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噩耗

如果我知道心田來這裏的理由,我也許就不會失去她了。

1 錦繡市公安局刑事偵查支隊

四個小時以後,客車進入錦繡市市內。

這是一座現代化程度較高的大城市,立交橋盤旋交錯,高樓林立,呈現出它該有的繁榮景象。

可是一股陌生感也隨即向客車裏的我和錦龍迎麵撲來。我倆就像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人一樣,通過車窗瀏覽著緩慢向後推移的街景。感到既新奇、又緊張。

客車又在市區裏低速行駛了二十多分鍾,終於,到達客運站門口,停車開門,旅客下車。

我跳下客車,首先做的動作是東張西望,茫然無措感急速增強,就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

錦龍隨後下車,我看看他,他也跟我一樣,東張西望了老半天,分不清哪是哪。

不過他比我搶先找到了解決方案:“打車!”

客運站周邊旅客較多,出租車不是很容易打到。我倆在路邊等了老半天,也不見有空駛出租車來。我夾緊了雙腿微微向下彎腰,讓我腫脹的**得到一點緩解。在找個地方好好釋放一下與打車去警局之間我選擇了後者。

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一輛車,被錦龍搶在別的旅客前給搶到,我則坐收漁翁之利,邁著緩慢而艱難的步伐坐進車裏。

“去市局刑偵支隊。”錦龍說道。

出租車司機先是愣了一下,逐個打量了坐在副駕駛的錦龍以及坐在後排座位的我,表情流露出小心謹慎的樣子,搞得我倆好像不是好人似的。我倆都想表現得和善一點,可是心裏麵正懸著呢,誰都微笑不出來,全都哭喪個臉,搞得司機格外緊張。

好在,這是大白天,不然要是晚上的話,我估計他都不敢拉我倆。

“你們這裏出租車怎麽這麽少?”汽車發動以後,錦龍抱怨道。

“前幾天剛嚴查了一次,黑車都不敢出來了。”司機說道。

“那你們的生意變好了吧?”錦龍隻能通過閑聊來展示自己的和善了。

“還行吧。”司機說著,通過後視鏡又打量了我兩眼,搞得我莫名地尷尬起來,他又說道,“前段時間黑車總出事,再不治理也不行了!”

“出什麽事了?”我突然插嘴問道。

“有幾起女孩打黑車失聯之後遇害的案子。”

我馬上就聯想到了我的心田,嚇得不敢做聲。

錦龍似乎覺察出我的心事,趕緊接話:“案子都破了嗎?”

“破了,很快就破了!”出租車司機突然話多起來,“你們是外地來的吧?可能對我們這的情況不了解。”

“對,我們剛剛才到的。”錦龍客氣地說。

“我們市有個老神探,就是刑偵支隊的老全,在我們這可出名了。”司機津津樂道地說。

聽到有人提及老全,我的心頭咯噔一下,沒想到約我前來的人如此有名。

“怎麽出名了?”錦龍也被勾起了興致。

“嘿,提起這個人,神了!”司機越說越興奮,“甭管是市裏的疑案難案,落到他手裏就沒有不破的。”

“有這麽神?中國的福爾摩斯呀!”錦龍說道。

“你說那個什麽摩斯,我不了解。但是老全全樹海,錦繡市的老人沒有不知道的!”

“他都破過什麽大案子?”錦龍問道。

“那可多了。不過他有一項專長,就是找人!什麽失蹤人口哇,攜款潛逃哇,肇事逃逸呀什麽的,這種案子基本上都交由他來辦。”

“心田這下有希望了。”聽司機說完,我不由自主地說出這句來。

“你們是去刑偵支隊辦事的?”司機早就想問我們這句了。

“噢,就是去看個朋友。”錦龍這句謊話明顯不太高明,聽起來非常不自然,不止司機不會信,還暴露了我們的尷尬。

好吧,我倆是犯了案的壞人,我倆這是去自首的,行了吧?!

司機沒再理會我們,因為目的地到了。

下了車,已接近中午,我倆直奔警局(我不太確定這麽稱呼是否正確)走了進去。

由一位警察同誌做引導,我和錦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市局刑偵支隊一大隊隊長全樹海的辦公室門前。

門是敞著的,頻繁有警員進出,顯得格外忙碌。

帶我們進來的警察同誌進去通報了一聲,獲得批準,召喚我們進去。

我和錦龍一前一後戰戰兢兢地進入老全的辦公室,麵前的辦公桌前,坐著一位身材瘦弱、皮膚黝黑的不起眼老頭,他衝我微笑了一下,然後擺手讓我隨便坐。

看著這位被市民們吹捧得象神一樣的老刑警,我有些失望,他不是我幻想中高大威武的形象,他不過就是個糟老頭而已。

不停地有手下的警員遞給他資料,他簽完字,示意手下不必再來打擾並把門關好。

等屋子裏麵隻剩下我們三人,老全先是問了一句:“請問你們兩個哪位是繆心田的愛人金喚誠?”

我舉手說道:“我是。”

老全客套地說了一句:“一路辛苦了,從家裏過來的?”

“不是。”我仍舊不免緊張。

“不是從B市過來的嗎?”老全又問。

“當然不是。”我發現老全的眼睛雖小,但是眼神十分銳利,搞得我不敢跟他直視,“要是從B市來錦繡,哪有這麽快!”

老全幹笑了兩聲:“也是,也是。那你們……?”

“A市。”

老全的小眼睛溜溜地打轉,不知道在合計什麽呢:“A市,怪不得。你們去那幹嘛去了?”

也許是他的職業病,喜歡刨根問底,但是我此時被問得極不舒服:“找人呐!”

“怎麽樣?找到什麽線索了嗎?”

他這話問得我火大,要是找到線索,我還來這麽?

錦龍見我不說話,開口回答道:“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老全默默地注視了我很久,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是身在人家的地盤,我不敢造次,隻好低著頭忍耐著。

看了足足有三、五分鍾,老全才又開口問道:“你們是頭一次來錦繡市吧?”

我點了點頭。這個老家夥還挺厲害,我沒告訴他,他居然猜出來了。

“那你是?”老全對錦龍問道。

“全警官你好,我叫繆錦龍,我是繆心田的弟弟。”錦龍倒是彬彬有禮。

全樹海收起臉上的微笑,嚴肅認真並帶著官腔地說道:“我能看一下你們的身份證,確認一下身份嗎?”

