氣的模樣,看上去很平靜溫和。

“李公子,這是我的小妹棋韻。”書意朝著李愁心嬌氣地介紹。

“對啦,小妹,你怎麽會來,平時不都是陪在樓主身邊的嗎?”書意又轉過身問道棋韻。

棋韻有禮地答道:“姐姐,正是樓主讓我來的,樓主請李公子上樓一敘。”

書意聽完,不可思議地看向李愁心並說道:“李公子,我家樓主一般可是不見外人的,今日居然要見你,想來定是李公子有些吸引人的地方。”說完上下打量著李愁心,倒把李愁心弄得渾身不自在。

“李公子,莫要擔憂,我家樓主隻是想和李公子結識一番,別無他意,還請李公子這便隨小女上樓,莫讓小姐久等。”棋韻這時說道。

而書意也搭話道:“對對,李公子還是快隨小妹去吧。”

而後李愁心收起三尺三,抱著劍匣就隨棋韻上樓去了。

李愁心跟在棋韻後麵,心想,“若是今天能夠結識樓主嚴二兩,倒也不虛此行。”

沒過多久,棋韻就將李愁心引到三樓,樓上各處風格古風十足,但一看便是女子居所。棋韻將李愁心帶到一房間門前,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一進門,李愁心便發現此間是整座二兩樓視野最好的一間房,樓內樓外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正對著自己剛剛所在的房間,想來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在這嚴二兩的眼皮底下。

“恭喜了,李公子,今日僅僅十兩銀子便得了這寶劍。”一女子聲音從一旁的屏風後傳來,隨即緩緩走出一女子。

李愁心定睛一看,這女子相貌嬌美,膚色白膩,即便是自己這麽多年也少見這般尤物。她身著通體紅衫,顏色甚是鮮豔,在她容光映照之下,這赤色的奪目竟也顯得十分融洽。

李愁心看得出神,心想本來以為這嚴二兩怕是人如其名,又是這官宦人家的子女,嬌生慣養,指不定是個潑辣蠻橫的女胖子,不曾想卻是這般嬌美動人。

“樓主客氣,這一切還都是托了樓主的福,愁心這才偶得此劍。”李愁心知道再不說話就要顯得尷尬了,於是客氣說道。

“李公子請坐。”嚴二兩示意李愁心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李愁心放下劍,坐在了嚴二兩旁邊的椅子上,中間桌子上的茶杯中正冒著陣陣香氣。

“李公子,小女乃是此樓的樓主,名喚二兩,家父是鄂陵司馬嚴則法,不知公子身份,可否相告?”嚴二兩朝著李愁心說道。

李愁心看著嚴二兩那可人的模樣,心中倒也鎮定,回答道:“樓主,在下李愁心,來自南川,家中已無親人,曾經也是個好吟詩舞劍之人,不過近年來為了討生活也淪落成這世間的一個小商販,如今在城南起了個草藥鋪,名為三妙堂,如此而已。”

嚴二兩聽聞李愁心的回答,倒也沒多問,與白日讓人去查出來的結果別無二致。於是說道:“不知公子是如何看出這劍不一般的?”

李愁心倒也沒隱瞞,“這劍乍一看,確實像一把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廢劍,但可能是在下從小就喜歡練劍的緣故和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細細看這劍時感覺其隱隱散發著一股淩厲的寒意,所以才覺得這劍應該沒那麽簡單,不曾想還真撿了漏。說起來,這還得感謝樓主特意舉行的拍賣會呢。”

嚴二兩大度地說道:“這倒沒什麽,伯樂和馬缺一不可,這劍也是一樣,若是沒有慧眼識珠的英雄,這寶劍又怎會認主,都是機緣罷了。”

二人在房中聊了許久,樓下的眾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連平日走的最晚的章饒也早已懊惱離去。

“李公子,不妨與我這妹妹下盤棋如何?小女子有事得失陪一下。”嚴二兩看向一旁倒茶的棋韻。

“無礙,樓主自去便好。”李愁心回道。

嚴二兩出門之時,李愁心與棋韻在窗邊的棋局旁落座,正要開始對弈,這時,門口又走進一位女子,隻見這女子懷抱一把古琴,身著素衣,手指白皙修長,身材姣好,臉上淡妝,亦是韻味悠長。

