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找

似乎我的生活中的每一樣事物都帶有她的影子,難以磨滅,當然是因為不想磨滅。可我就是找不到她的下落,結果那些她所留下的影子瞬間就變成了鬼影,纏繞在我的周圍,嘲笑著我,羞辱著我。我到底是錯過了什麽?

1 B市—A市的火車上

破舊的普快列車在夏日清晨的原野裏的那條孤獨的鐵軌上向A市方向奔馳著。這是一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車次了,它的終點是心田的老家C市,但是中途會見站就停,並有一個經停的大站A市,也就是我和心田讀書和工作過的城市。

那是我們的定情地。

沿著這條鐵路去尋找心田的消息,是我和錦龍共同的意見。今天是心田失聯的第六天,路途對別的乘客來說是漫長的,但是對我和錦龍來說,卻是短暫的。

發車以後,我就沒再座位上坐了,我的手裏拿著心田的照片挨個車廂走著,隻要見到列車員,我就上前盤問他有沒有見過我的未婚妻。錦龍一直陪著我,早知道座位對我們來說沒什麽作用,我們應該直接買站票。

一連問了好幾個,每一個列車員都衝我搖頭,開局不利的我逐漸感到失望,但我不想放棄,所以繼續往前走。錦龍一直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後,一句怨言都沒有。

我正在心裏擔心錦龍,他卻先擔心起我來:“姐夫,你最近要好好休息,得注意身體。我怕找我姐姐這事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咱們得做好長時間戰鬥的準備。”

我轉身看著穿著黑色碎花襯衫的帥氣小舅子,他的近視鏡後麵是他那炯炯有神的濃眉大眼,我又似乎看到了心田,搞得我心裏一陣內疚。

“你的襯衫,是你姐給你買的吧?”我問他。

“對呀。這你都知道。”錦龍頓了一下,又說道,“我想穿著我姐給我買的衣服尋找她,這樣也許能沾沾運氣。”

我幹笑了一下,用手捋了兩把頭發,又把白襯衫往腰帶裏塞了塞,想在錦龍的麵前表現出更多的精神振奮的感覺來。

隨後,我指了指身上穿的白襯衫:“我這件也是心田送我的。”

這話說得錦龍的眼裏泛起了淚花,他側過臉去,不敢看我,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幹脆地說:“走吧。”

在富有節奏晃動的車廂間,我們繼續往前走去。快要走到車廂尾部,在一節臥鋪車廂裏,我看到幾個正在休息的列車員。

“這是列車員車廂嗎?”我問身後的錦龍。

“不能吧,火車上有列車員車廂這種東西嗎?”錦龍也疑惑起來。

“怎麽沒有?!”

說著,我拿著心田的照片,問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列車員:“麻煩……請問你見過她嗎?”

男列車員極不情願地睜大眼睛,將身子坐了起來,他仔細看了看我手上的照片,搖搖頭說道:“沒有。誰呀?”

我又把照片拿給周圍其他躺著的列車員們看:“我媳婦。幫忙看看,最近有沒有坐過咱們這趟車。”

其他列車員草草地掃了一眼,全都衝我搖頭。

身材高大的男列車員上下打量著我:“吵架了?”

他問得我心裏一陣不舒服:“沒,沒吵架。走丟了。”

該列車員似乎是個大咧咧的話嘮:“噢。精神病?”

我頓時火冒三丈,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男列車員的領子,開始扭打:“你才是精神病!你他媽會不會說話?!”

頓時,所有列車員全都坐了起來,保持警戒。

我的突然爆發也給身後的錦龍嚇了一跳。

男列車員抓住我的胳膊試圖推開我:“唉?!你這人……你有病吧?!”

其他列車員見狀全都站了起來,我的小舅子繆錦龍發現形勢不對勁,趕緊衝上來幫我,他先是用力把男列車員推開,然後拉住我,不讓我輕舉妄動。

“誤會,誤會!大家都冷靜冷靜。”錦龍的臉上帶著尷尬。

此時男列車員非常生氣,想要衝上來跟我繼續扭打,其他列車員也站過來想要幫忙收拾我們。我這才意識到我可能惹禍了,回頭看了一眼那狹長的走道,想跑,估計是已經來不及了。

“要不咱倆跟他們拚吧。”我在錦龍的耳邊小聲地嘀咕。

好在錦龍比我理智,他不卑不亢地跟對方講起道理來:“誰家走丟了人口不著急呢?對不對?我們隻是過來找人而已,你們幹嘛罵我姐是精神病?我姐她招你惹你了?你們還想打人?這事我得跟列車長反應反應!”

列車員們全都一愣,沒想到瞬間就成了理虧的一方。

錦龍的臉上浮現出更多的自信來,我看對方都被唬住了,也放鬆了許多。至少待會不至於挨揍了。

男列車員向後退了半步,警告我們道:“得,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趕緊給我回座位坐好,別再到處惹事!”

錦龍趕緊拽我走,我撿起掉在地上的照片,瞪了男列車員一眼,轉身奪路而逃。

一邊往回走,一邊跟錦龍逞能:“剛才咱們就不應該害怕,跟他們拚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我跟你說,他們根本不敢打咱們,他們怕被上級批評。”

“行了,姐夫,咱們是出來找人的,不是出來打架泄憤的。”

“可他剛才罵你姐是精神病,你不生氣麽?”

