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為嫌疑人的穆丹

“其實那些事,不是你把它們忘記了,而是,你根本就沒有那一段時間的記憶。”

1

在看守所裏,穆丹受到了極高的待遇,除了不能出去、不能跟外界聯係,其他都盡量滿足她。吃專餐,住單間,還有市局派來的精神科專家和醫護團隊對她的病情給予專業的控製。

短短的幾天時間,穆丹的氣色好了,臉上浮現出了多年不見的紅潤,沒有酒精和尼古丁的麻醉,精神也好多了。她也不再胡思亂想,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甚至有一度,連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那天她問武醫生:“我這個病能治好嗎?”

武醫生說:“你要有信心。”

穆丹說:“我倒是覺得現在挺好的。我想跟老全他們認罪,然後我會被關進監獄裏,一輩子。我覺得監獄裏的生活也挺好的,不用想那麽多。”

聽她這麽說,武醫生一陣惆悵:“案子的事不歸我管,結果我也不關心。我隻負責盡我所能,控製住你的病情。”

很快,老全和小安再次來到看守所,提審了穆丹。

再次見到穆丹,老全依舊是一臉的關心,他的氣色看上去也不錯,往日的自信與霸氣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你還好嗎?”老全柔聲問道。

“挺好的。你呢?”穆丹突然對老全報以關心,是以前很少有的。

老全沒有回答,隻是滿意地笑了笑,然後轉頭對身邊早已按捺不住的小安說道:“那我們可以開始了。”

小安看上去信心滿滿,像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他先展開手裏的卷宗,快速掃了兩眼,然後清了清嗓子,滿是官腔地說道:“穆丹,我剛從A市回來,我特意去調查了你的身世。在該市公安廳以及你的家人的幫助下,我們對你的情況已經基本了解清楚了。”

穆丹隻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小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小安又清了一次嗓子,然後抬高聲音公布道:“穆丹,原名李彤,A市人,1981年出生。從小學習成績一般,性格倔強,常常跟男孩混在一起。因為偷開父親的車飆車,初中就已輟學。後來經人推薦,加入了市賽車隊,沒想到在賽車方麵天賦異稟,很快就成為專業隊員,並成績顯赫。在車隊服役期間,還愛上了散打,成績一般。個人感情方麵,與同車隊的車手陸大軍相識以後,閃電戀愛,並且不顧父母的反對,與之結婚。婚後,發現陸大軍嗜賭如命,並且欠下巨額賭債。因為要幫丈夫還堵債,受其慫恿,參加地下非法賽車,後來事情敗露,被車隊開除。在那之後,陷入人生低穀,懷孕了,打胎,跟丈夫的感情破碎,一氣之下,開車撞斷了丈夫陸大軍的腿,致其殘廢。離婚以後,開始墮落,接連參加非法賽車,並被警方通緝。在躲避追捕過程中,車失控,撞進人群,損傷嚴重。最後,在逃竄中走投無路,駕車飛下大橋,掉進了江裏,生死不明。所以,從警方調取的檔案裏,李彤這個人,至今仍是失聯狀態。”

說完這一大段話,小安感到口幹舌燥,他站起身,走到飲水機旁邊,用一次性紙杯接了杯水,一飲而盡。

穆丹聽著小安喉嚨裏發出的咕咚咕咚的吞咽聲,突然感到腦子一陣眩暈,她似乎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次意外,她坐在車裏,車掉進江裏,她看到江水從四麵八方灌進來,就像是現在這個聲音。

咕咚,咕咚!

小安在穆丹的注視下,端著滿滿一杯水,重新走回了座位。

“所以我以後不能管你叫穆丹了,對吧?我得叫你李彤!”小安的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破案後的得意,“沒想到你沒死,還化名成穆丹來到了我們錦繡市,而且連職業都改了。要不是這次陶嵐嵐的命案,還發現不了你的真實身份!”

穆丹的嘴裏小聲地嘟囔著什麽,小安聽不清楚,他把耳朵盡量向前探出去,隱約聽到了一點,她的嘴裏好像不停地念叨著“李彤”這個名字。

小安無法得知對麵坐著的這個女人是在故弄什麽玄機。但是一直沒有發言卻一直都在默默觀察的老全,心裏早已有了答案。

老全知道,她是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喚起她以前的記憶,並將這些記憶在腦袋裏迅速判斷真偽,迅速強化,認同。老全從她並不慌亂的表情判斷,她對她的記憶以及小安剛剛公布的內容,一點都不排斥。

那就是她。

“穆丹,”老全還是願意這麽稱呼,“怎麽樣,你想起來了沒?”

