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葬禮之上
1
就在吳潔雅的追悼會之前，方健接到了一個他不太想接的電話。
電話是打到齊國輝的手機裏的，他拿著手機走進方總的辦公室：“方總，找您的電話。”
方健疑惑地接過手機，心裏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喂？哪位？”
“方大老板真是貴人多忘事呀，才幾天就把你四哥給忘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方健怎麽都不會忘記：“噢，四哥呀！”
方健示意齊國輝把門關嚴：“最近模特大賽的事情實在是太忙了，我正想著哪天請四哥您出來吃頓飯呢！”
“飯我就不吃了，上次你答應我的那三個模特，什麽時候給我呀？咱們可說好了，事兒我都已經給你辦完了，現在該你出模特了。”
方健一陣頭疼，這幫人就像是狗皮膏藥，死死地粘著你：“行啊，沒問題！四哥放心，我答應你的事，肯定辦到，回頭我就讓助理去辦！”
“別回頭了，我明天就想走，你趕緊把人給我帶過來吧。”
方健笑著答應了：“好嘞，您稍等。”
掛了電話，方健罵道：“媽的！把我當成什麽了？開妓院的？還是拉皮條的？這是人，又不是貨，說讓帶過去就帶過去，他媽的，什麽玩意！”
齊國輝見方總生氣，也不敢說話，隻是直直地站著，等著老板的指示。
方健生完氣，對齊國輝說：“你去辦吧，找三個個子高一點的，該給多少錢你就給她們，但是一定要囑咐好，千萬別給我說漏了！”
齊國輝麵露難色地應承了：“那好吧。”
2
齊國輝看了一眼工位上擺著的電子鬧鍾，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這一天過得可夠鬱悶的，方總鬱悶，他比方總更鬱悶。人家老板鬱悶，還有手下的人幫他解除鬱悶，可事情到了齊國輝這裏，凡事都得親力親為了。他必須練就三頭六臂的本領，才能夠將老板交代的各項事務辦得滴水不漏。
事情辦好了，沒有獎勵，因為這是他份內的工作。若是辦砸了，輕則扣工資，重則以前幾年的努力全都白費，後果就是被掃地出門。畢竟市麵上比他年輕、比他會來事兒的小孩多的是，而且人家剛出校門要的工資比他低。
想到這兒，齊國輝就又想起他那被扣掉的一千塊錢。他一個不小心，就被朱迪害得損失慘重，他無心參和公司裏的明爭暗鬥，他隻求好好工作，安穩度日。
但是方總最近交代的事情越來越難辦了。
上次陪方總深入社會大哥四哥的虎穴去談事，這回又讓他去找小姐。上回的事搞得他驚魂未定，這次又有新的挑戰，簡直苦不堪言。
齊國輝雖然已不是處男，但他尚且是一個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大男孩，他平時根本不去情色場所，這次的任務真是難住他了。說真的他連去哪裏找小姐都不知道，更別提要找三個個子高的來冒充模特！
齊國輝走去大街上，馬路上車流量很大，等了很久，才攔下一輛空駛出租車。
一上車，司機一臉嚴肅地問他：“去哪兒啊您呐？”
齊國輝被這一問突然不好意思起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清楚要去哪。
司機急了：“哎呦，我說您大點兒聲呀，您到底要去哪兒？”
齊國輝自己安慰自己，反正這人也不認識自己，估計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他了，索性把心一橫就直說吧：“那個，司機大哥，我想找小姐，您能帶我去麽？”
司機一聽樂了：“哈哈哈哈！不是，小兄弟，您這兒跟我逗悶子呢吧？哈哈！”
齊國輝特別嚴肅地看著他：“我跟您說真的呢，快拉我去找小姐。”
司機見齊國輝一臉嚴肅，但還是忍不住樂，他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我說，小兄弟，您找什麽不好，非要找小姐，您才多大呀，好好處個對象也不難吧？您還至於缺女人麽？”