“剛才那人說話確實有欠妥的地方,但是,姐夫,你也別太敏感了。我知道你最近尋人心切,精神上壓力很大。但是我還是剛剛那話,咱們不但要休息好,還要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做好長期奮戰的準備。”

我是你姐夫,這個沒大沒小的孩子!

“人沒找到,你別自己先垮了。”他還沒完了。

我們回到車廂坐好,灰心失望便油然而生。整列火車從頭問到尾,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說沒見過心田,從A市到我家B市的火車就這麽一趟,心田她到底去哪了呢?

“會不會是列車員換了,他們肯定不是固定隻有一組人馬。”我趕緊把心裏的想法跟錦龍分享,“不然你姐長得那麽漂亮,大家不可能不注意到。至少,會有那麽一兩個看見她的吧。”

錦龍輕輕地點著頭,他應該也同意我的話,她姐確實是那種叫人過目不忘的女孩。

我不是單指外貌或者穿著,當然,心田的穿著一向是很樸素的,經常是棉布T恤配牛仔褲,腳上穿一雙運動鞋。我剛剛所說的叫人過目不忘是指譬如氣質一類的東西,尤其是心田那燦爛的笑容,蘊含著讓人無法拒絕的能量。

糟糕,我又在想念心田了。我好像無時不刻不在想念她。

火車繼續先前奔馳著,我跟錦龍不再多話。我們各自的心裏都在醞釀著尋人的事,此刻也是沒心思再想別的。

火車中途經停某車站,我突然站起,拉著錦龍下了車。

“幹嘛?在這下車嗎?”錦龍一時間無法體會我的用意。

到了站台上,我拿出心田的照片問站台上賣水果的一個穿著花布衫的矮胖中年女人:“大姐,麻煩您給看一下,這幾天見過這個女孩嗎?”

大姐敷衍地看了一眼照片,搖了搖頭,然後拿起一盒西紅柿:“買一盒吃吧。”

我盯著那盒西紅柿,那鮮紅的色彩讓我突然感到害怕,就像是心藏詭計的惡人,在水果裏麵下了劇毒,我的心田沒準就被她給毒死了。

我轉身抓住錦龍的胳膊:“心田會不會吃了陌生人給的水果,被下了迷藥?”

“不能吧。”錦龍一臉的懷疑,“我姐她那麽大人了,又不是傻子。”

也是,心田是一個冰雪聰明的人,在我的心裏,我經常覺得很多事情她都比我強。至少心智上,她略勝我一籌。

主要是現在的信息實在是少的可憐,找人成了一件沒有任何方向的事情,隻能不斷地碰運氣。所以我的心情比較難控製,起伏特別大,我總是不自覺地胡思亂想,可是每一個想法冒出來以後,連我自己都很難相信。

我還想過登尋人啟事呢,可是心田在哪走丟的都不知道,我不可能全省各個城市去登廣告。不過啟事還是要登的,我打算先找一圈,然後跟錦龍商量一下,選幾個主要的地方的媒體登啟事。

距離發車時間還有幾分鍾,我沿著站台無意識地往前走著,我又看見一個站台值勤的中年男人。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機會的我跑上前去,拽了拽他的胳膊,卻一個不小心把他臂膀上帶的紅布袖標給拽了下來。

我突然有些慌張,拿著手裏那鮮紅的袖標,讓我又想起了剛剛的西紅柿,以及跟紅色聯係緊密的事物,血液。

我用顫抖的雙手一手舉著照片一手舉著袖標,伸到值勤員的麵前,帶著歉意地問道:“實在不好意思。大哥,麻煩您給看一下,這幾天見過這個女孩嗎?”

值班員嚴肅地奪回袖標,看了看我手中的照片,對我搖搖頭:“火車快開了,你們是乘客還是接站的?”

我能夠確定他沒見過心田,否則他一定會記得。我仍是這麽認為。

火車發車之前,錦龍拽著我回到火車上去。

列車又發動了,離開了這個不起眼的站台,向前緩慢加速行駛著。

我坐回座位上,手裏拿著筆,在一張紙上把這趟列車沿途經停的所有站名都默寫了下來。

錦龍看了看我寫的,給我指出幾個寫錯的站名,我改正過來。

寫完,我把紙折好,放進兜裏,把筆還給對麵座的中學生。他是暑期出門串親戚的嗎?我不知道,我沒心情跟不相關的人搭訕,盡管這個學生對我記錄每一個經停站感到好奇。

我能對他說嗎?嘿,小子,看見了嗎,這裏寫的每一站,將來都會成為我尋找的目標,因為我的未婚妻丟了。我能說嗎?我不能。

“你姐最近身體怎麽樣?”我突然問錦龍。

“還行吧。”錦龍被我問得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會不會中途在車上病了,被送去了醫院?”我又開始猜想起來。

錦龍這次倒是挺認真地想了半天才回答我:“大病倒是不至於,我姐的身體素質沒那麽差。倒是前幾天感冒來著,不過也不太嚴重,喝了一碗薑湯,好像連藥都沒吃就好轉了。”

我的猜想總是那麽容易就被打破了,這讓我感到很沮喪。信息,我知道現在對於我倆來說,有用的信息實在太少了,當獲取一定的有用信息,就好辦多了。

我看到列車開始減速了,車窗兩邊逐漸出現樓房與錯綜複雜的高壓電線。

我問錦龍:“到哪了?”