“什麽?”穆丹馬上把注意力轉向了讓她感到信任的老全身上。

老全對身邊的小安吩咐道:“你去把武醫生叫過來。”

小安站起身子麻利地跑了出去。

老全繼續用微笑的表情注視著穆丹,穆丹也從他的臉上感受到了一絲安全感來。他們都沒有說話,而是用這種無聲的交流,給予彼此信心。

不知道為什麽,穆丹對這個老刑警一點恨意都沒有。按理說,他是敵人。可是穆丹竟然對他沒有敵意,而且越來越信任,甚至在反複回想他過去的舉止時,完全找不到他做了什麽壞事。總之,穆丹就是選擇了信任。

很快,小安領著武醫生進屋,門被關上,二人入座。

老全衝武醫生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

武醫生用他慣有的柔和卻不失威信感的磁性嗓音對穆丹說道:“穆丹,也許我該稱呼你李彤,但我感覺叫你穆丹更容易讓你接受一些,對嗎?”

穆丹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武醫生繼續說道,“經過這幾天對你的觀察和初步治療,我們判斷,你有很嚴重的解離性失憶症,並有明顯的多重人格,俗稱精神分裂症狀。”

“啊?”

武醫生不得不做一次簡單的科普,盡管說了以後大家也未必懂,可還是得說:“解離性失憶症被認為是最常見的解離症,此病最常見的是對個人身份失憶,但對一般資訊的記憶則是完整的。解離性失憶症患者中女性多於男性,年輕成年人多於年長的。這一類個案的失憶發作通常很突然,患者會無法回憶先前的生活或人格,且主要是失去過去的記憶,特別是創傷性的生活事件。患者常會離開原來的家庭或工作,旅行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建立另一個家庭或工作。當他們被尋獲後,他們已經有一個新的自己,但無法記起個人過去的重要資料,而且新的我與舊的我並不會交互出現。此病很少見,通常發生在戰爭、重大災難事件後。”

“我……嚴重嗎?可我感覺我基本上……快要好了。”穆丹的聲音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很小,說明她不太自信。

“你可能覺得沒什麽,並不嚴重,但在我們看來,你已經相當嚴重。精神方麵的疾病是相當難治愈的,我懷疑你是先天因素加上外界因素,也就是你幾年前的那次墜江的車禍。”

“我……我把腦子……給、給撞壞了。”穆丹嘴裏嘟囔著,臉色茫然無措,但眼神裏仍帶著一絲希望,當她望著武醫生時。

“所以,”老全難得地再一次開了口,“幾年前的那次墜江車禍,是你故意設計的,對嗎?”

穆丹並不打算對老全掩飾什麽,她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慚愧來。

“你當時很自信,你以為你的技術完成那次飛躍,一點問題都沒有。”老全的語氣不是在責備,而是很中性,“可你沒想到警方在橋上設置了路障,這導致你開到預先設計好的撞車點的時候車速已經不夠了,之後翻車導致了你頭部意外受傷。可以說,你能活下來,真的已經是奇跡了。”

小安趕在老全說話的空檔插嘴道:“你得感謝穆老漢,要不是她救了你,你真就淹死了。”

“他死了,我的養父。”穆丹這句話是清晰地說出來的。

“嘿,難得。這件事你倒記得清楚。”小安感歎道。

“據調查,你的家族裏是有遺傳精神病史的。”武醫生的話直截了當地給穆丹的病最後定性,“隻不過,以前你集中注意力在賽車上,沒有發作。墜江車禍也許是你的爆發點,你頭部被撞以後,導致顱內瘀血,後來長期得不到治療,影響到你的腦神經。”

“沒、沒你說的這麽嚴重吧。”穆丹害羞起來,“我隻是喜歡幻想,還經常忘記一些事情。但是這些小毛病,不喝酒就會好很多。我現在已經好幾天沒有喝酒了。”

穆丹對麵的三個男人,都用滿是關愛的眼神看著她,這個可憐的“女犯人”確實值得同情。她如果是一個十惡不赦並且精神上沒有任何問題的人,也就好辦了,該槍斃槍斃,該判刑判刑,沒得說。可是麵對穆丹,三人心裏多是被同情占據著,無法把她跟犯罪聯係在一起。

之後武醫生的一句話,不光讓穆丹,也讓在場的老全和小安,大吃一驚,感到無比震撼。

武醫生對穆丹說:“其實那些事,不是你把它們忘記了,而是,你根本就沒有那一段時間的記憶。”

2

你不是不記得那些事了,而是你壓根就沒有那些記憶。

當武醫生用他慣有的不緩不慢的語氣說出來後,這句話就像是刻在了穆丹的腦子裏一樣,不斷地冒出來,一遍一遍地反複播放。

今天的審訊格外漫長。與其說是審訊,不如說是會診,抑或是幫助穆丹進行一次治療。

穆丹的心裏還在不斷地品味武醫生的那句話,武醫生已經站了起來。他走到穆丹的身旁,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投以鼓勵的眼神,說:“穆丹,請相信你自己,你現在已經有能力將過去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串聯起來了。想想前幾天我們的治療,還有我給你的催眠治療,我引導你,恢複了很大一部分記憶。”