得,他連查身份證都說得這麽委婉,我真是服了。

我和錦龍乖乖地掏出身份證,擺在他麵前的桌上。老頭挨個拿起來查看了一下,再跟他電腦裏的資料比對了一下,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他不怎麽會使電腦,我猜。

讓他幫忙找心田的事我看得從長計議了,我心想。

老全核對完身份證,把證件還給我們,然後繼續帶著官腔說道:“我們在市郊的一塊菜地裏,發現了一些衣物、背包什麽的。就是我給你發的彩信裏的那些。”

我更加緊張起來。

“其中有一張火車票,名字正是繆心田。當然,錢包裏的身份證也證實了物品的歸宿。我調取了網上的失蹤人口檔案,發現了前不久你在B市做的案情登記,於是趕緊聯絡了你。”老全說的話我已不去懷疑。

但令我深深疑惑的仍舊是心田的物品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也許是我心底的疑問已經深深地反應在了我的臉上,然後被麵前這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老刑警給看穿了。

“是不是覺得你愛人的東西出現在這裏,挺不能理解的?”老全問我。

我隻好又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挺疑惑的。你們是在B市報的案,東西卻在本市找到,這裏麵,肯定有不少事情我們不知道。”老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不過既然遇到了疑惑,就得想辦法解決它。過去我們辦過不少類似這種人口失蹤、失聯的案子,快則幾天,慢則幾年都有。所以,我現在要說的是,請你們先以一個積極的心態來配合警方,要相信我們。既然東西是在我們這裏被發現的,我就會管到底的。”

“你們隻是找到了東西嗎?心田的下落呢?你們有線索嗎?”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便不再委婉,直接問出了我心裏最想問的問題。

老全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還沒有。”

我失望地低下了頭,嘴裏麵嘀咕著。這個被市民傳得跟個大英雄一樣的人物,原來隻是一個坐在辦公室裏麵吹冷氣的瘦弱老頭,他看上去還沒有我跟錦龍的體力好,他要是能找到失蹤人口,那我跟錦龍更能。

正鬱悶著,錦龍開口說話了:“請問全警官,我姐的物品具體是在哪裏找到的?是誰發現的?你能詳細說一下是怎麽回事嘛?”

錦龍的思路明顯比我的清晰,這讓老全眼睛一亮,開始認真地重新審視這個不愛說話的大男孩。

打量了幾下,老全說道:“是昨天發現的。市郊有塊菜地,菜地主人昨天去摘菜的時候,無意中發現菜地旁邊用來蓄水的一個天然的水池子裏麵,漂浮著一些衣物,還在水池邊發現一個背包。那人打開背包,找到了身份證和火車票,他以為是小偷偷來的東西,拿走錢財,將東西丟棄在那。於是擔心丟失物品的主人補辦身份證麻煩,就報了警。轄區派出所出警以後,將身份證信息輸入係統,結果意外地發現身份證的主人,哦,也就是繆心田,是係統裏的失蹤人口。於是趕緊封鎖了現場,並將情況匯報到市局,市局又將調查任務分派到我們隊。現在我的手下正在現場做進一步勘察,不過所發現的物品,隻是清單裏這些了,沒有發現新的物品或是線索。”

說罷,老全從案卷中抽出一張物品清單,我和錦龍幾乎同時站起,湊過去查看。

看完,我忍不住捂著嘴痛哭起來。錦龍趕緊安慰我。

“他的情緒最近都是這樣嗎?”老全關心地問。

錦龍無奈地點了點頭。

老全對我安慰道:“雖然找到的東西基本上可以證實是繆心田的,但是仍不能說明她已經遇害了,或是別的推斷。作為失蹤人口家屬,咱們一方麵要做最壞的心理準備,一方麵,也要報以最好的希望,隻要一天不發現屍體,就不能說她已經死亡。”

失蹤人口家屬,哼,這個詞安在我的身上,讓我有些別扭,卻又怎麽都沒有辦法提出反對。

“對對對,我姐現在還隻是……失聯而已!”錦龍是在安慰我,以及自我安慰。

“你怎麽不問我,關於心田失聯的情況?”我故作鎮定地對老全提出了我的質疑。

老全笑了笑,對我說道:“我昨天就跟B市那邊提出了調取案卷的申請,今早我就收到了傳真件。”

說著,老全舉起案頭的文件,心田的照片,帶有我簽名的陳述資料都在他的手上了。

我這才發現,這個老頭在我到來之前,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我隻能沉默了,再說都是多餘。

錦龍卻突然又張口了:“全警官,您能帶我們去現場看看嗎?您剛才不是說,您的手下,都在現場。”

老全稍微想了一下,然後爽快地站了起來:“當然可以。”

說罷,錦龍跟隨老全往外走,去停車場拿他的吉普車。我呢,則再也憋不住,直接衝向了廁所。

2 錦繡市市郊菜地

老全的吉普車飛速地行駛在陌生感依舊強烈的錦繡市街頭,很快,汽車上了環路,朝東南方向行駛了大概十五分鍾,從一個出口上輔路又行駛了大約五分鍾以後,拐進一個狹窄的田間小路。這是一條土石混雜路麵,剛開始路的兩邊還有幾顆稀稀落落的楊樹,過了不到兩公裏,半人高的雜草占據了主要視線,雜草下麵是壕溝,越過深淺不一的土溝,兩側是大片大片的菜地。

有一片黃瓜地,用木頭搭的架子,被青黃不一的瓜秧苗爬滿,看樣子原來是有塑料大棚的,隻不過現在那些塑料膜被扯下去了。

緊挨著黃瓜地是一片茄子地,再之後還看見有青椒什麽的,都是些常見的青菜,跟我家所在地B市的西郊沒有什麽兩樣。畢竟,兩地僅僅相距數百公裏,很多東西都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路麵開始崎嶇不平,偶爾可見貨車壓出的大坑。吉普車在艱難地行駛著,略有顛簸,但是可以忍耐。

又經過了好幾處西瓜地和不知道是什麽作物的田地之後,我看到前方不遠處狹窄的小路邊停著一排警車,幾個警察在附近的菜地裏查找著,有的手裏還拿著竹竿。又靠近一些,我看見菜地邊緣果然有個水塘,周圍拉著警戒線。

“到了。”一路未出聲的老全說道。

我的心開始緊張起來。

老全把吉普車在長長的一隊警車後麵停好,我便迫不及待地搶先跳下車,越過路邊幹涸的土溝,朝那些警察的位置跑去。

錦龍和老全相繼下車,追了上來。

我跑進菜地,發現眼前是一片天然形成的水池群,由數個大大小小的水池組成,用於附近的菜地灌溉之用。這些池塘蓄水並不多,深度也不深,最大的一個池子的水深看樣子也就能到腰間,周圍長著茂盛的雜草。警察們一共有五、六個人,他們此刻正圍繞著水池區的四周呈放射狀向外搜尋著。

我看到水池邊的一個塊大石頭旁邊,擺著一個鐵質的證物台,台上擺放著一些從水裏打撈出來的衣物。我趁一個警員不注意,趕緊撲了過去,捧起那件粉色T恤不受控製地哭泣起來。

警員一把躲過我手裏的衣服,將我格擋在安全距離之外。

“幹嘛的?!”年輕的警員對我怒斥道。

我用淚水打濕了的雙眼絕望地看著那些被警方當成是證物的物品,我知道那都是心田的。我看著心田的貼身之物如今淪落到如此境地,與泥巴與髒水為伴,我的心中頓時一股急火直衝向大腦,像是炸藥爆炸,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將我掀翻,我一屁股坐到地上,視線模糊,眼前的數個人影,隨即變成手拿砍刀的惡魔,他們追逐著跑在最前麵的心田,他們在追殺她。

“心田快跑!”我叫喊著,想要阻止這一切。

“你能不能別喊!”年輕的警員警告道。

隨後,老全和錦龍走了過來。

年輕的警員似乎是老全的手下,他抱怨著:“這人誰呀,有病吧?”

