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刺 第一章 殺手

中國東南,白水河市。冬天。

靜寂的夜,霓虹燈閃爍,街道上一片清冷。

“白水河,楊小君來了……爸爸,我一定會找到殺害你的凶手,給你報仇。”楊小君孤獨地站在街頭,單薄的身體在冷風中不屈地傲立,一雙明澈的大眼睛裏神情堅強如鐵。

楊小君的父親名叫楊江,是江城公安局副局長,他和北方濱海市公安局局長東方劍是幾十年的戰友和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兩人都以鐵麵無私,正氣凜然,嫉惡如仇著稱。兩人多年來一直奮戰在緝毒第一線,多少國際販毒集團都栽倒在兩人的手中。盤踞於緬甸叢林之中的代因販毒集團甚至已經懸賞一百萬人民幣要兩人的項上人頭。在警界內,同行們戲稱兩人為百萬警察,也就是腦袋最值錢的警察……

代因,一個勢力龐大,神秘莫測的毒販,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知道他陰險狡詐,心狠手辣。近幾年公安部門緝獲的毒品有百分之八十與他有關。

半年前,楊江得到調令,將到白水河市任公安局局長。在離開江城的前一天晚上,楊江參加了公安局裏統一部署的行動,一個被追捕的毒犯逃進了一棟大樓,楊江第一個追了上去,不曾想到喪心病狂的毒犯開槍拒捕,楊江中了幾槍,當場以身殉職,而那個毒犯也跳樓自殺……

那個時候,楊小君正在警察學校學習,她是在快半年之後,才知道父親殉職的消息。在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無意之中翻到了父親的日記,日記上說自己要到白水河市接受新的挑戰,白水河市黑惡勢力猖獗,更是毒品泛濫的重災區……查閱了父親殉職的卷宗,楊小君卻產生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父親的死應該與這個調令有關,這是不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如果是,就一定是白水河市的黑惡勢力所為……父親未完成的事業就是打擊白水河市的黑惡勢力,即使最後的結果與他自己的想法不一樣,隻要能鏟除白水河市的黑惡勢力,也能安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楊小君申請休學半年,悄悄地來到白水河市,她決心查找父親被謀殺的證據。此時,她剛剛從一輛長途車上下來,風塵仆仆,一身疲憊。

下一步該走到哪裏去……

這個孤獨和寂寞的城市,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她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條街道,站在一個氣派的小區對麵,那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小君的眼睛忽然本能地落在小區大門外一棵常青樹旁邊。那裏站著一個人,四十多歲,皮膚黝黑,高瘦,眼睛精光閃爍,身上穿的是舊的迷彩服,腳上穿的是一雙半舊的解放鞋,胸前掛著一個黃背包,手裏拿著一尺來長的東西,用報紙裹著。

那個人看上去很像一個揀廢品的鄉下人,但是小君認為他不是一個揀破爛的人,因為揀破爛的人絕對沒有一雙那麽銳利的眼睛,而且,他的手上拿的是什麽?是刀?刀怎麽是圓的?像一條棍子?是一條棍子嗎?

如果不是一條棍子,那又是什麽?

小君多看了他幾眼,那個男人也陡然察覺到小君在看他,慢慢地轉過頭來,四目相對,居然微微一笑,很友好,很淳樸,更顯得若無其事。

小君一怔,頭腦裏一片迷茫:難道我看錯了嗎?

白水河市寰宇有限公司總經理楊落開著車回家,車裏是六歲的兒子亮亮。兩人剛剛從遊樂園遊玩歸來。楊落的父母已經病故,兒子現在請了一個保姆照顧,丈夫在幾年前也已經病亡,除兒子外唯一的親人就是一年前從德國留學回來的大姑的女兒李媛。李媛二十五歲,沒有結婚。她與楊落的關係還算融洽,互相關心照顧。

以前,楊落擔心李媛為了家族的財產會對自己不利,時時提防她,現在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也許,人的內心裏都有善良的一麵。畢竟,現在自己和亮亮是李媛的親人。