穆丹抬頭看著武醫生,眼神仍在求助。武醫生沒有再給穆丹更多鼓勵,他轉身回到座位,等著穆丹開口。

穆丹看了看老全,老全也用期待的眼神等著她。

“你可以站起來,自由地走一走,放鬆,別緊張。”武醫生的眼裏,隻有病人,沒有犯人。

穆丹緩緩地站起,試著邁開步子,在屋裏麵活動了一下。

“我能行嗎?不是,我是說,我說了,你們信嗎?”要對自己進行挑戰,穆丹難免有些緊張。

好在對麵的三人都給予她明確的肯定。

穆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了,她回憶出了她的身份,讓武醫生倍感欣慰,最近一段時間對她的治療手段,收獲甚多。

以下,為穆丹親口講述的回憶: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穆丹還是李彤,中學輟學的她並沒有得到家人的理解。相反,在她那對思想傳統的父母眼中,她成了遊手好閑的混混,甚至在外麵都不願意提及她。

年輕的李彤與家人的隔閡日漸明顯,她的計劃是盡快找個工作,搬出去住,讓其父母眼不見心不煩。那一兩年裏,她做過很多工作,比如超市的收銀員、理發店的小工、網吧的營業員等,但都幹不長,強烈的個性和自由不羈的心使得她無法堅持那些常規的固化的工作。

偶然的一次機會,穆丹去叔叔家裏幫忙,她第一次接觸到了汽車。她記得很清楚,那是一輛深藍色的老款桑塔納轎車,當地沒有幾輛,能坐進去兜幾圈,就已經是相當炫酷的事情了。桑塔納轎車是公司領導的,李彤的叔叔是司機,那天坐在叔叔的車裏,她正擺弄著收音機,聽裏麵的歌曲,叔叔突然問李彤,你的底子不錯,悟性也高,你想好好地學學開車嗎?男孩子脾氣的李彤立刻點了點頭,大方的叔叔則把駕駛位讓出來,自己挪去了副駕駛,指揮起李彤來。

這一次的駕駛還算成功,李彤本來就會開車,她一個人開了幾公裏,贏得了叔叔的誇讚。叔叔對她說,她也許天生就是開車的料,說不定以後可以好好學學駕駛,考個駕照,將來當個出租車司機也不錯。

此後,當出租車司機成了李彤最大的願望。她積極地考駕照,沒事就纏著叔叔陪她練車,幾個月之後,不僅成功地拿到了駕照,還能偶爾替他叔叔跑幾趟活兒。

拿到駕照以後,李彤又一次跟家人起了矛盾,原因正是她想幹出租這個夢想。父親以家裏拿不出三萬多塊錢購買夏利車為由,讓她打消念頭。母親也勸她女孩子不要當司機,不太文雅。此時李彤的心早就安上四個輪子飛得老遠,不是一兩句打擊的話就能夠拉得回來的。

為了讓父母改變主意,她玩過絕食,演過自殺,但是終究無濟於事,她的爸媽比她的性格還要倔。

鬱悶的李彤並沒有打消當司機的夢想,她繼續偷著幫叔叔開車磨煉車技,有次冬天的時候,居然把車開到冰凍的江麵上去,肆意地玩起甩尾。叔叔對她的舉止感到驚訝,忙問她從哪學的,侄女的回答更是讓他十分吃驚人,她說是她自己瞎捉摸出來的。

於是就在那年冬天,叔叔托朋友把李彤介紹到了市賽車隊。

考試那天,李彤是抱著一定被淘汰的心情去的。她告訴自己,不要害怕那些專業的教練笑話,她就是去玩的,玩夠了,回去還幫她叔叔開車。

結果,駕齡一年多的李彤破格被錄取了,憑借的僅僅是兩個字:天賦。

後來教練告訴了她真實的原因,車隊裏招募女車手太難,名額年年招不滿。好不容易招來的,訓練太苦又堅持不下來,沒幾天就跑了。

李彤告訴教練,她不怕苦,隻要能讓她開車,並且有錢賺,多苦她都能克服。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空話,但對李彤來說不是,後來的日子裏,她用行動證實了她的話。

很快,李彤接受了專業的技術訓練,加上天賦異稟,成績相當不錯,在女車手裏是數一數二的佼佼者。後來她跟著車隊南征北戰,參加了無數場大大小小的賽事,均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女賽車手李彤的名字,在賽車界小有名氣。

此時李彤的父母仍舊沒有給予她足夠的支持,仍處於極力反對狀態,認為她是不務正業。李彤一氣之下從家裏搬了出來,住進了車隊裏,整日跟隊裏的小夥子們混在一起,以哥們相稱。

後來車隊被收編整改,成了正式的職業車隊,李彤,也成了被認可的職業賽車手,拉力賽、場地賽,均是她的強項。

在車隊服役期間,李彤與同車隊的小夥子陸大軍越走越近,陷入了愛河。陸大軍也是A市人,比李彤大兩歲,也早一年進入車隊。車技方麵陸大軍不如李彤,李彤喜歡他,是因為他的性格活潑,喜歡耍寶,是隊裏麵的開心果。