齊國輝的心裏哭笑不得：“我缺，我缺，我就缺！怎麽著吧？你要是不知道哪有，那我就下車！”
司機無奈：“行，行，行，您別急，我拉您去！”
齊國輝心裏的尷尬簡直無法形容，好在司機答應他了，不然下去再找一輛車還得尷尬一次。
司機把齊國輝拉到工體以後對他說：“小兄弟，這裏有幾家酒吧，您隨便找一間進去就行了，裏麵什麽都有。不過現在您還不能去，得九點以後酒吧才開門呢！要不您下車先逛逛。”
齊國輝付了車費，又多給司機五十塊錢小費，司機死活沒要，齊國輝隻好作罷。
齊國輝一看手機，還不到七點呢，他隻好先找了個飯館吃點飯，邊吃邊等。
3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九點多，齊國輝估摸著對麵的酒吧應該開門了，就走出飯館，隨便選了一家門麵稍微隱蔽一點的酒吧，走了進去。
進入酒吧以後，齊國輝感覺這裏的氣氛怪怪的，屋子裏麵的光線特別昏暗，DJ放的音樂節奏也很柔和，幾個男子互相摟著跳慢舞，座位裏麵坐著喝酒的也都是男性，沒有一個女孩。
齊國輝找了一個空座坐下來，一位男服務生走了過來：“您喝點什麽？”
齊國輝故作鎮定：“先來瓶啤酒吧。”
服務員接了錢轉身去拿酒，齊國輝環顧了一下酒吧四周，都是一些男人在一起坐著說笑，有的還摟摟抱抱，關係十分親密。
齊國輝再看另一麵，坐在他隔壁座位上有一個黑人男子，衝他拋了一個媚眼。這一個舉動差點沒把他剛剛吃的晚飯全給吐出來，正在疑惑之中，服務員拿著啤酒回來了，齊國輝趕緊貼著服務員的耳邊小聲地問：“請問，你們這裏是什麽酒吧啊？怎麽都是男的？”
服務員看著齊國輝媚笑了一下：“噢，你是第一次來吧？我們這兒是同誌酒吧。”
我操，那個出租車司機也太不靠譜了！齊國輝喝了幾大口啤酒壓了壓驚，然後趕緊溜之大吉。
齊國輝走出酒吧，坐在路邊的花池邊鬱悶。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還有其他酒吧，他有點兒不敢去嚐試了，他感覺這樣去找也不靠譜。可是就這麽回去的話，明天怎麽交差呀？
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剛剛同誌酒吧裏隔壁座的老黑出來了，他走到齊國輝的身邊問了一句：“Are you OK？”
黑人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來，身上的香水味濃鬱刺鼻。
“我OK！我太他媽OK了！”齊國輝起身逃離了老黑的搭訕，一口氣走出很遠。
齊國輝抬頭一看，這一條路上連續好幾家大型夜店。他以前跟方總經常來這邊，在他的記憶裏，這裏都是來玩兒的年輕人，應該是沒有小姐的。
齊國輝正在門口猶豫要不要進去碰碰運氣，旁邊一個穿黑西裝的年輕男子叫住了他：“先生，今天就您自己嗎？您是來找人玩玩兒的吧？”
齊國輝一聽這個人說的話，像是懂行的樣子，再一看他的打扮，分明就是夜店的銷售或者領班一類的：“對呀，你是？”
男子解釋道：“噢，我剛才看你被一個黑人糾纏，你是想找中國人吧？”
齊國輝一樂：“對呀，支持國貨嘛！”
男子也笑了：“那你是想找男的還是找女的？我這都有！”
“女的！女的！好的，精品，你那有麽？”
齊國輝心裏暗罵：“這人也是的，什麽眼神？！我看上去像Gay嗎？”
“那您跟我來吧，去我們酒吧，我給您找一個。”男子帶著齊國輝朝另外一家酒吧走去。
路上，齊國輝跟他強調：“我要找三個，而且我都要個子高的，越高越好！有一米八才好呢，沒有一米八的話一米七以上也行。”
男子聽得一愣一愣的：“三個一米八的？我說，哥們兒，看不出來呀，你這年紀輕輕的，玩兒的夠猛的！”
齊國輝解釋道：“不是我找，是幫我們老板找。丫有怪癖，就好這口！”
男子帶齊國輝來到一處比較隱蔽的酒吧裏：“隻要你出得起錢，什麽樣的我都能給你找到！”
