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愛與麵包
1
巨星模特公司內，一切都還是嶄新的模樣，白色係現代主義簡約幾何裝修風格出自趙子琦的想法，格調時尚不失簡單奢華。
齊國輝正在工位上，秀導愛德華陰陽怪氣地走進來說：“哎呦，小靚仔，輝子哥，我們的車準備好了嗎？午飯後我和朱迪急著要去秀場呢！”
齊國輝有點看不慣愛德華一副嫵媚的姿態：“你還是跟方總一樣，叫我小齊吧。咱們公司的公車使用以後不歸我調度，你去找行政部吧，上次開會不是說這個事了麽。”
愛德華自知沒理，態度轉而嬌媚起來：“小齊哥是方總麵前的大紅人，行政部也得聽你的呀？！哎呦，我隻是來幫朱迪姐過來問問，瞧你一副嚴肅勁兒的。”
愛德華平時有事沒事的就愛打著朱迪的旗號，一個知名秀導快要被一模特給控製了，真是賤的可以。齊國輝正要幫愛德華打電話給行政部，突然一陣響亮的皮鞋聲走進來，經過齊國輝時問了一句：“咖啡幫我買了麽？”然後徑直回辦公室了。
愛德華看著方總突然出現在公司驚訝得合不攏嘴，良久，等齊國輝送完咖啡出來才回過神來，貼著齊國輝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問：“歐買噶的，我這是大白天見鬼了，方總咋回來了？”
齊國輝雙手一攤，小聲回答：“我哪知道？”
愛德華更加靠近，一隻手搭在齊國輝的肩膀上：“小齊哥，你早就知道方總今天回來吧？”
齊國輝點點頭：“嗯，我昨天知道的。”
愛德華疑惑不解地走了兩步，又突然轉身回來：“咦？你說是不是出什麽事啦？”
齊國輝搖搖頭：“不能吧。”
愛德華自信滿滿地判斷：“肯定出大事了！你想啊，蜜月都不度就回來了。才去多久？也就一個星期吧？”愛德華見齊國輝無意繼續跟她八卦下去，又按耐不住急於想要跟其他人分享這個天大消息，於是急衝衝出去了。
齊國輝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方總緊閉的房門，也開始有些擔心起來。
是啊，回來得太快太突然了。
他現在有點擔心趙子琦，她還好吧？
想著想著，玻璃門外一個高挑熟悉的身影伴隨著急促的高跟鞋聲走過，齊國輝抬頭一看正是趙子琦。
都回來了。
方健和趙子琦都像是沒事人一樣，各自打理著公司的事務，唯一和以前感覺不同的，是二人回來後都不苟言笑，專心工作。
平時這夫妻二人各自管理半邊天，趙子琦是模特出身，由她負責模特培養和訓練，方健主抓運營和活動、經紀這一塊。
齊國輝也不敢多問，隻能暗地裏細心觀察這二人，也發現不出什麽端倪，隻是不怎麽說話了，好像在鬧冷戰，估計是蜜月的時候吵架了，他想。
2
第二天，秀導愛德華給新模特上完課，就過來找朱迪。
雖然愛德華是男性，但是他的行為舉止偏女性化，並且對女人沒有興趣，所以朱迪任由他出沒在自己身邊。
“今天你去見方總了麽？”愛德華神經兮兮地問朱迪。
朱迪顯得有點不耐煩：“我說，你昨天一路上都在研究，還沒研究明白呐？”
愛德華故作聰明地說：“依我看，肯定是吵架了。你注意到了嗎，回來以後他們都不說話了。”
朱迪點點頭：“那到是，但是，吵個嘴就能提前結束度蜜月？你也太小看咱們方總了。”
愛德華若有所悟：“哎呀，還是你精明，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那，究竟是為什麽呢？”
朱迪調侃愛德華：“你這娘們兒，就是見識短。”
愛德華撒嬌地直跺腳：“哎呀，討厭，哪有你爺們？！那你快點跟我分析分析。”
朱迪自信地笑看著愛德華：“他是看我和袁總走得太近，怕我們聯手把公司端走。”
愛德華表示懷疑：“方總懷疑你？不能吧，你可是他的得力幹將。”
突然桌子上的電話響起，朱迪一看是方健的分機號，示意愛德華不要出聲：“說曹操，曹操到，”然後接了電話：“Hello！老板……好的，馬上到。”
愛德華略帶驚恐地問：“他不會真的懷疑你了吧？”
朱迪假裝可憐地說：“伴君如伴虎！”
3
朱迪來到方健辦公室：“老板，您這麽急找我？”