此後,二人穩定交往,進入熱戀期。受陸大軍的影響,李彤也愛上了散打,並且每周都參加固定的訓練,相當認真。但是李彤和陸大軍都受自身條件和訓練太少的影響,一直無法取得太大突破,技術也停留在了職業化的門檻之外。但是完全沉浸在愛情中的二人完全沒有介意,隻把散打當作是本職以外的最大愛好。第一職業,仍舊是無法動搖的賽車。

李彤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正是陸大軍。他們的第一次發生在車裏,車當時就停在市郊江邊,那被樹林和雜草環繞的小路上。那時的李彤不太懂愛,她隻是很隨性地把自己交給她喜歡的人,並且全身心地信任他,跟隨他。賽車手對車的愛,延伸到了生活中,感情上,李彤甚至覺得這樣很完美,說不定可以組成一個賽車之家。

這個想法並不是瘋狂的,而是很快就實現了。李彤的父母照例反對她的賽車手男朋友,結婚更是沒門的事。為了跟陸大軍結婚,李彤把她們家的戶口本偷了出來,交給陸大軍,草草地登了記,連婚禮都沒舉辦,隻是請車隊裏的幾個同事喝了一次喜酒。

得知女兒擅自結婚,父母接受不了,跟李彤斷絕了關係,從此不再來往。

為了賽車,她搬離了家裏。

為了愛情,她又失去了父母。

此後,李彤的生命裏隻有賽車,以及他的唯一依靠陸大軍。

婚後,二人搬出了車隊宿舍,在外麵租了一個一居室,過了起了正式的夫妻生活。也正是朝夕相處中,李彤發現了以前未曾發現的陸大軍的一些毛病,比如喝酒、賭博、欠債等。

那時的李彤眼裏,陸大軍身上的這些都不算毛病,因為她正是追求自由不羈的人,而且他倆都有賺錢能力,從來不怕自己會挨餓。

誰知,婚後的陸大軍越來越放任他那些不好的習慣,賭錢輸了就買醉,賭債越來越多,他還把車隊裏的隊友借了個遍。欠債不還,出現信任危機的陸大軍開始被孤立,成了不受歡迎的人。李彤開始苦惱,但是怎麽勸他都不悔改。

有一年夏天,陸大軍因為欠下巨額賭債,被債主抓起來毒打,後來債主以挑斷他的腳筋作為威脅,命令他盡快還錢。期限快到了,陸大軍無法籌錢,隻能任由債主帶人去他家裏打砸。也正是這次,債主看到了陸大軍還有一個漂亮的媳婦,於是起了色心。

債主找陸大軍私下交涉,提出讓李彤陪他一晚,賭債可以全部免除。陸大軍有些動心,但擔心性格剛烈的李彤無法接受,隻好對債主坦誠相告。後來債主給了陸大軍一瓶混有迷藥的飲料,讓他誘使李彤喝下。陸大軍思前想後,害怕失去老婆,拒絕了債主。債主惱羞成怒,命令手下立即挑斷他一根腳筋,陸大軍見生命受到了威脅,無奈之下,隻好答應。

那天,陸大軍先是將李彤用他隊裏的車帶至他倆發生第一次的江邊小路上,然給她喝下飲料,借故上廁所,逃離了現場。李彤久等老公不見人影,昏迷間趴在車裏昏睡,沒債主趁機上車,將她的裙子扯下,強暴了她。

那天在車裏,李彤拚盡了全力反抗,無奈迷藥使她有心無力,癱軟的身子隻能任由那個債主肆意淩辱。

此後,巨大的傷害造成的陰影深深地留在了李彤的心裏,每當她坐進車裏,腦子裏都是揮之不去的那天在車裏被強暴的畫麵,讓她無法再專心比賽。

李彤沒有原諒陸大軍,果斷地跟他離了婚。陸大軍心存愧疚,並沒有過多糾纏。

再之後,李彤一個人在社會上飄**,時常不回隊裏訓練,並且染上了抽煙喝酒的陋習,一度墮落下去。

沒多久,李彤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不知道這個孩子是陸大軍的還是那個債主的。反正無論是誰的,她都不打算要。氣憤的李彤駕車撞向了毫無防備的陸大軍,致使其腿部殘廢。李彤一直以為陸大軍的腿是她撞壞的,其實她並不知道,就在她撞陸大軍之前,反悔的債主又來管陸大軍要錢,陸大軍堅決不給錢,還揚言要告發對方強暴李彤的事,雙方發生爭鬥,陸大軍的腳筋被債主挑斷了。