“媽媽為什麽不高興,是不是想爸爸了?爸爸為什麽還不回來?”兒子亮亮看到媽媽的眼睛裏有一絲憂鬱,天真地問。

亮亮在兩歲的時候就沒有了爸爸,楊落一直想給他找個爸爸,但是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男人來愛自己和照顧兒子……

“爸爸很快就會回來……”楊落苦澀地微笑著,安慰兒子,車眼看就要進入小區,忽然有一個人意外地出現在她的車前,接著便倒地不起。楊落忙刹了車,跳下去,看見車前麵躺著一個人,一個衣服破舊,皮膚黝黑的人。

“你怎麽啦?有沒有事?”楊落一邊焦急地問,一邊拿出電話,準備報警。

“我沒有事,是你有事了。”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如毒蛇一樣令人恐懼,冰冷……那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楊落張開嘴,巨大的恐懼堵滿了她的喉嚨,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看見那個人的手中拿著一件奇特的兵器,如毒蛇一般,已經無聲無息地鑽進了她的腹部。

冷,冰冷。楊落纖弱的身體和脆弱的靈魂悠悠地飄了起來,飄向遙遠的天際。天好蒼涼,風好冷!人,無聲無息地倒在車的引擎蓋上……

這個人殺了楊落,又不慌不忙地走到車門前,拿起楊落的皮包,亮亮沒有發現母親已經死去,他還是一個小孩,很多事情都不懂,不過他明白有一個陌生人在拿媽媽的皮包,他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問:“你為什麽拿我媽媽的東西?”

“不是我要拿你媽媽的東西,是別人要拿你媽媽的東西。”這個人淡淡地看了一眼亮亮,一隻手掐住亮亮的脖子,亮亮的脖子發出一聲脆響,一個幼嫩的生命,戛然而止……

殺人,搶劫,僅僅幾秒鍾,對麵的小君卻看得清清楚楚。“抓壞人!”小君一邊大聲呼救,一邊如閃電一般衝過馬路,勇敢地撲了上去。

這個黝黑的人並沒有跑,平靜如一塊岩石,嘴角是一絲淡淡的微笑。小君伸出手去抓他的肩膀,這個人一伸手就抓住小君的手腕,把她扭住,拖到自己的麵前。小君如被鐵鉗牢牢夾住一般,動彈不得,一把烏黑、冰冷、血腥的利器壓在她的脖子上。

那個時候,小君才看清楚了,他手中拿的東西是三棱的刺刀,烏黑,三麵是刃,三麵都有血槽。血槽裏還有血。不過三麵的刃都沒有開,隻有刺刀尖是鋒利的。

軍刺,是真正軍人用的軍刺。

小區保安聞訊圍了過來,有人報了警,這個皮膚黝黑的人不慌不忙地拖著小君,一臉淡淡的笑:“不要過來啊,我會殺人的,我已經殺了兩個,不在乎多殺一個……”

他把小君拖進了路邊的一家小商店,商店裏的老板娘發出一聲尖叫,連滾帶爬地跑出去,小君雖然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卻出奇地平靜。她在心裏暗暗地告誡自己:我是個警察,一定要沉著,冷靜,才有機會把這個殺人的凶手抓住。

這個人把小君拖到一個貨架後麵放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先過去把商店的門關了起來,然後把商店的錢櫃子用軍刺撬開,端到小君的麵前。

“身上有沒有錢?”這個人一邊把麵前的錢一張一張,小心地整理好之後,用橡皮筋紮住,頭也沒有抬,問了句。

“一百塊不到。”小君猶豫了一下,說。

“也……拿出來。”這個人頭依然沒有抬,他的軍刺就放在貨架上,小君想該怎麽把軍刺奪過來,不過她還沒有動手,這個人卻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淡淡地問了句:“你十幾歲?”