齊國輝被男子帶到酒吧的一個小包間裏，那男子就出去找人了。這房間裏隻有一個沙發和一套KTV係統，小得跟個洗手間似的。齊國輝想走，但是剛才跟那男的聊得挺好的，他像是靠譜的樣子。齊國輝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心理難免緊張，但是他提醒自己，接下來他一定要鎮定，要裝作很從容的樣子，要讓對方覺得自己是經常出來玩兒的內行人。
正琢磨著，男子回來了，還帶來一位頭發燙著誇張大卷兒的大姐。
男子對齊國輝說：“我是這兒的經理，這位是我們這兒的媽咪，你想要什麽樣的，你自己跟她說吧。”
齊國輝直奔主題：“噢，是這樣，我們老板派我來找三個小……三個女孩，年紀要年輕一點的，個子要高一點的。我們老板打算帶她們去北戴河玩幾天。”
媽咪懷疑地看著齊國輝：“女孩兒不是問題，咱們這兒女孩多的是。不過你說要帶走幾天，這恐怕不行。”
齊國輝聽她這麽說，趕緊從包裏拿出兩萬塊錢放在茶幾上，故作慷慨地說：“您放心，錢不會少給的，而且我們會先付。找三個女孩，去北戴河玩三天，每個女孩給五千小費，這裏是兩萬，剩下的五千是給你們的提成。”
媽咪見齊國輝直接把錢拍在她麵前，也就放心了：“行，那沒問題！”
齊國輝叮囑道：“錢我給得幹脆，事兒你們也要辦得漂亮才是。你們可不能隨便找三個過來蒙事兒，我剛剛說得很清楚，我要三個年輕漂亮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三個人必須個子都要高，越高越好！”
媽咪笑道：“要高的是吧？行，我都按一米七以上的給你找！”
齊國輝糾正她說：“一米七不行！最低也得一米七二以上！”
媽咪說：“那行，你在這歇著，我去給你叫人。”
媽咪離開了很長時間，齊國輝隻好坐在包房裏等著，經理見齊國輝等得無聊，就對他說：“那要不我先叫兩個女孩過來陪你喝點兒？”
齊國輝趕緊拒絕：“不用，不用了。”
經理隻好陪著齊國輝閑聊。
又過了好一會兒，媽咪才回來，帶了兩個女孩進來：“你看看，這倆怎麽樣？夠高了吧？至少得有一米七四。”
齊國輝打量了這兩個女孩，個子確實不矮了，都是濃妝豔抹，看著倒是挺漂亮的，但是氣質就一般了。
他不能要求太高，於是就對媽咪說：“她們可以。但是這才兩個，還缺一個呢？”
媽咪讓這兩個女孩先坐下：“這倆你先留著，我再去找一個。今天有幾個請假的，我打電話叫她們回來，一會兒來了你看不中的話，我就從其他場子給你調一個過來。”
齊國輝隻好繼續等待。
又過了好一會兒，媽咪帶著七八個女孩進到包房裏，在齊國輝的麵前一字排開。
齊國輝嚇了一跳，一下子出現這麽多女孩擺在自己的眼前，他突然害羞起來。他想要故作鎮定，但是依舊麵紅耳刺，心跳加快。這感覺就像是選妃子一樣，女人的地位一下子被放到了最低，他高高在上就像個奴隸主選奴隸、農夫選牲口一樣。可女人畢竟不是奴隸，更不是牲口，這情形讓齊國輝不知所措。
媽咪催促道：“今天就這些人了，你看看有沒有相中的？”
齊國輝不敢正視這些女孩的眼睛，隻是大致打量了一下她們的身高，這幾個長的都還不錯，但唯獨就是身高都不太高，裏麵最高的一個都不到一米七。
齊國輝為難起來：“不行呀，姐姐，都太矮了。”
聽到齊國輝說自己矮，幾個女孩都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媽咪拉著其中一個較高的女孩說：“要我說這個就不錯，你看她長得多漂亮，身高有一米七了吧，回頭你要是嫌矮，讓她穿個十厘米高的高跟鞋，馬上變一米八了！”
齊國輝一想也對，這幫做小姐的畢竟不是職業模特，不能用模特的身高標準要求人家。媽咪說的話倒是提醒了他，回頭穿上高跟鞋，四哥那幫土老帽估計也不會注意的。
齊國輝站了起來：“行，那就她了！”
媽咪讓其他女孩出去，然後對齊國輝說：“那怎麽著？人你現在帶走？”
齊國輝說：“不，人我明天一早要，今天我也不耽誤你們做生意，我跟她們三個交代幾句就走。”
媽咪示意經理先去忙：“那行，你慢慢交代，我們先出去。”
齊國輝轉身看著這三個女孩，然後示意她們坐下：“你們先坐，我跟你們好好交代一下，今天我跟你們說的話你們都要給我記仔細了，回頭千萬不能說錯！”
其中一個女孩打趣地說：“怎麽搞得像間諜一樣！”