方健抬頭看了一眼朱迪，既不讓座也不客套，直奔主題：“你去和袁總進一步接洽模特大賽的事，以後模特大事的事都由你負責和袁總對接。”
朱迪假裝推脫：“這不好吧，模特大賽應該是琦姐負責。”
方健稍微有些不耐煩：“大體上的東西我已經和袁總初步商定過了，具體的事情你去和他磨，有進展就告訴我，由我來主抓。”
朱迪假裝猶豫：“那琦姐……”
當當當，玻璃門上三聲清脆的敲門聲，方健隔著玻璃門一看是趙子琦，趕緊示意請她進來。
朱迪站起來打招呼：“琦姐！”
趙子琦沒有理會朱迪，也沒有坐下，隻是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問方健：“模特大賽的事你是怎麽考慮的？我們如何著手推進？”
方健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正好，我正要告訴你呢，以後模特大賽的事我會親自主抓，前期由朱迪去和袁總對接就行了。你那邊專心培訓新模特，為模特大賽儲備好選手。”
趙子琦突然很生氣，表情有些不屑：“這個項目一開始說好了由我負責，你怎麽能突然改主意？你怎麽想的難倒我不知道……？”
朱迪見趙子琦情緒有些失控，於是假意告退：“我還有事，那你們先聊。”說完轉身出去了。
朱迪關閉房門的那一刻，隱約聽見趙子琦質問方健蜜月的事：“提前結束蜜月的事，你還沒有給我一個交代，今天又決定不讓我插手模特大賽的事，你就是怕我去見袁總吧？”
朱迪關門離去的臉上，隱約露出了一絲勝利的笑。
4
時間閃回到兩年前，方健與趙子琦在同一家模特公司，趙子琦此時已是知名模特，方健是與她合作多年的模特經紀人。二人經過幾年的合作相處，積累了深厚的情誼和信任，進而相愛，最近更是一起租了個一居室住在一起。正值熱戀期的兩人努力工作賺錢準備做結婚打算。
某個夜晚，位於國貿附近的時裝發布會後場，趙子琦結束了所有走秀，在換衣服。其他模特都匆匆收拾好東西先後離開，幾個經常同場碰見的模特臨走和她打招呼：“琦琦，還不快走？”
趙子琦依舊不慌不忙：“你們走吧，我等人呢，不急。”
“是等你的白馬王子呢吧？！連接帶送的，真是體貼，你好幸福啊！”幾個模特嬉笑著離去了。
化妝台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趙子琦見是方健來電，微笑著接起來：“可真準時呀！”
“那是，老婆大人出來賺錢養家，我這個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要是連個司機都當不好，那還像話？！”方健開著他人生第一輛經濟型小轎車停在秀場外的停車場。
“誰是你老婆呀，你還沒有賺到一百萬呢。對了，你別進來了，我這就出去。想想帶我去哪兒吃飯吧，餓死我了。”趙子琦趕緊收拾好物品，挎著幾個大包小包出去停車場找方健。
方健接到趙子琦，駕車沿著東三環一路向北。
“今天累壞了吧？”方健關心地問。
當問到這個話題，往日的趙子琦會把話匣子一下打開，滔滔不絕地跟方健抱怨活動中的種種辛苦和壓力，可是今天她沒有，也許是餓的，看起來並不興奮：“當然累了，一晚上換了三十多套衣服，折騰死我了。”
方健心疼地說：“要我說呀，這種活動以後就不要接了。”
趙子琦突然抬高音量：“說的簡單，這不也是為了多賺點錢嘛。我們現在唯一缺的就是錢，得快點賺錢才行。”
方健苦笑道：“你還真拚命。看來我也不能落後，我得趕緊賺到一百萬才行，賺到一百萬，我就可以娶你了。”
方健邊說邊從手扣裏取出一小盒蛋糕遞給趙子琦吃，趙子琦看著自己喜歡吃的口味，頓時心頭一陣溫暖，她微笑道：“你要知道，我給你定的這一百萬目標，並不是我想要這些錢，我是在激勵你成功。”
方健點頭附和道：“是是是，琦總說的是。請問琦總，您接下來想去哪兒用膳呀？”
趙子琦手裏的蛋糕還沒吃完，隨即用手朝前一揮：“簋街！我想吃麻辣鍋。”
“好嘞，走著！”
5
深夜簋街的麻辣火鍋店，依舊人聲鼎沸。方健與趙子琦找到唯一剩餘的座位點了菜。
方健晚飯已經吃過了，他隻是簡單吃兩口，更多的是看著趙子琦吃。
