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後媽

關於能否抓住凶手,我不敢奢望,因為我害怕失望。我已經習慣了凡事做最壞的打算,因為隻有這樣,當遇到的處境沒有那麽壞的時候,我的心中才會感到一絲絲欣慰。

1

第一次跟杜帥吵架,是在鑫鑫一周歲的時候,起因是他認為我是性冷淡。

這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聽說這個詞,他可能是上網查過,或是谘詢過那些不正經的同事,總之這個詞從他的嘴裏蹦出來的時候給我嚇了一跳。

那天晚飯的時候他喝了一點酒,因為兒子滿周歲,一家人都很高興,婆婆還特地下廚做了一桌豐盛的菜肴。酒是公公買的,他特地多買了一瓶白酒,打算跟他兒子好好喝一次。

席間,我一直忙著照看一歲的兒子,沒怎麽吃飯,也沒怎麽顧上杜帥。倒是婆婆對公公飲酒過多而不滿,成為我對這頓飯唯一的記憶點。因為看到孫子活潑健康的緣故,公公有些得意忘形,頻繁跟杜帥舉杯。以至於很快酒醉的他,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婆婆那嚴厲的眼神。幾次眼神的攻勢以及幹咳的提示都無效以後,婆婆直接奪走了公公的酒杯,啪地一聲倒扣在她的飯碗旁邊。

公公的身體不宜飲酒,這是大夫一再交代的。礙於婆婆的嚴厲,公公隻好意猶未盡地勸他兒子多喝,他則在一旁羨慕地看著。

末了,杜帥也喝多了。對此,我並沒有在意,因為他喝多以後隻是睡覺,並不胡鬧。

誰知道晚上的時候,稍微有一點醒酒的他,突然朝我的身上壓了過來。

我一把推開他:“你幹嘛?”

“來一炮,好久都沒做了。”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小床裏的鑫鑫:“孩子剛睡著!”

他粗魯地撕扯我的內衣:“沒事。醒著也沒事,他還小呢!”

我突然心裏一陣莫名的反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酒氣的緣故:“別碰我!”

我猛地翻身,將身材瘦弱的杜帥摔去了一邊。

杜帥愣了一下,又朝我壓上來。

我一把將他推開。

杜帥的腦袋砰地一聲撞到床頭,惱羞成怒起來。

“你推我幹嘛?有毛病吧!”他說。

我自覺理虧:“總之,不做。”

“為什麽不做?”

“就是不想做。”

“為什麽不想做?”

“不想就是不想,沒有為什麽。”

“一年多沒做了!”

我的腦海裏迅速回憶著上一回**的時間,確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像自從懷上鑫鑫,我就沒有讓他再碰我,現在孩子都滿周歲了。

“我不舒服。”我隻好撒謊。

於是,他說出那句讓我驚嚇的話:“你是不是性冷淡啊?”

“什麽?”

“性冷淡!我看你就是!”

“你從哪聽說這個的?”

“你別管。”

“不想**就是性冷淡呀?”

“對呀,你就是!”

“我不想跟你爭論這個。”

“要不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我沒病!”

“有沒有病不是你說了算的,那得醫生說。”

“我不去!我沒病!”

“誰信呀!”杜帥打算就此事跟我爭辯到底,他還翻出以前的事來論證他的觀點,“我覺得你有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

“什麽問題?”

“你自己沒發現麽?你每次洗澡的時候,都把衛生間的門鎖死。而且,那門上的玻璃本來就是不透明的,你還得在裏麵掛塊簾子擋一下。”

“我那不是怕公公撞見麽。”

“我爸他傻呀?兒媳婦在裏麵洗澡,他還往廁所裏闖?”

“這就是有病嗎?”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每次洗完澡,就要用好幾條幹毛巾,把身上擦得非常幹。擦完還一直拿吹風機不停地吹,每次都要吹幹半個小時以上,你也不怕脫皮!”

“我那是怕受潮起疹子。”

“拉倒吧,你就是害怕身上沾水。”

我的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杜帥的話,把我瞬間帶回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我躲在機井房的門外,看到警方從井水裏撈出兩具屍體。我看到我母親全身**,皮膚被水泡得蒼白,冰冷的井水從她的身上向下流淌……

“啊!”我尖叫起來。

叫聲把杜帥嚇了一跳。

隨後,房門被推開了,是婆婆。

他看著赤身**的杜帥,在看看抱著被子蜷縮成一團的我,瞬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她朝我白了一眼,然後問他兒子:“她還不讓你碰?”

杜帥沒做任何回應。

“你別以為你生了個兒子,在這個家就有功勞了。”婆婆這是在對我說呢,“別忘了杜帥是你男人,你這麽對他是要遭報應的!”

我的火氣突然竄起,我剛想問問她我遭什麽報應,她早已走人了。

我隻好把火氣衝著杜帥發了:“你跟你媽說了?!”