“二十。”小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

“警察?”這個人繼續說。

小君大吃了一驚,脫口而出問了句:“你怎麽知道?”雖然她現在還不算一個真正的警察,但是畢竟是警察學校出來的學生。

“你見到我殺人,非但不跑,還敢來抓我,就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而是一個為了責任不怕犧牲的中國警察……中國好警察!我抓你的時候,你本能的反抗,我看得出,你練過,否則,你早嚇昏了……”這個人一邊說,一邊整理楊落的皮包,把錢收拾好,其餘的東西都丟在一邊。

“為了這點錢你就可以殺兩個人?”小君怔了怔,憤怒地問。

“你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孩子,永遠不知道窮有多麽可怕!”這個人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你不是白水河市的人?”小君心中一動,說。

“不是,我甚至不是中國人,我的名字叫阮大雄。”阮大雄把所有的錢都放進背包之後,把背包背上,淡淡地說:“現在我要想辦法走了。”

“外麵已經全是警察……”小君冷靜地說:“你怎麽走?”

“就是白水河市所有的警察都來了,我一樣可以走。”阮大雄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些煙絲,和一個小本子,從小本子上撕下一張紙來,卷起煙絲,不慌不忙地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還是我們越南人的煙有味道……”

“越南人?”小君不動聲色:“你是一個殺手?”

“算是吧!”阮大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小君這才明白他的軍刺應該是越南特工喜歡用的一種殺人利器。幾十年前,中國軍人曾經和越南特工在叢林之中用刺刀對刺刀地拚過,最後的結果是中國的56式三棱刺刀完勝越南刺刀,那是一場真正男人、硬漢之間的對決!

“殺手殺人是不是要錢?”小君忽然靈機一動,問道。

“當然,否則,叫什麽殺手。”阮大雄很享受地吸著煙,點點頭。

“你殺一個人要多少錢?”小君忙問。

“看要殺什麽人,有的幾千,有的幾萬,有的甚至幾十萬,關鍵是要看殺的是什麽人,身份地位高,難度大,價格也就越高……”阮大雄淡淡地回答。

“如果我要殺人,能不能請你?”小君大膽地盯著他,說。

阮大雄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當然——”

“如果我要找你的時候,到哪裏找你,怎麽找你?”小君認真地問。

“緬甸,果敢老街,阮大雄。”阮大雄微微一笑,“隻要你能到了那裏,就一定可以找到我,如果你來找我,我給你半價……不過隻殺一個人!”

“真的?”小君緊緊地看著他的臉問。

“殺手一諾千金。”阮大雄臉上的微笑凝固了,有些無可奈何:“我好像……是上了你的當呀!”

白水河市,公安局局長東方劍接到報警,剛剛趕到現場。東方劍五十歲左右,鐵骨錚錚,一身正氣,一張臉如鋼鐵鑄成,一雙眼睛如刀一樣鋒利。他是幾個月前才從濱海緊急調到白水河市的。他的身後,是兩個特警狙擊手,他們全副武裝,頭上戴著麵罩,隻露出一雙如鷂鷹一樣銳利的眼睛。

東方劍手一揮,兩個特警狙擊手就在附近隱蔽起來,黑洞洞的槍口在黑暗之中尋找目標。東方劍前麵是幾十個警察,十幾輛警車上的警燈閃爍,他們已經把小商店團團包圍。大家都麵色沉重。隻有談判專家在對著裏麵喊話,一遍又一遍,徒勞地喊話……

“局長,凶手已經殺了兩個人,現在脅迫了一個人質在裏麵,他根本沒有要逃跑的意思……”刑警大隊隊長秦風麵色凝重地對東方劍說。秦風二十七八歲,劍眉,虎目,沉穩平靜,一表人才。旁邊是他的助手趙豐、許國棟,還有一個明眸皓齒,清秀動人的女警察梅玉,她也是不久前從省緝毒大隊抽調到白水河市的,主要負責緝毒。

“報告局長,飛鷹一號找不到目標!完畢。”耳麥裏傳來第一個狙擊手的聲音。“報告局長,飛鷹二號也找不到目標,完畢。”第二個狙擊手也報告說。

“繼續觀察,準備戰鬥。”東方劍平靜地命令說。

“收到,完畢。”兩個狙擊手繼續尋找戰機。

“他脅迫人質,有沒有提什麽條件?”東方劍問秦風。

“沒有。”秦風搖了搖頭:“感覺這個人有點奇怪,這絕對不是一起簡單的殺人案件。”