此後,李彤徹底墮落了,為了快速獲得經濟來源,受壞人鼓動,開始瘋狂地參加非法賽車,並在一次躲避警察追捕的過程中,開車衝進人群,造成不少人受傷,結果遭到了警方通緝。

李彤躲去親戚家裏,後來母親生氣,竟然舉報了她,給她本就不和諧的家庭關係,徹底畫上了句號。

走投無路的李彤,精心設計了一次車禍,她假裝在比賽途中被警察追捕,然後引警車追至江橋上時,開車撞斷護欄,飛入江裏,然後設法在水中打開車門,完成逃逸。

計劃設計得再精心,難免有意外的狀況發生。

李彤沒想到警方對她的行蹤早有耳目,事先在江橋中間設置了路障,她那天開車逃至預先設定的撞橋地點時,車速和角度都不對,結果車輛撞擊橋墩後失控,翻滾掉入江中,她的頭部也遭受了巨大的撞擊,昏死過去。

警方隻打撈出了肇事車輛,卻未打撈出李彤的屍體。

此後,在警方的檔案上,李彤這個名字,一直處於失聯狀態,生死不明。

本來,李彤是應該在江水裏死掉的,但是她命不該絕,被衝到下遊之後,被江邊撐著小船釣魚的一個老漢救了起來。

這個老漢姓穆,B市人,以前以修鞋為生,後來年歲大了,就幹不動了。退休以後,他四處尋找多年前與人私奔的女兒,輾轉多地,沒有任何音訊,隻好停留在江邊小城,偶爾靠釣魚取樂。

穆老將這個失憶的女孩從江水裏救起以後,細心照顧,當自己女兒對待。後來李彤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世,隻好跟隨穆老漢姓穆,並沿用了其女兒穆霞的名字,叫穆丹,意味暮色丹霞,一對美麗的姐妹花。

穆老認穆丹做女兒後,結束了遊**的生活,帶穆丹回到B市的家中,二人此後相依為命。

穆丹的修鞋技術,就是跟穆老學的。

再後來,穆老年邁病重,一命嗚呼,穆丹變賣了房產,幫他料理完後事,輾轉來到錦繡,開始了她的修鞋師生涯。

要不是後來無意間撞見了車裏麵**的樓宇生和陶嵐嵐,穆丹的人生也許不會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3

“明天我們繼續討論1月20日那天,也就是案發當晚的情況。”老全聽完穆丹的回憶,對她的表現甚是滿意,也對武醫生的工作表示認可,“穆丹,你今天表現得很好,希望你保持,明天不要有太大壓力。”

小安震驚之餘,也收拾起自己的思緒,插話道:“好了,穆丹,我們今天就進行到這兒吧。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整理一下心情,明天再有一天,大概就能談完。”

“穆丹,你的表現真的很棒!”武醫生不忘鼓勵道。

老全衝武醫生點了點頭,武醫生心領神會,起身扶起穆丹,送了回去。

小安站起身子,使勁地抻了一個懶腰,略帶失望地說:“想聽真相,還得等一天!”

“明天會讓你徹底意外!”老全神秘兮兮地說。

“喲?難道凶手真不是穆丹?”

老全背著手往外走,小安纏著他問:“真不是穆丹嗎?到底是誰?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老全笑而不語,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出門,上警車。

小安追著埋怨道:“嘿,我說老全,這你可不地道了。咱們兩個是搭檔,是安全組合,你忘了?趕緊告訴呀!”

“到了明天,一切都能知曉。”說罷,老全閉目養神,“開車吧!”

警車消失在城市的馬路盡頭。

隨後,夜幕降臨,短暫的夜晚,無事可安,轉瞬天明。

第二天一早,老全和小安早早地吃過早飯,開車來到看守所。

他們今天來得有點早,坐在空****的審訊室裏麵等候著。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程序,老全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了。但是類似穆丹這樣特殊的犯人,是老全過去從未見過的。他已經打算退休了,沒想到,退休之前竟然遇到這麽棘手的案子,這可能給他的職業生涯畫上圓滿的句號,也可能在他的心裏留下重重的遺憾。所以老全對待這個案子的態度是異常謹慎的,他不希望有法沒情,更不希望過多地考慮人情而疏忽法律。好在穆丹現在的狀態不錯,不然,他真不知道這個案子要拖到什麽時候。

穆丹在武醫生的帶領下,進入審訊室,緩緩坐下。

老全聚精會神地打量著穆丹,她今天看上去比昨天還要好,臉上帶著笑容,眼睛泛著光芒。

也許是武醫生對她的心理進行了疏導,以至於穆丹今天這次最後的審訊格外地積極配合。

“昨晚休息得好嗎?”老全關心地問。

“還不錯。吃完晚飯沒多久我就睡了,一覺睡到天亮。”穆丹今天比昨天話多。

“心情怎麽樣?”老全又問道。

“挺好的。剛才武醫生給我講了幾個笑話,笑得我肚子都疼!”穆丹說完,天真地看了看武醫生。

老全也略帶玩笑意味地說:“咱們是馬上開始,還是聊一會兒再開始?”

小安早已按捺不住:“趕緊進入正題吧,完事兒還有一堆正事要辦呢!”

