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見皇上

第九十三章 見皇上

卻原來是幾個小太監。拎著食盒過來,一邊抱歉地笑笑,“今年不是大年初四嘛,禦膳房要迎灶神,都手忙腳亂的。今天有燜豬手,還有牛肉,菜好得很呢!”

他這樣一說,幾個侍衛都立馬笑逐顏開得過來把食盒打開,準備大快朵頤。其中一個太監把一個較小的食盒交了出來,朝起雲殿方向努了努嘴,“這是裏頭那位的。”

侍衛毫不在意地接過擱在一邊,“行,等我們吃好了,就送進去。”

我一聽,心裏頭就有些來氣,現在已經過了中午,這些侍衛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可想而知起雲殿裏頭的宇文毓又是怎樣的光景,我一把搶過侍衛手中的食盒,冷哼道:“各位慢慢吃。我代你們送進去好了。”

或許是我搶得太急,原本就沒蓋好的食盒蓋因為一晃掉到了地上,露出食盒裏靜靜躺著的一隻白瓷碗,碗中盛著一碗已經變冷的蓴羹。那蓴羹想來已經是做好了許久,但是直到現在才給宇文毓送來。

“不敢勞煩娘娘,卑職這就送進去。”靠裏邊的一個侍衛看來是認出了我的身份,不敢像前邊兩個人那樣倨傲無狀,連忙接過我手中的食盒,這就要送進起雲殿去。

然而,我瞧見其他侍衛麵前擺著的雞鴨魚肉,想到堂堂的一國之君居然遭受一群小人的粗暴對待,不免有些義憤填膺。

今天是大年初四,天知道宇文毓這個新年都是怎麽度過的。

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宇文毓一旦失勢,就連這些禦膳房的廚子,小小的侍衛都可以對他這樣欺負,想要通過對宇文毓的變相壓製,借此來討好宇文護。

我冷笑著喊住那個人道:“不必了。皇上雖然愛吃蓴羹,卻不喜冷食,你讓禦膳房去重新做一份。另外,皇上喜歡吃餛飩,夾些牛肉,也要現做。”我說著,回頭望了禦膳房的小太監一眼,“以後若再這般怠慢,我就隻好親自去禦膳房走一遭了。”

小太監委屈得想要為自己的“懈怠”辯解一聲,但最終隻是諾諾地應下。拿起食盒,小跑著回禦膳房。

他抱著食盒離開的時候,我不禁想起了那一日,在金澗苑宇文毓命人給我打造了一個大碗,讓那麽多人抬著一碗壽麵來的情景。他準備了兩隻碗,兩雙筷,還有一屋子的紅燭,那一日雖不是我的生日,但我原本是可以度過一個我印象中最奢侈最浪漫的生日。

我徑直往起雲殿走去,才走了兩步,守門的侍衛便不得來阻止,“娘娘請止步,大塚宰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我斜了那侍衛一眼,他的嘴角還留著一抹油,我不禁冷笑道:“大塚宰讓你們來守衛起雲殿,可準許你們看守期間在門口這樣大吃大喝的?”

那侍衛一愣,下意識地就用袖口把嘴角狠狠地擦了兩下,我繼續說道:“大塚宰一向紀律嚴明,若是被他知道你們今天這樣的做派,可知後果?”

當下哪裏還有人敢再吃。一一都站直了身體,忐忑不安地望著這邊,我原本就沒有要為難他們的意思,於是嫣然一笑,峰回路轉道:“,今天畢竟是大年初四,大塚宰嚴苛不通情理,本宮卻不是。你們隻管吃你們的,我進去瞧瞧皇上,這就出來。大塚宰是我義父,就算日後他知曉要怪責,我一人承擔就是。”

話已經點到即止,就算再愚鈍他們也清楚,若今天不放我進去,我一狀告到宇文護那裏,自然是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若是放我進去,大家互相都隱瞞著相安無事。

於是,為首的侍衛隻有朝守門的侍衛努了努嘴,一邊將大門上的鐵鏈子一層一層地卸下,一邊對我說道:“還請娘娘不要太為難職下。”

“放心,我隻是瞧瞧,一會兒就走。”我淡淡地說著。

雖然明知道起雲殿是怎樣一副光景,但真的走進來,我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院子左右兩側的偏殿門窗全部都被拆卸了,青色的磚砌起來,堵得死死的。院子不到一個籃球場大小,空蕩蕩的,隻有一些頑強生長的稗草。

正殿的門和窗都是向外敞開著的。我正準備走進去。眼角一低,卻見宇文毓正躬著身子在角落裏的草叢裏頭找著什麽。

相比於我的貂裘,他的衣著實在是太過單薄,雖然已經是新年,但天氣卻冷得要命,宇文毓又武功盡失,雖說仗著年輕,此舉瞧來也實在有些自殘的意圖。

“身體是本錢,怎麽不在屋裏好好歇著?”