“李公子,小女是樓主的婢女瑟語,奉樓主的指示,來為公子與棋韻妹妹的對弈增添一些雅致。”說罷便往另一頭的案台走去落座,就要開始彈奏。

李愁心倒也沒說話,朝著瑟語拱了拱手,便和棋韻開始較量起來。

隻不過李愁心的棋藝確實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一番較量之後,棋韻再無還手之力,棄子認輸,而一旁的瑟語也演奏完畢。

“李公子果然深藏不露,沒想到不止在詩文、見識等方麵如此出眾,竟連棋藝也是這般高深莫測,小女子拜服。”棋韻說罷便退了出去,而她哪裏知道李愁心當年隨抑塵道長學藝之時,就是用下棋來解悶的。

李愁心看向正在收拾琴瑟的瑟語,說道:“瑟語姑娘,果然人如其名,剛剛彈奏的真是完美無瑕,猶如瑟語。”

瑟語被李愁心這一誇,臉色嬌紅,說道:“多謝李公子誇讚,還請李公子少坐片刻,樓主應該快回來了。”隨即也退出門外。

李愁心一邊喝茶一邊在想這嚴二兩怎會突然離開,這不符待客之道呀。但也終歸是毫無頭緒,正在這時,嚴二兩回來了。

進了門就連連與李愁心致歉,不過李愁心也並未放在心上。

“樓主,我看夜色已深,不如愁心就先行告辭了,改日再敘如何?”

嚴二兩看了看李愁心,從身上摸出一塊小木牌,遞到李愁心手中,說道:“李公子,適才是二兩怠慢了,這塊牌子就當賠罪了,隻要公子以後持此牌,這二兩樓內即便不消費也能隨意進出。”

李愁心看向手中的木牌,上麵方正刻著一個嚴字,想來應該是代表嚴二兩身份的手牌,於是客氣說道:“樓主太客氣了,這牌子實在貴重,愁心受之不妥。”

“沒什麽的,愁心公子收下便是,這牌子隻是以後進出二兩樓方便些罷了,此外別無他用,不必介懷。”嚴二兩說道。

李愁心聞此,倒也沒有再推讓,收下之後便離開了二兩樓,心中隻想著早些歸去以免讓淩家姐妹擔憂。

嚴二兩在窗邊注視著李愁心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暗自盤算著,仿佛自己正在注視的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死人。

夜色微涼,風不時吹起一些飛葉雜草,整條長街都顯得十分冷寂,李愁心走在街上,像極了一個孤獨的過客,懷中抱著劍匣,冷冷清清。

剛好行至東西南北街的交匯處,李愁心便發覺異樣,立於寫著南街的牌坊下,靜氣凝神感知,察覺有一股人馬正在暗中靠近自己。

李愁心看了看手中的劍匣,歎了句:“三尺三呐,看來惦記你的人還不少。”

說罷,李愁心對著北街高聲喊道:“都出來吧,別鬼鬼祟祟了,想必諸位都是為了我手中的劍匣而來吧。”

話音剛落,隻見一群人足有二三十人現身在正對麵的北街,慢慢朝自己靠過來,手中持有各色武器。

李愁心見狀,緩緩將劍匣立於地上,一手扶在上麵,正麵來者。

人已近,李愁心看清走在前麵的正是章家少爺章饒,遂說道:“章少,看來十分看重我手中的劍匣嘛,居然帶這麽些個人來堵截。”

那章饒倒也沒遮掩,說道:“那是自然,寶物嘛,能者得之,再說這鄂陵城除了二兩樓的樓主本少得不到之外,就沒有什麽是本少想要而求不得的。”

“我勸章少切勿衝動,興許這劍匣也如樓主一般,是你得不到的。”李愁心十分平靜地說道。

“少廢話,即便你有再高的本事,今夜也休想將劍帶走,我身旁的可是我章家一手扶持起來的鄂陵第一大幫會——龍虎幫,這三十二人人人武藝高強,看你待會是否還如現在這般嘴硬。”章饒不可一世地認為這劍匣自己勢在必得。

李愁心也不墨跡,“那就一起上吧,我趕時間回家。”