錦龍回答:“A市。”

我看著窗外的大片建築,不再感到迷茫,因為這正是我和心田熟悉的城市啊。於是等火車到站停穩,我對錦龍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句:“走,下車!”

錦龍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後,在A市火車站下了車。

2 A市某通訊營業廳

“趕緊走,一會營業廳下班了!”走出人潮擁擠的車站,我便朝馬路對麵快步走去。

印象中,距離車站不到兩公裏,有一個特別大的通訊營業廳。

錦龍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趕上了我:“姐夫,咱倆就這麽出來了,跟家裏也不說一聲,不好吧?”

我一邊快步走一邊問他:“怎麽不好了?這是出來找人來了。”

“我是說,”錦龍盡量貼緊我的左邊胳膊,“咱倆偷著走了,不告訴他們一聲,那我們,不也成了失聯了麽?”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感到這個臭小子說得不無道理,是得說一聲的。

“晚上的。”我得拿出當姐夫的架勢,我得讓他聽我指揮,“先跟我去辦完重要的事,晚上沒事時,咱倆再往家打個電話。”

錦龍答應著,繼續跟我並肩往前走。一鼓作氣,我倆走了足足有兩公裏,終於在大街邊,看到一棟通訊大廈。我的臉上浮現出喜悅之情,看來記性還是可以的。

我指著大廈:“營業廳就在那,我們快進去。”

錦龍跟在我的身後,我倆一前一後朝營業廳走去。我不用告訴他來此地的目的,我想這已經很明顯了吧。

進入營業廳時,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我取了號,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著。

“幹嘛不在你家那邊查呀?報案那天你沒去查嗎?”錦龍坐在我的旁邊,小聲地問我。

“你姐是在A市這裏辦的手機卡。”我也學他的樣子,把聲音壓低,跟做賊似的。

“誰說的?在哪都好使,他們是全國連鎖的!”錦龍無情地揭穿著我。

好吧,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剛剛在火車上看對麵坐著的那個中學生玩手機,我才想起要來通訊營業廳查查的。

“哎呀,行了,來都來了!”我隻好這麽說了。

錦龍識趣地閉起嘴,靜靜地坐著。

廣播裏緩慢地叫著號,每個人的辦理時間都挺長,搞得我的心情開始急促起來。

錦龍沉默了一會,突然忍不住問我:“他們肯幫我們查麽?”

“為什麽不肯?”我瞪大了眼睛。

錦龍聳了聳肩:“誰知道。我們又沒有介紹信之類的。”

“都什麽年代了,誰還用介紹信?”我輕輕地打了錦龍的後腦勺一下,“小屁孩,你聽誰說過介紹信?你爸?他那個年代確實有那玩意。”

“那也不能光憑一張嘴吧?”錦龍這小子還是不服氣,“總得有點憑據什麽的。”

我現在不想聊天,他還一直跟我說個沒完,搞得我都沒有時間醞釀待會怎麽跟營業員說。不過他說的有一樣也許是對的,憑據。

我從錢包裏拿出身份證,在錦龍的眼前晃悠著。他終於閉嘴了。

廣播裏終於叫我的號碼了,我趕緊站起來,朝窗口走去。

錦龍也跟了過來。

我坐在業務辦理窗口,隔著玻璃急切地看著營業員查閱著電腦,她在為她上一份業務做收尾工作。這是一個皮膚白皙的可愛小胖丫,待會說不定她會幫我的大忙。

我的小舅子站在我的身邊,也看著大玻璃裏麵穿著製服的女孩。

突然,錦龍盯著那個營業員對我大聲地說道:“我女朋友原來也想幹這個來著,營業員。”

我抬頭看著我的小舅子:“誰?”

錦龍憨笑著,麵帶羞澀:“茹影秋。我女朋友。你見過的。”

我本來已經轉回頭來,正繼續盯著玻璃窗裏的營業員,突然,我好像感到一絲疑惑:“噢?我見過嗎?”

“見過一次呀!”錦龍提醒我,“就在你跟我姐的訂婚宴上,你忘了?”

“我當然記得。”我尷尬萬分。

坐在玻璃窗裏麵的營業員終於抬起頭看著我,麵帶職業性的微笑:“你好,先生。你要辦理什麽業務?”

“尋人?”

營業員一愣。

“噢,不!”我趕緊滿臉歉意地改口,“麻煩你給查個號碼。”

“座機嗎?請說號碼?”

“不,手機。”我熟練地說出心田的手機號。

營業員專注地看著她麵前的電腦屏幕,輸入了手機號,看了良久,才說了一句:“現在隻能查到是未停機的狀態。”

“請問您是要交費嗎?”她緊接著問道。

“交什麽費呀?你剛才不是說了嘛,沒停機,還有話費。”我急切地想表達我的意圖:“我是要尋人呀!”

