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女婿上門

很多事情,一旦破壞了,就沒有辦法再回到原來了。

11-1.

傍晚,佳河縣。

經過大半天的長途駕駛,忠毅終於在快要傍晚的時候開進了佳河縣。他已經盡量地開快了,可是雪路不太好走,好在到的時候天還沒黑,否則就真的不好辦了。

來之前他和徐曉芸通過電話,說是隻要他開到客運站就可以了,徐曉芸會去那裏等著他的。在許多年以前,忠毅是來過一次的,可是過去太久了,他不太記得路了,於是下車跟人家打聽了一次,這才奔著佳河縣裏唯一一個小客運站開去。

快要見到徐曉芸了,他倒沒有那麽緊張了。

經過一路的糾結,忠毅現在已經沒有剛上路的時候那麽忐忑了。仔細想來,本來也沒有什麽可緊張的。他就是太沉悶了,他的性格,一直都太刻板,如果能活躍一點,也許會看上去更瀟灑些,徐曉芸也許喜歡的是那個樣子的男人。

到了客運站門口,忠毅把吉普車停在比較顯眼的位置,下了車,圍著車不遠的地方,溜達了一會兒。

光顧著趕路了,腿都坐麻了。

他這一站起來,再一溜達,突然有些內急。一天的路程,他總共才撒了一次尿,當下隻覺得**憋得慌,得在徐曉芸來之前找個廁所方便一下才行,否則到了徐家直接就往廁所跑,未免不雅。

忠毅鎖了車,跑到客運站裏找廁所去了。

上完廁所,又怕徐曉芸到了看不見他,又匆忙地往回跑。

當忠毅回到停車的位置,發現有一個年輕的女孩矗立在車旁。

看她的樣子,像是在等人,可是為什麽站得離他的吉普車那麽近呢?忠毅也來不及多想,看這人年紀太小,身材瘦高,也並不認識,便也沒再注意,他繞過女孩拿出鑰匙開了車門。

“喂!你是薑忠毅嗎?”那女孩主動開了口。

忠毅剛要上車,便被叫住,十分納悶:“是,你是誰?”

女孩上前說:“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就行了唄!哎,我說你這人可哪瞎跑啥呀?”她一邊說著,一邊去拉後座的車門,拉了一下,沒拉開,衝著忠毅催促說:“快點把門打開,凍死我了。”

忠毅被這突如其來的陌生女孩弄得蒙住了,他上了車,又幫她把後麵車門子的鎖打開。當這個女孩上了車,忠毅才回過頭去認真地看了她。

她看上去也許不到二十歲,穿著格子尼大衣,下身穿黑色緊身褲子,體型瘦高,五官清秀。她的嘴唇和徐曉芸不一樣,她的嘴唇稍小,而且更厚。眼皮有些單,但是眼睛很有神。

沒等忠毅打量完,女孩又開口了:“我說你這人瞎跑啥呀,不老實等著?”

忠毅看這陌生的女孩無緣無故地硬是上了他的車,還一直指責他,她的年紀不大,脾氣卻不小。忠毅不由得火氣上湧:“哎呀?!我說你這丫頭到底是誰呀?讓你上來了麽?快下去!”

女孩也不示弱:“就不下去!你以為我愛上你這破車呀?就會瞎硬氣,怪脾氣老頭,還不會說話,難怪惹我姐生氣。”

忠毅聽她說這話,感覺好像有些來頭:“你是誰呀?”

女孩更加囂張:“就不告訴你!哎,真是聞名不如見麵,見了不如不見呐,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又呆又笨。”

忠毅有些按捺不住,剛要發作,當他再度回過頭看她的時候,發現她長得有點像一個日本明星。

山口百惠。

女孩見忠毅看著她並不做聲,更是肆無忌憚:“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個人的臉皮還真厚,惹了我姐生氣,居然還敢找上門來,真是厲害。”

山口百惠是忠毅特別喜歡的一個偶像明星,他自從看過她主演的經典電視劇以後,就深深地愛上了。那種美得脫俗的高雅氣質令他心跳異常,呼吸停止。

女孩指了指前麵的車載CD說:“你樣子這麽土還懂聽歌?你放一下聽聽嘛,反正我姐找你去了,咱們就一邊聽歌一邊等她好了。”

忠毅看了CD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穿著,然後說:“你姐是徐曉芸嗎?”