齊國輝知道跟這幫人不能太客氣，必須嚴厲一點，否則她們根本不會認真對待，於是他嚴肅地大聲說道：“你們都先別給我廢話！先聽我說！”
齊國輝見三個女孩都不敢吱聲了，才又繼續交代道：“這次的活呢，是要你們陪我的老板們去北戴河玩一趟，也不多，就三天。錢我已經給你們的媽咪了，回頭你們自己找她要。我要說的是，從明天早上開始，你們就要記住，你們的身份不是小姐！”
其中一個女孩忍不住問道：“那是啥？”
齊國輝：“是模特！你們三個要記住，你們是巨星模特公司的職業模特！都別傻愣著看我，把手機都拿出來，把我說的都記下，回頭忘了的時候看一看。”
等三個女孩都準備好手機，齊國輝繼續交代著：“記！巨星模特公司，職業模特。你們的老板叫方健，你們叫他方總，這次是你們的老板方總派你們三個模特，去陪幾個客戶去北戴河玩，客戶是四哥。都記下了嗎？”
三個女孩相繼點頭，齊國輝還是不放心，又問她們：“你們誰跟我重複一遍。”
一個女孩搶著說：“方總讓我們陪四哥！”
齊國輝點頭：“對！還有呢？”
另外一個女孩回答說：“我們是模特，不是小姐！”
齊國輝見大功告成，於是最後叮囑道：“行了，這張紙你們拿好，上麵是四哥的手機號，明天我不陪你們去，你們直接打四哥的手機，然後自己去找他。記住，是明天早上。我先走了，你們繼續工作吧，明天千萬別給我說漏了，千萬不能讓四哥知道你們不是模特！拜托各位！”
齊國輝辦妥了這樁棘手的差事出來，在夜色闌珊、車水馬龍的街邊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說實在話，他舍不得讓公司的模特去陪四哥那幫流氓，他覺得那是在玷汙她們。但是小姐也是人，花錢雇小姐去陪四哥他還是心裏過意不去。今天和她們短暫的接觸下來，齊國輝分明可以感受到她們也是鮮活的生命，除了職業有所不同以外，其他並沒有不一樣的地方。
別人也許會拿這是在給她們三個創造賺錢的機會而安慰自己，但是錯就是錯，齊國輝明白，無論給她們多少錢，自己做的都是一件錯事。
他拿出手機，給方總發了個短信：“方總，人已找好，請您放心。”
齊國輝的心裏再次意識到，吳潔雅的死，不是一件那麽容易過去的事情，它將會影響到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情，還有更長久的一段時間。
關閉手機的那一刻，吳潔雅的遺照再次出現在齊國輝的眼前，那白嫩素淨的臉龐，依然微笑著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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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潔雅的葬禮簡單而又冷清，現場搭著白帳，帳內擺著潔白百合花，還有吳潔雅的骨灰盒以及遺像。
實際上吳潔雅早就火化完畢了，這個後補的安葬儀式隻不過是方健為了安慰吳家人以及安撫社會輿論而辦的。所以無論管它叫葬禮或者是追悼會都不是很合適，方健花錢買的是形象，朱迪和袁總支持此事圖的是心安，吳家人則是心裏懼怕黑社會不敢不接受這樣的安排。
吳潔雅一個參加工作沒有幾年的小孩子，根本沒有幾個朋友，因此她的葬禮之上顯得冷冷清清，並沒有幾個人前來吊唁。
方健坐在車裏，遲遲不肯下車，說實話他本是不太想過來的，他本來想的是花錢隨便請幾個記者過來報道一下，就算給出個交代了。可是沒有想到齊國輝還真把這事兒給當正事辦了，葬禮辦得有模有樣不說，該請的全都請來了。同事，圈內同行，記者，當這麽正式的一場葬禮擺在方健的麵前的時候，他還真就愣住了。
齊國輝來到方健的車旁：“方總，您得進去了。”
方健把早已準備好的黑色墨鏡戴上，然後下了車，身穿一身黑色西裝大步走了進去。
葬禮開始了，巨星公司的工作人員，模特，還有吳潔雅生前好友相繼走進靈堂獻花，然後和吳家人行禮。
袁總並沒有前來，這種時候他避之不及。
最後獻花的是朱迪和方健，所有前來吊唁的人裏麵，也隻有他們兩個帶著墨鏡進來。