吃了一會兒以後，趙子琦沒有那麽餓了，便放慢了速度，開始言歸正傳起來。
趙子琦很喜歡在飯桌上談公事：“我們得轉變一下策略，這麽下去可不行，進展太慢。”
方健問：“你又有新想法了？”
趙子琦點頭：“恩，你看呀，我們每天這麽辛苦，起早貪黑、風裏來雨裏去的，才賺這麽一點。要我說，給別人打工永遠不是辦法，想飛黃騰達，還得是自己幹！”
方健點頭：“道理是沒錯，我也想幹自己想幹的事業，賺很多錢，娶你，讓你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可是，自己做事需要很多本錢的。”
趙子琦說：“找找投資，辦法總會有的。要是開了咱們自己的模特公司，自己給自己幹，日子可就有個盼頭了。公司要是能開起來，我們也能結婚了。”
成家立業雙喜臨門的美夢是方健憧憬過很久的了，這話是說到了方健的心坎裏去了。
趙子琦接著說：“我們在時尚圈混了這麽多年，各自手上都有一些人脈，我們就好好聯係看看，以你知名經紀人的身份加上我的知名度，我想應該能拉到投資的。說辦就辦，明天開始，把找投資提上首要日程！”
方健笑著夾菜給琦琦：“遵命，老婆大人！”
趙子琦更正他：“是未來的模特公司老板娘大人！”
麻辣鍋裏的紅油燒得沸騰翻滾，趙子琦看著看著，似乎感覺到了他們未來紅火的日子。
6
兩個月後，方健與趙子琦租住房內。
趙子琦趴在**，方健坐在旁邊給她按摩。
趙子琦突然說：“你那邊進展怎麽樣了，有眉目了嗎？”
方健歎氣：“最近又談了幾次，都有興趣，但是對資金回流都不報希望。你也知道，我們什麽都沒有，等於是空手套白狼。”
趙子琦：“我這邊聯係的幾個廠商也不靠譜，平時吃吃喝喝還行，找他們辦正事就沒戲了，而且現在是經濟危機，有錢人也拿不出太多錢。”
方健苦笑道：“要不開模特公司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趙子琦突然翻身過來：“說什麽呢，你不能就這麽輕易放棄理想。開模特公司是我們畢生的夢想，婚都可以不結，但模特公司不能不開！”
方健愣了一下：“啊？你說什麽呢？婚可以不結？不開公司也有別的賺錢途徑，要不咱們還是先結婚吧，好嗎？別人沒開公司也一樣過得很幸福呀。”
趙子琦有點急：“結婚？你拿什麽娶我？房子是租來的，房東一個不高興就把我們趕出去了。還有，你看看，這房子小得連約朋友來家裏涮火鍋都擺不開。我們現在有什麽？你隻有一輛十萬塊錢的小車。放棄？你沒有資格放棄！”
方健有些生氣，不為別的，自己沒能耐開不起公司被女友數落數落他倒無所謂，可是每次她說不結婚的時候，這話總像針一樣刺傷著心髒。
方健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轉身拿起外套：“我出去抽根煙。”
趙子琦還沒數落完意猶未盡：“哎？你不是戒了嗎？”
看著方健離去的背影，她知道他這次真的生氣了，但是她並沒有感到內疚，她覺得自己是為了他好：“我一定要讓你成功！”說完這話，趙子琦的臉上有些凝重。
方健在小區外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香煙和打火機，又走到小區停車場，坐到自己的小車裏抽煙。
戒煙有一段時間了，突然抽煙，明顯感覺到不適。如今這煙就像是趙子琦一樣，曾經是那麽溫柔纏綿，現在覺得非常嗆人辣嘴，但是他硬是堅持抽著。滾燙的肝火混合著煙霧直噴而出，抽了幾口，覺得太嗆，他把車窗子降了下去。
一連著抽了兩根，他都沒有想清楚，為什麽趙子琦總是那麽輕易地把不結婚的話說出口。她就那麽不想跟自己結婚嗎？按理說也不會，如果她不是因為愛情，以她的個性，是不會和自己同居的，方健明白自己隻是一個小經紀人，混得再開那也是個小經紀人，人家趙子琦是名模。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對趙子琦他真的是太在意了，所以他現在很生氣。
