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天之約

“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蘇毅黑下臉來,快步上前,冷冷盯著於嘉的眼。

這話說的有問題…

蘇荷對父親的眼神很了解,如果猜的不錯,接下來,就是大嘴巴子和窩心腳了,從小,原主可是沒少挨蘇毅的揍。

見父親要發火,蘇荷連忙攔在父親身前,回頭說:“表哥,這掙錢方法多好啊,我們想學都學不來,你咋又不幹了呢?快說你錯了!”

原主沒有長性、三心二意、玩世不恭的性格,在鄰裏和親戚心中已經根深蒂固,蘇毅理所應當的認為,於嘉有了錢,又想混吃等死了。

就連和他一起長大的表妹,此時,也是這麽認為。

滿新雨連忙勸說道:“舅父,你聽相公解釋!”

“不用解釋……”

蘇毅粗獷的嗓門,盡量向下壓著,不過,還是引起了過路行人的圍觀。

街邊的商販也都起身觀看,清湘書院的書生們,也都有說有笑的探頭向外看來,李剛站在門口,也疑惑的望了過來。

可清湘書院距離太遠,誰都沒有聽見說什麽。

“你小子,是不是又想躺在家裏?你現在是有娘子的人了,掙這點錢,夠吃幾個月的?”

“哎呀!”

於嘉也明白,大舅是恨鐵不成鋼,怕這個外甥又重新走回原路,可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被這樣訓斥,臉上實在是掛不住。

“大舅,我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是真的有掙大錢的方法!寫書不是長久之計,我沒有騙你!跟我來,別在這吵!”

不一時,幾人跟隨於嘉,來到了一個胡同。

於嘉也懶得解釋,問道:“大舅,你不是說了嗎,五天之內我掙到三貫錢,你就不管我了麽!剛才那很多人,那麽多書生都看著,你一點麵子也不給我留啊?”

哼!

蘇毅抬起手指,用力點著於嘉胸膛,憤怒的說:“給你留個屁的麵子?我是說過不管你,可我現在又不放心了!剛有個穩定賺錢的方法,轉頭就要放棄?我告訴你,老老實實的寫書,別讓我削你啊!”

蘇毅是個粗人,遇到高興的事情放聲憨笑,遇到不滿的事情,也是當場發火。

滿新雨嘟了嘟嘴,不安的挽住蘇毅的胳膊,給了於嘉一個眼神:“相公,你別和舅父強嘴。”

畫黃書固然掙得多,來錢也快,可滿新雨說得對,生活要腳踏實地。

再說,他也答應了滿新雨,給她尋找一個掙錢的方法,也讓曾經給她造謠的山北裏人見一見,她並不是什麽都做不了的喪門星。

於嘉向後退了一步,說:“大舅,我已經決定了,不到萬不得已,寫書的錢我不掙了。你給我十天,我讓你看見穩定賺錢的生計。到時候,你也把我當個大人看,別把我當小孩了。”

蘇毅點了點頭:“我就給你十天,如果沒有穩定來錢的辦法,把這個寫書的本事拿起來,賺錢!”

於嘉無奈了呀!

新婚這麽多天,想生米煮成熟飯,怎麽這麽難呢?

不過,確實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想讓蘇毅放心,隻有用自己的成果堵住他的嘴。

肥皂,必須提上日程了。

“行!”

於嘉拍了拍腰間的三貫錢,無奈的說:“大舅,正好你跟著,和我買點東西。”

“哦?剛掙點錢?你又花?”

“你不說不管了嗎?十天之內,一切聽我的。”

“行行,你做主!”

蘇毅好像目的得逞一般,剛才生氣的表情,轉瞬,換成了滿臉的笑容。

於嘉算了一下,現在已經快中午了,買完東西走回夕陽裏,估計天已經黑了,需要抓緊一些。

肥皂這類簡單的生活用品,製作方法並不難,可以說非常簡單。材料就是鹽、豬油和純堿(也就是氫氧化鈉溶液),三者按一定的比例配合之後熬製而成。

但想法歸想法,實踐起來要困難的多。

還有,在古代購物並不是那麽容易,因為物資短缺,蒸饅頭、包子用的堿麵都是百姓自己製作的,轉了十幾家鋪子,才收集到一小袋,僅僅買堿麵,差不多就用了一個時辰,而且,差不多用了麵粉三倍的價錢。

蘇毅扛著堿麵,不滿的說:“大郎,你是不是傻?堿麵還有花錢買的?再說,這保存不了多久。你買這麽多,要在夕陽裏賣饅頭啊?”

滿新雨和蘇荷,也是一臉不情願,從花錢買堿麵開始,就不停的絮絮叨叨。

“你們別說話,保持安靜!”

於嘉在前麵走著,三人在後麵跟著。

尋著原主的記憶,不時,於嘉來到了小舅家的豬肉鋪。

咚咚咚……

肉鋪門前,小舅蘇銘光著膀子,拿著兩把殺豬刀,在案板上剁著肉餡。

砰!