“說過。”

“不怎麽什麽都跟你媽說呢?”

“我樂意!”

“離開你媽,你就不能活了?!”

“你離開你媽,倒是能活,還活得好好的!”

也許這是杜帥一句不經意的氣話,但是這句話卻像是尖刀一樣深深地刺進了我的心髒,讓我疼痛萬分。

“你混蛋!”我說。

“你不混蛋?!”

“我要跟你離婚!”這是我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離就離。這樣的日子過下去也沒勁!”

我迅速起床,收拾了一袋子衣服,然後拿去客廳,在沙發上坐到了天亮。

天亮以後,我出了家門,坐著最早一班客車,回了鄉下的家裏。

我突然回家,父親倍感意外:“你咋回來了?”

“我想跟杜帥離婚。”我直言不諱。

“咋了?”

“他說我性冷淡。”這是我心裏的話,這話我沒好意思跟父親說。

我說的是:“沒有共同語言。”

“孩子都生了,怎麽沒有共同語言?”

“他跟他媽現在都針對我,對我百般刁難。我在那個家,就是受氣的命。”

“哪個媳婦在婆婆麵前不受氣?快回去吧!”

“不回去。這婚我離定了。”

“我不同意。”

“憑什麽?”

“憑我是你爹!”

“那也不能幹涉我,我都多大了?!”

“你得為孩子想想。他才一歲,就沒爹沒娘?”

我頓時語塞。

“趕緊回去,趁著還有車。”

“你相的那個對象呢?最近咋樣了?”我開始轉移話題。

“黃了。”

“咋又黃了?”

“她嫌棄我唄。”

“她一個寡婦,嫌棄你什麽?”

“說我總喝酒,不愛幹活。精神頹廢,不會關心人。就這些唄。”

“那她說得沒毛病,你確實這樣子。”

“那是以前。”

“現在也差不多少。”

“咦?你這兔崽子!趕緊滾回城裏去,別在我跟前氣我!”

“我打算在家裏住幾天,陪陪你。”

“我用不著你陪。”

“要不我在城裏給你找一個?”

“不要。養活不起。”

“關鍵是你找的那些吧,看著都不太靠譜。”

“靠不靠譜我心裏有數。”

“有啥數啊,一天天喝得五迷三道的。”

“咦?!”

說著,父親舉起煙灰缸要打我。我知道他是嚇唬我,所以我也沒躲。他見嚇唬無效,又尷尬地放下了。

這就是這一年,我們家的情況。

我,仍舊不認為我是杜帥嘴裏所說的性冷淡。

我的父親,也錯過了幾個相親對象,續弦的計劃一直沒能實現。

好在,沒過兩天,杜帥就親自來鄉下接我了,還跟我道了歉。我同意跟他回家,盡管,我知道他的道歉可能不是真心的。

好在,沒過幾年,父親就認識了一個叫做卜春英的女人。盡管,我覺得她不像是個會過生子的女人。

日子總得繼續,不是麽?

2

我跟卜春英第一次見麵,是在鑫鑫三歲的時候。

見麵是父親提出來的,他的意思是想抓緊把婚禮辦了。因為周六要去醫院幫公公取化驗單,所以,我把見麵的日子定在了周日。

為了重視起見,我還特地帶了鑫鑫一起回去。

一路上,坐在客車裏,我就在心裏合計著,這一次說什麽都要幫父親一把,哪怕是用一些花言巧語,也要把這女人留在我們家。

再加上我和杜帥都在糧庫上班,收入穩定,手上也有了一點積蓄,所以父親再婚的事我還是有一些底氣的。

卜春英是一個外向型的女人,做事喜歡把麵子做得好看。這一點我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因為她特地跑到大門外來迎接我,搞得好像我家老宅已然成了她的家一樣。

“卜阿姨好!”我想趁機提醒她注意身份。

誰知道她根本不拿自己當外人:“走,回家吃飯。”

說著,她伸手要去抱鑫鑫。鑫鑫從小怕生,直往我的後麵躲。

卜春英卻毫不尷尬,直誇讚道:“這小子長得真好看!”

我則忍不住直奔屋裏,想看看這女人給我準備了什麽好飯。誰知道桌子上擺的兩碟炒青菜著實給我看傻了,心裏麵直範嘀咕,以為他們都吃過了,就我一個人吃。

實則不然。

我們這三個大人一個小孩的中午飯,就是這兩碟炒青菜,外加一碗白米飯而已。

我實在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咋了,飯量都這麽小?”

卜春英早有一大堆話在等著我:“居家過日子,能省則省嘛。再說了,我跟你爸都是老年人,多吃青菜有利於身體健康。”

從她的話裏,我不難捕捉到幾個信息。首先,她是想告訴我,她是一個賢惠女人,很會節儉過日子,把她娶進門,超值。然後她還讓我知道,她吃得了苦,還懂得養生,而且很在乎我父親的身體。總之就是,她很能操持家務。

我吃了幾口,她還一直問我:“好吃不?吃得習慣不?”