抽完煙，方健看著小區停車場裏的車開始發呆，他看看車，再看看這小區一棟棟豪宅裏的萬家燈火，句句堅定地問著自己：“方健，你看看這停車場裏，隨隨便便指一輛車都比自己的車強。難倒這些豪車永遠都和自己無緣嗎？這個世界有這麽多成功的人，難倒自己今生就隻能這樣了嗎？”
7
次日，袁氏萬通房地產公司。
趙子琦一個人在樓下徘徊了幾次，雖已決定來了，但總覺得哪裏不對，這猶豫告訴她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該來。可是她今天必須來，因為這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一個她覺得可能行得通的地方。好在她猶豫不決的表情被大大的墨鏡給蓋住了，否則這真的不像正常的趙子琦。
她毅然走了進去，雖然每跨出一步，都產生一絲後悔。她便盡量使步子邁得大一點，以盡量縮小悔意的產生。
進袁總辦公室之前，她摘掉了墨鏡，做了兩次深呼吸，將展會上專屬於她的招牌式微笑掛到臉上。
一進門，便看見袁總和另外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沙發上。她頓時有點後悔今天的慎重裝扮，一點兒都不適合今天的場景。
袁總雖然是大商人，可他身上，明顯有股子暴發戶的氣息，而且他每一說話雖然極具分量，但是同時也讓人覺得他沒什麽文化。
越是缺少什麽，就越想表現什麽，這就是男人。趙子琦掃了一眼辦公室書櫃某個角落那幾本精裝的《三國演義》，估計已經幾年都沒有被人翻動過，如今和塵土相伴。再看看袁總翹著二郎腿那副走樣的中年男人身材，她先前的緊張如數褪去。
袁總示意趙子琦坐下，趙子琦坐在側麵的沙發。袁總喝著茶並不說話，良久他才好像想起來，於是給趙子琦介紹道：“這位你叫四哥，是我兄弟。”
趙子琦這才細看了一眼這個四哥，近乎禿頭，和一張疤痕累累的臉，脖子上赫然一根拇指粗的金鏈子，猜想他應該是社會上的人。袁總做房地產的難免和人磕磕碰碰，認識一些黑白兩道的人都是常有的事。趙子琦並沒有感覺太害怕，是黑社會怎麽了，不去招惹他就行了。隻不過今天有這個人在，她和袁總談話難免有些尷尬。
偏偏袁總也不問找他來有什麽事，就好像她今天來這裏很理所應當一樣，他依舊是悠閑地坐著，喝茶，就好像屋子裏的另外兩個人與他無關一樣。他也不給趙子琦讓茶，一副自得其樂、沉醉其中的樣子。
過了很久，可能是他突然意識到房間裏太安靜了，他才刻意去和趙子琦說點什麽，於是隨口說了一句：“下個月我要去三亞的事，我跟你說過吧？”
不等趙子琦出聲，他又意識到旁邊的四哥在，於是他又對四哥說：“老四，這幾天我派人把錢給你打過去，你先回去。三亞那邊要是需要你陪我去，我再找你。”
四哥估計早已坐不住了，趕緊起身告辭：“行，老大，用我去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三亞那邊咱兄弟多。”
袁總等四哥出去以後，才問趙子琦：“我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怎麽樣了？你陪我去趟三亞，多說十多天就回來了。”
趙子琦飛速地在腦子裏醞釀推脫之詞：“嗬嗬，袁總，我下個月都排滿展會活動了。”
袁總不以為然地說：“都推了別去了，實在不行我給你們老板打電話。”
趙子琦笑著應承：“哦，不用。袁總，你也知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住在一起。”
袁總嚴肅了一些：“我說小趙，你是一個職業模特，對吧，你要有專業精神。愛情就是愛情，但不是你的飯碗，事業才是。你做模特這麽久了你應該很專業的，愛情和事業你要分得開，不要混為一談，否則你什麽事都辦不成！”
趙子琦有些哭笑不得：“是，這我知道，幹這行這麽多年還沒人說過我不夠專業，也就是因為我專業，我才想進一步發展我的事業，我才想要開模特公司。袁總，我找您出資是因為您是我認識的商人裏麵最具有實力的，而且你要相信我的專業能力，我不會讓您的錢打水漂的。”