“高虎。你負責在白水城大橋上布置警力,準備攔截,如果他要逃跑,白水河大橋是唯一的出路,另外,準備流動的警力,隨時準備靈活行動……”東方劍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布置下去。他一生之中,經曆過無數次險惡的戰鬥,早已經鑄成鋼筋鐵骨,臨危不亂。

高虎是白水河市公安局刑事警察第二隊隊長,高大魁梧,是一個作風過硬,思想過硬的好警察。雖然東方劍才調任白水河市公安局不久,但是對高虎,是早有耳聞。

“是。局長。”高虎立刻布置下去。

東方劍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雙眉一揚,嚴肅地說了聲:“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有多大的本領。要在白水河市翻多高的浪……”

“你起來,站到門口去,如果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就要配合我,你應該相信,我要殺你,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雖然我不想殺你,但是你不要逼我殺你……”阮大雄吸了最後一口煙,站了起來,淡淡地對小君說。

小君點點頭,她慢慢地走到門口,忽然感覺有一個尖銳的東西抵在自己的腰上,一絲寒氣從腰上滲透進她的身體,再逐漸擴散到全身……

小君一站到商店門口,東方劍渾身一顫。這不是小君嗎?她怎麽到了這裏?小君是他的戰友楊江的獨生女兒,楊江已經以身殉職了,如果他的女兒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麽對得起死去的戰友,更何況……

東方劍鋼鐵鑄成的心第一次亂了。

“我要和公安局局長東方劍談話。”阮大雄站在小君的身後,淡淡地說。

“我是公安局局長東方劍,你有什麽要求?”東方劍說。

“外麵的警車讓開一條路,我要一輛加滿油的警車,車門全部打開,停在商店門口,車上放10萬現金,半個小時辦不到,我就殺人……”阮大雄不慌不忙地說。

然後他拉著小君慢慢地退了回去,根本不給東方劍還價的機會。

“叔叔”,小君也看到了東方劍一張如鋼鐵一般堅強的臉,一雙不為任何強暴勢力所屈服的眼睛。一看到他的眼睛,小君就仿佛看到父親的眼睛一樣,感覺父親就站在自己的身邊,會嗬護自己,心裏便漸漸平靜下來。

但是她沒有喊出來。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你不能傷害人質。”東方劍威嚴地說。

“我隻要錢。不想要人的命。”阮大雄淡淡地說了句。

兩人坐在商店的貨架後麵,阮大雄不客氣地撕開兩袋花生,擰開一瓶白酒,一邊問小君:“你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我給你拿!”

“來瓶可樂,來個麵包。”小君剛從車上下來,又餓又渴。她要補充自己的體力,找好時機,和這個殺手一搏。

阮大雄果然給她拿了瓶可樂和一個麵包。在小君平靜地吃著的時候,阮大雄說:“難道你就不害怕我殺了你?”

“如果你要殺我,我害怕又有什麽用?”小君說。

阮大雄微微一笑,點點頭,什麽也不說了。

二十五分鍾的時候,東方劍用對講機給兩個狙擊手下了命令:“準備戰鬥。”然後他對商店裏麵喊:“我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請你不要傷害人質……”

商店的門慢慢開了,前麵出來的是小君,然後他看見一隻黝黑剛勁的手握著一把軍刺,抵在小君的小腹上,另一隻手掐在小君脖子上,而他的手中,居然握著一枚手雷。阮大雄躲在小君的身後,小君無法看到他的麵孔。

阮大雄手中有手雷,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使狙擊手能打中他,但是他的手一鬆,手雷掉下來,小君也沒有生還的可能。而且附近這麽多的車和警察,勢必傷亡更大。

“放棄第一套行動方案。”東方劍對兩個狙擊手下達了命令。阮大雄和小君已經上了車,阮大雄熟練地發動車,在車衝出去的那一瞬間,他手中的手雷扔了出去……

“臥倒!”東方劍一聲大吼,他的身邊有七八個警察,而且那手雷剛好落在他的麵前,他沒有猶豫,人如山一般撲倒,用自己的身體壓在手雷上……

在車上的小君忽然一拳打向阮大雄的太陽穴。那一拳出手快,準,狠,如果一旦打中,阮大雄絕對不好受。但是阮大雄一側腦袋,就讓過了她的拳頭,頭一擺,撞在小君的胸口上,把小君整個人撞了回去,砰!小君的頭碰在門上,“嗡”的一聲,大腦和眼前一片迷茫。