老全指著我說:“這是繆心田的愛人,叫金喚誠。”

年輕警員收起敵意:“咳,我說呢,嚇我一跳!就是他報的案吧?”

老全點了點頭,又有指著錦龍介紹道:“這位是繆心田的弟弟,叫繆錦龍。”

錦龍伸出手,跟那警員握了一下。

老全對我和錦龍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們一大隊的偵查員,安小峰。你們直接叫他小安就行。”

不等我們說話,安小峰搶先說道:“哎呦,老全,你終於承認我是你的得力助手啦,可真不容易!”

小安一邊說著,一邊將坐在地上的我拉了起來。

我的視線仍舊盯著被他們打撈出來的心田的物品,無法再想別的。

“我能看看嗎?我想再看幾眼。”我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請求著,因為我知道,如果現在我不提出要求,也許這些物證將被警方收走,我很難再見到。

小安馬上攔在我的麵前,反對道:“不行。再說,剛才你不是看過了嗎?”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著老全,等待他給出答案。

錦龍也幫我求情:“全警官,讓我們看看吧,我們保證不破壞證物。”

我這才注意到,錦龍的眼圈也濕潤了。

老全猶豫了一下,問小安:“這些是昨天打撈上來的吧?怎麽還沒拿走?”

小安答道:“昨天找到一部分,今天又搜到一隻鞋,我是想等一下搜完,放在一起拍個照。”

老全點了點頭:“今天隻找到一隻鞋嗎?”

小安點了點頭。

老全指著水塘區域問道:“各個水池裏都下去搜了嗎?”

小安指了指自己早已濕透的鞋和褲子:“您看看我身上都這樣了,能沒下去麽?!”

老全滿意地點了點頭:“讓他們看吧。”

領導發話,小安隻好讓開,嘴上,還不放心地交代著:“小心一點,輕拿輕放。尤其是那個日記本,先別碰,一碰就碎了。”

我和錦龍蹲在心田的物品旁,心如刀割地一件一件撫摸著它們。一件粉色T恤,一條牛仔褲,兩隻黑色運動鞋,一個黑色背包,一個空錢夾,一張身份證,以及一張火車票。身份證和火車票上心田的名字依舊清晰可見。我想把它們拿起來,貼在我的臉頰,但是我忍住了,因為我怕我的淚水將它們再度打濕。

錦龍這一次沒有繼續保持堅強,他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聽到錦龍痛苦,我也忍不住又哭起來,最後我們兩個抱做一團,哭得死去活來。

小安有些按耐不住,提醒我們道:“喂,喂,還沒怎麽著呢,你們要哭也為時尚早吧?!”

老全也走過來拍了拍我和錦龍的肩膀,勸道:“行了,別哭了。我剛才說的話你們都忘了嗎?”

滿身泥土的小安依舊保持著話多的秉性:“聽到了嗎?人還沒死呢,你們哭什麽?”

小安的話突然提醒了我,是的,老全剛剛好像說過,一天沒找到心田的屍體,就說明心田有可能還活著。

我停止了哭泣,霍地站了起來,認真地環顧著周遭的這一切。

錦龍也擦拭著眼淚站了起來。

看著眼前的情景,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我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但是這種感覺清晰地存在著,像是心底未忘記的記憶,隱約地挑撥著我的心弦。

我來過這裏麽?不,並沒有。但是我有強烈的熟悉感。

心田在這裏麽?不,隻有衣物。但我分明就能感覺到她。

是悲傷過度吧,或是別的,我竟然分不清楚我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了。

小安跟我再次確認道:“這些都是你妻子繆心田的東西,對吧?”

我麻木地點點頭。

小安一臉無奈但是又不得不說:“從現場的這些物品來看,我懷疑你的妻子已經遇害了……隻是,人還沒有找到。”

我突然情緒化地抓住小安的胳膊:“你說什麽?!不可能!我不認同你的推斷,你太年輕了,我不相信你的話,我寧肯相信老全的。心田她還活著,她不會有事的,她上火車時還給我打電話了呢!”

繆錦龍趕緊拉住我,防止我過度貼近安警官。

老全聽我絮叨完,突然眼睛一亮,趕忙問我:“等等!你是說她還有一隻手機是嗎?我們目前還沒找到那部手機。”

“我姐有手機,帶在身上。她上火車以後還給我姐夫打了電話的。”錦龍盡量保持鎮定地說道。

“這下疑點來了,手機呢?”小安的眼神也為之一亮。

錦龍指著證物台上的火車票說道:“喏,你們看!這張火車票,是從A市到達B市的,可這裏是錦繡市!她怎麽會到這裏來?她去B市是跟我姐夫辦婚禮的,她到錦繡來幹什麽?!而且我姐她是從C市上的車,火車票怎麽成了A市?”

一連串的問題好像說中了老全心裏的疑問,他正好也是這麽想的:“你說得沒錯。從預先的行動計劃來看,她明顯已經脫離軌跡了。”

“這裏沒有你們的親戚,或是朋友嗎?”小安插嘴問道。

“據我所知,沒有。”錦龍答道。

“完全沒有!”我補充答道。

老全安慰我們說:“確實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你們的情緒先不要這麽激動,還要配合我們做進一步調查。”

我絕望地望著四周的水池和田地,望著遠處仍舊在田裏搜尋著的警察們,我揚起頭,發泄般地發出一聲叫喊:“啊--!”

喊完,我跪在心田的衣物前麵悲痛著、沮喪著。

我絕望地問著不知名的對象:“心田,你在哪裏?”

老全在我的身後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我卻依舊無法走出心情的沉重。

時間過去很久。

我踉蹌著站起,拖著麻木的雙腿,走向水池邊。

繆錦龍喊道:“你別想不開,姐夫?”

我頭也不回地回了他一句,語氣帶著深深的激憤:“我要幫忙找到心田!”

我噗通一聲,跳下水池,彎著腰,摸索著水裏的動靜,像對岸摸去。

錦龍像是突然受到了我的啟發一樣,也直奔水池,噗通一聲跳了下來。我倆都在齊腰深的水池裏繼續尋找著心田的物品,不打算放棄任何可能。

“哎呀,你們快上來吧,別找了!”小安站在岸邊焦急地衝我們喊著,“這些池子我們都找過了,大致上就這些東西了,別的也不會有什麽了!”

話音剛落,又聽見噗通一聲,我回頭一看,是老全也跳了下來。

小安看老全也加入了重新搜索的行列,隻好硬著頭皮也跳下水。嘴上,不停地喃喃自語著:“得,我這褲子還有鞋,剛有點要幹的意思,這下好,徹底幹不了了。”

我們四人分頭在水池裏摸索著,一寸一寸地排查,打算將這幾個大小不一的池子再找一遍。我們此次搜尋的目標是心田那隻消失的手機,雖然我們都沒有說出來,但是都憋著一口氣,都想把它給找著。也不是說找到手機,就找到了心田,隻是聽說了還有一件遺漏的物品以後,就像是留有一絲不甘,總想讓它圓滿。我則期待著團圓。

我撥開水池裏茂密的水草,發瘋似地向前尋找著。我的手在水下,被那些水草狠狠地劃過,不知道割出多少道口子。

菜地裏的民警們都已經搜索完畢了,見我們跳進水裏繼續找,他們也受到了鼓舞,紛紛跳進水裏,重新加入了搜尋的隊伍。

我拿起一位警察遞給我的一根竹竿,繼續往水塘的中間找去。

我用竹竿不停地撥開水草,撥開水底的石頭。突然,在水池深處,隨著我手裏的竹竿一挑,浮出水麵一塊塑料布。如此龐然大物,嚇了我一跳,等我鎮定好以後,我發現它好像是一大塊塑料布,是黑色的。

我抓住一角用力扯了一下,突然,嘴裏不自覺地發出一聲驚呼:“啊!”