袁總笑著喝了一口茶：“哈哈哈，你看我像在乎那點錢的人嗎？別說幾百萬，就算幾千萬甚至幾個億在我這兒都跟流水似的。我真不圖你給我賺那點利潤，就算這幾百萬白給你都行，我要的是什麽你心裏應該清楚。”
趙子琦心裏頓時緊張起來，他要的是什麽，再清楚不過了。去三亞，陪十天，給五百萬，這個價碼倒是又創新高了，她此刻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可是袁總，三亞我真的不能去。”
袁總也幹脆：“那投資的事就免談吧。”
以這種方式結束談話，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趙子琦也早有預期：“那袁總，我先回去了。”
袁總也不看她，隻顧著喝茶。
8
趙子琦坐在咖啡廳裏，桌子上點的咖啡她一口都沒有喝。
這麽一個漂亮女人獨身一人坐在咖啡廳，倒是難得一見的畫麵。就連窗外經過的路人，都不禁回頭打量屋裏這美麗女人。
可是今天的趙子琦，不再像她的外表一樣強大，她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從她的眼眶滿溢而出，無法製止，不受控製。擦了還有，越擦越多。
每次流淚，她都不感到後悔，每次流淚，她都警告自己要更加成功。
如果是公司其他模特遇到今天的情況，也許都會選擇去三亞。她不去懷疑自己今天的選擇是對是錯，她隻覺得她對自己選擇的這份愛的堅持，怎麽就這麽難？
愛一個人並不難，可堅持下去會遇到這份愛所帶來的很多事，這些事本身與愛無關，但他們往往考驗著愛情。
趙子琦選擇了愛，她就會堅持走到底。趙子琦就是趙子琦，這名字本身就代表了堅強和堅持，以及等等一係列堅決的字眼。
9
黃昏的都市街頭，趙子琦一個人走著。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本來想隨便走走，釋放一下心裏的委屈，可越走發覺這路越遠，就像是通往成功的路，怎麽也走不到頭。
長期以來她都沒有走過這麽遠的路，她經常走的路就隻有T台上的那短短的往返。那一去一回就是她人生的路，單純，直接，起點清清楚楚，終點明明白白。也隻有走在自己熟悉的路，才能充滿自信。
趙子琦走進小區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走了這一路，她覺得隱約有些餓了。可是抬頭從樓外看看家裏的窗戶，燈是暗著的，方健並沒有回來，她自己也就沒有胃口吃了。這麽一想，她就直接上樓去。
剛進樓門口，包裏的手機響了，她以為是方健打來的，可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是袁總。他又想幹什麽？聽他打電話再數落自己一番，教自己如何選擇自己人生的路？不可能。她隻顧裝作沒聽見，專心等電梯。
電話停止響了，隔了幾秒，又響起來。電梯來了，趙子琦沒有進去，她一想，人家畢竟是有錢有勢的房地產商，得罪了也不好，於是她在大廳的角落接起電話。
“哎，我說，你怎麽不接電話呀？”袁總的責備她倒是早有預期。
“噢，我剛才沒聽見。”趙子琦隻想快點結束這次通話。
“我跟你說你這樣可不行啊，要拉我入股合夥做事，你就不能有一搭無一搭的，你得隨時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對吧？”袁總說的很快，語氣也很自然，就像沒有發生過下午的會麵。
“啊，是，是，是！袁總你找我有事嗎？”趙子琦開始疑惑。
“你不是找我入股開公司嗎？我可以投資。五百萬沒問題，我投給你。”袁總隨口說出來的話，趙子琦多少有些覺得不可信。
“可是，我不是說清楚了麽，我不會陪你去三亞的，所以咱們合作的事……”
“三亞你可以不用陪我去，這樣，過幾天我有個飯局你幫我去陪一下。都是我在上麵的關係，我要從人家手裏拿地，所以這些人既得陪好，又得有麵子，對吧，帶你去再合適不過了。”袁總的語氣像是命令，又像是上級吩咐任務給屬下。一切顯得那麽自然。