我沒心思評價她的手藝,炒菜葉子而已,再好吃也好吃不到哪裏去。我隻是心裏覺得別扭,我不喜歡她這種刻意表演出來的賢惠,而且說實在的,用減少一頓飯預算的形式讓我覺得她節儉,我真的覺得哭笑不得。

我沒有繼續深究這女人的價值觀和出事風格等問題,因為我的心裏,隻有促成婚事這一件事。

於是,在飯後,在她勤快地收拾完之後,我拉著她坐下來,嘮了一會兒家常。

我故意漫無目的地瞎聊,比如愛好呀,家庭呀,最近的見聞呀什麽的。但是很快,我發現我沒有辦法正常地跟她聊天,因為她無論聊什麽,都會非常生硬地顯示她的賢良淑德。

比如當我問她喜歡什麽業餘活動時,她會說她喜歡織毛衣,還說正在給我父親織一件秋天穿的厚毛衣。我稍微誇她手藝好,她就說要給我和鑫鑫各織一件。

因為此次是第一回見麵,凡事我都會往好的地方去想。所以我以為,她這麽刻意想在我的麵前表現出好的一麵,說明她是很想進入我家裏來的。於是,有了這一層判斷以後,我就不再跟她繞圈子了,我打算直奔主題。

“我看你跟我爸挺合適的,要不,你們就抓緊把事辦了吧。”我突然說。

說完,我細心地觀察著卜春英的反應。

“都一把年紀了,辦啥辦?!”她害羞起來。

“就是因為年紀大,幸福才來之不易呢,才越應該好好辦一辦呢!”我鼓勵道。

“我跟你爸商量過,辦婚禮就簡單一點,請幾桌熟人吃吃飯得了。”

得,人家是商量過的,看來她心裏早有了打算,那我得好好問問了。

於是,我說道:“卜阿姨,你倆想咋辦,跟我直說就行。當兒女的,肯定大力支持長輩呀。”

卜春英一本正經起來:“婚禮的話,就在村裏辦就行,咱們不學現在的年輕人,搞場麵那一套,動不動就擺個50桌。”

還想擺50桌,我倒抽一口涼氣:“那擺多少?”

“我看呐,20桌得了。”她還挺大方的。

我的心裏一陣發涼,別說是20桌了,以我家村裏的地位,我估計,能請來的人坐滿兩桌都難。

此處我和父親對視了一眼,心中滋味隻有各自清楚。

為了打消卜春英的顧忌,我假裝大方地說:“那行,到時候把親朋好友都請來,村裏的熟人啥的,熱鬧熱鬧。”

卜春英見我好說話,開始自信起來,直言不諱地對我說:“結婚以後,我跟你爸搬進城裏去住。這樣的話,離你近一點,照顧你和孩子都方便一些。”

“啥?爸,你要進城?”

我爸沒吱聲,我估計,這隻是卜春英的主意。

“對呀。把這房子賣了,進城。”她替我爸回答我。

聽到要賣老房子,我的心裏瞬間警覺起來。

“進城以後住哪呀?”

“住我那裏。”

“你在城裏有房子?”

“有啊。租的。”

“進城以後,你倆靠什麽生活呢?”

“做買賣唄。”

“做啥買賣?”

“開個超市,或者服裝店,都行啊。”

我無語了。

父親見我不說話,打圓場說道:“你卜阿姨就是這麽一說,還沒決定呢。”

誰知道卜春英卻說:“不開店也行,那就在城裏買個房。結婚的話,我反正就這倆條件,滿意我一樣就行。”

談到這裏,我已經能夠很清晰地總結出卜春英提的條件了,把我家鄉下這個老房子賣掉,去城裏買個房子,或是用這錢開個店,結婚的時候,擺20桌酒席。

我哭笑了一下,收起我臉上善意的笑容,認真地對那女人說道:“再婚是你和我爸的事,我這個當兒女的,不會多問,你們自己商量好就成。我隻提兩點我的擔心。一個是我爸,你一輩子生活在農村,靠種地為生,讓你進城做買賣,你做得了不?再一個,是這老房子,絕對不能賣。”

父親低著頭,陷入了愁思。

卜春英迅速不高興起來:“你爸不會做買賣,不是還有我呢麽?!”

“讓一個老爺們離開他擅長的營生,整天靠一個女人過日子,你覺得他能舒坦嗎?”

“我可以教他呀!”

“你看看他,都多大歲數了,你讓他坐在服裝店裏賣衣服,不影響客人心情嗎?”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可以開個超市呀。”

“你不怕他給你喝黃了呀?就他這酒量。”

卜春英啞口無言,滿臉寫著心有不甘。

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來一句:“那房子呢?為什麽不能賣?住在這農村有什麽好的?”