方健走到吳潔雅的靈前感受到的是對生命的敬畏，而朱迪感受到的則是愧疚和不安，那墨鏡估計是想遮擋他們內心的複雜情緒。
等方健從靈堂出來，就有兩名事先聯係好的記者對他進行了簡短采訪，他按照事先準備好的稿子簡要回答了一下。內容無非就是他很心痛公司的模特英年早逝，他為沒有保護好她而感到內疚。他本來設計的最後會哽咽含淚，可是當他摘掉墨鏡想要記者看到的時候，卻怎麽也動不了情。
正在方健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突然兩個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快步地走進靈堂。
方健看那身影極其熟悉，心底一陣莫名的衝動讓他趕緊跟了上去。
現場所有人以及吳家的家屬全都被最後才進來的兩人吸引住了目光，隻見前麵的這一位身材極其高挑，一身黑衣莊重肅穆，她的氣質高雅不凡，眉眼之間嚴肅而堅定。
朱迪摘掉墨鏡仔細看去，見那兩人正是趙子琦和靜子。
看著多日不見的趙子琦依舊是氣場強大，朱迪頓時覺得一股敵意從心裏冒了出來。她狠狠地盯著趙子琦，想找機會上前羞辱她一番。
趙子琦給吳潔雅獻了花，又和吳家人寒暄了幾句，然後看都不看朱迪和方健，便轉身離去了。
朱迪看著自己的勁敵在眼前耍酷，完全當自己是空氣，她的心裏又氣又恨。而方健再次見到自己的老婆，心底一陣酸痛，他趕緊追了上去。朱迪看到方健去追趙子琦，心裏更加吃醋，於是也尾隨出去。
方健追上趙子琦：“琦琦！琦琦！你等一下，咱們談談。”
趙子琦看了方健一眼，然後冷冷地說：“沒什麽好談的了。”
靜子問趙子琦：“琦姐，我先去車裏等你吧？”
趙子琦：“不用！”
方健見趙子琦不想跟自己談，隻好有話盡快說完：“琦琦，你別生氣了，好嗎？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你，也不該那麽對你。咱們和好吧，好嗎？你搬回來住吧！”
趙子琦冷笑著說：“你省省吧，方總，咱們已經沒有可能恢複了。還有，吳潔雅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我還在懷疑。如果讓我知道你是為了錢讓她做了她不喜歡的事而逼死了她，那我一定讓你付出代價！”
趙子琦一提吳潔雅，立即引起方健的強烈反感：“我都不懷疑你給袁總陪酒的事了，你還要懷疑是我害死了吳潔雅？！你可真是豈有此理！”
趙子琦笑著說：“你看，我又沒求你不懷疑我，你又何必難為自己呢？”
朱迪站在遠處，見方健想要跟趙子琦和好，心裏很不是滋味。要不是最近吳潔雅的死讓她很不安，她肯定會乘勝追擊，拿下方健，不給趙子琦一絲挽回的機會。看來她實在是不能太掉以輕心了，等葬禮完事以後，她要著手先拿下方健再說。
方健強忍心裏的怒火：“琦琦！你理智一點好不好？我都跟你認錯了，你還要我怎樣？”
趙子琦態度堅定地告訴他：“我要跟你離婚。”
方健不敢相信：“啊？什麽？”
趙子琦清楚地重複給他：“我要跟你離婚。”
方健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勉強擠出一句：“你瘋了吧，這麽輕易就要離婚？你可想清楚……”
趙子琦不再理會方健，轉身便走。
方健愣在哪兒，不知道該怎麽是好。朱迪走了過來，挽著方健的胳膊對他說：“別理她，咱們走！”
方健依舊無法相信趙子琦的決絕：“對，離就離，誰怕誰！咱們走！”
5
接下來的幾天，方健都是悶悶不樂的。
當他不得不去麵對趙子琦提出的離婚時，他真切地感覺到失落，以及不舍。他還是愛著趙子琦的，他們走過了多少風風雨雨，她們曾經相互扶持，才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如今他們都成功了，也有錢了，可是兩個人卻越來越遠了。
方健明白他和趙子琦之間已經走上了不歸路，他不能再去怪誰，不能再去分析誰對誰錯，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因為擺在眼前的形勢已經很明朗了，趙子琦是不會再接受他的。