“尋人?”營業員再次聽到這兩個字,還是照舊愣住了。

我耐心地解釋道:“你們不是可以追蹤手機信號的位置嘛?這樣就知道她去了哪裏。就用她這個手機號碼查一下吧,這是我的未婚妻的。”

“您是說位置追蹤嗎?”營業員皺著眉並且努力保持鎮定地告訴我:“對不起,先生。恐怕幫不了你,我們暫時沒有這項業務。”

“怎麽可能沒有呢?”我有些心急,我恨不得從玻璃窗下麵的小孔爬進去,“是要收費嗎?無所謂,你快幫我查吧!人都失聯好幾天了。”

“對不起,先生,我們真的沒有這項業務。”複讀機似的回答。

突然一股怒火湧上我的額頭:“沒有?人沒了!有人失蹤了!我老婆!你們就不能幫著查一查嗎?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你們的良心不會受到譴責嗎?你們的服務就是這麽冷漠嗎?”

營業員非常為難地說:“真對不起,先生。我建議你報警處理。”

我有些不可理喻,但是我是被她氣的,我站起來指著玻璃窗裏的胖姑娘:“唉?你這人……你這是什麽態度?你們經理呢?叫你們經理出來,我要投訴你!”

“先生,我們經理來也是這個答複,你確定要叫他出來麽?”

“哎呀?!你故意氣我是吧?我讓你查查位置怎麽了?難為你了還是怎麽了?你還騙我,明明就是可以查的,你就是懶,不願意幫忙!我看電視裏麵都是可以查的。”

“那是警匪片,姐夫。”說著,錦龍趕緊把我往外麵拽。

我有一點想把事情鬧大,然後叫出他們經理,再說明情況,獲得同情,沒準他們能夠破例幫我。

可是我明顯是想多了,錦龍估計是怕丟人,三兩下就把我拽出了營業廳。這小子,力氣還挺大的。

我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喘著粗氣。

“你這麽鬧肯定是行不通的。”錦龍表示不看好我。

“至少我查到了一點消息。心田的手機沒停機。估計是一直關機呢。”我說。

錦龍對此沒有說什麽,隻是臉上透著擔心。

“查手機定位你就放棄吧,姐夫,這是警方的事情。下一步呢?你有什麽計劃?”

我想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朝前方走去。

“又去哪?”

“回家!”我說。

“回哪個家?”

“回你姐家!”

3 繆心田住所

當我和錦龍在路邊的小吃店吃完蓋飯,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我決定今晚帶錦龍回到心田租的房子過夜,順便查找一下她有沒有留下什麽蛛絲馬跡。幸好前段時間她的房子沒有退掉。

我領著錦龍沿著老舊的樓道爬上樓,熟練地走到心田的房門前,拿出鑰匙。

“我姐家的鑰匙你怎麽有?”錦龍問道。

“我離開A市前,曾在這裏暫住過幾天。你姐白天去公司做交接,怕我進出不方便,特意給我配了一把鑰匙。”說罷,看著我手中的鑰匙心裏一酸。

似乎我的生活中的每一樣事物都帶有她的影子,難以磨滅,當然是因為不想磨滅。可我就是找不到她的下落,結果那些她所留下的影子瞬間就變成了鬼影,纏繞在我的周圍,嘲笑著我,羞辱著我。我到底是錯過了什麽?

我背對著錦龍,用顫抖的手去開門,我希望盡量讓他少看到我情緒崩潰的樣子,我希望他能夠看到一個堅強的我,這樣他才會繼續跟著我尋找心田,不會灰心、打退堂鼓。

“你是第一次來你姐這裏吧?”笨拙的我一時打不開房門,為了掩飾尷尬,我跟他閑聊了這句。

“對。以前沒來過。”錦龍四下張望著,“隔壁門住的就是房東家吧?我聽我姐提過。”

“對。老齊家。”

門開了,我倆進入房內,我推開燈,房間裏瞬間灑滿昏黃的光線,心田的那些已經打包好的物品隨之映入我們的眼簾,我的鼻子又是一酸。

錦龍呆呆地看著她姐的東西,手足無措,坐立難安。

“自己找地方坐吧,咱倆今晚就在這睡。行李都在,待會拿出來重新鋪一下就行了。”

說完,我並沒有馬上動手鋪床,而是先四下查看了一圈,想看看有沒有異常的線索,比如心田有沒有給我留下字條之類的。

錦龍一屁股坐在床板上,看我忙碌著,問道:“查手機定位看來是行不通了,姐夫,下一步你是怎麽打算的?”

我一邊漫無目的地亂翻那些打好包裝的物品,一邊回答道:“接著找唄。”

“去哪找呀?連具體範圍都沒有,這樣太渺茫了吧?”

“咱倆這不是來A市了嘛,先在這找線索呀。你姐的單位,老板,同事,朋友,我打算都去問問,看看他們知道不。”

錦龍噢了一聲。

“對了,還有房東老齊,跟你姐總有來往,平時鄰裏住著,待會也去問問。”

“你都不知道我姐去哪了,他們能知道?”錦龍對我的話充滿懷疑。

“他們也許也不知道,這沒什麽。我主要是想通過他們平時跟你姐的接觸,讓他們回憶一下有沒有發生什麽異常。”

“什麽異常?”

“比如……你姐以前有沒有說過什麽特別的話呀,有沒有說過她想要去哪裏,或者辦什麽事呀?”