“沒什麽好的。”我站起來,拉起鑫鑫,打算告辭,“但是我媽和我弟的墳地都在這兒呢!”

父親看著生氣離去,起身想要從中調和:“都別生氣嘛,這不是商量呢嗎,誰也沒說死。”

“這孩子,可真倔!”身後那女人對我評價。

我沒再搭理他,出門之前,我回了父親一句:“我說死了,房子就是不許賣!”

這就是我和這位所謂的後媽的頭一回見麵,以笑臉迎人為開端,以不歡而散為收場。中間,經曆了簡單的轉折劇情,之後急轉直下,讓人氣憤。

也就是說,卜春英想賣我家的老房子,是從她剛認識我父親就產生了的想法。從我們第一次見麵,她就明確地提了出來。當然,我的態度也一直是沒有改變過的,我始終都不同意。

後來的日子,我沒有主動示弱,我對她很不喜歡,我想拖她一段時間,讓她自己想想清楚。

誰知,沒過多久,見我不肯示弱,她竟然主動找上門來。

當她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和孩子,順便認認門。往後就要成為一家人了不是!”她依舊是笑臉做開場。

我著實不想讓她來我家,好在公公和杜帥都在醫院,鑫鑫在房裏睡覺,隻有我和婆婆麵對她,不然,真夠熱鬧的。

卜春英進屋以後,在屋裏轉悠了一圈,就跟我的婆婆套起近乎來:“親家,你這房子多少錢一平?挺貴的吧?”

我婆婆習慣性對外人裝窮:“不貴。這個小區是糧庫的職工福利房,便宜。這也沒買多久,還欠著房貸呢。”

我的心裏暗暗地為婆婆虛虛實實的話擔心,她也許也不喜歡這個自來熟的所謂親家,說起話來雲裏霧裏的,沒有實際。

卜春英也不傻,能聽出來我婆婆說話都在防著她,於是隻管跟她兜圈子,就是不提此行目的。

她來的目的,實際上我心裏是清楚的,但我就是裝傻,也不主動提及。

就這麽,三個女人聊了一個多小時閑話,卜春英開始頻繁地看牆上的掛鍾,我知道,她憋不住了。

婆婆也看出她的反常,直問:“你這回來,有事呀?”

“沒啥大事。就是來找小文商量一下我跟他爸結婚的事。”

“上回小文回去,你們不是商量過了嗎?”婆婆問。

我沒有把回去之後發生的事情告訴婆婆,婆婆似乎猜出了我們之間的不愉快,她故意問,是想給我們兩個難看。

“小文這孩子,上回死活不同意我們賣房子。這不,我今天也是來商量這個事的。”

婆婆自以為是地點了點頭,責問我:“家裏老人的事,你老跟著摻和啥?”

我的胸口像有一口鮮血差點噴出。

“鄉下的房子,不像城裏的一直在漲。越是老舊,越是放在那沒人住,就越是不值錢。依我看,趁著現在有人買,趕緊賣了吧。”

婆婆的話立即讓卜春英感激得無意形容,她可能做夢都沒想到,在這個問題上,居然可以得到支持。

我心裏很清楚,婆婆對我總是往鄉下跑頗有意見。要是房子賣了,斷了念想,我也就能踏踏實實地在家帶孩子了。

我不打算繼續表麵我的心意,我也不打算爭辯,因為以一敵二,我沒有勝算。於是,我的心裏,迅速地生出一計。

我站了起來,做出送客狀,說:“賣房子的事,回頭再說吧,不是說賣就能賣出去的。卜阿姨,我送送你吧。”

卜春英以為我有話要跟她單聊,臉上難以掩飾地喜悅起來,非常痛快地起身,跟我出了門。

送出小區外,我對她直言不諱地說:“賣房子的事,你以後再也別提了,肯定是不可能的事,隻要我還活著。但是你要是願意跟我爸把喜事辦了的話,我願意給你們拿一筆錢。”

“我們怎麽能要你的錢呢?”這話說得,不軟不硬,明明是在拒絕,卻聽著像接受。

“你也看見了,我家買房沒多久,房貸還沒還清。好在現在孩子漸漸大一些了,我和杜帥都能安心上班了,加上工資又漲了一次,我們手頭這才有了積蓄。這麽著吧,多了我也沒有,我給你們拿兩萬吧。”

聽到是這個數字,卜春英的臉上既沒漏出喜悅,也沒漏出失望。

她隻是稍微琢磨了一下,隨後說了一句讓我似懂非懂的話,就離開了。

我看著她臃腫的身影,那落寞的背影,突然,心生憐憫起來。

都是女人,的確,有的時候不應該互相難為。

回家以後,她那句話一直在我的心裏徘徊,但我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麽心情說的,或許,她也就是隨便那麽一說。