“可是袁總，你也知道，我在圈兒裏混這麽長時間了，是從來不陪酒的。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也快結婚了。”趙子琦這些話絕對是從腦子裏慣性而發的。
“三亞你不陪我去，酒局你也不陪，你就想要五百萬？！趙子琦你是不是傻了？”
也許袁總說得對，成功的人之所以成功，是能夠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從事模特這麽久她也知道，光彩的背後是苦澀的汗水和生活的磨練。畢竟一個模特公司跟一次酒局比起來，實在是輕重懸殊沒得比，於是沒過多久，她就做了讓步的決定：“那好吧，袁總，酒局我去。但是你得答應我，投資的事咱們就確定下來了，你可不能反悔。還有，陪酒的事要替我保密，這事隻有你我知道。”
“行了，我安排好通知你，等我電話吧。”袁總說完就掛了。
趙子琦沉思片刻，臉色由凝重轉為開朗，推門走了出去。
她撥通方健的電話：“嘛呢，方總？”
“哦，跟主辦方談活動的事呢。”因為在開會，方健盡量壓低音量。這麽多年他這個習慣始終讓趙子琦感到貼心，那就是無論他有多忙，無論在開多麽重要的會，隻要是趙子琦打來的電話，他都會接。他寧可跟客戶陪一萬個不是，也不拒接趙子琦一個電話。
“我的方總，活動先別談了，快回來吧，找投資的事成了！”趙子琦的興奮無以言表。
“啊？誰啊？”趙子琦可以清晰地從電話裏聽到方健的驚訝，這感覺是她想要的。
“你回來我再跟你細說吧，我先去買菜了啊，今天我要親自下廚，為了我們的勝利慶功！”趙子琦說完掛了電話，加緊了步伐。
今天晚上這一進一出，完全就是兩個天地。
10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禮拜以後，趙子琦才約到袁總。這一次見麵，主要是帶方健去談成立公司的事。
一路上趙子琦依舊淡定從容，她知道這點錢對袁總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是方健的心裏卻是另一個世界。他首先疑慮這件事能否順利談妥，再有，就是心裏那點兒大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自己千方百計去辦的事沒有辦成，反倒被自己女朋友一個女人給輕易拿下了，難道這個世界真的陰盛陽衰了，辦大事的都得是女人，他一個五尺男兒就得甘當陪襯？不過要是為了他們倆的共同理想，給趙子琦當陪襯也是沒有怨言的，他早就習慣了所有的掌聲和榮譽都由趙子琦承載，自己在她背後做一個默默付出的小男人。
車上，方健見趙子琦久久不開口說話，於是將心理的擔心再次提了出來：“老婆，你說袁總能同意嗎？他又不傻。”
“他已經同意了，我不是跟你說了麽，這點兒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趙子琦雖表麵不露痕跡，內心此刻卻心事重重，她略顯不耐煩地回答。
“不是。我是說，他能同意咱們提出的股權分配方案嗎？”
趙子琦嚴肅且鄭重其事地重申了一遍：“一會兒咱們隻管提出咱們的方案，他如果不同意咱們也得堅持絕不能讓步。這次要是談不攏就先放下，等以後再慢慢跟他磨。”
好麽，原來趙子琦是這個意思，今天她是奔著談不成的打算來的。這更加使得方健心裏的疑慮大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的內心打入一針含有破釜沉舟感的勇氣。
停好車，上了樓，二人來到袁總的辦公室。這次房間裏並沒有別人，隻有袁總在，趙子琦注意到房間的地上多了一個拉杆箱和一個行李包。
趙子琦跟袁總正式介紹道：“袁總，這是我的男朋友方健。”
她又對方健說：“這位是袁總。”
方健見袁總忙著收拾文件，就沒有過去跟他握手：“袁總這是要出門啊？”
袁總抬頭看了方健一眼，繼續收拾文件：“啊，對，要去趟三亞。以前總聽子琦提起你方大經紀人，今天終於見到了。”袁總故意加強了經紀人三個字，使得他的話帶有明顯的貶低之意。