“噢,這樣。”錦龍沒在質疑我的計劃。

“最理想的狀況就是,明天我敲開邸憶敏家的房門,驚喜地發現,你姐就在她家躲著呢,哈!”我自言自語地說著。

錦龍沒搭理我,用手胡亂地扇動著,看樣子有點熱。

我突然意識到,房間裏確實有些悶熱,我的額頭也開始微微冒汗。作為半個屋主的我走去牆角,把早已擺在那裏並且冷落多日的落地式電風扇擰開,瞬間,隨著葉片的轉動,一股浮灰被吹散開來,直撲我的麵門。我幹咳了兩聲,趕緊躲開。

“操!”我罵了一句。

沒想到這句髒話激發了錦龍的又一輪質疑:“對了,姐夫,我得勸勸你。”

“什麽?”

“你得控製點你的情緒,尤其是出門在外。這樣對你對別人都不好。”錦龍這個小子居然教訓起我來了。

“我已經控製得挺好了。”我不以為然。

“要是換做別人,遇到這種事,那還不得急瘋了?”我又接著補充道。

“我的意思是……姐夫,咱們舉例說明,好嗎?”錦龍向上推了推他的近視眼鏡,擺出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今天在火車上,要不是我拉著,你就跟列車員打起來了。還有剛才在通訊營業廳,鬧得還小嗎?”

“那我也是急著找你姐,情有可原。”我停下繼續尋找線索,站在錦龍的麵前厚著臉皮說道。

“我說的是你這種一言不合馬上就火的脾氣。”錦龍盡量把語氣說的緩和,我聽得出來,他在控製,“你得適當控製一下。隻有理智思考,才能找到我姐失聯的蛛絲馬跡。”

“哎!”我開始倚老賣老,“習慣了,從小就這性格。”

“以前是大家都遷就你,不惹你。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是我們求別人,問別人,咱得擺出謙卑的態度。”

“行吧。我接受你的意見。咱們下不為例,你看我的表現,任何?”我發誓我說這樣的話絕對是為了留住錦龍,讓他繼續幫我尋找心田。

“怎麽樣,姐夫,”錦龍轉移了話題,“你找了這麽久,發現什麽了嗎?”

這正是我想說的:“你姐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大部分都在這,她走的時候光是背著背包走的,所帶物品非常有限。也就是說,她沒打算在外麵久呆,回家跟你爸媽商量完,她便直奔我家去找我了。”

“也就是說,去了別的地方這個推測,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唄?”

“是的。”我說。

“這就怪了……”

正聊著,我聽到嘩啦一聲,大門被人用鑰匙從外麵打開了。

嚇了我一跳,我趕緊朝門口望去,隻見一個又高又胖的中老年婦女腆著滿是油水的大肚腩走進屋來。

是老齊的老婆。

我剛要跟錦龍介紹她,這娘們自己先開口了。

老齊的老婆站在我的麵前,指著心田的東西,沒好氣地說道:“你們是來取走行李的嗎?都這麽久了,東西還不搬走,占著房子我也不好往外租!”

“心田不是付你房租了嗎?”我據理力爭。

“笑話,你哪隻眼睛看見她付我房租了?”

“沒付嗎?”我愣住了。

“廢話,付錢以後我還願意過來理你?”

“可她說付了呀!”我慌了。

“她還說這房子是她的呢,好使嗎?”這娘們一臉的氣憤,不像是在跟我開玩笑。

我和錦龍對看了一眼,彼此都感到深深的不解。

老齊的老婆生氣地繼續嘟囔著:“你們趕緊給錢!給完錢快點把這些東西給我搬走!”

我趕緊掏出錢包裏準備用來尋找心田的路費,把錢在她的麵前晃動,並且盡量動情地祈求道:“錢可以給你,房子我們照租,東西先不搬。這裏都是我老婆的東西,沒準她還會回來的。”

誰知老齊老婆聽了我說的話以後更加生氣,一把奪過我手裏的錢,然後拉起我,把我硬是推搡出門外,然後又把錦龍也攆了出來,最後自己也出來,掏出鑰匙直接把門給鎖了。

錦龍脾氣一向溫和,這下子也沉不住氣了:“唉?你這人……怎麽這樣?!”

老齊的老婆鎖好門,對我倆警告道:“不搬就別進來了!”

我真想抽她,可是錦龍剛剛給過我建議,餘音在耳,我沒有那麽快忘記。我隻好試圖抓緊時間問重點:“你看見我老婆沒?”

老齊的老婆突然一愣,原本是氣鼓鼓的樣子,瞬間轉為了深深的疑惑:“她不是跟你回老家結婚去了嘛?”

我輕易地拿出心底的那些傷心情緒:“她失蹤了。”

“啊?!”老齊的老婆呆住了,不知道說什麽。

這個中年女人的表情說明了她的立場,她對此事一無所知。訂婚宴之後,多數人都知道,心田跟我在一起,我們準備結婚了。但是我就是想要找到知道真相的那少數的人。

我突然問眼前這個蒙圈的老婦:“老齊呢?你讓他出來,我問他點事!”

老齊的老婆開始緊張,立即防備起來:“他,他……不在家。”

“去哪了?”我追問道。

“出遠門了。”老婦含糊其辭。

我猜其中必定有詐,以她的智商,絕瞞不過我。

“你等我把他找出來!”說著,我直奔老齊家撲去。

剛竄出兩步,背後的襯衫就被那娘們一把拽住了。隻聽得咯吱一聲,布紋碎裂的聲音在樓道裏格外清脆,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的襯衫!”我喊道。

“哎呀,多大點事,你喊什麽?!嚇我一跳!”老齊的老婆用她肥胖的身軀擋在我的前麵,不讓我去她家。

“襯衫是心田給我買的!”我仍在叫喊。

“哎呀,補一補不就得了!”