章饒聽聞此言怒不可遏,揮手讓人直衝李愁心而去。

而此時的李愁心卻明白,不能下死手,之後還得拉攏章饒,於是連劍都沒拔,赤手空拳就迎了上去。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章饒在一旁高興地看著,正在交手的人群中不時傳來慘叫,章饒還以為是李愁心被打發出的,可越往後越發覺不對勁,那聲音不是同一個人發出來的,章饒再仔細看去,片刻之間自己帶來的人已倒下一片,正在地上翻滾慘叫。

章饒這才明白小看了李愁心,還沒緩過神,所有人便被李愁心赤手空拳全部放倒,毫無還手之力。

章饒這時竟有些慌了起來,連忙吩咐身邊的那人上前解決了李愁心。

那人聽從章饒的指示,縱身上前,立於倒下的人群之中,從背後取下長刀,雙腳用力直往李愁心而去,可自從練了引心訣之後的李愁心,對任何事物的敏感度都加強了不止一倍,那人每劈下一刀,每刺出一刀都被李愁心輕鬆躲過。

忽然,李愁心向後一躍,立住,說道:“砍完了嗎?這次可到我了。”

李愁心輕點腳尖,飛身上前,在那人刀落下之前,用劍指快速往其手腕一戳,隻見緊握在手中的刀伴隨著一聲慘叫哐當落地,李愁心順勢踢出一腳,那人竟飛將出去,足足三四十尺遠,而後在地上一動不動暈死過去。

李愁心此時已走到章饒跟前,對著章饒說道:“章少,可要自己動手?”

章饒被李愁心剛才的表現嚇得雙腳顫抖,呆在原地,而後顫抖著聲音說道:“李...,李兄,誤會,都是誤會,兄弟我可不會武藝,再說就憑李兄的身手,再來一百個人恐也不是李兄對手,這劍我也再不敢惦記,還請李兄高抬貴手,放過兄弟這次吧,日後一定親自上門賠罪。”

李愁心見目的已經達到,摟著章饒說道:“章少,既是誤會,那便算了,不過愁心有兩言相贈,一是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二是我李愁心對待朋友肝膽相照,對待敵人從不手軟。”說罷轉身朝著劍匣走去就要離開。

章饒仍舊站在原地,口中碎碎念叨:“他,他這是要和我交朋友嗎?”

而李愁心這時突然又喊道:“章少,夜裏涼,帶著你的弟兄們快回去吧,放心,他們最多在家修養幾日,沒什麽大礙。”

章饒聞言,看了看李愁心,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文弱少年,怎會如此恐怖,於是喊醒地上的人,互相攙扶著離開了此地。

李愁心看著離去的章饒等人,嘴角微微一笑。

而本已離開的章饒實在好奇李愁心,轉過頭便躲進了一旁的巷道之中,想要尾隨暗中觀察一番。

李愁心見此時已經四下無人,拿起劍匣就要離開,正當起步之時,從一旁樓上突然傳來一陣琴聲,李愁心好奇朝樓上看去,那琴聲傳出的房間窗戶洞開,琴聲中滿是殺意,李愁心雖然好奇,但也不想駐足,就要離開。

剛走兩步,一把隻有半截的斷刀便從天而降,穩穩插在李愁心腳尖的街道上,攔住了李愁心的去路。

隨即從傳出琴聲的房中傳來一聲粗狂雄渾的聲音:“把劍留下,人也別走了!”

李愁心知道現在的這撥人與剛剛章饒帶來的要厲害不少,於是轉身對著那房間問道:“來者可與二兩樓有關?在下聽聞琴聲,與二兩樓的瑟語姑娘彈奏的極為相似,但絕對不是瑟語姑娘,因為瑟語的琴聲中沒有這麽濃重的殺意,是否能如實相告?”