繆錦龍注意到我這邊發現了情況,趕緊往我這邊快速淌了過來。

我俯身下去,在水草底下挪開一塊壓住塑料布另外一角的大石頭,然後一包用若幹黑色塑料布包裹住的物體咕咚一聲浮出水麵。

繆錦龍趕到我身邊,我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慌亂地用手快速扒開那些塑料布,結果,一張被水泡得蒼白的臉露了出來!

啊!啊!啊!

我叫喊著,像是發了狂。

錦龍也在叫喊著:“姐姐!”

我發瘋般地將那具被水泡得慘白的屍體從塑料布裏完全撥出來,看著那已經腫脹不堪、樣貌卻依稀可辨的臉:“心田!心田!嗚嗚!”

民警們聞聲趕了過來,聯手把屍體抬出水池,撥開塑料布,我看到心田隻穿著內衣**安靜地躺在那裏。

我和繆錦龍抱著地上的屍體痛哭著、哀嚎著。

“姐姐!姐姐!嗚嗚!”

“心田!心田!嗚嗚!”

心田卻像是冰冷的白色冰塊,靜靜地躺著,沒有一絲回應。

心田的胸部在內衣上方有三顆痣,他們各自的位置幾乎相等,盡管皮膚已經被水浸泡得蒼白,但這熟悉的標記還清晰可辨。

我們第一次在一起過夜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個。

當時我還說:“心田,你的胸口有三顆痣,鏈接起來是一個等邊三角形!”

心田笑著說:“如果我丟了,你就可以找到我。”

越是想到過去的種種,我便越是哭得死去活來。警察們將我和錦龍不斷地向後拉著,怕我們破壞心田的屍體。我和錦龍無法靠前,隻能用淚濕的眼睛絕望地看著。隨後,法醫來到現場,我和錦龍隻能遠遠地看著,感覺我的心田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我已完全感覺不到她了。

看著死去的心田,我不自覺地哼起那首歌。那首Beyond樂隊的《農民》,歌詞裏麵有心田的名字:“每個人頭上一片天,每個人心中一塊田,到底是豐收是荒年,問感覺不要看金錢。若是七分醉好夢田,何苦拚命要貪千杯,什麽心結成什麽緣,一份血汗收一份田。”

3 錦繡市公安局刑事偵查支隊

傍晚,我和錦龍回到刑偵支隊,老全說想跟我們好好聊聊。

我跟錦龍猶如行屍走肉一般任由他們安排,幾乎沒有什麽意識,都拒絕主動講話以及表態。

人都死了,還說別的有什麽用呢?時光又不會逆轉,心田不會活過來。

老全去找法醫了,交代小安招呼我們邊吃飯邊等他回來。小安本來是打算把我倆安置在會議室等候的,後來老全特意來電話,讓我們去他的辦公室等,可能是覺得他的辦公室更私密一些,估計是想對我們這種受害者家屬的特別優待吧。

小安點了四份外賣,很明顯,我,錦龍,小安,老全,每人一份。可是飯送來之後,我和錦龍全都沒有心思吃飯,隻是任由盒飯擺在我們的麵前,看都不想看一眼。

我是看見飯就反胃,覺得汙穢、惡心,尤其是聽說裏麵是肉菜以後。我飯不吃,水不喝,內心的悲痛與怨氣慢慢地灼燒著我,我的嘴唇幹裂,鼻腔裏呼出來的是火,是煙。

錦龍自從找到他姐姐的屍體以後,就一直哭個沒完,邊哭嘴上邊念叨著“我可找到你了”之類的話。後來可能是哭累了,身體裏的水分排幹淨了,就那麽低著頭坐著,剛才隻是喝了一大杯水。

小安端著盒飯站在老全的辦公桌旁邊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吃得噎住了,就灌下幾口水。此刻他已經換了一身新警服,洗幹淨了身上的泥土,但依舊可以看出一臉的疲憊。

“昨天找了大半宿,今天整一天,水裏泥裏的,飯都沒吃上一口。”小安邊吃邊跟我倆解釋,“這不,這是今天的第一頓飯。”

我抬頭看著年輕的警察,心裏麵很是過意不去。但是我又不知道說什麽,感覺說什麽都是無意義的。

“你倆多少吃兩口,待會全隊回來,說不定又得跟你倆談半宿。”

我和錦龍繼續沉默,沒人動筷子。

小安感到尷尬:“得,不想吃就不吃,我先給你們留著,待會餓了我再拿去給你們熱!”

小安三下五除二地吃完盒飯,隨手把飯盒扔去外麵的茶水間。等他回來時,他也帶回了老全的消息。

“全隊的車已經到樓下了,說話就進來。”小安試圖在談話之前調動起我倆的情緒,“咱們都打起精神來,爭取早點把這案子調查清楚。”

果然,沒過幾分鍾,老全便帶著疲憊的倦容推門進屋了。

一進屋,他不忘先跟我和錦龍安慰了一句:“節哀順便,二位。”

老全看了一眼我和錦龍麵前扔未動過的盒飯,歎了一口氣,也把自己桌麵上的那份飯撥到一邊,點了一根煙。

“情緒怎麽樣?今天能談嗎?不能談就明天再說。”老全對小安說話,也捎帶說給我倆。

小安看了看我倆,沒敢輕易下判斷。

“談吧。反正都這樣了,反正人都在這了。”這話是錦龍說的。他居然突然開口了,是我沒有想到的。

我也趕緊提起我最後的一絲精力,在我頹廢成一堆爛泥之前,我也想聽聽這個市民口中的大英雄是怎麽說的。

老全衝小安點了點頭,小安會意,搬了凳子坐下,準備認真做記錄。

老全的手裏掐著抽到一半的煙卷,起身走到我的麵前,語氣盡量舒緩卻又不失職業性地說道:“我剛從法醫部門出來,又去了一趟市局領導那裏,做了簡要匯報。情況你們也看到了,現在已經不是單純的人口失蹤這麽簡單了,已經上升成凶殺案了。所以我們從今天開始,正式立案偵查。”

凶殺案三個字讓我整個人為之一陣,我隻想跟心田過普普通通的日子,我怎麽都想不到,我的人生會跟凶殺案這種事聯係到一起。

老全依靠在辦公桌邊緣繼續說道:“經過法醫部門在今天下午做出的初步判斷,死者繆心田是他殺。她頸部的淤青,很可能是造成她死亡的直接死因,屬機械性窒息,也就是說,是被人掐死或是勒死的。死者死亡以後,才被人用塑料布包裹,拋屍到水塘裏,並用大石塊,壓在了水底。所以很明顯,這是一起惡性殺人拋屍,企圖掩藏屍體逃避法律製裁的刑事案件。”

錦龍聽到老全說出心田的死亡的原因,忍不住又開始落淚。我受他的影響,也哭了起來。

我邊哭邊表達我的恨意:“是誰這麽狠心?居然下這樣的毒手!”