趙子琦聽出了袁總的意思，趕緊幫忙解圍引開話題：“袁總不是下個月才去三亞嗎？”
袁總和趙子琦說話的時候，反倒是停下手裏的事情，看著她：“我說你是不是又過糊塗了，趙大小姐？現在已經是下個月了。”
趙子琦仔細一想，可不是麽，今天已經是新的一個月的一號了。最近總是犯愁找投資的事，竟然忘了日期是幾號：“嗨，袁總你又不是不知道，幹我們模特這一行的平時又不用坐班，記不清是不是周末、日期是幾號。”
方健趕緊笑著附和：“是是是。”
袁總正經八百地說：“以後自己開公司了，你們可不能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有事沒事都得給我在公司盯著，年輕人做事情要負責，自己幹事那更得負責。對吧，方健？”
方健又是趕緊笑著點頭：“是是是。”今天好像從他進門就有股子怪氣場，平時馳騁職場的他如今感到有心無力，完全插不上話。看來這個袁總遠非他想得那麽簡單。
二人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袁總收拾完東西就過來坐了下來，一邊跟他們說話，一邊叫秘書進來沏茶。
袁總看著秘書忙活著，嘴裏開始交待說：“我今天走了以後，你們回去就開始著手注冊公司的事，快點辦。選址最重要，地點要繁華，交通要方便，再好好裝修一下，有檔次一點。”
“放心吧，袁總，模特公司的運營我們懂，絕對不能給袁總丟麵子。”
趙子琦還是比較擔心地問：“那資金什麽時候到位？”
袁總回答道：“你先著手準備吧，該交訂金就交，資金你不用擔心，我一回來馬上打給你。”
趙子琦點頭：“嗯，行。那袁總，咱們談談股權分配吧。”
袁總思考了一下：“我出資五百萬，應該占了大頭了吧，那我就占公司百分之五十一股份吧，其他的你倆商量著分配。”
“是這樣，袁總，我和方健商量了一個分配方案，讓他跟你介紹一下。”趙子琦覺得方健總插不上話，於是想重點推一把她的男人，以後讓他做事業，自己做輔助他的小女人。畢竟做女強人不是她的理想，她也深深懂得在外麵給自己的男人麵子上貼金才是提升自己的最佳方法。
方健看了趙子琦一眼，心裏有點埋怨她臨時變卦，在家裏的時候明明已經商量好的，股權分配這一塊艱難的部分由趙子琦親自跟袁總談。但眼下趙子琦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推回去，於是對著袁總說了自己的方案：“袁總，我和子琦商量的方案是您占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子琦占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占公司百分之四十股份。”
趙子琦補充道：“對，方健他任公司的董事長，公司以後由他牽頭，我輔助他。袁總您不用參與公司運營，隻管坐享其成就行。當然了，公司的大事小情，我們還是會定期召開董事會的。”
袁總聽了以後笑道：“呦呦呦，我還以為趙子琦是一個女強人會自己當老總呢，看來你這是有了男朋友，性情都變了。不過這個方案不是明擺著你們兩口子合夥欺負我嗎？哈哈。你們兩口子的股份加起來可占百分之七十呢！”
趙子琦見方健沒有準備好反駁的話，於是搶先開口：“對，袁總，雖然你投資不少，但是公司以後日常運營完全是我們來做的，您完全當甩手掌櫃。而且我和方健在業內資源非常豐富，都可以帶到公司來，這都是公司的無形資產。而且，我們會帶進來增值業務，比如將來我會利用公司培養新模特，開模特學校。這樣我們的公司是集合了模特培訓，模特經紀，活動策劃等等為一體的全方位公司。”
袁總聽到趙子琦提到培養新模特一事突然眼前一亮：“嗯，是得著重培養新模特，以後模特公司和袁氏地產公司要把業務聯係得緊密一些。”
方健點頭稱是，趙子琦則聽出了袁總的意思，也不表態，隻是追問袁總：“那您看股權分配的事……？”
袁總改變了態度，回答道：“行，就按你們說的辦吧。”
趙子琦高興起來：“那行，等袁總回來咱們就簽訂一個合作協議。”
袁總笑著說：“行，你先回去吧，咱們的事等我回來再談。我跟方健有些事要再談談。”