琴聲未斷,殺意依然,不過卻傳來一位女子聲音:“將死之人,何必知曉,安心上路便是。”

李愁心越聽越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二兩樓主持拍賣會的琴音,越想越覺得樓上之人便是琴音。

正當李愁心想要在追問之時,四周房頂竟紛紛躍下一批殺手,伴隨著琴聲動作整齊,仿佛琴聲便是他們收到的指令。

李愁心見此,低頭看著手中的劍匣,對著劍匣說道:“看來是你塵封太久,今天不讓你嚐點人血是不能善了了。”

而轉頭回來的章饒正躲在遠處注視著這一幕,他看著李愁心,覺得李愁心仿佛變了一個人,此刻的李愁心,雙目如炬,神情嚴肅,渾身充斥著一股極強的壓迫感,頓時明白過來,剛才李愁心與自己隻不過像是在玩耍一般,這才是真正的李愁心。

那些黑衣人蒙著麵聽著琴聲就往李愁心殺去,李愁心毫不在意襲來的究竟是多少人,隻見平靜立於風中,一掌拍下,劍匣破而劍執於手,就在殺手近身之時,騰空而起,淩與半空,使出一劍日邊來。

霎時之間,隻見一道耀眼的光芒如陽光撕破夜空傾灑而下,雄渾淩厲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殺手之中,一聲巨響讓整個寂靜的街道變得更加寂靜,殺手們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殞命於此,唯見地上留下一個整齊平滑的劍坑。

琴聲在此刻終是有了淩亂,李客落於地上,手持長劍三尺三,指向窗戶,低聲怒道:“那斷刀的主人,也請一並現身吧!”

一人從琴聲傳來的窗戶飛躍而下,手掌對著斷刀憑空用力,那斷刀便飛回到那人手中。

李愁心看著眼前此人,凶神惡煞模樣,身著羊皮背心露出健壯的肌肉,一看便是將外家功夫練到極致的高手,一拳恐有千斤之力。

“小子,今日就讓你死個明白,老子是漠北斷刀——罡一刀,死在我的斷刀之下也算你的榮幸。”

躲在遠處的章饒目瞪口呆,這二兩樓真是大手筆,竟連漠北斷刀這種高手都請了來,傳聞這漠北斷刀所修功法霸道強橫,刀法剛決,快且靈活,又不失蠻牛之力,曾一度在漠北讓人聞風喪膽,死在其刀下之人不計其數。

李愁心依然平靜如水,看著眼前囂張的罡一刀,緩緩說道:“剛一刀就剛一刀,看你是否真的能剛住。”

罡一刀聞言,怒火中燒的往李愁心奔來,李愁心仍是不慌不忙,再次使出一劍日邊來,那耀眼的光芒再度從天襲來,沒想到這罡一刀竟硬接這一劍,沒想到還真給接住了,不過手中的斷刀此刻已成碎刀,盡數落在地上,罡一刀在劍意餘威之下退了十幾步,站定後口吐鮮血,滿眼驚恐的看著麵前的李愁心。

罡一刀自知已敗,但還是忍著劇痛赤手空拳朝李愁心奔來,李愁心也決定不再留手,竟用起曾經與時維切磋時時維用過的那招,兩人擦肩而過之時,長劍向後從罡一刀脖頸劃過一道劍痕,罡一刀隨之倒地而絕。

此刻,樓上的琴聲停了下來,定然心神已亂。

李愁心卻指著窗戶說道:“我李愁心從不殺女人,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人,若是和我做朋友,我什麽都能抬舉著,但若是執意與我為敵,無論什麽我都接著,到時休怪我劍下無情。”

說罷,樓上那女子慌忙離去,細聽那下樓的腳步已亂得不能再亂。

李愁心知道今夜以後,這鄂陵將沒有人再敢輕易為難自己,於是轉身離去。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章饒此時跑了出來,喊道:“李兄,等等我。”

李愁心早就知道章饒躲在遠處觀望,所以這次動手毫不留手,既震懾了二兩樓也震懾了章饒,於是轉過身問道:“章少還有何事?”

“李兄,今日真是怪我眼拙,適才真是感謝李兄手下留情,不然我怕是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李兄,我決定了,以後和你做朋友永遠不做敵人。”章饒若劫後餘生的與李愁心說道。

李愁心見章饒已然歸服,也客氣說道:“章少,如此甚好,既是朋友,往後我在鄂陵可就仰仗你章家了。”

章饒說道:“那是自然,可就算沒有章家,以後這鄂陵城怕也沒人敢找李兄的茬了。”

李愁心會心一笑,“既是如此,你我改日再敘,今已夜深,再不回家中該要擔憂了。”

“李兄慢走,改日記得一同飲酒。”章饒客客氣氣說道。

李愁心便往三妙堂的方向走去,而章饒仍舊站在原地看著李愁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仍然還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