錦龍一邊抹淚一邊附和著我:“我姐人很好,為人特別善良,誰會忍心對她下手呢?”

老全掐滅手裏的煙頭,繼續說道:“死者錢包裏的錢和卡都不見了,還有手機,目前不排除圖財害命的可能。另外,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隻穿著內衣**,盡管詳細的屍檢報告還沒有出來,但從目前的初步檢查,發現死者的處女膜呈陳舊性破裂,**內未見明顯的精液和異物,所以死者生前應該沒有遭到過強奸。當然,也不排除強奸未遂的可能,我們在屍體的體表發現了一些傷痕,應該是打鬥的痕跡,可能是罪犯強行脫掉死者的衣服時造成的。”

我握緊了拳頭,仇恨占據了我的胸膛,我真想將那個凶手碎屍萬段。

老全一邊緩緩地在屋子裏麵走動,一邊繼續說道:“所以我們會先從強奸和搶劫殺人查起。首先在發現屍體的現場附近展開排查,菜地周圍的居住區,還有水池後麵那片工地。死者身上裹的黑色塑料布,目前是很關鍵的物證。噢,對了,還有你們提到的死者那部手機,找到它,也許就是破案的關鍵。”

“強奸?搶劫?殺人?”我的嘴裏不停地嘀咕著,“不是綁架嗎?”

錦龍瞬間體會到了我的意思,重新組織了語言,對老全說道:“全警官,我跟我姐夫的看法是,會不會是綁架之類的?”

“你說說看。”

“我跟我姐夫都覺得,如果是搶劫之類的謀殺,為什麽不在B市或者是A市?我姐為什麽大老遠地跑到錦繡市來被搶劫被謀殺?”

老全點頭表示認可:“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了。這也是我心裏的最大疑惑。也就是說,死者繆心田為什麽會偏離原本製定的路線,來到一個完全不相幹的城市,對吧?”

老全徑直走向了白板前,拿出油筆,在白板上一邊說一邊畫著路線圖:“根據係統裏的報案資料以及你們的親口敘述,死者繆心田的行走路線應該是由C市買票上車,途徑A市不下車,繼續行駛,直到列車的終點B市,對吧?”

我和錦龍齊刷刷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繆心田所購買的火車票應該是C市到達B市。而現在找到的火車票,是從A市到B市,這裏就存在了一個很明顯的疑點。”老全在白板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問號,然後繼續畫著:“如果按照火車票麵的信息做常規推斷,繆心田應該是從C市上了車,然後在中途A市提前下了車。然後她又購買了A市去往B市的火車票,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她並沒能按時登上那趟火車,而是由A市輾轉來到了我市,錦繡市。注意,這一段路,目前尚不知曉是怎麽來的,火車?汽車?還是搭乘誰的車過來的?這裏又有一個疑點。”

老全又在白板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畫完,轉頭看著我說:“如果隻是一般的綁架或是劫財劫色的,絕不會把人質綁票到這麽遠的地方殺人拋屍,從A市到錦繡有好幾百公裏,這麽做無疑是費時費力,且容易被人發現。”

“能不能是心田她誤打到了黑車,被黑車挾持到了這裏?”我提出這一點設想並沒有任何原因,隻是突然想起出租車司機說的黑車猖獗現象。

“這種可能應該很小。”老全自信地說道,“你們坐客車來錦繡市的時候可能已經看到了,我市最近一段時間嚴打黑車跟非法營運現象,不光是市內,就連各個高速路出入口,都設置了檢查站點。如果是一個外地的黑車拉著一個女孩進入本市,肯定是會被扣下盤查的。”

“心田她不會主動來錦繡市的。”我對老全說出我的判斷。

“你說到了重點!”老全走到我的麵前,“從主觀意識上分析,繆心田著急去B市辦婚禮,不可能沒事往錦繡市跑。搶劫犯也不會沒事綁架一個女孩跑這麽遠拋屍。這裏麵肯定有一個理由,一個強大的理由,支配著繆心田和那個凶手,一同從A市來到了錦繡市。”

老全最後這段話說得我跟錦龍麵麵相覷,一頭霧水,怎麽都想不明白。

“你們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呀?”小安突然問我。

我想了一下,覺得頭有些疼,還是沒能想出個人選來。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生活中的小磕小絆誰都難免,但是不至於發展到長途跋涉地殺人拋屍,這得是多大的恨呐?!

錦龍也認真地想了一下,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姐和我姐夫平時很低調,很少交際,更不會認識那種不三不四的壞人。”

“也就是說,仇殺的幾率很小。”老全總結道。

小安認真地做了紀錄,紀錄完畢,突然又問道:“那你們倆結婚,有沒有什麽人反對你們?比如,有沒有男人跟你競爭她?”

小安的話我已經明白了十分,他是仇殺排除,又問情殺。

可是根本沒有男人跟我搶心田呀。

“心田在感情方麵,挺專一的。”我是這麽回答的。

“對。”錦龍怕我說不明白,不斷地想要給我做補充,“我可以證明。她從來不跟別的男人過多來往。”

“你們沒吵架吧?”小安突然問道。

我趕緊表示:“當然沒有!”

“情殺的幾率也很小。”老全又總結道。

“那就隻能為錢了!”小安脫口而出。

“不一定!”老全打斷了他,“繆心田的身上能有多少錢?錢包裏的現金,加上卡裏的,總共不過千把塊而已。”

“那怎麽了,”小安明顯不服,“咱們不是還遇過……為了二十塊錢搶劫殺人的嘛?!”

“那個案子犯罪代價多低呀,”老全簡單解釋道,“那是個醉鬼,流浪漢,本來都想死了,翻垃圾箱找吃的,意外找到一把被遺棄的破菜刀,於是拿刀把正好過來撿廢品的給弄死了,搶走了身上的二十塊錢。”

兩碼事,的確。我的心裏還在反複回想著老全剛剛的話,是什麽巨大的動因,使得心田能夠不惜走出幾百公裏,不惜耽誤自己的婚禮。

“下一步,”老全坐回他的辦公椅說道,“我們會請鐵路和客運部門配合調查,還有死者的手機號,我們會找通訊服務商配合調查。你們倆最近也要積極地繼續配合我們,手機都保持24小時開機,人也最好暫時呆在錦繡市,保證隨時聯係。回去以後,也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麽得罪的人,或者可疑的人和事,想起什麽,就告訴我。”

我仔細看著,那應該是一個證物袋。

老全從袋子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日記本,我認出,那是心田的。

“這本日記被水打濕了一大半,不過現在烘幹了,有些字跡還是可以辨認的。”老全把日記本舉起,展示在我的眼前,“這裏麵多是記錄了繆心田的一些生活流水賬,最近我會好好看看,爭取還原出一些死者生前的生活片段來。”

我指著日記本問道:“我能拿走它嗎?”