宇文毓並沒有直起身,依舊一個人在尋覓著什麽。我討了個沒趣,卻並沒有揮袖離去的意思。我自己也鬧不明白,剛才費盡心機就是要進來,可真的進來之後又不知道該和宇文毓說些什麽。

就這樣沉默了好久,看這架勢宇文毓是存心想要把我當做空氣,我站了一會兒,隻好主動說道:“前兩天我去了綠蕪苑,見著了元夫人。”

宇文毓背部顫動了一下,從牙尖擠出一句話來,“她怎樣了?”

我頓了頓,說道:“她很好。她說她不再是王後,不再是公主,隻是一個普通的妻子。”

宇文毓冷笑,“你騙人。大年初一的時候,綠蕪苑起大火,她死了。”

我應該想到,宇文毓雖然被關在此處,但他在宮裏頭多少還是有一些微弱的勢力,會為他通報著外間的訊息,我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不。應該說,在另一個世界,她圓滿了。她終於可以放下家國天下,對她而言。其實是一種解脫。”

宇文毓沒有跟我爭辯,隻是問道:“你去綠蕪苑做什麽?這麽說來,她見了你之後,就自盡了?”他並不知道虎符的事,更不知道元胡摩和宇文邕的約定,自然就不知道是元胡摩主動把我找去的。

此時此刻,我自然已經沒有告訴他的必要。我正想著到底該尋個什麽樣的借口,宇文毓忽然轉過身來,看著我,“你逼死了弟妹,又跑到我這兒來耀武揚威,是想要我也步了她的後塵?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我不像弟妹那麽脆弱,我既答應雁歸,要好好活下去,就要說到做到。”

我一愣,原來宇文毓以為我到起雲殿來是抱著羞辱他的心態來的,就如同他往常對我一樣。也是嗬,他這個根本不懂得如何表達愛的人,當然也會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在他眼裏,我和宇文護是一夥的,又怎麽會對他安什麽好心?

他走了過來,握緊的拳頭在我麵前一鬆,一堆大小不一的蝸牛嘩啦啦地丟在了地上,我這才知道他剛才貓著身子在找些什麽。

那些蝸牛全部都把黏糊糊的身體縮進了蝸牛殼裏頭,過了一會兒,才陸陸續續地有蝸牛把腦袋探出來,宇文毓冷冷地說道:“說起來,還是要多謝你的鼓勵,我一定會比這些蝸牛還堅強,不管你們使出什麽手段,怎麽羞辱,我都不怕。我一定會比你們活得更久的!不信就走著瞧!”

他像是賭了一口氣,甚至有些揚眉吐氣地看著我,我於是笑了笑,“那就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皇上可千萬要保重龍體,不要讓我笑話了。”

宇文毓麵色一黑,冷哼道:“但願你不會死在朕前頭。”

宇文毓把我當做敵人,賭氣也好,誤解也罷,但不管怎樣,他這樣的狀態我還是樂於見到的。我於是放下心來,轉身要走。

走了兩步,腳邊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隱隱有些作痛,我低下頭,卻見一個小小的晶瑩剔透的物事滾了兩下不動了,正是半片玉製的虎符。

我一驚,驀地想了起來,這不就是上次我在金澗苑跟他們玩“猜謎遊戲”時候用來試探的虎符嗎?當時還被宇文毓給戲謔挖苦了一番,被他拿走後,我也並沒有在意。沒想到原來這東西他一直留著,甚至帶在身上。

我回轉頭,宇文毓已經轉身進屋,隻扔下一句話留在冷空氣裏,“朕不想再看見你。”

門與窗“啪啪”地關上,我仿佛能看到關窗人氣悶的表情,我俯身拾起那枚玉虎,在宇文毓的心裏,他與我,想必是相見不如不見吧。

我把虎符貼身放好,打開門大步走出去。有些奇怪的是並沒見侍衛上前來,不止是沒有上前,之前守門的幾個侍衛也都不見了蹤影。

我正好奇,莫來由地感覺到一股蕭殺的殺氣從側麵襲來,我連忙轉身,立馬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我臉上的笑容頓時綻放開來,“大塚宰!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