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是敵人

第九十六章 是敵人

宇文護把金牌放好。冷眼看著我,“大智慧,這是跟我劃清界限了?”

我頓覺好笑,“是大塚宰告訴我,你我休戚相關是相互利用罷了。如今,你我兩清了。”

“兩清?說得好。”宇文護臉上掛起了招牌的冷峻,他指了指我和楊堅,淡淡地說道:“把他們抓起來。”

隻一聲,剛剛鬆手的侍衛當即又把我和楊堅圍在了中央,情勢就急轉直下,我立馬瞪向宇文護,“你出爾反爾?”

宇文護冷笑道:“大智慧,你又學會了一招,這叫兵不厭詐!”

我雖然氣憤,卻也不至於昏了頭腦,“果然薑還是老得辣,這麽說來,大塚宰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還我以自由咯?也是嗬,我知道大塚宰這麽多秘密,你又怎麽可能輕易放我離開呢?”

宇文護笑道:“那倒未必。倘若大智慧一直跟我同進退。我或許會認真考慮,,可惜你剛才就已經同我劃清界限了。你既然不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敵人,那我跟敵人又何必講道義?”

好一句跟敵人又何必講道義。

我不禁笑了,至此我對宇文護算是徹底地絕望,再不會想起從前的那些曾經溫暖我心的往事。其實,宇文護他沒有打算輕易放我離開,我自己又怎麽不懂得未雨綢繆,真正的虎符還在我手上呢,我豈會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我正要告訴宇文護,他手裏頭的虎符是假的,外邊忽然有兩個侍衛灰頭土臉地闖了進來,氣喘籲籲地說道:“大塚宰,大事不妙,有人強攻宮城北門!”

宇文護的冷芒掃了兩人一眼,“區區螻蟻何足懼哉?哼,沒想到還有一些餘孽未除,當真是蚍蜉撼樹,找死!”

他手中握有虎符,唯一的心頭大患都已經不在話下,就算有人想要違抗他的暴,也不足為懼。見他沒有動身的意思,那侍衛又說道:“可是……可是宮裏頭起雲殿的侍衛都倒下了,卑職等人趕到的時候,皇上……皇上他已經不見了!”

“什麽?”宇文護這次倒是有些驚了,宇文毓身為皇帝還是有些號召力的。再加上他萬萬沒有想到是誰會這麽不怕死居然敢忤逆他放走宇文毓,看來這一次的確不是那麽簡單。

於是宇文護不敢再停留在這裏,隻是瞄了幾個侍衛一眼,“把他們兩先帶回塚宰府。”往外走了兩步,又說道,“走西門。”

這便一個人匆匆地去了。

當下那些侍衛加上新來的兩個都不敢含糊,押著我和楊堅就出門去。他們步履匆匆,走得極快,尤其是押著我的那兩個侍衛,恨不能把我夾起來,發足狂奔。惹得後邊的幾個人都氣喘籲籲地喊,“喂,兄弟,你們不用跑那麽快吧,趕著去投胎啊!”

可前邊這兩個人就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狂奔。

後邊的人有些急了,“喂——你怎麽越跑越快!對了,你們是誰手下的?”

“是啊,怎麽麵生得很?”原本隻是隨口一問,但是這一提,餘下諸人倒是立馬都反應過來。這後來兩個侍衛是他們都不認得的。

隻是,當他們警覺時,一切都已經晚了,斜刺裏一個黑影竄了出來,出其不意地劍鋒一掃,幾個侍衛都被利劍所傷,銀晃晃的寶劍再往楊堅身上一靠,繩索鬆開,楊堅雙手得閑,倒也機敏,當即撿起倒地侍衛的長劍,劍一出鞘,就果斷地往那人的小腹刺去,一劍穿過,再拔出來的時候,還牽連著腸。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楊堅和那黑影倒是極其配合,兩個人三下五除二,趁著那些侍衛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起刀落,一一剪除。

直到滿地都是屍體,那黑影走到我麵前來,牽起我的手,喊了一聲,“陌姐姐。”我才驀地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一身黑衣的人,赫然便是宇文邕。

他全身都裹著黑色的布,但是那雙眼睛我卻是認得的,同我所熟悉的一樣:澄清。明亮。但我卻隻覺得這像是一個夢境,“怎麽會是你?真的是你來救我嗎?”