阮大雄的嘴角泛上一絲冷笑,淡淡地看了一眼小君。小君軟軟的,渾身無力,一時間是無法動彈的。

電光石火的瞬間。

那顆手雷並沒有爆炸,壓在上麵的東方劍慢慢起身,抓起手雷一看,裏麵填的是沙土。而阮大雄的車已經向白水河大橋飛馳而去。

“大橋上的隊伍負責攔截,所有的車輛追上去,狙擊手準備,找到機會,消滅他。”東方劍不慌不忙地命令,再補充了一句,“注意人質的安全……”

白水河大橋的南岸,已經布置好了阻擋的車障,一排警察隱藏在車後麵,一支支冰冷的槍口對準大橋中間。阮大雄的車一馳上大橋,北岸的交通警察就封鎖了道路。但是阮大雄卻把車開到大橋中間就停了下來,不慌不忙地下了車,淡淡地看了一眼小君,從橋上一躍而下。

大橋下麵,一片黑暗,隻能聽到巨大的水轟鳴聲。

東方劍和秦風的車趕到現場,東方劍拉開車門,把癱軟在車上的小君一把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裏。秦風在後麵看到,局長的身體在微微顫動,秦風的心裏正奇怪,小君抱住東方劍的脖子,痛苦地叫了聲:“叔叔,我真沒用,讓壞人跑了……”眼淚就滾落下來。

“你還是個孩子。”東方劍的一隻大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心,低聲地安慰她,小君伏在他的懷抱裏,感覺他的懷抱和父親一樣雄厚,溫暖。

白水河市公安局會議室,煙霧繚繞。秦風和東方劍剛剛給小君做了詳細的筆錄,也摹擬了凶手的畫像,所有的幹警辦公桌上都有一份筆錄,一幅畫像。

阮大雄。四十歲左右,皮膚黝黑,越南人,職業殺手,用一把越南軍人常用的三棱軍刺,冷血……

“大家談談你們對本案的觀點。”東方劍把煙頭狠狠地按熄在煙灰缸裏。他緩緩地站了起來,身體挺直如偉岸的山嶽,雙目如電一般掃過大家,說。

秦風的臉上微微一紅,他坐在東方劍的旁邊,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局長的五個指頭在顫動,那是憤怒。局長是一個嫉惡如仇,鐵骨錚錚的警察,對於一切犯罪分子,鐵腕打擊,絕不手軟,怎麽能容忍犯罪分子在自己的管轄地帶殘殺無辜的婦女和兒童?但是他對於自己的屬下卻是那麽愛護,即使在麵對可能會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險時刻,他也能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體壓在手雷上。

多麽偉大的警察呀!為什麽當時我就沒有勇氣撲倒在手雷上呢?

“考慮到凶手作案的地點,時間,以及殺人的凶殘狠毒,從容麵對數十警察,並且拋出假的手雷,成功逃到白水河大橋,從大橋上跳下。從這一係列情況來看,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凶殺案!”秦風站了起來,不慌不忙地說,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風身上。秦風停頓了一下,又說:“但是我有一點不明白,阮大雄從大橋上跳了下去,活下來的機會有多大?”

會議室一片靜寂。

“我認為,阮大雄從大橋上跳下去,是計劃的一部分,大家有沒有注意,阮大雄在商店裏喝白酒吃花生米,這已經是準備,冬天的河水雖然冷,但是水流並不急,如果水麵上有船隻接應,阮大雄完全能夠全身而退,而這個計劃,是當時我們根本沒有預料到的……所以,我同意秦隊長的觀點。”高虎站了起來,嚴肅地說。

東方劍點點頭,臉上的表情依然如鋼鐵一般。

“如果定性為謀殺案,那麽,我們就應該從兩個方麵入手,第一,查受害人的關係網;第二,找到凶手。我負責帶一隊人查受害人的關係網,高虎帶一隊人先發出協查通告,然後到白水河市下遊一帶,尋找目擊證人,如果能找到阮大雄的屍體更好……”秦風說到這裏,微微一笑,大家都笑了一下,辦公室裏沉悶的空氣終於被打破了。

“就按照秦風的方案立刻行動,不把這個案件偵破,我東方劍就改名換姓,一輩子不穿這身警服。”東方劍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雙目一瞪,吼了聲,“有什麽消息,立刻打我電話,我會二十四小時等你們的好消息!”