他這次真的已經失去趙子琦了。
方健最後選擇了接受現實。
最近幾天朱迪一直在努力開導方健，該放下就要放下，不屬於你的，終究是留不住的。
方健也隻能安慰自己，好女人有都是，如今自己成功了，發達了，即使沒有女人，還有事業呢。隻要事業一直走上坡，以後想要什麽有什麽。
趙子琦要離婚，那就跟她離婚。
做好決定的方健，給趙子琦發了一條短信：“我們出來見一麵吧，把離婚協議簽了。”
於是當天下午，二人在咖啡店裏見了麵。
別人都是在咖啡店裏談項目，談合作，他卻在這裏談離婚。
是方健先到的，他點了一杯咖啡邊喝邊等。
趙子琦很快也到了，從她進門到她坐下，始終保持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方健心裏有一絲慶幸，他突然覺得和這個冷漠的女人分了，也不一定是壞事，他真的受夠趙子琦這個冷樣子。
方健沒有再多寒暄，直接把事先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放在趙子琦的麵前，然後遞給她一支筆。
趙子琦並沒有點喝的，直接拿起協議看了一遍，然後對協議內容直奔主題地說：“各自手上持有的資金歸各自所有，沒有問題，我同意。你的車歸你，寶馬迷你歸我，這條也沒有問題，同意。結婚時買的房子把它賣掉，錢一人一半，同意。公司的股權依舊按照現有的比例持有，這條我不同意。”
方健愣了一下：“你是什麽意思？”
趙子琦放下協議看著方健：“現在公司的經營違背了我當初的想法，我不想再繼續做這家公司。把公司賣掉吧，錢按照持股比例分配。”
方健氣得差點跳起來：“我不同意！公司是我的心血，賣什麽都不能賣公司！”
趙子琦依舊是氣定神閑地說：“這個公司留著也是禍害，賣了吧，我主意已決。”
方健大聲地提醒趙子琦：“現在公司正在上升期，而且模特大賽這個大項目剛剛啟動，這可是名利雙收的好機會！”
趙子琦冷笑道：“利益越大風險也就越大，你最好聽我的，否則這個比賽弄不好就會把你給玩兒進去。”
方健冷哼一聲：“哼！行了吧，你！我已經心平氣和地過來跟你簽離婚協議了，你隻要在上麵簽字咱們就兩清了。你用不著在這兒跟我說什麽危言聳聽的話，我知道你對我有氣，你是在用賣掉公司的方式來報複我！不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誰敢賣掉我的公司，我就跟誰玩兒命！”
趙子琦拿起包起身就走：“你的命不值錢，沒人跟你玩兒命。”
方健拿著那兩份沒有簽字的合同，生氣地看著離去的趙子琦，雙手顫抖著。
6
方健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發呆，想著他和趙子琦離婚的事，他越想越氣。
朱迪走了進來：“我的老板，您這是怎麽了，什麽事讓你這麽惆悵？”
趙子琦走後，方健便把朱迪當做自己的心腹，很多事過去不方便做的，他現在可以放手去幹，有些話過去不方便說的，他現在可以但說無妨。
包括他情感上的事，今天也跟朱迪說了，他把他和趙子琦因為公司而無法達成離婚協議的事情告訴了朱迪。
朱迪想了一想，給方健出了一個主意：“方總，公司是你的心血，而且眼下抱著這麽大一個賺錢項目，傻子才會賣掉呢。可以這麽辦，你自己出錢買下她手上的那百分之三十股份。”
方總想了一下，然後說：“這個我也想過，可是公司現在處在上升期，做資產評估的話，可不是小數目，我若是從模特大賽的資金裏先抽出錢來跟她買股份，萬一大賽啟動資金不夠怎麽辦，況且現在有的讚助商隻是簽了意向協議，錢還沒有到位呢！”
朱迪笑著說：“哎呀，我的老板，大賽的啟動資金咱們當然不能動。你可以跟趙子琦說，現在手裏沒錢，得等你把你們的房子賣了才有錢給她，讓她先把股份交出來。”
方健想了一下，覺得朱迪的主意不錯，等房子賣了給她錢就是了，不夠的自己再添。
方健拿起手機想要打給趙子琦約她見麵，可是上次的不歡而散已經讓他受夠了，他不想再去碰趙子琦這顆冷冰塊、硬釘子。
“我還是給她發信息吧。”說著，方健就當著朱迪的麵給趙子琦發了信息。