“扯壞了怎麽補?!”說實話,我簡直想哭。

“誰讓你先招我的?老齊真不在家,我對天發誓!”她發誓管用嗎?她自帶一副說謊話不打草稿的長相。

“我的襯衫!”樓道裏比較攏音,我的嘶吼把房東嚇得夠嗆。

錦龍拉了一把我的胳膊:“姐夫,辦正事要緊。”

不等我再發難,錦龍擋在我和房東的中間:“阿姨,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您能把老齊叔叔的下落告訴我嗎?我真有重要事情問他。”

可笑的是,彬彬有禮的繆錦龍並沒能改變那個臭娘們的態度,他吃了一個閉門羹,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回了自己屋裏,啪地一聲重重地把門關閉。

“哈哈哈哈!”我看到此情此景,無法抑製地狂笑起來,“哈哈哈哈!”

昏暗的走廊裏,依稀看見錦龍的臉色尷尬萬分。

“她那種人你還跟他講道理,”看著年級輕輕卻總是想裝成熟的小舅子我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

“姐夫!”錦龍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咱倆被哄出來了,怎麽辦?”

我查看著襯衫的腋下被撕破的地方,強忍心底的火氣,轉頭便走:“跟我來!”

“喂,又去哪裏?”

我快步地下樓,朝小區外走去。

錦龍仍在身後緊跟著,且不斷地追問:“到底去哪呀?”

我把錦龍領到心田租住房所在小區大門外的胡同裏,我無聊地蹲在牆邊。

“上這來蹲著幹嘛?”錦龍走到我的身邊問道。

“快蹲下,個子那麽高,容易暴露目標。”錦龍不解地蹲在我的旁邊,左顧右盼。

“咱就在這等。”

“等誰?”

“老齊呀!”

“她媳婦不是說他不在家麽?!”

“她說話你也信?”

錦龍恍然大悟:“說得也是。”

“給我把煙點上,我告訴你。”

“你不是戒了嗎?”錦龍這個木頭。

“不抽煙能堅持住麽?”我拍了錦龍的腦袋一下。

錦龍一邊拿出香煙給我點上,一邊擔心地問:“該不會在這蹲一宿吧?”

“那到不至於。”我接過煙,抽了一口,“呐,我跟你說說。你姐這個房東老齊呀,你別看他長得人高馬大的,其實特別怕老婆!”

“有這事?”錦龍這麽快就忘了剛才那個母夜叉的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了。

“他那個老婆,我去,不是一般的爺們能受得了的。”

“我姐跟你說的?”錦龍的單純和木納好像是間歇性的,其實他有的時候挺聰明的。

“你姐說這個幹嘛?!這還用她說?我自己不會看?”我一邊抽煙,一邊朝胡同的兩邊張望著,“老齊肯定是喝花酒去了,咱們就在這等,他一準回來。夜不歸宿的事他可不敢!”

蹲了一會,錦龍又問道:“老齊能知道我姐的下落?”

“有可能。你剛才沒聽他老婆說麽?你姐壓根沒交房租!”我歎了一口氣,“就老齊那個財迷?就老齊媳婦那個母夜叉?租他們的房子你還敢不交房租?不給錢你姐走得了嗎?”

錦龍恍然大悟,不斷地點著頭,並對我豎起大拇指,他對我的見解佩服不已。

我倆蹲在牆邊足足有兩個多小時,腿蹲麻了就站起來溜達一會,然後再蹲,在我倆抽光了錦龍的煙盒裏所剩不多的香煙以後,我終於看到我的目標出現了。

老齊,那個身材高大的中老年吝嗇鬼,那個怕老婆出名的房東,搖晃著身子邁著輕飄飄的步伐向我們走近,嘴裏,還哼著小曲,好像是《舞女淚》之類的。

我突然站了起來,剛想一個箭步衝上去,結果腦子缺氧,眼前忽然一黑,整個人踉蹌了一下,差一點跌倒。

錦龍趕緊扶住了我。

黑暗中的我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老齊一大跳,他還以為遇到搶劫的,剛想轉身逃跑,我趕緊喊了一句。

“老齊,是我!”

聽到有人叫他,老齊先是愣了一下,但還是不敢輕易靠近,顯得異常小心。

這個老狗,還挺小心翼翼。

為了讓他不至於跑掉,我決定拿出和善的一麵:“老齊,是我呀,喚誠!”

“哪,哪個喚誠?”這廝居然又往後退了一步。

“操,我倆還能搶劫你還是怎麽的?”我小聲地嘟囔著。

錦龍站在原地不敢亂動,怕驚著對方。

“你說什麽?你到底誰呀?”

“你往前走兩步,你看清楚點,我是金喚誠呐,繆心田的老公!”

聽到心田的名字,老齊終於不再害怕,緩慢地走近我,打量著我和錦龍。

“咳,是你小子。嚇我一跳!”

“嘿!瞅你長的人高馬大的,膽子怎麽這麽小?”

老齊尷尬地打量著錦龍:“這誰呀?”