秦風和高虎“呼”地站了起來:“是,局長。”

在秦風和高虎帶隊出去之後,東方劍一邊翻閱材料,一邊對辦公室一個幹警王濤說:“小君還在我的辦公室裏休息,麻煩你去把她叫過來一下。”

“小君是不是幾個月以前準備調任白水河市公安局局長的楊江的女兒?”王濤好奇地問道。

東方劍點點頭,心裏隱隱一陣疼痛,他和楊江是幾十年前的戰友,更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忽然之間人就走了,東方劍能不難過嗎?但是他是一個警察,永遠把悲痛藏在心裏,從不輕易流露出來。

小君很快過來了,雙眼紅腫,顯然是傷心地哭過。東方劍嚴厲地看了她一眼,說:“楊小君,你是一個警察的女兒,而且不久之後,你也將是一名人民警察,怎麽能輕易哭呢?”

“叔叔,我心裏難受。”小君低下頭,不敢麵對東方劍嚴厲的目光,小聲地回答。

“麵對凶殘的歹徒,難過有什麽用,要鼓起勇氣,抓到歹徒。”東方劍說。

“是。叔叔。”小君用衣袖擦去了在眼眶裏轉動的淚水,勇敢地抬起頭,卻看見東方劍已經埋下頭在翻閱資料。

“小君,你這次到白水河來有什麽事情嗎?”東方劍沒有抬頭,但是小君卻感覺到他的眼睛如利劍一般可以看透自己的心。

“這兩天警校放假,我特意來看嬸嬸的,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嬸嬸了,心裏很想她……”這是她第一次說謊,心跳得很厲害,不敢看東方劍。

“這孩子,嬸嬸沒有白疼你……”東方劍也沒有注意小君的眼睛,臉上有了一絲難得的微笑,“對了,你有沒有餓,想吃點什麽嗎?我打個電話讓吳媽給你準備好。”

“不餓,不想吃。”小君搖搖頭,“我最遲後天就要回學校。”小君繼續說謊。

“回學校之後,電話不要關機,我們有可能還要向你了解情況,我讓王警官送你回去,這些天我沒有時間陪你看白水河市了。”東方劍歉意地對小君笑了笑,“王警官,麻煩你把小君送到我家去一趟。”

王濤開著車,把小君送到了白水河市警察家屬樓東方劍的家中。

東方劍的家中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妻子方婷,以前是一個中學教師,溫柔善良,美麗動人,但是在十幾年前發生過一次車禍,雙腿被截肢,隻能依靠輪椅生活。在家裏照顧方婷生活的是一個年紀較大的女人,叫吳蘭,臉上有很多斑點,腰很粗,平時不愛說話,但是做任何事情都很細心。她已經無微不至地照顧了方婷十幾年。東方劍和方婷都客氣地叫她吳姐,小君則親熱地叫她吳媽。

東方劍沒有孩子,對小君疼愛有加,儼然自己的孩子一樣。

“嬸嬸,我來了。”一進屋,小君就撲到方婷的身邊。方婷激動地拉著她的一雙手:“小君,嬸嬸想你了呀!”

“我也想嬸嬸,這不,就來看您了。”

方婷把她摟入懷中,親了親她的臉:“餓了沒有,我叫吳媽給你煮點吃的。”

“嬸嬸,我不能多吃了,再吃,就成豬了。”小君忙說。歡樂在屋裏飄**。

第二天,小君就離開了東方劍的家,她說是回學校,但是卻並沒有離開白水河市,而是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租了間房子,她要留在白水河市,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很快,她便在歡樂園大酒店找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