老全馬上搖頭:“噢!這可不行。這個現在是重要證物,它有可能會成為我們破案的重要線索之一。”

“可那裏記的都是我跟心田的回憶,我想,我想拿回來,珍藏起來。”我乞求著。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老全歎道,“不過我答應你,等案子破了,我爭取把它送回你手上。”

我心碎了好一會,才又祈求道:“那我現在能看看它嗎?”

老全和小安對視了一會,才猶豫著說道:“那好吧。”

小安把日記本交到我的手上,我輕輕地翻閱著,看著那些被水打濕之後模糊的字跡,我的淚水已經開始在眼圈裏打轉了。

我拿著日記本看了足足有十分鍾,小安才又把它歸還到老全的手上。

老全拿回日記本,裝在證物袋裏,又問我道:“你們確定,繆心田失聯這段日子,你們沒有接到任何敲詐勒索的電話,是嗎?”

“沒有接到。”我確信地說。

“除了幾個從尋人啟事上看到以後打來騙錢的。”錦龍補充道。

“行吧。今天就到這,大家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戰鬥才剛剛打響,以後咱們的工作還多著呢,誰都別氣餒,要相信警方,一定能找出凶手,還死者一個說法!”

盡管老全這麽有信心,但是說實話,我並不看好他們。我心裏沒有指望他們能夠破案,我覺得這種事情就像是大海撈針,太難了。即使幾年以後破案了,它早已是時過境遷,對於我們這些受害者家屬來說於事無補了。

我對殘忍殺害心田的凶手當然有恨,而且是無比的痛恨。不過說實話,我寧肯自己動手,找出那人,毀了他的人生,讓他變得像我一樣。

正想著,老全說了這麽一句話,算是今天的總結陳詞吧,我覺得。他說:“這個案子的關鍵,是找出繆心田來錦繡市的理由。”

這句話說完,我們大家雖然都覺得很有道理,但是大家全都不知道接什麽話來回應他。

如果我知道心田來這裏的理由,我也許就不會失去她了。

小安也許看出了我的質疑,他送我們出門前特地給我們吃了定心丸。他說:“你們就放心吧,我們保證破案。我們偵查一大隊處理這種案子是出了名的!什麽人口失蹤、失聯、綁架勒索、挾持殺人,我們的破案率是全省最高的。”

我們三人正往外走,聽見身後的老全對小安喝到:“小安!”

4 A市市郊火化場

回到旅店,我把心田遇害的消息打電話通知了家裏人。錦龍也分別給他的爸媽打了電話,兩通電話哭了兩場,已是難免。錦龍的父親仍在B市等候消息,他的母親在C市家裏等候消息,二位老人聽錦龍哭訴完心田的噩耗,全都表示當晚就要趕過來。錦龍費了很大的口舌之力,才說服二老暫且緩一晚,等天亮再說。

我的家人也是如此,我讓他們明天再出發。

打完電話,聽完家人們的哀嚎,我和錦龍更加悲傷,早已無心睡眠,隻是不斷地重複著沉默,抽煙,買煙,再沉默著抽煙這樣的動作,直至天明。

兩家人乘坐一早的客車,大約要在傍晚左右才能夠到達。所以白天沒事,我和錦龍商量,打算買些鮮花去心田遇害的地方祭奠一下。

早晨,我和錦龍出門去買花,一出門,我被烈日照射,眼前一花,踉蹌著差一點摔倒。是錦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錦龍見我身體虛弱,硬是拉我去附近的早點鋪吃了早點,我本無心吃,他說接下來我倆還要接待相繼到來的兩家人,老老小小的,情緒免難失控,所以我倆要保持好體力,照顧好家人們。

我隻好聽他的,認真吃飯,但隻覺嘴裏索然無味,猶如囫圇吞棗。

上午,我倆正在花店裏選花,老全給我來了一個電話。電話裏,他告訴我一個另我十分頭疼的事,掛了電話以後,愣在哪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錦龍把我叫去花店門外,問我怎麽回事。

我如實相告。今早,錦龍的父親以死者家屬的身份給錦繡市公安局打了一個電話,電話轉到了局長辦公室。電話裏,錦龍的父親提出鄭重申請,讓錦繡市的警方先不要對心田的屍體進行解剖,理由是家裏人還沒有就是否接受屍體檢驗達成一致。

我的心裏慌張得要命,腦袋也開始嗡嗡作響,我沒想到心田死後還有這麽多讓人心煩意亂的事情,讓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錦龍聽得一知半解,拿出手機給他爸撥了過去,此時他爸已經在客車上了。

這通電話足足打了有半個小時,掛了電話,錦龍跟我解釋了詳細情況。

原來,心田的母親提出拒絕對心田進行屍體解剖,理由是既然人已經死了,大致的死因也都清楚了,就不要再毀壞心田的屍體了,想保留她最後的完整。心田的父親持反對意見,堅決要求對屍體進行解剖,一定要查明死因,設法破案,找出凶手,將之繩之以法。後來,心田父親和母親在電話裏吵了起來,情緒激動,心田母親還被氣得一度昏厥過去。後來心田的二叔在電話裏幫著心田母親,勸心田父親暫時不要對心田進行解剖,等家裏人商量出一致的結果再說。

心田父親本就對我們家人不滿,加上女兒死去心情悲痛,又遇上是否解剖的事被左右相逼,一時情緒崩潰,在客車上跟我爸打了起來。

好在客車剛發車不久,大家拉架起不到作用,這倆人始終要往一塊打。後來司機幹脆調轉車頭,把客車開去了公安局。到了公安局,警察上車要將二位老人強製帶下車,倆人全都服了軟,紛紛表示是親家關係,因為家庭瑣事吵架,不至於鬧到公安局。經過一番批評教育,客車終於順利發車了。

因此為了避免引起更大矛盾,關於心田是否解剖一事,就先暫停了。得不到市局的命令,老全他們也不敢貿然行事,隻能坐等消息。好在,解剖與否對他破案的進度影響不大,老全辦案基本憑借經驗,解剖與否心田的案子都是他殺,他殺就得抓凶手,這一點是確信無疑的。

鬧出這種局麵也是我和錦龍無法左右的,雖然心田是繆家的女兒,家裏人有發言權。但是我已經跟心田領證,我是她的合法丈夫,對是否解剖我也有發言權。難就難在兩家人的關係,不是那麽融洽,出了歧義之後無法得到有效商議,這讓我和錦龍十分頭疼,隻好等晚上人都來了再說。

就這樣,上午的時候,我和錦龍打車又去了那片菜地,在水塘邊,給心田擺放了兩束**,燒了幾張紙錢。

水塘周圍的警戒線已經撤掉了,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太陽照射著水麵,泛著刺眼的白光。水草茂盛,一團飛蟲聚集在水麵上空,偶有菜地裏的蟋蟀或是蟈蟈發出幾聲鳴叫。水蒸氣從地表散發出來,困在低壓的空氣之下,緩慢地上升,吸入肺中,帶著泥土的腥氣。

或是死亡的腥氣,血的味道。

一個風華正茂的美麗女孩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水塘殞命,她是一個大學畢業並且彬彬有禮的女孩,她也許做夢都沒有想到,距離她的家鄉數百公裏之外的一個陌生的小水塘會是她最後的歸宿,這是何等的可惜與遺憾之事。

祭奠完心田,我和錦龍沿著田間的小路往大路的方向走。

我問他:“關於解剖的事,你心裏是什麽看法?你得先告訴我。”

“其實我也不太同意把我姐……解剖。”錦龍如實相告。

本來我想跟他爭辯,本來我想問問他,難道你就不希望查出你姐真正的死因嗎?你不想找出殺害你姐的凶手,為她伸冤嗎?