她說的是:“我看你也不容易。”

3

跟叔叔嬸子最近一次見麵,並不是在父親再婚的儀式上。

他們是收到了消息的,但都沒有來。

為了以示誠意,我曾經特地登門邀請,但跟幾年前一樣,嬸子一看是我,根本不給我開門。

後來我去找到他們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堂弟,才把婚訊的邀請帶到。

這位比我小了近10歲的堂弟此時正在城裏麵讀高中,是寄宿製的,隻有周末才回家。因為離得不算遠,所以我去看幾回,當然,這件事隻有我和杜帥知道,尤其是這小子的父母,都是不知道我們有來往的。

因為算是老來得子的緣故,所以叔叔對這個兒子格外重視,從小溺愛,百依百順。還不惜花重金、托關係,送到了城裏的重點高中,目的,是希望這小子將來能考個好大學,光宗耀祖。

他的名字叫苑小光,現在是我們老苑家這一代的獨苗。

他的為人處世還算老成,對我這個姐姐也算尊重。所以當我要他把他的父母拉去我父親的婚禮的時候,他拍著胸脯答應得很幹脆。

有他這句話,我的心才徹底放下。

可是父親婚禮的當天,叔叔和嬸子還是沒有來,隻有小光一個人來了。

小光的麵子都沒給,可見,當年的事在叔叔的心中已經留下了難以解開的疙瘩。

父親似乎早有心理準備,所以當日隻是熱情地招待小光,把他當成個大人一樣對待。我知道,他這麽做,是想在同村的人麵前,挽回一些家族和睦的印象。但這是多餘的舉動,因為村裏的老人哪個不知道,我們兩家有多久沒有來往了。

我則忍不住,在小光吃飽飯要走的時候,把他拉去院門外麵,問個究竟。

“你爸媽到底咋說的,你跟姐說實話。”

小光猶豫了老半天,才決定出賣他爸媽:“他們說,這麽大歲數了,還結婚,真給老苑家丟人!”

這話聽了讓人生氣,可我沒表現出來。因為我尚可理解他們,當年警察調查他們的事,讓他們在村子裏麵丟了人,現今他們自然希望我父親也丟一次人,好讓他們的心態平橫。

我的計劃是想借著父親再婚,把叔叔一家邀請過來,好借由這個契機扭轉兩家的關係。

可惜我的計劃輕易就失敗了,不但敗了,而且一敗到底。

因為再見麵時,又發生了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將兩家的關係徹底降到冰點。

這次見麵,是在爺爺去世時。

爺爺奶奶就住在叔叔家附近,印象中,他們的身體一直很硬朗。由於父親從小就不受爺爺奶奶待見的緣故,再加上母親死後對父親的精神打擊很大,所以父親很少到爺爺奶奶家去,反而是叔叔嬸子那邊經常過去。

奶奶一直不喜歡母親,從母親嫁給父親的那天起,就一直態度冷淡,反而對叔叔娶的媳婦讚賞有加,對嬸子像自家閨女一樣。

可惜結婚之後的那幾年裏,嬸子一直不能生育,但即使是這麽嚴重的事情,也沒能影響嬸子在奶奶心中的位置。可憐的是我的母親,給苑家生了一兒一女,也沒能獲得老太太的好感。可見,我奶奶是個多麽固執的人。

我奶奶不喜歡我爸我媽,自然也就更不喜歡我。所以從小到大,我就沒去過去奶奶家幾回。隻是逢年過節去拜過幾回年,來去匆匆,很少留下吃飯。

所以我對奶奶的印象,仍舊停留在小時候,在母親在世的那會兒,那個固執冰冷的老婦。

父親再婚的時候,他們還是給了麵子的,吃飯的時候來坐了一會兒。兩個人動了幾筷子,但吃的不多。我則打了招呼之後,就沒在他們身邊晃悠,不想自討沒趣。

我弟弟小光是爺爺奶奶麵前的大紅人,受盡了憐愛,看得我心裏一陣酸一陣苦的。

就在婚禮之後不久,爺爺突然去世了,心梗。

“走得很突然,很平和,沒受多大罪。”

這是我從奶奶嘴裏聽到的,爺爺走之前的幾分鍾,還在園子裏澆水。

得知爺爺去世的消息,我第一時間趕了回去。回村以後,我直奔爺爺家,那時候父親和卜春英早已在場。

叔叔和嬸子也在,這一回是我們的正式見麵,多年以來。

小光還在市裏上學,聽說消息之後,特地跟老師請了假,打算明天趕回來,送一程曾經最最疼愛他的爺爺。

這一次雖然是在悲痛的氣憤裏見麵,但是我很珍惜這次的機會,我希望借機緩解矛盾,冰釋前嫌。

在我的努力之下,整個葬禮到火化再到下葬,氣憤都非常好。盡管父親是長子,但是很多事情都是讓叔叔做決定的,給足了麵子,也拿出了和好的誠意。

但是下葬完畢以後,一家人坐下來商量後麵的事的時候,氣憤就不對了。

事情的源頭是叔叔的一句話:“爸死以後,媽一個人生活我不放心,讓她搬到我家去吧。”

父親禮貌性地讓了一下,說:“還是搬到我家吧。小文進城了,家裏麵房子寬敞。”

我其實能夠體會到父親的用意,是想在叔叔麵前表現出體量和大度的一麵來。

可惜好死不死,卜春英插了一句:“對呀,把她現在住的房子賣了吧,搬我們那去,我給她養老!”