宇文邕並不回答我的問題,隻是一邊把倒下侍衛的衣服撿起來穿上,一邊示意那兩個人從他們的身上取下腰牌,急急地對楊堅說道:“外邊已經備好了馬,你們趕緊趁大塚宰沒有發現之前出城,一直往西走,西施酒樓附近會有人接應你們。”

楊堅有些驚訝地看了宇文邕一眼,他雖然和宇文邕相識,卻從來不曾知道宇文邕的武功並不弱,但是此時顯然也不是誇讚對方的時候,他於是點頭答應。

宇文邕也已經換好了衣裳,又從屍體的身上抓了一把血往自己臉上抹了抹,有些可怖,但也不能讓人看出他的相貌。

就這樣幾個人行色匆匆地往西門邊走去。剛剛靠近宮門,就有侍衛圍繞上前,攔住了去路,宇文邕急急地說道:“宮裏頭出大事了,有人強行攻進起雲殿,皇上不見了,北門那裏也遭到了攻擊。”

他這一番話頗有些危言聳聽,眾侍衛一聽也都慌了神,宇文邕又向旁邊自己帶來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個人已經掏出標注宇文護親信的令牌,“我等是奉大塚宰之命,護送阮娘娘回大塚宰府暫避,你們趕緊讓行。”

那些人一聽,立馬把宮門打開,眼看著就要出宮門了,守衛又好像想起了什麽,喊了一聲“站住!”,他走上前來,把宇文邕和另外兩個侍衛打量了一遍,“你們瞧著麵生得很?當真是大塚宰的人?”

我心底一驚。驀地想起,當初宇文護授意我,看守西邊宮門的都是他的人,這樣我就可以隨意出入。足見這西邊宮門的侍衛也都是他的心腹,他們當然有理由懷疑宇文邕等人。

宇文邕卻也不著慌,抹了一把血,嚷嚷道:“你才瞧得麵生!也不瞧瞧現在都是什麽時候了!有閑情逸致在這裏盤問,不去幫大塚宰找皇上!真是吃閑飯的!”

他這一嚷嚷,倒是一下子就把幾個人的底氣給喊沒了,我也說道:“非要我去把大塚宰請來嗎?”

那幾個侍衛並不知道宇文護已經同我翻臉,隻當我依舊是他的義女,哪裏敢阻攔,於是慌忙讓出路來,讓我們幾人出來。

宇文邕已經備好了馬,他扶我上馬的時候,我忍不住湊到他耳邊說道:“宇文毓呢?他會跟我們一起走嗎?”

宇文邕輕笑一聲,“大皇兄還在起雲殿呢,那是我騙大塚宰的。”

我驀地一驚,也就是說根本就沒有人佯裝攻北門,宇文毓也壓根就沒有從起雲殿裏頭出來。宇文邕看著我直笑,“是嗬,大塚宰一會兒就該發現了,要走得快!”

我下意識地往宮門瞧了一眼,這一瞧不打緊,宮門再度大開,眼見侍衛就要從那兒衝出來了。

宇文邕也瞧見了,二話不說就躍上馬,穩穩地坐在我的身後,他勒了勒馬繩,狠狠地往馬臀拍了一下,馬兒兩隻前蹄一抬,立馬就衝了出去。楊堅也是一般地反應,兩匹黑馬並駕齊驅,在宮門前寬闊的禦道上馳騁起。

那些奔跑的士卒哪裏能快過馬兒,我從宇文邕的臂彎中探出頭去,並沒有見到人追來,然而我卻瞧見宇文護陰沉著一張臉。站在門前,他的手中赫然持著一柄長弓。

他毫不遲疑地搭弦引箭,我還沒有驚呼出聲,那箭頭就像一頭俯衝而下的雄鷹,又像是張開了血盆大口的雄獅,我隻聽見宇文邕悶哼了一聲,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頂了頂,我的心跳好像在一刻停止了下來,我張大嘴巴望向宇文邕,他卻隻是咬緊牙,把手中的韁繩勒得更緊了。

我扭頭去看宇文護,他手中的弓又抬了起來,我費盡力氣喊了一聲,“大塚宰!”

我想起那一日在樹梢上,也是這樣驚惶地喊著他,就如同今日一樣,驚惶、著急、害怕,然而,當初的我是害怕宇文護會遭受什麽意外,此時此刻,我心裏頭想著的隻是宇文邕,隻想著我的阿彌。

或許我的叫喚讓宇文護想起了什麽,他握住弓箭的手有了那麽一絲猶疑,也就是這片刻的猶疑,宇文邕已經掰轉馬頭,往岔道上偏去。

宇文護原本就已經模糊的身影終於不見了,或者應該說,早在宮裏的時候,我心裏頭的那個大塚宰就已經消失了,他對我的出爾反爾已經徹底地摧毀了我對他最後的一絲奢望,從那個時候開始,宇文護於我而言,便不再有任何的牽絆,而是一個我再也不關心他死活的陌生人;可是現在,這一箭射過來,倘若……倘若宇文邕有個三長兩短,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宇文護!我勢必要找他——我的仇敵,討回公道!

一直到出了西城門,我眼眶中忍著的淚才落了下來,寒風吹著我的臉,臉上的淚都要結成冰了,但我不敢伸手去擦一下,我怕我的動作會惹來宇文邕的注意,我好怕每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會打破這個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