女孩見他不給放歌,便自己起身去弄:“這玩意咋打不開?”

忠毅不屑地說:“沒見過世麵的孩子,這個就由我來教你吧,你看,按這裏。”

女孩聽著張學友的歌,跟著唱了幾句,便開始跟不下去了:“人土歌也土。”

忠毅納悶地反駁:“你這小孩不懂別亂說好不好,張學友的歌是最時髦的,哪土了?無論到什麽時候經典才是最流行的。我說你到底是誰呀?你叫啥?”

女孩白了他一眼:“徐曉慧。徐曉芸是我姐,我知道你叫薑忠毅,是我姐夫嘛!”

忠毅聽她說話可笑,想要教訓她,又不忍,覺得她有些可愛。

小慧突然指著外邊大叫:“哎呀,你的心上人回來了!”

徐曉芸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埋怨忠毅說:“你剛才跑哪去了?我來了就隻看到車在這裏,卻沒看到你人影。”

忠毅尷尬地回答說:“噢,我剛才下去活動活動。”

曉芸跟忠毅介紹說:“對了,這個是我妹妹……”

忠毅搶先說:“我知道,徐曉慧嘛,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曉芸:“哎呀,你們都認識啦?”

小慧:“姐夫,開車。”

曉芸一陣尷尬,指引著忠毅,朝她家駛去。

11-2.

曉芸家的房子是兩小間磚房,敞開著院子,並沒有大門,忠毅剛好把車停進院子裏。

曉芸母親聽見了車的聲音,便出來迎接,忠毅看見,趕忙走上前去,深深地鞠了一躬:“徐嬸,過年好!給您拜個晚年!”

曉芸母親扶著忠毅的胳膊,臉上滿是笑容:“好,好,好!開了一天車,累了吧?快進屋!”

曉芸和小慧幫著忠毅把薑母帶的禮物搬進了屋裏。

房子不算大,一間大屋,一間小屋,一個廚房,卻收拾得整潔。

忠毅看曉芸母親的腿,確實是風濕病嚴重,並不太麻利,於是關心地問:“徐嬸,你的腿最近好些了嗎?”

曉芸母親笑著回答:“藥沒少吃,錢也沒少花,也不見好轉。天冷了,我也出不去屋。本來打算去錦繡走動走動,你母親也邀請好幾回了,我這幹著急也不見好。我尋思著,等到開春天暖和了,也就可以出門了。”

忠毅熱心地說:“那好,等開春以後我來接您!”

曉芸母親站起來說:“忠毅,你先歇著,飯菜馬上就好。”說著便要去廚房。

曉芸也站了起來:“媽,我幫你。”

曉芸母親馬上反對:“不用了,你陪忠毅嘮嗑,我再炒兩個菜就好了。”

曉芸隻好又坐下,小慧說:“我去幫忙!”說完衝徐曉芸使了個眼色,便出去了。

隻剩下忠毅和曉芸在炕沿上坐著,有些尷尬。忠毅想問她點什麽,卻一時不好意思起來。

曉芸怕他問,便先開了口:“你咋說來就來了?單位不忙嗎?”

忠毅回答說:“不忙,頭二月二之前都不忙。”他想接著說,因為心裏很擔心你,打從你負氣走後一直想要見你,可是又不好意思說,畢竟裏外屋就隔著一個門簾子,廚房小慧和曉芸母親說話都是能聽得見的。

曉芸換了話題:“你怎麽帶那麽多東西來?”

忠毅回答說:“我媽早就準備好的,我也沒想到有這麽多。”

曉芸說:“也太多了!這得吃到哪年去呀?”

忠毅:“慢慢吃唄,回頭也給小慧家裏拿去些。”

曉芸:“嗯。對了,我這個妹妹咋樣?”

忠毅一陣尷尬:“啊?什麽咋樣?”

曉芸笑說:“你們不是已經認識了嗎?”

忠毅不知道怎麽說好:“她呀,長得跟你確實挺像的,可惜……”

曉芸差異地問:“可惜什麽?”

忠毅膽怯地說:“可惜性格怪怪的。”

曉芸一陣大笑。

小慧端著菜走進來,把菜直接往曉芸的手裏一塞:“給!竟背後說我壞話。”然後瞪了忠毅一眼:“還不快去把桌子搬來,大嘴巴!”