她以為她所表現出的大度的孝順,全家人都會給她豎起大拇指。

可惜她的話一出,全家人每一個開心的,全都板起了臉。

我當時恨不得衝上去抽她幾個大嘴巴,如果她不是長輩的話。她怎麽這麽喜歡賣別人家的房子,我兼職是納悶。

我不相信卜春英真的打算給老太太養老,依我看,想要獲得老太太的賣房子錢和棺材本才是真的。

在場的人都跟我一樣,輕易就看透了卜春英的用意。

第一個向她發起挑戰的是嬸子:“她這破房子賣不了幾個錢,還不夠她這幾年吃藥打針的,你就別惦記這個了。”

卜春英立即紅了臉:“我惦記什麽了?這幾天所有事情都是你們家做主,我才說了一句,你們就要翻臉?”

“你的心思別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嬸子的嘴上不依不饒。

“老太太將來死在誰家,遺產就歸了誰家。不是為了這個,你們幹嘛要爭老太太?”沒想到卜春英這蠢貨直接揭底了。

她的話說得粗糙,直把一旁的老太太聽得渾身不自在。

“農村人跟你們城裏人沒法比,能有多少家產?真不夠打針吃藥的呢!”叔叔說。

“螞蟻再小也是肉。”卜春英的比喻讓再場的人哭笑不得。

“如果房子你想分也行,那將來媽養老的錢不夠,你也得出一份!”叔叔說道。

“要我說,公平起見,把房子賣了,錢你們哥倆一人一半。老太太就送去養老院,誰有時間誰就去看看,挺好。”卜春英的話越說越讓人生氣。

“那養老院的錢誰出?”嬸子質問道。

“視能力而定呀。誰的收入多,就多出點。收入少的,就少出點。”卜春英厚顏無恥的程度連我都聽不下去了。

嬸子可不是省油的燈,在她心裏壓根就沒把卜春英當成苑家的人:“你還要不要臉,話都讓你說了。你一個二婚,少摻和我們家的事!”

卜春英霍地站了起來,流氓吸氣漏了出來:“咦,你他媽怎麽說話呢?!”

兩個女人差一點就要動手打起來,叔叔趕緊站了起來,把嬸子按住。

“媽的事,咱倆做決定。你是什麽主意?”叔叔問父親。

“你說吧。”父親早已被卜春英的脾氣嚇到了。

“房子是爸媽的,至於賣還是不賣,她自己做主。就算賣了,錢也是留著給她養老的,咱們誰都別惦記。”叔叔說。

父親點頭:“成。”

叔叔又說:“媽以後在誰家,讓她自己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奶奶。

老太太向她的小兒子靠近了半步:“我在老二家。”

果然,奶奶還是跟她的小兒子親。

父親打算尊重他母親的決定,於是顯得很大方地說了一句給自己下台階的話:“那媽以後想來我家串門的時候,我也隨時歡迎。你可以兩家換著住,想住哪住哪!”

誰知道這句話惹怒了卜春英:“人家抱團排擠你呢,你還傻了吧唧的假大方什麽呀?!要我說你媽就是偏心,什麽好的都留給她小兒子,老大一家不管不顧。

現在的形式我算看明白了,家產都留給老二了,老大這邊毛都沒有!”

“你他媽剛進門才幾天啊,被窩還沒捂熱呢,給你個幾把毛!”

說著,嬸子起身直撲向卜春英,兩個女人正式掐在了一起。

叔叔想要拉架,結果被卜春英給撓破了手臂,鮮血直流。

叔叔的脾氣也不太好,見卜春英蠻不講理,也動起粗來,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個血紅血紅的手印。