不等我說話,錦龍搶先做了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繆心田的弟弟,繆錦龍。我們見過的,在我姐的訂婚宴上。”

“噢。”說著,老齊居然直奔小區裏走去。

我衝上去一把抓住老齊的胳膊,他又是一驚,試圖擺脫我,我趕緊用力抓住他不鬆手。

老齊突然心虛起來,驚恐地看著我:“你,你抓我幹嘛?!這大晚上的,對了,你不是回老家結婚去了嘛?這會在這晃悠什麽呢?”

我的眼神透著深深的懷疑,死死地盯著老齊:“你知道心田的下落嗎?”

“啊?什麽?誰的下落?”

老齊顯得心慌,嘴上結結巴巴,支吾著說道:“我……我不知道呀!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繆錦龍也逼近老齊問道:“不知道你躲什麽?”

老齊完全慌了:“我哪躲了?我躲什麽呀我?”

我用力抓緊老齊:“你說不說?!”

老齊顯得哭笑不得:“我說什麽呀我?!她走了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強詞奪理,是吧?”我沒打算輕易放棄盤問,“那我問你,心田她最近沒交房租,對吧?”

“對呀。得,正好,說到房租的事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把錢給我呀?”老齊還有理了。

“別打岔!心田沒給錢你怎麽不要哇?以你這麽愛錢的一個財迷,你能放過她?不可能!”我直接說出了我的想法。

“她一個女的,我能拿她怎麽著?”老齊再次試圖掙脫我和錦龍的約束,但是又失敗了,“再說了,心田的東西都在屋裏呢,想拿走東西得先還我房租,我不怕她不還。”

這個老狐狸。

“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錦龍問了一個看似理智的問題。

“訂婚宴那天吧。”老齊想了一下,“噢,不對,後來過了幾天,我又見過她一次,我問她房租什麽時候給我,她說過幾天就給。還跟我開玩笑說,讓我別害怕她跑掉,她說她屋裏的東西都不拿走,算是壓在這了。”

我看了看錦龍,錦龍看了看我,似乎都找不出什麽破綻。

“你倆能不能先鬆開?我又跑不了。咱們上次在訂婚宴上喝酒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的,別一轉眼就翻臉,還動手動腳的。”老齊說得好像在理。

我又看了看錦龍,他衝我點了點頭,先鬆開了,我隻好也鬆開老齊。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老齊問我。

“心田失蹤好幾天了。”

“啊?”

4 龐氏貿易公司

當晚,我和錦龍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館,湊合住了一宿。沒有從老齊那裏得到半點線索的我顯得很沮喪,但是沮喪之餘,我的內心仍在隱隱地感到哪裏不對勁。我說不上來,但是我有強烈的預感,這幫人肯定知道點什麽,隻不過,不願意告訴我。

錦龍洗漱完畢,看見我仍舊穿著衣服躺在**,瞪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棚頂。

“衣服換下來吧,腋下都撕破了。”錦龍說道。

我用手摸了摸腋下,那個地方的確是被扯開線了,足足能夠插進去三根手指。

“就這麽穿吧。”我不是故意地流露出對心田給我的襯衫的珍惜。

“你脫下來吧,我給你縫補一下。”說著,錦龍開始穿衣服。

“你還會這個?”

“我姐教我的。”說罷,錦龍已經穿好衣服,去旅店前台借針線了。

因此,心田對錦龍的愛深深地感染著我,我有的時候真的挺羨慕他的,有一個這麽好的姐姐。

正胡思亂想著,錦龍興致勃勃地拿著針線回來了。

我隻好把襯衫脫下來,交給錦龍。錦龍對著床頭的台燈,認認真真地縫補起來。他認真的時候眉頭微蹙,像極了心田。

我又感傷起來了。

“姐夫,你不必鬱悶。老齊隻不過是個房東,再怎麽說,他跟我姐的關係也是隔著一層的,他不知道很正常。”錦龍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試圖安慰我。

“一個大活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就消失了吧?總會有人知道點什麽,總會有的!”我穿著白色的跨欄背心,弓著腰,卷曲在白色的被子上麵。

“我感覺咱倆今天也不是沒有收獲。”錦龍停下手裏的活,看著我,認真地分析道,“第一,從A市到B市客運段的列車員們,都表示沒有見過我姐,這說明我姐可能根本沒有在這段火車上出現過。當然,這不是絕對的,也許那幫列車員集體記性不好也說不定。但不得不承認,這個概率是很大的。”

我霍地坐了起來,這個小子分析得很有道理,我趕緊豎起耳朵聽著。

錦龍繼續分析道:“第二,手機定位方麵,可以說明的是,他們是可以提供這項服務的,隻不過,我們沒有資格要求他們配合。但不表現警方沒有,我們已經報警了,我相信警方很快就可以根據手機定位以及實名製的火車票來查出我姐她到底去了哪裏。”

“我不是不相信警方,隻不過,我不想老是等,我特別討厭等待。”我說出了心裏的脆弱。

錦龍微微笑了一下,繼續把話說完:“這最後,房東老齊那邊,雖然沒有說出我姐的下落,但是他們提供了一個非常有用的線索!”

“房租!”我和錦龍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對,房租!”錦龍瞪大了眼睛,眼鏡下的黑色眸子顯得炯炯有神,“我姐可不是一個會故意拖欠別人錢的人,對吧?那麽……錢呢?”