老全笑了笑,示意武醫生可以開始了。

武醫生照例,走到穆丹的身邊,抓起她的手,緊緊地握著。穆丹則麵帶微笑,抬頭看著越來越熟悉的武醫生。

“你先順序往下進行,遇到困難,或者你不想說了,就先停下來。”武醫生又補充了一句,“這裏沒有人強迫你,放心吧!”

穆丹“嗯”了一聲,武醫生緩緩走回。

穆丹等武醫生落座,馬上開始了她的回憶。

這一次,穆丹講述的是案發當晚的情況。這些是難度最大的部分,武醫生為了引導穆丹記起這些,費了很大周章。關於這一點,老全早就知曉。

以下為穆丹回憶的內容:

受傷失憶的穆丹來到錦繡市以後,連住處都沒找,就先開始找工作了。

第一晚她是在旅店住的。幸運的是,第二天下午,她就看到了民愛小區門口的家政公司門口貼的招工啟事,其中有一項,就是招聘鞋店女技師。穆丹欣然進入,詢問了情況。老板跟鞋店老板認識,幫忙代為招人,了解了穆丹的大致情況,直接帶著穆丹來到了環宇鞋店。

當時鞋店的老師傅已經提出辭職,樓宇生和熊小環正愁沒有接任師傅,就先收了穆丹。因為鞋店隻供吃,不供住,所以穆丹隻得自行租了一個相對偏遠但是便宜的住處。

穆丹以全新的身份,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原以為,她會無憂無慮地在這個鞋店打工,在這個城市生活,直到老去。誰知,穆丹曲折動**的人生並沒有結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好色的樓宇生欺負穆丹腦子不好使,在店裏強暴了她。穆丹嚇得夠嗆,她本打算離開,再也不要回來,可是樓宇生死死地抱住了她,說喜歡她,還說承諾她吃香的喝辣的,隻要她不報警、不離開,並且,繼續願意跟他保持這種地下的苟且。

穆丹當時很猶豫,即想走,又不知道走哪去。一連猶豫了三天,終於事情敗露,被老板娘發覺到異樣,三詐兩詐,穆丹沒有招架得住,全都說了出來。

穆丹先是遭遇到了熊小環一頓責罵,罵完,熊小環竟然後悔了,又抱著穆丹一頓痛哭。

熊小環說她倆都是苦命的女人,男人如此,憎恨彼此也沒意義。

後來,樓宇生跟熊小環立了字據,承諾如再出軌就淨身出戶。熊小環為了幫助老公掩飾罪行,開始拉攏穆丹,並同意了樓宇生對穆丹許下的承諾。

按照樓宇生對穆丹的承諾,他們夫妻會保證穆丹可以在鞋店裏至少工作五年以上,工資隻增不降。並且,隻要穆丹不主動提出離開,他們絕不辭退她。

為了促使穆丹加速做出決定,放棄報警,夫妻倆還拿了3000塊錢,塞給穆丹。

那天晚上穆丹哭了一宿。人在異鄉,人生地不熟,無依無靠,還能怎樣呢?所以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當太陽照舊照進屋裏,照在她的臉上的時候,穆丹就決定了,放棄報警。

此後,穆丹在環宇鞋店度過了一段時間的平穩期。一直到邊城、陶嵐嵐夫妻倆搬到小區來,才打破的穆丹的平靜生活。因為從見到邊城的第一眼起,穆丹就已經愛上了他。隻不過,穆丹的病情挺嚴重的,她自己並不知情,於是懵懵懂懂地,在心裏默默進行著她的愛戀。

每天,穆丹會在早上的時候站在鞋店的門口,為的就是等候上班的邊城出來,看他一眼。晚上,她也會在他下班的時候到店外守候。當看到邊城跟他老婆恩愛地出現在她的眼前時,她的心裏即羨慕又嫉妒。

直到邊城成為店裏的會員以後,穆丹和他才有了實質性的接觸。這是穆丹夢寐以求的,她就像個小粉絲一樣,卑微地喜歡著他,哪怕是能跟他說上一句話,哪怕是摸一摸他的皮鞋,穆丹都會滿足很久。

一次,穆丹去邊城家裏送鞋,被外出突然回家的陶嵐嵐誤會,出手打了她。這件事成為穆丹和陶嵐嵐關係的轉折點,此後,穆丹的心裏開始憎恨陶嵐嵐,陶嵐嵐也開始憎恨穆丹。

二人之間仇恨的導火索深埋已久,最終點燃的,是那次小區車裏的抓奸事件。

那天穆丹意外發現樓宇生跟陶嵐嵐在車裏**,本打算視若無睹。可是她突然想起陶嵐嵐平時的霸道,還想起上次被她打的情形,於是想要報複她一下,便叫來熊小環,還有邊城,將事情鬧大。

捉奸的事爆發以後,陶嵐嵐的名聲徹底臭了,小區裏很多人都知道了此事。因為這件事,邊城也和陶嵐嵐打了一架,還冷戰了很久。穆丹以為,邊城會因為老婆的出軌而跟她離婚,誰知道邊城並沒有,而是意外地選擇了和好。