老太太見兩家動手,隻顧著護著她孫子,後來怕打碎的杯子和瓶子紮到孩子,幹脆把他拉去外麵躲避。

我和父親極力地想要拉架,可惜叔叔和嬸子以為我們想要拉偏架,所以也沒給麵子,一並痛打。

這一場戰役完畢,奶奶家能砸碎的東西都被砸碎了,不能砸碎的家具也全都散了架。就連一台老式平麵直角大彩電都被砸壞了,可見暴力程度。

當時的細節,我不願過度去回憶,因為出乎我的意料的同時,更讓我痛心。

弟弟扶著受傷的父親回家之後,也很少再跟我走動了。

我的奶奶因為在這場爭鬥中過分地護著叔叔一家,使我非常的氣憤,所以我此後也幾乎不跟她來往了。

卜春英的頭發被拽掉了一大塊,嚷著要報警,爭取獲得賠償。父親拉著她不讓她報警,是不想家醜外揚。

父親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這一場戰役驚動了半個村子,連村長都出麵過問了。

我記得,小的時候,叔叔最疼我。他家沒有孩子,他經常給我帶好吃的。

我也記得,打完架的時候,他很失望。他當著我的麵跟我的父親說,以後都別再來往。

我聽了以後心如刀割,像是當年失去母親的時候,我又嚐到失去親人的滋味。

我的心,從此事之中,受到了很大的創傷。很久很久,我都沒有平複過來。

我甚至有段時間不願意回村子,我的心一直想要逃避。

直到,之後的某天,我得知了一件事,這件事讓我無法再去思考其他不愉快的經曆,瞬間就將我對生活剩餘的美好願景都打破。

我是從父親那裏得知的,是我無心問的一句。因為我發現父親再婚以後仍舊是一個人在家,卜春英時不時還是會回到城裏幾天。問其原因,父親也不清楚,隻是懷疑,她對我們家沒有滿足她的條件而耿耿於懷。也確實,她提的那些條件,擺酒席,買房子,開買賣,這些我們都沒有做到。但是,都已經辦完婚禮了,我以為她已經正式地成為我們家的人了。這時父親才將真相告訴我,我得知以後,氣得一天一宿沒吃沒喝沒睡。

這件事就是,卜春英隻是和父親象征性地在村子裏麵辦了酒席,二個人並沒有正式去領證。

4

這就是我目前的人生狀態。

跟叔叔家,持續保持不來往。

父親也沒有實現再婚的想法,他跟卜春英有一搭沒一搭地來往著,更像是戀愛關係,沒有法律保護。

直到父親得了癌症,卜春英把我家的賣房款卷走潛逃,他仍舊沒有怨恨這個女人。

因為我經常去刑警隊找老全,詢問我母親的案子的進展,所以遭到了我的婆家的不滿。我的婆婆和杜帥一致認為我在小時候的案件中受到了刺激,所以精神不太正常,沒能走出童年的陰影。

再到後來,杜帥因為我的性冷淡,出軌彩票投注站的李海雲,我仍舊沒有得到來自婆家的任何支持。我相信,跟我長久以來任性倔強的行事風格是有一定關係的。

如今,父親的日子所剩不多,我和杜帥已經離婚,在孩子撫養權歸他的情況下,我的唯一念想,就是希望在父親走之前,能把孩子給“借”出來,讓父親見見孩子。

可惜,婆婆一直阻攔我。

在他們家,我們爆發了衝突。

老全進屋以後,想一堵牆一樣朝我迎麵走來,這種寬闊的肩膀和胸膛所帶來的安全感是我一直以來的依靠。

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並且厚著臉皮撲了上去,依靠在他的肩膀抹眼淚:“全叔叔,他們打我!”

老全的臉立即嚴肅起來,他用他慣有的銳利眼光盯著杜帥,嚇得杜帥全身僵直,不敢動彈。

“你怎麽打起老婆來了?誰給你慣的臭毛病?!”老全的語氣十分嚴厲。

杜帥嚇得不敢說話。

婆婆被老全的話映射到,但是也不敢造次,隻是小聲地說了一句:“已經離婚了,他倆。”

“什麽?!怎麽回事?”老全問道。

婆婆怕怕我把杜帥出軌的事說出來,趕緊轉移話題:“全警官,您坐。您這回來,是找小文有什麽事嗎?”

“你別轉移話題!”

婆婆尷尬起來:“嗨,性格不合唄,還能怎麽回事。”

“什麽時候的事?”

“沒幾個月。”

“都離婚了,你們還打她幹什麽?”

老全的語氣有點像是在審犯人,聽得我心裏十分解氣。

婆婆隻好搬出她擅長的強勢來:“全警官,你也說了不是,都離婚了,她還來我們家幹什麽?按你們警察的話說,這叫什麽?擅闖民宅吧?那我們還不能正當防衛了?!”

“少跟我胡攪蠻纏!”老全看起來心中有事,所以不打算過多糾纏,直接問我道,“你說說,他們為什麽打你?”

“離婚以後,孩子判給杜帥了。我這回來,是想跟他們商量,把孩子領回家,玩一天。他們不讓我見孩子,還誣陷我是精神病,還打我。”

“哎?你怎麽血口噴人啊!”婆婆急了。

老全語氣嚴厲地衝著婆婆說:“即使離婚了,父母仍是孩子的兩個直接監護人。這裏沒有你的事,你先回避一下!”