忠毅趕緊去準備桌椅,隨後一桌豐盛的晚餐準備好了,小慧也留下來一起吃飯。

忠毅看著這一桌子飯菜,甚是隆重,完全不遜色於他家的年夜飯。曉芸母親衝著忠毅招呼著:“快吃吧,餓了吧?”

忠毅答應著,卻一直沒有動筷子,等著曉芸母親夾了菜,他才拿起筷子,先是幫曉芸夾了一塊魚肉。

曉芸母親客套地說:“吃吧,忠毅,多吃點。我家也沒有什麽好吃的,手藝肯定也沒有你母親好,你別嫌棄。”

忠毅吃了一口:“哪裏哪裏,徐嬸做菜比我媽好吃,這個魚燉得太好了。”他剛想說比小山的魚館燉得還要好吃,好再他及時打住了。

四個人邊吃邊聊,轉眼間天色已經黑了。

忠毅知道曉芸父親早年去世,哥哥徐濤也畏罪潛逃,家裏就母女二人,甚是冷清。於是關於家事也就不便多問,隻是閑聊。

曉芸母親夾了一塊雞肉給忠毅:“忠毅,來,吃雞,今天新殺的。”

小慧感歎說:“哎!女婿上門,小雞兒掉魂。看來說得還真對。”

曉芸瞪了小慧一眼,小慧更加來精神了:“忠毅哥,你應該多吃土豆。”一邊說著,一邊從燉雞肉的大碗裏夾了一塊土豆給忠毅。

忠毅疑惑地問:“為什麽要吃土豆呢?”

小慧解釋說:“因為你現在還不是女婿呢呀,所以不能吃雞肉,那就勉強先吃吃土豆吧!”

曉芸母親罵道:“這丫頭,嘴真尖,一開始你媽要把你送出去念書,我就不同意,一個姑娘家,跑那麽遠念書,到頭來學壞了不是?!”

小慧低著頭直伸舌頭,曉芸看著她直樂。

忠毅對曉芸的這個妹妹小慧,心裏是越來越怕她,牙尖嘴利不說,還處處刁難人,也不知道怎麽得罪她了。

曉芸母親突然放下筷子說:“哎呀!看我這記性!”說完站起來去櫃子上拿了一瓶白酒過來,遞給忠毅說:“給,喝酒吧!今天特意給你買的。”

忠毅接過白酒,也不好意思喝:“徐嬸太客氣了,你腿腳不好,還勞您費心。”

曉芸母親的心裏挺喜歡忠毅的:“喝吧!喝吧!”

忠毅推托:“還是不喝了,今天有點累了,改天喝吧。”

誰知又是小慧,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是沒有臉再喝了,因為上次喝酒惹我姐生氣了。”

忠毅聽了小慧的話哭笑不得,心裏一陣羞愧,暗罵小慧很久,一定是上輩子得罪了這個小祖宗。

曉芸看了小慧一眼,心裏直樂,好歹小慧算幫她出了一口氣,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喝醉了酒亂說話。

11-3.

吃過了晚飯,又聊了一會,小慧便回去了。三個人看完《新聞聯播》,曉芸母親便給忠毅收拾房間。

曉芸平時是和母親一起睡在大屋的火炕上的,另外一間小屋原本是給徐濤留著的,可是自打搬來佳河以來,徐濤就一直沒有回來過。後來小屋就一直閑著,平時堆放些雜物和過冬的菜,在忠毅到來之前,曉芸母親就已經初步收拾過了,堆放的雜物也用布蓋住了。

晚上做飯的時候,順便燒了火,加上屋子本就小,所以當忠毅一進去,便感到溫暖得很。他坐了一會兒,想要找徐曉芸談談,可是大家都準備睡覺了,也不好召喚她。正想著,徐曉芸抱著被子進來了。

曉芸幫忠毅鋪好被褥:“我媽怕你這屋冷,叫我拿被子給你。我看呀,你晚上是不會冷的,說不定是要熱的。”

忠毅點頭說:“是呀,你家我嬸兒實在是太客套了。對了,曉芸,你先別走,咱倆聊一會兒唄?”

曉芸假裝疑惑:“啊?有啥聊的?我在你這屋呆的時間長了,我媽會多想的。”

忠毅一想也是,於是兩個人穿了外衣,準備出門邊溜達邊聊。

曉芸回屋跟她媽說:“媽,我和忠毅出去溜達溜達。”

曉芸母親正要躺下:“啊?這麽晚了還去哪呀?”