趙子琦戒備心瞬間被袁總的話激起：“袁總，什麽事呀？”在趙子琦的心裏，這個袁總和方健的的確確是從來沒有來往的，也確實沒有談的必要。
方健愣了一下。
袁總突然擠出久違的笑容：“咦？我說，子琦，你還怕我把你的男人搶走不成？別這麽寸步不離的啊，回家有都是時間膩呼，現在我要跟方董事長談正事。”
趙子琦一想也對，如今把方健推到了新公司老總的位置，以後就得什麽大事都得他出麵了。趙子琦現在還不習慣這個，但是早晚她得習慣，就從今天開始。
趙子琦拎起包笑著對方健說：“那我到對麵商場去做指甲，你完事去接我。”
方健也不起身送她：“噢，好的，你去吧。”
趙子琦走後，袁總隻是叫方健喝茶，完全不提什麽事。
方健看著袁總在辦公室裏隻顧著自己的事，像是忘記了這個客人還在等他。方健認為這是袁總個性使然，像他這種當慣了老總的人，從來都是別人等他，他也習慣了別人等他，所以他也就不覺得別人在等他。這一點方健在以後跟袁總接觸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得到了證實，漸漸地他也能適應袁總這種節奏。
過了一會兒，袁總忙了一圈，又坐回沙發喝茶。
方健趕緊找話問他：“袁總都準備好出差的東西了嗎？”
袁總說：“好了。這次出去也不算出差，就是陪我上麵的關係去辦事，也順便跟那邊我幾個朋友見見，他們最近在那邊開發的幾個樓盤做得都不錯。”
方健疑惑地問：“怎麽，袁總，你要涉足海南的房地產生意啦？”
袁總笑著說：“現在北京的房地產不好做了，資源畢竟有限，得適當往外拓展一下。”
方健借機把話題往正事上引：“是，現在正值經濟危機，哪個行業都不好做。也就娛樂和文化產業還可以，咱們的模特公司做大了，肯定賺錢。”
袁總不以為然：“你以為我指望你這模特公司能給我賺大錢？那我不得餓死。”
方健立即尷尬起來，他投資不少，如果說不是為了賺錢，那投資還有什麽意義：“袁總的意思是？”
袁總問：“我問你，模特公司開業以後，一年你能培養多少模特？”
方健仔細算了一下：“以咱們公司的規模，一年內簽下幾十個不成問題，隨著新模特培養，兩三年就能簽到過百吧。”
袁總說：“能有那麽多麽？好，就算你有一百個模特，五百萬除以一百，就是五萬塊錢一個。行，不貴。”
方健這才隱約明白袁總投資的目的，這個價錢，比包個二奶確實便宜多了：“袁總留我談的就是這個事？”
袁總繼續說：“對，咱們都是男人，也都是生意人，懂得利益交換這個道理，對吧。現在經濟這麽不景氣，我憑什麽給你投資？對吧。以後你呀，就經營你的模特公司，賺了我就分紅，不過我也沒指望靠你賺錢。幹我們房地產這行的主要是靠關係，以後呢，你就負責給我出人，幫我去打關係。”
袁總笑著拍了拍方健：“怎麽說都行，不過是個稱號，你拿到你想要的，我拿到我想要的，這不就是生意麽？！”
方健不是糊塗人，雖然今天袁總說得直白，但是有一點他是對的，這確實就是生意。這件事確實不能讓趙子琦在場，否則以她的脾氣，非跟袁總翻臉走人不可。今天的這次談話成了方健和袁總的密約，他會在心裏默默隱藏，也隻有他和袁總知道。
袁總看著方健離去，臉上浮現出狡黠的笑容。他明白這次的五百萬，他是隻賺不陪的。也是因為這五百萬，讓趙子琦和方健兩個人分別答應自己一個條件，這兩個條件都作為單獨的利益存在，袁總最後這一笑，並不是為了這兩個單獨的利益，而是為了將兩個利益合並以後的快感。
趙子琦為人性情剛烈正直，眼裏容不下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權色交易，更是對那些圈內的潛規則深惡痛絕，她在圈裏是出了名的不陪酒，不賄賂，她也見不得公司別的模特這樣。如果有一天趙子琦知道方健經營模特公司的背後，是在違背她的原則，那麽她絕對會跟方健翻臉。但是她為了方健，答應袁總去陪酒破了自己的原則，如果這件事讓方健知道，她的形象將不再純潔。
想到這兒，袁總的笑是真心發出的，無法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