可是,沒等我展開咆哮,錦龍自己就推翻了自己剛剛的話。

他說:“可是我姐死得太慘了,無論如何,得找出凶手。”

回到旅店,已經是下午了,簡單休息了一會,錦龍又拉著我去路邊吃了一頓飯,飯後,我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往客運站,等待著我們那些意見不合的家人們。

客車比正常時間晚點近一個小時後,終於到達了。我的父親和姐夫先從車上下來,全都默不作聲,怨氣鼓鼓。錦龍的父親等到人都下光了才下來,也是鐵青著臉,一下車就拉著錦龍說話,完全無視我的存在。

我和錦龍隻好各打一輛出租車,將家人送至我倆住的旅店安置下來。

安置完畢,我倆又折返回客運站,等待心田母親的車次。

心田母親的車是在我父親的車到達以後接近兩個多小時到的,她到了以後,已經是晚飯時間了,我和錦龍商定,待會把人都聚集在一塊,找個飯店的包間,大家一邊吃飯,一邊商量解剖的事。

見到心田母親之前,我還擔心我和錦龍的計劃會因為兩家人互相的怨氣而無法實現。但是見到心田母親以後,我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心田的母親是一個沒讀過什麽書的家庭婦女,整日在家操持家務,做丈夫的後勤保障工作,帶大了兩個孩子,且都是大學生,學習成績均名列前茅。這麽一個足不出戶的女人,我原以為她對女兒的不幸夭折會表現出極大的失態來,可是她並沒有。我終於知道心田那和藹可親的脾氣是遺傳自哪裏了。

心田的長相跟她母親有幾分相似,尤其是臉型及下巴等部位,因此看到我的嶽母從客車上下來的那一刹那,我居然有點恍惚,我還以為是心田從車上下來,我直接衝在前麵,伸手去扶她。

心田母親先是一愣,隨後釋然地伸出胳膊,讓我扶她下車。

錦龍發現他媽已經不那麽恨我,他也在為我感到高興。看來待會的晚宴還是值得放手一搏的,我倆認為。

接到心田母親,送去旅店跟心田父親匯合,稍作休息,我和錦龍暗中利用短信溝通,各自帶領家人,去往旅店附近的魯菜館。

我帶父親和姐夫到達飯店包房的時候,繆家人還沒到。我囑咐了幾句,讓他們待會商議正事的時候,能夠體諒到繆家人失去親人的悲痛,盡量態度和緩一些。父親接受了我的建議。

沒多久,錦龍帶著父母也到了。大家簡單打了個招呼,各自坐定。雖然彼此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但是起碼沒有人轉身走人,這讓我看到了曙光。

菜上齊以後,各自吃了幾口,心田的母親便放下筷子,輕聲哭泣起來。

她說:“你們吃,別因為我影響了心情,我哭一哭就沒事了。”

這話說得我心頭一酸,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心田,我有罪!”我誠懇地說道。

心田母親擦幹老淚,擺手示意我坐下,我隻好照辦。

心田父親忍不住先開了腔:“說正事吧,我閨女解剖的事,你們是什麽意見,是堅持早晨的說法,還是有得商量?”

“呦,你不是說孩子是你家的,我們沒資格做決定嗎?”我爸明顯肚子裏還帶著氣。

“結婚證都領了,算半個你們家人了,你要是態度誠懇點,我還願意跟你商量。”心田爸爸的語氣雖硬,但是比起早晨明顯有了和解。

心田母親拍了拍心田父親的胳膊,我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我估計,這兩口子肯定是打電話商量來著,態度明顯有所緩和。

“爸,你現在是什麽意見?”錦龍問道。

“我?我原來支持做解剖。人都死了,還計較那麽多幹嘛,再說,到了火葬場一燒,還不是白灰一把!”心田父親話糙理不糙,“是你媽,她心疼閨女,我看她這個樣子,我也就不忍心了。哎,隨她吧,我聽她的。”

我的心裏開始緊張起來,因為心田母親是反對解剖的。

心田母親又抹了一會淚,說道:“我始終不同意解剖,不解剖就破不了案嗎?我看未必。”

我爸有些著急:“咱們還是得相信科學。查明白死因,才好破案。光是憑眼睛看,能看出啥來?人在水裏泡了那麽多天,都泡發了。”

聽我爸這麽一說,心田母親又是一陣哭泣。心田父親剛要發作,被錦龍一把按了下來。

我趕緊在桌子底下拍了拍我爸的大腿,示意他說話注意分寸。

“那現在還是達不成統一,我們家反對解剖,你們家讚同解剖。”心田父親總結道。

我隻好請求錦龍幫助我,我問他:“錦龍,你是什麽意見?”

錦龍很聰明,體會到了我的用意,大聲地說:“解剖與否,我認為應該聽警方的專業判斷。他們認為應該解剖,那就解剖。他們認為沒必要,咱們就不解剖。”

我趕緊附和道:“我讚成錦龍的意見。聽警察的。”

我看了看我爸,問道:“你怎麽說?”

我爸點了點頭:“行。聽專家的。”

我又問心田父母:“你們有意見嗎?”

心田母親一臉憂鬱,沒有做聲,心田父親想了半天,錦龍又勸了幾句,他終於妥協,點頭默許。

“正好,我有這個案子的負責人的電話,我現在就打。”我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這人是刑偵支隊的大隊長,相當厲害的人物!”

電話撥通了,我開門見山:“全警官,關於心田是否需要解剖的事,您是專家,您給我們家屬一個意見。”

我把電話當著家人的麵開了免提,電話哪頭的老全猶豫了片刻,先是問道:“全家人都在呢?”