我突然害怕起來:“你懷疑有人圖財害命?”

“我不敢想。”錦龍也擔心起來,“按理說,應該不會。即使我姐有錢,那也是存在卡裏,不會蠢到帶著大量現金在身上去坐長途火車。”

“是的。”錦龍也不得不承認。

“看來我們得提醒警方,查查心田的賬戶。”我自言自語道。

錦龍繼續縫補我的襯衫,不再說話。

我的心一直揪著,無法平靜下來。

不一會,襯衫縫完了,錦龍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床邊。我看著心田送給我的雪白的襯衫又恢複了它以往的完好模樣,心裏想著,如果讓我找心田,我就再也不讓她離開我半步了。我無法再承受更多的相思之苦。

心緒無法平靜的夜晚,兩個男人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等到快要上班的時間,我和錦龍退了房,直奔心田之前上班的地方,龐氏貿易公司。

對這家公司我可以說是輕車熟路的,之前沒少來這裏接心田下班。公司裏的人對我都比較熟悉,還在一起聚餐過幾次,算是麵子上過得去。

尤其是邸憶敏,她跟心田私交甚好,我今天的來訪我希望她能夠幫得上我。

我帶著錦龍來到貿易公司所在的樓層,推開大門,直奔前台。

“我找邸憶敏。”我對前台小姐說道。

這個前台小姐估計是新來的,以前我從未見過。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外麵進入,我一回頭,正好看見是個熟悉的人。

“敏姐,他們是來找你的。”前台小姐自然不知道我們認識。

邸憶敏挎著包,看樣子是剛到公司。她認出我和錦龍以後,臉上突然不自然起來。

“找,找我?”

“對,找你。”我笑著說。

邸憶敏冷冷地問了一句:“有事?”言語間,帶著一絲不自然的陌生感。身體,也不自然地慢慢向後退,跟我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

我走近邸憶敏,小聲地說:“心田失蹤了,你知道她的下落嗎?”

邸憶敏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死灰:“啊?怎麽可能失蹤呢?她不是……跟你回老家結婚去了嗎?”

我默默地注視著她,接收著她臉上的每一絲微妙的變化。

“你們的訂婚宴我不是還去了麽?!”邸憶敏在裝傻?還是在套近乎?

“心田已經失聯……”我想了一下。

“今天是第七天!”錦龍幫我提示道。

邸憶敏又是一驚,嘴巴嚇得微張,久久不能合攏。

“真事呀?”她還在裝傻?還是什麽?

“你不知道她去哪了嗎?”

“我怎麽會知道?”邸憶敏估計是打算走冷漠路線了。

我不得不提醒她:“可你們是關係最好的閨蜜!”

“哼!”邸憶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媽的,真可恨,“你說的那是以前。”

“你們吵架了?”

“那倒不至於。”說罷,邸憶敏想走。

我趕緊擋在她的前麵:“你肯定知道她在哪,對不對?她是不是藏在你那了?”

“為什麽不聯係?你們是好朋姐妹!”我咄咄逼人。

邸憶敏再次想從另外一個方向逃走,被錦龍擋住了去路。

“你說錯了,我們,其實,關係……也就那麽回事。”

我有點生氣:“你這叫什麽話?”

“什麽話?實話!”邸憶敏的脾氣也開始煩躁起來。

“我再問你,”我的思路被她氣得有些不清晰,“作為心田最好的姐妹,她結婚,你為什麽不去給她當伴娘?”

“我得上班!”邸憶敏讓我逼得有些哭笑不得,“再說了,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麽,我倆的關係真的一般!”

“心田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我在故意蠻不講理,想要消磨她的抵抗意識。

“你們逼我也沒用,我什麽都不知道!”邸憶敏幹脆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我無奈地掃視著公司裏,心田往昔的那些同事們,他們看上去一個比一個冷漠,讓我感到寒心。

“你們有知道的嗎?”我高聲地喊道。

大家全都搖頭,意思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告訴我?

我突然問邸憶敏:“你們老板龐總呢?”

話音剛落,我突然意識到裏間的門晃動了兩下然後關閉了,好像有一道人影溜了出去。我衝去龐總辦公室,從門外望了望那間掛著總經理牌子的玻璃屋子,裏麵已經空無一人了。

我剛想從後門追去,邸憶敏趕緊跑過來拽住了我:“龐總他……真不在。”

我瞪大了雙眼,表情嚴肅地警告道:“把你的髒手給我鬆開!”

“他今天一直就沒來。”

“這襯衫是心田給我買的,你趕緊給我鬆開!撕壞了我要你的命!”

“再說,你找龐總幹嘛,我都不知道,他更不能知道。”邸憶敏經受不住我的威脅,趕緊把手從我的衣服上鬆開。

我盯著神色慌張的邸憶敏問:“剛才是不是龐總從後門跑了?”

“哈哈!”邸憶敏幹笑了兩下,真他媽假,“不是。他有什麽可跑的?”

“我明明看見他跑了!”這一句,我是提高了音量喊出來的。

邸憶敏嚇得渾身一哆嗦,趕緊後退了好幾步,估計是怕我打她。她一把抓起一張桌子上的座機電話,我以為她想報警,一個箭步竄上去,剛要奪話筒,她卻突然舉著話筒伸到了我的麵前!

“給,你還是報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