婆婆一時語塞,隻好閉嘴,但是心有不甘,也不離開,隻是後退兩步,在一旁觀望。

老全走近杜帥,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誰給你的權利,阻止孩子的母親見孩子?”

杜帥紅著臉,不敢吱聲。

“即使你們離婚了,小文也是孩子的母親,這一點是受法律保護的,你不能抹殺作為母親的權利。她要見孩子,你們要盡量配合,絕對不能阻止!”

“噢。”杜帥終於說了一個字。

“小文從小遭受家庭變故,非常不幸,是個受害者,大家應該同情她,照顧她。”老全意味深長地說,“本來我打算好好跟你們說道說道的,但是現在既然已經離婚了,再說也就沒有意義了。好自為之吧。”

說完,老全轉向我:“小文,跟我去一趟刑警隊,有好消息告訴你!”

婆婆忍不住插嘴問道:“啥好消息?是不是凶手抓住了?”

我也沒有理會,懷著忐忑的心情跟在老全的身後。心裏,一直琢磨著,老全所說的好消息,到底是什麽。

關於能否抓住凶手,我不敢奢望,因為我害怕失望。我已經習慣了凡事做最壞的打算,因為隻有這樣,當遇到的處境沒有那麽壞的時候,我的心中才會感到一絲絲欣慰。

2016年5月13日,夜,市局刑警隊,我熟悉的地方。

距離母親和弟弟去世25周年的忌日還有10天,我的生活一團遭。如果說這一切最不想被誰看到,我的答案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我麵前的老全。

如今已經身為大隊長的老全,已經是一個50出頭的老刑警。在我認識他的這25年的時間裏,他破獲了無數起大案,尤其擅長人口失蹤類案件以及由此引發的殺人案。他在全省都是非常出名的人物,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名鼎鼎的神探。

但是,他仍舊沒有破獲我家的案子。

這也成了他心頭的痛。

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勝任刑偵支隊長。據說,市局多次作出過這樣的人事任命,但是都被老全拒絕了。

用他的話說,他不想走仕途,他隻想踏踏實實地破幾個案子。

他的身體出現狀況的時候,家人勸他退休,但是他說,隻要那個案子還沒破,我的這身警服就脫不下來。

這些我都知道。

我家的案子,成了市局頭號未破懸案。年代之久,讓無數有心偵破此案的人無從下手,頭疼不已。

魏法醫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這個案子,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老全把我帶進刑警隊的時候,魏法醫也在。

他見到我以後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對我說:“我25年前就說過,這個案子破案的關鍵,是那份精斑物證。”

我注意到,魏法醫也已不再年輕,他比老全還要年長,現在已經成為一個頭發花白,身形瘦弱的老頭。據說,他早已退居二線,並且打算退休了,他的徒弟現在都已經成為主檢法醫師了。

當然,老全的徒弟也挺厲害,一個英俊瀟灑的大學畢業生,叫安小峰。

此時他正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師傅的身後,默契十足地配合著。

老全笑著對老魏說:“對對對,你最英明。要不是你這麽多年對所有物證的細心保管,我們拿能取得任何收獲?!”

老魏也謙虛起來:“這也要靠你老全這麽多年始終沒有放棄!”

二人談話的語氣輕鬆,使我預感到,今天晚上應該有好消息。

果然,魏法醫終於忍不住了,跟老全催促道:“你趕緊告訴她吧,人家都等急了。”

老全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是這樣,小文,我不是告訴過你麽,咱們公安部門的DNA庫已經建立,並且近年已經十分完善了。當年凶手在你母親體內留下的精斑我們做了DNA鑒定,並且把結果都存在了庫裏麵。一有時間,我和魏法醫就會上網去比對,爭取在新入庫的DNA檢材裏發現線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公安部新升級的DNA庫裏,我們比對上了。”

“凶手是誰?”我忍不住問。

“是咱們錦繡市下屬的冉家村的一位75歲的冉老漢。”

“啊?”我驚訝萬分。

“這個結果,我們也很驚訝。但是這就是科學。”

我默默地點著頭。

“我正在向上級匯報,想重新成立專案組,然後馬上去找這個嫌疑人。”

魏法醫聽老全說完,忍不住興奮地說:“時隔25年之後,專案組重新組建,真是讓人欣慰呀!”

老全的消息就像是一針興奮劑,讓絕望的我再次活了過來。

我眼含著淚花,激動地說:“25年前的這起案子,我失去了母親和弟弟,那一年,我隻有8歲。我很感謝市公安局,感謝刑警隊。因為你們25年來,從來沒有忘記過我的母親和弟弟。”

老全說:“小文,我跟你說過,我們一直沒有放棄查案。別說是25年了,哪怕再久,我們也會負責到底的。”

魏法醫:“對對對,命案必破!”

此時,我已經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