“對。都在。我們聽您的!”我說。

兩家人的不同意見隨著老全簡單精煉的一句話終止了,大家默默地吃完飯,各自回旅館,再無爭議。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兩家人呆在錦繡市,等待著警方的解剖工作,解剖完畢,我們把心田送去市郊的火化場火化,骨灰入盒,寄存在火葬場,又回到旅店,接著等待警方的屍檢結果。等待是會讓時間顯得漫長的,也很熬人,期間,兩家人又去了心田遇害的菜地以及存放骨灰的臨時靈堂去祭奠了幾回。其餘時間,都是呆在旅店裏,無心幹別的。

我和錦龍跑了幾次刑警隊,老全那邊的偵查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但是沒有透露任何進展給我們,隻說,等有了確實的消息再告訴我們。

又過了幾天,屍檢報告出來了,大致上沒有跳出老全之前與法醫的初步判斷,心田的屍體頸部淤青,皮下有出血現象,加上甲狀軟骨骨折,屬於機械性窒息死亡,是被凶手用手掐住頸部致死後進行水中沉屍的,因此屍體的口鼻等器官內未見泥沙,發現屍體的那個水塘也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心田生前曾試圖跟凶手做過抗爭,但是失敗了,這一點從她雙手多處斷裂的指甲以及手臂、小腿上多處植物的莖部劃傷可見一斑。屍體未見屍斑,說明心田在被掐死後立即遭到了沉屍處理,整個處置屍體的時間應該沒有超過一個小時,所以,第一案發現場應該就在水塘附近,且凶手非常容易找到用來包裹屍體的黑色塑料布。警方在對附近的菜地進行地毯式搜查中,果然發現了距離水塘大約四百米外的一塊西紅柿地裏,有大麵積的踩踏和打鬥痕跡。雖然案發後本地下過一場小雨,無法進行精確的痕跡鑒定,但從依稀可見的腳印還有植物的倒向來看,至少有兩人曾在這裏搏鬥過。讓老全把此處確定為案發現場的最後一項強有力證據,居然是心田的衣服上發現的幾顆西紅柿籽,應該是她在跟凶手進行搏鬥的過程中壓碎了菜地裏的西紅柿,粘連到衣服上,在被拋屍的過程中由於水的浸泡衝掉了一些,但仍有幾顆被蹭到了衣服的接縫裏,被保存了下來。所以警方懷疑凶手是一到兩人,並且肯定至少有一位是力道非常大的男性,習慣手為左手。

讓我稍微感到安慰的是,除了脖子上的掐痕是致命傷,心田的屍體再無其他嚴重創傷,並且,她死前沒有遭到強奸,也沒有被下毒或是迷藥,因此可以說沒有受多大的罪。

但是也有讓我更為崩潰的消息,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一度哭得昏厥過去的,後來緩了好幾天,加上家人不斷地安慰,我才能有勇氣麵對。這個讓兩家人更為悲痛的消息是心田死的時候已經懷孕近三個月了。

警方在對兩家人進行逐個問話後初步斷定,心田因為仇殺遇害的可能幾乎為零,她的社會關係特別簡單,平時從不與人結怨。關於情殺的分析,心田是一個年輕貌美的都市白領女性,工作原因,她需要接觸大量的陌生異性,在大學時期也是校內小有名氣的美女,雖然一直有穩定的男朋友,但是也不排除有暗戀者的可能。因此,情殺的可能暫時不能排除。另外,因為劫財而殺人滅口的可能性目前是最大的,心田的遺物中唯獨錢包裏的現金以及手機丟失了,現有的跡象直接把案件的性質指向了搶劫殺人。

我對殺害心田的凶手的恨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我恨不得馬上找出他來,跟他拚個你死我活。老全也再次承諾我,一定會盡快結案,給我們兩家人一個說法。說實話,他的承諾我不知道我相不相信,當時,隻當做一句安慰的話罷了。

老全建議兩家人都各自回家等待消息,不必都呆在錦繡市。但他要求我和錦龍再多留幾天,說屍檢報告結合我的報案記錄發現了一些疑問,需要我們進一步配合調查。

我給家人們買了車票,父親和姐夫回了B市,心田的父親帶著心田的骨灰回了C市。

送走了家人,我和錦龍繼續留在錦繡,果然,在當日下午,老全就派小安開車來旅館接我們,去往刑警大隊老全那裏。

來到老全的辦公室,老全開門見山地對我說:“屍檢報告顯示,繆心田的死亡時間是7月4日晚上。還有,根據繆家人提供的筆錄,繆心田是在7月3日的早上從家裏出發的。”

我疑惑地看著老全,猜不透他到底想說什麽。

“而你們的婚禮是在7月6日,你在報案記錄裏說,你曾經在婚禮的前一天,也就是7月5日接到過死者給你打的電話,電話中,死者通知你她已經上車了。”老全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為繆心田在7月4日就已經死了,死人怎麽可能給你打電話?”

說著,老全把屍檢報告遞到我的手裏。我麻木地翻看著,雙手開始忍不住抖動起來。

“這,這不可能。我明明接到過心田的電話。”我邊看報告邊自言自語地說著。

“你是不是記錯了,姐夫?”錦龍小聲地跟我確認著。

我看了看錦龍,又看了看老全,一臉的茫然。

“把你手機給我看看。”老全對我說道。

我掏出手機,遞給老全。老全接過我那摔得稀爛的手機,皺著眉頭查看著。

良久,他突然問道:“怎麽沒有通話記錄?”

我靠近以後看了一眼,依舊是一臉茫然。

錦龍走過來看了看,解釋道:“全警官,是這麽回事。我姐夫那天因為過度悲傷,把手機給摔壞了,手機被恢複出廠設置過,所以裏麵的記錄都沒有了。”

“我應該不會記錯的,我確實接到過她的電話,她說她上車了。”我不服氣地強調道。

老全沉思片刻,說道:“那現在隻有三種可能,一是,繆心田給你打過電話,但是日期不是7月5日,是你把日期記錯了。二是,她從未給你打過電話,你是因為疲勞過度,或者是婚禮之前的緊張等因素致使你出現了幻覺,或是做的一場夢而已。最後的一種可能,就是有一個別的女人給你打了電話,她也許是無意的,也許她就是是凶手,她冒充死者給你打了電話,目的,是想掩蓋死者已經死亡的真相。”

聽了老全的專業分析,我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

錦龍見狀,搶先開口說道:“我比較讚成第一種可能。我姐夫的記性一般,記錯日期是有可能的。”

我瞪了錦龍一眼,說道:“我本人比較讚成第二種可能。屍檢報告是不會撒謊的,心田如果是7月4日就已經遇害了,那就不可能給我打電話了。婚禮之前我確實挺累的,白天要忙裏忙外籌備婚禮,晚上因為精神亢奮和緊張,根本睡不著覺,那幾天晚上我整晚都在**翻來覆去地煎熬,即使睡著,也是處於半夢半醒之間那種最淺的睡眠,還經常做夢。不,分不清是做夢還是幻覺,我覺得是我在胡思亂想。”

“結婚證都領了,你還擔心什麽?”敏銳的老全立即問道。

“擔心,擔心她不會來。”我滿臉尷尬,支支吾吾地說道,“因為,因為心田的父母不太讚成我們的婚事。”

老全同情地點了點頭。

“如果方便的話,希望你們在錦繡多呆幾天,後麵也許還得及時跟你們溝通案情進展。”老全要求道。

答應完老全,我們就回了旅店。之後,我就一直呆在旅館裏,心情難以平靜,坐立難安。

我開始覺得,老這麽等下去不是個辦法,錦龍也開始覺得,得做點什麽。

我那可憐的未婚妻心田,已經由失聯,轉變成遇害,我卻在這裏吃了睡,睡了吃,這不像話。

於是,在一個下著雷陣雨的晚上,在我和錦龍喝完悶酒以後,我倆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自行去尋找凶手,不再接受漫無邊際的等待。

即使幫不上警方,就算是幫我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