曉芸解釋說:“忠毅晚上吃多了,出去消化消化!”

11-4.

過了年以後,似乎就不太冷了。尤其是晚上,很少有風,兩個人沿著路邊慢慢地走著,踩在腳底下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不大,卻很清脆,直達心靈。

恍惚間,曉芸覺得旁邊的人是小山,當去仔細看時,卻是忠毅。

忠毅先是問曉芸:“小慧真是你妹妹麽?怎麽性格和你差這麽多?”

曉芸笑著說:“嗯,她是我叔叔家的孩子。比我小一歲,今年二十二了,剛剛大專畢業,還沒有參加工作。她是學會計的,在省城上的學,所以,說話都是大城市的樣子,愛趕時髦。”

忠毅點頭說:“哦,怪不得。那她怎麽知道我惹你生氣了?你告訴她了?”

曉芸有些尷尬:“嗯,說了一些,就是簡單提了兩句,都是她自己猜的。我倆從小關係就很好,也是無話不談的。”

既然提到了上次的事,忠毅便趁機說:“上次的事,對不起,我那天喝得太多了,不該說那些話,惹你生氣。”

曉芸更是尷尬:“噢,不要再提了,已經過去了。”

忠毅:“那好吧,不提這個了。對了,其實我這次來,一個是跟你道歉,另外,我想讓你跟我回去。”

曉芸:“啊?回去?什麽意思?”

忠毅:“意思就是,回去和我結婚。”

曉芸:“噢。”

忠毅:“曉芸,雖然我懷疑過你,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真意找你回去的。但是請你放心,我不會再逼你了,一切都由你來決定,你說什麽時候結就是什麽時候,好不好?”

曉芸:“忠毅,我不能答應你了。”

忠毅:“啊?為什麽?”

曉芸:“忠毅,你已經懷疑我和小山了,還說了那樣的話,你已經不相信我了。回來以後,我想了很多很多,我需要好好重新地去考慮婚姻,不想輕易做決定,因為愛情也有很多欺騙。你最好的兄弟,他欺騙了我,你呢,不相信我了。我不能再回去了,不能再繼續和你在一起。”

忠毅:“曉芸,你說得太嚴重了,真的,我沒有不相信你,我的心裏一直是相信你的。是,小山是我的好兄弟,他利用了你,這件事我有責任,是我的失誤。”

曉芸:“這件事不怪你,你也不知情的。”

忠毅:“曉芸,跟我回去吧。”

曉芸:“先別說這個了,我現在心裏一團亂,什麽都想不明白,順其自然吧。”

忠毅打從這個時候開始,特別憎恨“順其自然”這個成語。

11-5.

曉芸的拒絕讓忠毅幾乎夜不能寐,翻來複去地想不出個對策來,轉眼,天就亮了。

第二天一早,薑忠毅和徐曉芸吃過早飯,正在和曉芸母親閑聊,徐小慧便來找他們了。

小慧剛一進屋就繞有興致地說:“走,姐,出去逛逛去!”

曉芸母親罵道:“這孩子,人剛進屋就要走,忙啥?坐炕頭暖和一會!”

小慧拉著曉芸的胳膊說:“哎呀,姐,快點穿衣服嘛!陪我逛街去!”

曉芸趕緊穿了衣服,忠毅看著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小慧去拉忠毅,忠毅倒是很樂意和她們出去轉轉。

也沒開車,三個人一邊說笑,一邊溜達著。

忠毅打量著小慧,發現她有些可愛,隻是嘴上沒個遮攔,其他都挺好的。再看她今天穿著,依舊是一條黑色緊身褲子,大衣似乎比昨天穿得厚了些,還多係了一條厚毛圍巾。

忠毅打量了一會,便逗她:“小慧,你今天咋包得這麽嚴實?”

曉芸也問:“是呀,你冷啊?”

小慧尷尬地說:“昨天穿少了,好像有點凍著了。”

曉芸罵道:“活該,就愛臭美,穿那麽少出門。”

小慧白了忠毅一眼:“就怨你!”

忠毅納悶:“怨我什麽?”

曉芸開玩笑說:“小慧早就想見你了,昨天聽說你要來,特意打扮了一下,還穿了漂亮衣服,這回好,美麗凍人了!”