信息發完並沒有馬上收到趙子琦的回複，朱迪笑著走上前拉著方健的胳膊說：“走吧，老板，咱們先去吃飯！”
方健也覺得肚子餓了：“好，走！請你吃好的去！”
7
第二天中午，朱迪來到公司以後先進了方健辦公室。
朱迪一進屋就問：“方總，怎麽樣了，趙子琦答應了嗎？”
方健一臉低沉地說：“沒有，她回信息說不同意，她堅持要我賣掉公司。”
朱迪安慰他說：“你也別愁了，公司不是她說賣就賣的。她不同意你就拖著，現在是她著急離婚，你就拖著不理她，到最後她肯定反過來求你。”
方健一想隻能這樣了，於是無奈地點點頭。
8
朱迪離開方健那兒，聽到財務部屋裏有人吵架，於是走進去一看，是靜子在跟劉姐理論。
朱迪用嘲諷的語氣對靜子說：“哎呦，這不是趙子琦手底下的大模嘛？你不跟著你的主子吃香的喝辣的去，還回來幹嘛呀？”
靜子不理會朱迪，跟劉姐說道：“我不管你說的那些法律程序，我今天就是要解約！”
朱迪問劉姐：“怎麽回事？”
劉姐回答說：“她想跟公司解約。”
朱迪冷笑著對靜子說：“你以為你是趙子琦呐？說走就走，人家是股東，你是什麽？你就是一個小模特！你跟公司是簽了合同的，如果現在單方麵提出解約，你必須賠償巨額違約金！”
靜子無奈，隻好說：“那我去找律師！”
朱迪警告她說：“你隨便。我有合同在手，你要麽在這好好幹，要麽賠錢滾蛋，找誰來也不好使！”
“卑鄙小人！”靜子狠狠地瞪了朱迪一眼，然後憤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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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方健跟朱迪在飯店吃飯，突然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趙子琦打來的。
方健接起電話，趙子琦直奔主題：“靜子是我的人，我們離婚你別為難她，你跟她把約解了吧。”
方健見朱迪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用手捂著手機話筒對她說：“趙子琦為靜子求請，要我跟她解約。”
朱迪趕緊搖頭：“不行，堅決不能答應解約。”
方健鬆開手對趙子琦說：“堅決不能答應解約。”
趙子琦生氣地說：“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方健回敬她說：“我也沒想到你一直會是這樣一個人！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辦事，不管別人的感受。行了，你不退步我也一樣不退步，你看著辦，不行就一直拖著，反正著急離婚的是你！”
趙子琦無奈地說：“行，方健，那咱們今天就該清的清、該算的算，以後不再糾纏了。這樣吧，你也別等賣了房子再買我那百分之三十股權了，隻要你放了靜子，公司歸你！房子歸我。”
方健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真的嗎？你肯把公司讓給我？”
趙子琦：“真的。暫時算你贏了，你抓緊辦手續吧，趁我還沒有反悔。”
方健掛了電話，高興地對朱迪說：“搞定了，她答應了！房子歸她，她那百分之三十股權歸我。”
朱迪有些意外，但還是為方健高興：“你們那套房子頂多值兩百萬吧？她居然同意你用你的那份一百萬，換她百分之三十的公司股份？天呐，她為了救靜子，這回可損失大了。”
方健不知道現在公司究竟值多少錢，就算按照當初投資的五百萬計算，趙子琦擁有的百分之三十股份也有一百五十萬。公司現在手裏握著模特大賽這個大項目，投資額達到幾千萬，利潤也有千萬，她現在肯放棄公司，難道隻是為了救靜子出去？那她真的是瘋了。
方健和朱迪都無法理解趙子琦的做法，他們不相信她是為了義氣這麽做，但是他們又想不出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