見到來人,蘇銘將刀剁在案板上,抓起抹布擦著手,笑著迎了出來:“大哥,大郎,荷兒也來了,吃了沒?”

蘇荷乖乖的笑著:“小舅好!我們在外邊吃完飯了……”

“你看你們,小舅這裏肉多,在外邊吃什麽?”

蘇銘又將目光轉向了滿新雨,見她挽著於嘉的胳膊,便疑惑問道:“大郎,這位姑娘是?”

之前,於嘉自詡是讀書人,看不起小舅家是屠戶,說話也是不中聽,加之距離遠的原因,蘇銘和這個外甥走的並不是很近。

但每一回於嘉自視清高、貶低小舅一家時,蘇銘也不過隻是一笑帶過,並不像蘇毅一樣直接出手,教訓這個混賬外甥。

滿新雨很有禮貌的點了下頭,甜甜的說:“小舅父好,我是大郎的娘子。”

哈哈哈!

蘇銘粗獷的笑了起來,轉頭對蘇毅說:“大哥,這姑娘多好,也就是瘦點兒,也不像傳聞中那樣,說長得像妖怪一樣。有這麽個姑娘當咱外甥媳婦兒,咱妹妹在地下也能安心了!來來,進屋坐!”

蘇毅隻是點了點頭,也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半晌後,蘇銘眉頭皺了皺,疑惑的看著蘇毅:“大哥,咋不說話呢?”

蘇毅扛著堿麵,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指了指於嘉。

哦?

“大郎,你大舅咋了?”

於嘉淺笑道:“小舅,大舅走累了,喉嚨疼。我們就不進去坐了,現在到夕陽裏差不多也晚上了,過兩天,外甥帶小雨親自來看您。今日前來,是想在您這兒買一些豬油。”

一聽於嘉有禮貌的說話,蘇銘冷不丁還有點不適應。

“哎呀,還和我客套上了,我還能要你的錢?”

蘇銘走回案台,從台下拿出一個壇子,粗獷的聲音說:“這一壇豬油拿走,不夠了和舅說!”

於嘉做了個揖,笑道:“那外甥就多謝了!小舅,以前都是外甥不成器,在這裏給您道歉,以前的話,別放在心上啊。”

“臭小子!趕快回去吧,過兩天到我這來,舅父給你做好吃的!”蘇銘擦了把汗,欣慰的笑著。

於嘉心裏也放下了一塊石頭。

那麽多年的冷嘲熱諷,竟然一句道歉就化解了,這些天,他準備了好多道歉的話,誰知都沒用上。

豬油和堿麵已經有了,接下來,就是最難搞到的東西了,鹽。

洪武一朝,對鹽的控製力是相當強,每家每戶買鹽,都要按人頭發放,並且登記身份、籍貫信息。

遷安縣就一家鹽戶,又有衙役巡守,想要買到大量的鹽,除了商戶,其餘人必須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還要層層報批,可謂難於登天。

他可沒有那些時間。

於嘉看了一眼左右的商鋪,心一橫,進入了一家客棧。

正值正午,客棧之中有不少喝酒的人,雖說都不是錦衣華服,但也沒有於嘉這樣,滿身都是補丁的。

見到於嘉,都紛紛投來了嘲笑的目光。

店小二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來,笑著說:“小兄弟,你要是想吃飯的話,最好找一個麵館,那裏便宜。如果是想乞討的話,去城東寺廟吧……”

誰知,店小二的話還沒說完,於嘉掏出已經準備好的十文錢,塞進了店小二的手中:“哥們,去找一下掌櫃,廢話少點。”

呃?

店小二看著手中的錢,又瞄了一眼於嘉,舔了舔嘴唇,轉頭跑上了樓梯。

不一時,一個肥胖的男人,挺著大肚子走下樓來,鄙夷的看了眼於嘉,問道:“是你要找我嗎?有什麽事啊?”

於嘉側了一下身子,避開堂上酒客的目光,拉起衣擺,露出了跨在腰間的三貫錢,然後作揖道:“掌櫃,我有要事和你談。”

那掌櫃眼睛不大,心卻賊的很,奸詐的笑了笑,揮揮手說:“兄弟,你跟我上樓來,別著急,慢慢說。”

二人來到樓上,進入了一間房中。

於嘉關好門,回頭說:“掌櫃,我要買鹽,五十斤。你別急著拒絕,我出鹽戶四倍的價錢。你是個商人,有錢不會不掙吧?”

哼!

一聽是買五十斤的鹽,那掌櫃臉瞬間黑了下來,拍案而起,怒吼道:“大膽!太祖……”

掌櫃剛說出兩個字,於嘉扯下腰間的一貫錢,砰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當即打斷了掌櫃的吼聲。

“太祖是說,捕捉販賣私鹽者,當絞,情節嚴重者,當斬。可你這裏不是私鹽,也不是你製作的。而且,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是不缺這一貫錢,可我一貫隻買五十斤,算算吧,你不虧的。”

掌櫃當然知道這生意不虧,永平府每斤鹽,不過五文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