忠毅大笑。

小慧卻也不難為情:“昨天太失策了。我原先以為吧,見未來的姐夫,怎麽著也得穿體麵點,不能給娘家人丟臉。可誰知道,哎!”

忠毅問她:“誰知道什麽?咋了?”

小慧說:“早知道你這麽土,我就隨便穿個衣服就好了。”

忠毅不服氣:“亂說!我怎麽就土了呢?咱倆也不知道誰土,穿個緊身褲子,還是黑色的,土死了。”

小慧得意地說:“就你土,你還不承認,這叫丹寧褲,不知道了吧,現在大城市人都穿這個,連明星都穿!”

曉芸聽著他們兩個鬥嘴,在旁邊樂得肚子直疼。

忠毅問曉芸:“你發現沒有,小慧長得像一個明星!”

曉芸問:“誰?”

忠毅說:“山口百惠!像不?”

小慧得意地說:“哎呀,我還以為說誰呢,這個早就有好多好多人說過了。”

三個人一邊說笑,一邊繼續逛街。

忠毅雖然以前來過佳河,但是還沒有認真逛過,雖然和錦繡沒多少地域差別,但是畢竟是他鄉,看著眼前的一切都還是覺得新鮮的。

小慧活潑熱情地帶著他四處逛,時而看看冰燈,時而吃著冰糖葫蘆,最後一行人走進了商場。

三個人逛了一陣子,小慧發現有賣項鏈墜子的,便拉曉芸去看。小慧趴在玻璃櫃台上看了一會兒,她又去把曉芸脖子上帶的玉墜子拿來看,她知道這隻是忠毅送的,曉芸跟她說過。

小慧突然問忠毅:“薑忠毅,你也送給我一個墜子好不好?”

忠毅點頭:“好!你以後不頂撞我的話,我就送你。”

小慧想了一下認真地說:“嗯,玉墜子好看,但是不好玩。但是頂撞你很好玩。好吧,我選擇不要墜子了!”

忠毅無奈:“咦?這丫頭!”

隨後他們又去了街邊的冰燈前麵照相,小慧先和曉芸照了合照,然後小慧讓曉芸和忠毅也照了合照。最後一張是三個人一起照的,小慧站在中間,左右各挽著一個人的胳膊。

剛十一點多,小慧就逛餓了,非得要吃飯。曉芸無奈,隻好由她,於是就近找了一家麵館,三個人一人點了一碗麵條。

正吃麵時,小慧突然問忠毅:“你咋惹我姐了?你咋把我姐給氣回來了呢?”

忠毅一時尷尬,隻好解釋說:“沒有。”

小慧撇嘴說:“切!人長得土,還沒魄力,做錯了事不敢承認!”

忠毅與曉芸都無奈地看著小慧。

小慧吃完了麵就去了廁所,忠毅和曉芸又聊起來。忠毅的目的很明確,這次前來佳河時間很緊,一定要利用好一切時機去勸說曉芸。

忠毅突然嚴肅地說:“曉芸,你恨小山嗎?”

曉芸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忠毅解釋說:“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小山,我也了解了一下你們兩家的恩怨,其實是你哥徐濤做錯了,他太衝動了,以至於給兩家人帶來這麽嚴重的後果。小山為了抓住你哥,還他爸爸一個公道,出於公正的角度去想他是沒錯的。”

曉芸聽他這麽一說,一時有點接受不了,剛想反駁,忠毅又說:“我可以先放下對你的感情,先不考慮咱倆結婚的事情,等你先把你的家庭恩怨解決。”

曉芸總算插上了話:“我是不會和你回去的,起碼現在我還沒有想好這件事。而且我們兩家的恩怨太深了,這麽些年了,你不會懂的。”

忠毅有點被她給激怒了:“糊塗!你怎麽這麽糊塗?!現在小山正在一心找你哥報仇,他要是報成了,他就得去坐牢,你哥就得死。我失去我的好兄弟,你呢?你希望見到你的親哥哥被害嗎?”

曉芸嚇得直搖頭。

忠毅繼續說:“你和我現在的立場是一樣的,我們都不希望小山和徐濤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有事,對不對?”

曉芸一陣猛點頭,忠毅最後得出他的結論:“那你就必須回去想辦法製止!”