看到二人和好如初,穆丹氣得夠嗆。心裏滿是嫉妒的穆丹此時仍未發覺自己早已愛上了邊城,隻是,這種隱忍的愛,越發不可控製。

陶嵐嵐因為穆丹帶人捉奸的事,打算跟穆丹沒完,時常找人挑釁穆丹。陶嵐嵐還從樓宇生嘴裏,得知了穆丹曾經在鞋店裏被強暴過的事,於是傳揚出去,說她主動勾引老板。

腦子不好使、心機不深的穆丹並沒有對流言蜚語太關注,令陶嵐嵐大失所望,更加瘋狂地報複穆丹,經常沒事就找她的麻煩。那時在陶嵐嵐常常出沒的棋牌室裏,經常有人會聽到陶嵐嵐提起她對穆丹的恨意,還說要讓她身敗名裂,還說要找人弄死她。

1月20日,案發當晚,陶嵐嵐主動來到了早已下班的鞋店。她知道穆丹在店裏一個人加班,於是叫開店門,進去故意找茬羞辱穆丹。

講到這裏,穆丹突然停住了,臉上的笑容突然消散,表情越發不安起來。

武醫生趕緊安慰:“深呼吸,穆丹,沒事的。你不要急,你先停下,休息一會兒。”

穆丹似乎沒有聽到武醫生的話,突然站了起來,然後在屋子裏麵來回地走動著。

老全不安地盯著武醫生,向他征求意見。

武醫生也拿不定主意,病人突然失控,他一時無法判斷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一定是想起了什麽!”武醫生下意識地說道。

老全趕緊衝穆丹大聲說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你不要想了,放鬆一下,先回來坐好。”

“是她要殺我!是她要殺我!”穆丹的嘴裏不停地叫喊著,“是她要殺我!是她要殺我!”

小安嚇得不敢出聲,看了老半天,才對武醫生埋怨道:“治療這麽些天,怎麽越治越嚴重了?!”

老全趕緊訓斥小安:“你別胡說。武醫生是在引導病人將病情完全顯露出來,再調整治療方案。”

小安不以為然,一臉不快。

“武醫生,先交給你了,我們先回去。”老全起身要走。

小安拉住了他:“別走哇!昨天問你你不說,今天沒審完就要走。我等了這麽多天,就是要等出個真相,這可倒好,啥收獲沒有!”

老全站著,用餘光看著武醫生將情緒失控的穆丹帶走,他才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凶手,是陸大軍。”

“誰?!”

“穆丹的前夫,陸大軍。”

“啊?”

4

熊小環被無罪釋放以後,並沒有在家休息太久。對這個剛剛擺脫了人渣老公的女人來說,錢,也許才是她最應該抓緊的。如果不能再組建新的家庭,最起碼,要給自己賺足後半生的生活費,還有養老費。

熊小環召回了那兩個擦鞋的小工,把鞋店重新開張了。她把鞋店勉強維持運營,不為重整旗鼓,隻是想著多轉讓個好價錢罷了。營業轉讓總要比關著門轉讓賣得更多,這是小商人的基本常識。

在報紙上還有電視台,花錢登了幾次轉讓信息,熊小環便終日無事,百無聊賴地坐在店裏的吧台前,靜靜地守著那個電話。

店裏的兩個小工可不關心老板是誰,隻要工資照常發,活又比以前輕快,自然樂意混吃混喝。

三個女人整日閑坐在店裏,或看電視,或嗑瓜子扯閑篇,有時還打打撲克,隻為消磨時間。偶爾,也會有幾個顧客進來擦鞋,收入甚微,還不夠三人吃飯的。自從陶嵐嵐的命案之後,店裏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不光是他們這一家,這條街上附近的商鋪都遭到了牽連,慘淡經營。後來加上鞋店老板強暴店裏女員工的事情被曝光,緊接著鞋店老板娘也成為殺害陶嵐嵐的嫌疑人被控製,到最近的鞋店女員工成為殺人案的真凶被捕,都像連續的重拳一樣,將本就脆弱不堪即將倒閉的鞋店送到了被KO的局麵。

也許等鞋店兌出去以後,熊小環可以再換一個幹淨地方,幹點別的。她是這麽打算的,無奈最近經濟不景氣,很多生意都賠錢,幾萬塊錢的轉讓費,紛紛被嫌價高。

熊小環感到哭笑不得,隻有她最清楚,在陶嵐嵐的案子出來之前,每一年的淨利潤何止這區區的幾萬塊錢。

想多了都是淚,她也就索性不再去想。盡量讓自己沒心沒肺地活著,也許才是對身體最有利的狀態。

這日,熊小環正跟店裏的兩個小姑娘看電視,突然,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人,看上去極其眼熟。

“你咋回來了?聽說你不是跑路了嗎?”熊小環驚訝地說道。

“我又沒犯罪,跑什麽路呀?”陸大軍摘下一副廉價的布手套,拿著它隨意地在吧台上拍打著。

熊小環仔細打量著他,隻見陸大軍比以前更加消瘦,頭發也很長,胡子拉碴,久未搭理的容顏,深陷的眼窩,凸出的顴骨,蒼白的嘴唇,一切都在說明,他最近過得非常不好。尤其是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球,正散發著賊溜溜的光芒,看得熊小環的心裏一驚,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來者不善。

“穆丹被抓了,這你知道吧?”熊小環故意神秘兮兮地問道,她是在套近乎,緩和氣氛。

“她被抓關我鳥事!”陸大軍裝作漠不關心的模樣。

“那你……今天幹啥來了?”這句話是熊小環的心裏迫切想問,但是又不太敢問的。

“找你呀!”