曉芸呆住了。

忠毅補充說:“現在就隻有你適合去做這件事情,想辦法把你們兩家多年以來的恩怨消除掉,不要再繼續報複下去了。”

曉芸正在呆呆地思考著,小慧突然回來了,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嚇了曉芸一大跳。

小慧看她姐姐和忠毅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也不敢吱聲,正在猜測他們說了什麽,忠毅就又開口了:“曉芸,我認為你應該回魚館去上班。隻有這樣的機會下,你才能接近小山,去化解他對你家的仇恨,去阻止他報仇。而我也會幫助你的,我相信有我們兩個共同努力,小山會放棄報仇的。”

小慧插話道:“是啊,姐,回去吧,就和這個傻姐夫結婚吧。”

曉芸瞪了小慧一眼。

忠毅說:“結婚的事情先不著急,我相信等你把家裏的大事都處理好了,再去考慮也不遲,到時候我們都無憂無慮地生活,那多好啊!”

曉芸覺得忠毅今天說的話還是有一些道理的:“嗯,先別說這個了,我先考慮考慮吧。”

小慧跟忠毅說:“我姐姐要是不想回去,那我跟你回去上班吧!”

忠毅看了小慧一眼,沒有說話,他又把目光轉向曉芸。

小慧卻接著說:“我大學畢業了,可以到飯館先工作工作,當實習了。你想啊,要是有我在的話,你追我姐那不就方便多了麽!”

曉芸用手在下麵偷著拉了小慧幾下,小慧根本不理會她。

11-6.

晚飯是到小慧的家裏吃的,小慧的父母也是熱情的人,得知忠毅從大老遠的趕來,也不能給徐家丟麵子,所以非得請他到家裏吃飯不可。

忠毅和曉芸在小慧家裏吃完晚飯,便回去了,因為隔天早上要回錦繡,所以忠毅很早就睡了。忠毅想跟曉芸母親提訂婚的事情來著,因為薑母來之前交代他一定要提的,但是他考慮到曉芸現在的心情,所以這個想法也就隻好打消了,早早地睡覺了。

這回失眠的人換成了曉芸,她覺得她是該做個決定了,於是她考慮來考慮去,無法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忠毅便動身回去了。

臨別,忠毅看著徐曉芸,期待她能給他一些答案。即使沒有明確的答案,哪怕是一些訊息也好,這樣此行便不算白來。可是徐曉芸在他臨要走了也沒有說什麽話,說實在的忠毅當時有一點灰心,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還得再等等看,現在他選擇裝作瀟灑一些。

回去的途中,忠毅看著空空的副駕駛座位,此時此刻,應該坐著徐曉芸才對。

11-7.

當晚,福順魚館內。

魏連山目不轉睛地盯著桌子上的那部電話,這是一部新裝的電話,若不是為了尋找母親的下落,他是想不到要安裝新電話的。因為他需要一部單獨的不受顧客幹擾的專線,專門用來接收警方打來的關於尋找母親的消息。

年後恢複營業了以後,他便馬上安了電話,出去貼尋人啟事的時候,他都寫上電話號碼,如果有消息,他也能守在電話邊第一時間獲得。

他也常常出去四處尋找他母親的下落,讓大雷在店裏守著電話,可是一時也沒有消息,蔡師傅怕小山上火,天天安慰他,幫他想辦法。

但是今天魏連山盯著電話看,是因為他一直在猶豫,因為有一個電話,他不知道該不該打。

魏連山心想,忠毅過了年會去佳河提親,最近沒見他來店裏,估計是已經去了。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結果又如何。他想打電話給忠毅家,又怕他誤會,就一直猶豫著沒有打。

魏連山正在猶豫,突然窗戶外兩束強光照了進來,忠毅這家夥,總是把車對著窗戶停。

魏連山隻是站了起來,也沒有出門去迎,忠毅一臉疲倦地進得店來。

忠毅從佳河一路開車回來,很是勞累,但是他又擔心回家他的母親問他提親了沒有,所以心情鬱悶,於是便直接來小山的店裏了。

從他一進屋,小山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其實是一股寒氣,魏連山卻感覺這股寒氣來自佳河。

所以也沒有直接問,隻是到忠毅的對麵坐了下來:“咋了?看樣子累壞了,吃飯沒?”

忠毅搖搖頭:“不想吃,沒有胃口。”

小山笑著說:“呦,咋了這是?要不,我陪你喝點?”

忠毅一聽喝酒,似乎有了興趣:“喝兩口也行。”

小山準備了一些炸花生,拌涼菜,燙了高粱酒,和忠毅喝起來。

小山還是忍不住問了忠毅:“你下鄉了?”

忠毅也想直接回答他,但是心裏害怕提起曉芸,小山會尷尬,於是隻回答說:“我剛從佳河回來。”

小山似乎也能猜到結果,所以也沒繼續多問,他隻是:“噢。”

忠毅轉而又問:“有消息了嗎?”

小山說:“還是沒有。最近寫了不少尋人啟事出去貼,你看,我還安了部新電話,要是有消息,就會有電話進來的。”

忠毅說:“指望它也不是好辦法,這樣吧,我再找找人,幫你想想辦法。”

小山給忠毅倒滿酒,忠毅又問:“年後生意咋樣?”

小山滿麵愁容地說:“最近我也沒怎麽在店裏,一直出去跑,好像是客人又開始多了。”

忠毅喝了一口白酒:“那就好,比我強,一天到晚可哪瞎跑。”

小山突然對忠毅說:“要不你再幫我找倆人吧,我最近可能要經常出去。”

忠毅歎道:“哎,找人這事,哪有這麽簡單,說找就能找兩個來。”

忠毅看著沉默的小山,心裏突然覺得不是滋味。也許曉芸在的話,小山還能輕鬆些,可是現在他們兩家的矛盾是無法解開的,如果有一個方法,能夠化解開兩家的恩怨的話,那大家都會好受多了。忠毅就可以順利地和曉芸結婚,曉芸就可以順利地回到魚館幫助小山,小山就可以放心地去尋找母親。

但這隻是異想天開,有點像童話般不切實際。

很多事情,一旦破壞了,就沒有辦法再回到原來了。

11-8.

自從薑忠毅走後,徐曉芸便一直在心裏思考著他說過的話。那句話確實挺重的,魏連山和徐濤,一個進監獄,一個丟掉性命。這些天曉芸一直做噩夢,她的心裏非常害怕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天徐曉芸去小慧家裏串門,晚上小慧硬是拉著她留下來,陪她一起睡。曉芸本不喜歡在親戚家裏住,但是一想最近總是做噩夢,偶爾換個環境,又有小慧陪著聊天,也許會好些。

晚上睡覺的時候,小慧先是和曉芸在炕上鬧了一陣子,鬧累了才躺下。熄了燈以後小慧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姐,你咋不和薑忠毅回去?”

曉芸平時不大喜歡把自己心裏的事情和她媽媽說,這也和她家的變故有關。但是曉芸和小慧一直感情頗好,所以也沒有打算瞞她什麽:“哎,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

小慧轉過來靠近曉芸,用胳膊支著腦袋:“可是我覺得薑忠毅這個人還不錯,雖然傻了一點,也土了一點,但是這樣最好,不會變心啊。”

曉芸:“喂!臭丫頭,直呼姓名是不禮貌的。”

小慧:“對了,姐,你喜歡忠毅哥嗎?”

曉芸:“嗯……這個嘛,說不好。”

小慧:“哎呀,傻姐姐,喜歡就喜歡嘛,怎麽還說不好呢?我覺得他挺好的。”

曉芸:“是,他確實是個好人。”

小慧:“姐,你倆親嘴了麽?”

曉芸突然一陣害羞,大罵:“啊!臭丫頭,你太壞了,我要告訴你媽去!”邊說邊打了小慧幾下。

小慧:“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鬧了,姐,你還是回去吧!”

曉芸:“嗯?”

小慧:“回去和忠毅哥結婚呀。”

曉芸:“恐怕是不可能了。”

小慧:“啊?為什麽?哦,我想起來了,上次你倆說來著,有個人和咱哥有仇對吧?”

提到了魏連山,曉芸的心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一動:“嗯,他和忠毅是好兄弟。”

小慧:“噢,這個就麻煩了,一邊是兄弟,一邊是老婆,兄弟和老婆還是仇家來的,姐,你好可憐!”

曉芸:“哎,也不知道哥他最近怎麽樣了,上次見了一麵,也沒說幾句話。”

小慧:“姐,那你和那個人關係咋樣?要不跟他好好說說,讓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這麽久以前的事情了,難不成非要拚個你死我活嗎?”

曉芸:“我說的話他要是能聽就好了,就怕我沒有這個能力。”

小慧:“要我說呀,你就應該去和忠毅哥結婚,結了婚以後關係就不一樣了,他再想拿咱們怎麽著,也要想一想他兄弟的這層關係吧?就這麽定了,明天我就給忠毅哥打電話!”