熊小環聽了心裏又是一驚,嘴唇有點哆嗦,她趕緊使勁咬了咬:“找我?有事?”

“也沒啥大事,”陸大軍隨意地在店裏麵轉悠著,看看這,看看那,“還是咱倆合夥開幹洗店的事,房租定金我都交了,你的錢什麽時候到位呀?”

熊小環聽陸大軍談及錢的事,心裏暗自提防起來:“店裏前後出了這麽多事,開幹洗店肯定是不可能了。你看我這店,自身難保!”

陸大軍停止晃動,用他突出並帶著血絲的眼珠子瞪著熊小環:“那我的錢咋辦?定金我都交了!”

“要回來唄。”熊小環忐忑地說。

“你去要個試試!”

“辦法肯定有的是,你又不是好惹的,硬要肯定要得回來。”熊小環硬著頭皮說道。

店裏的兩個小工見狀,預感到可能要打起來,趕緊逃出店外躲事去了。

“要不這麽著吧,錢你負責去要。”陸大軍逼近熊小環,“我今天隻想拿現成的。”

熊小環後退兩步:“你什麽意思?”

“我剛才說得很清楚了,那錢你去要,歸你了!”

“我?不要。不合適。那是你的錢。”熊小環尷尬地擠出笑意。

“不不不,你剛才都說了,容易要回來。所以,還是你去吧。”陸大軍突然把他的手套往吧台上用力一摔,露出了凶惡的表情,“噢!對了,我得提醒你,熊大姐,我的錢被你要去了,那你現在得補給我。對嗎?”

“什麽?我沒錢!”

“定金是2萬。還有,我最近找店麵花的費用,請客呀,中介呀,油費呀,辛苦費什麽的,花了不少。這麽著吧,給你抹零湊整,你先給我拿5萬得了。”

“5萬?你開什麽玩笑?張嘴就要5萬,憑什麽呀?”

嘭!

陸大軍一掌拍在吧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嚇得熊小環一哆嗦。

“你要錢幹嗎?去贖穆丹,對嗎?”熊小環試探性地問。

“滾蛋!我贖她幹嗎?”陸大軍把手伸向了兜裏,用威脅的眼神對著熊小環。

熊小環猜到,他的兜裏有刀。

“陸大兄弟,我現在手裏真沒有錢。錢全壓在這店裏,店還沒兌出去呢。原來我的卡裏確實有點閑錢,但是前段時間放貸都放出去了,最近經濟不景氣,都沒要回來。”

“那是你的事!我警告你,趕緊拿錢,我的耐心沒多少,這你是了解的!”

“穆丹肯定是被冤枉的,她不是殺陶嵐嵐的凶手,這點我相信她!”熊小環突然說出的話,成功地擾亂了陸大軍的心。

“她確實是被冤枉的,媽的,這幫警察!”陸大軍罵道。

“我知道你怎麽想的,我也知道你今天來的真實目的。”熊小環突然說道。

陸大軍一愣,馬上又開始搖頭。

熊小環打開皮包,把錢包裏剛取的一疊萬元現金,加上零散的一千多塊錢,統統掏了出來,放在吧台上:“姐就這麽多了,你全拿上吧,兄弟。”

陸大軍又是一愣,沒想到她這麽痛快。他趕緊把錢揣進自己兜裏,轉身離去。

“拿著錢自己先跑吧,不要想著去救穆丹。”身後的熊小環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陸大軍停頓了一下,想說什麽,卻沒有說,隻是歎了一口氣,便走了。

陸大軍走了以後,店裏麵隻剩下熊小環一個人,四周安靜了下來,甚至有一點瘮人。

電視仍在播出重複的新聞,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總是在固定的時間,一天數次。

熊小環看著電視機的畫麵入神,這新聞最近她一直在反複觀看,但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是現在看來,卻看得她心驚肉跳。

隻見電視的新聞畫麵裏,報道的正是警方發布的案情通告,說是民愛小區殘忍殺害住戶陶嵐嵐的凶手抓到了,身份是環宇鞋店的女師傅穆丹。凶手現在精神狀態極不穩定,目前被警方安置在市第一醫院精神科病房封閉治療。

熊小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跑去店門口向陸大軍消失的方向張望。可是已經太晚了,他已經走掉了,去做他想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