曉芸:“小慧!你別亂來,我可不回去,況且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告訴我媽呢,要是她知道了,那還不炸鍋了?她是死都不會讓我和魏家的人有任何接近的。”

小慧雖然喜歡鬧,但是她還是能夠了解姐姐的心思,她突然安慰曉芸說:“姐,你放心好了,我會幫你的。”

11-9.

一個星期以後,魏連山去了幾次鄉下。

城裏就那麽大點地方,能找的都已經找了,難不成一個大活人憑空就消失了不成?既然城裏沒有,那就到鄉下去找,哪怕是找遍整個省,也要找到母親的下落。

雖然不遠,但是一來一回,一整天也就過去了。起個大早坐客車出去,等到再回來就已經是晚上了。就這麽連著三天去了三個地方,還是沒有找到線索。

店裏最近客又多,就大雷一個人盯著,怕也不行,魏連山隻好先停止下鄉去找,想抓緊找兩個人到店裏幫忙再說。

又過了一個星期,天氣漸漸地沒有那麽寒冷了,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多。這樣的話魏連山更加走不開了,他的心情也就越來越煩躁起來,最近一段時間的脾氣也特別大,大雷看在心裏,也替他難受,又不敢去惹他。

現在的魏連山,衣冠不整,頭發長了不去剃,胡子也不刮,天天嘴裏叼著個煙卷兒,還哪裏有個老板樣子。蔡師傅看著魏連山現在的樣子,也直搖頭。

這一天上午的時候,魏連山正在屋裏抽煙,眼看著窗外有三個人打從魚館門口經過,魏連山立即衝出去叫住了人家。

原來是流氓大剛手下的三個兄弟,刮大白的還有穿軍大衣的,另外一個原來在大剛旅社也是和魏連山動過手的。

魏連山衝他們大喊:“哎!哎!哎!你們仨,等一會再走。”

這三人回頭一看是魏連山,本不打算理會他,因為頭過年文剛和他們交代過,說最近先不要去和魚館的人起衝突,否則徐濤那邊不好交代。三人一商量,正打算要走,誰知道魏連山卻不依不饒:“哎!你們跑啥?”

刮大白的罵道:“哎啥哎?瞎叫喚啥?”

魏連山絲毫沒有打算客氣:“我問你們,徐濤在哪呢?”

刮大白的有點壓不住火:“不知道!問別人去。”

魏連山還是不依不饒:“放屁!他不是跟你們一夥的麽?趕緊告訴我他藏哪去了,這事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最好別參合進來。”

軍大衣實在壓不住火了,也不管文剛的交代,衝上來就打魏連山:“跟誰說話呢!找死是不是?”

其他人一看軍大衣動手了,也跟著打魏連山。

幾個回合下來魏連山根本沒有占到任何便宜,還被人家打破了嘴角,鼻子也流血了。他看對方是不可能告訴他徐濤在哪了,再打下去也打不過人家,於是撒腿跑掉了。

魏連山一邊擦了擦臉上的血,一邊回到了魚館,長時間心裏壓抑的火氣今天總算有所釋放,他反而覺得心裏暢快了一些。

剛回到店裏,還來不及去洗臉,薑忠毅便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小山見是忠毅來了,也沒有掩飾臉上掛了彩,奇怪的是忠毅反而也沒有問他是怎麽一回事,這讓小山心裏感到納悶。

小山每次見到忠毅,心裏都想問他上次去佳河見曉芸的事,但是心裏一直憋著,不好意識直接問,有時候忠毅提起曉芸,小山便硬是裝得對她漠不關心。他其實心裏有一點想讓徐曉芸回來上班,但是又怕她記仇不肯回來。這種事情又不好去直說,畢竟兩家的恩怨沒有解決,再在一起工作怕也不好。

所以小山一見到忠毅,就求忠毅快點幫著找人手來店裏上班。

這一次忠毅並沒有推脫,反而出乎意料地給了小山一個驚喜。隻見忠毅信心百倍地說:“我就知道你著急找人手,今天就是幫你解決這件事來的,我給你找來了兩個好幫手!”

忠毅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外大喊:“你們進來吧!”

小山臉上的血跡已經幹了,當他好奇地轉頭去看時,隻見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進到店裏來。

來的正是徐曉芸和徐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