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過去……】
在汽車旅館的房間外，蓋爾抽著煙，看著陳海明問：“你想把那個中國小女孩怎麽樣？”
陳海明低著頭顯得若有所思，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你覺得呢？是你把她帶到我這裏的，你也有責任。”
“見鬼了，我看她是個中國孩子，才把她帶來的。我以為你不會對自己的同胞見死不救，我可沒地方安置她。”
陳海明也知道蓋爾不是個能靠得住的家夥，便說：“我先帶她去我家，等著她成年的人格出現，到時問題就好解決了。”
蓋爾聳聳肩：“我沒意見。”
陳海明和蓋爾開車載著劉佳雪回到住處。
“為什麽我們不去找媽媽？”
陳海明看著劉佳雪，覺得是不是該逼她一下，將她的另一重人格逼出來。
蓋爾看出了陳海明的猶豫說：“你不願意的話，就我來。”
陳海明盯著蓋爾說：“你知道我想要幹什麽？”
蓋爾點點頭：“當然。”說著蓋爾就走向劉佳雪，一把拽起她的胳膊。
劉佳雪害怕地掙紮道：“你要幹嗎？”
蓋爾雖然沒聽懂小女孩在說什麽，但大致能猜出來，用英文說道：“抱歉，這是為了你好。”
看著蓋爾將劉佳雪拽進漆黑的洗手間，然後再關上門，陳海明沒有說話。隨後洗手間裏就傳來了“呀呀呀呀”的驚叫聲。看起來劉佳雪被嚇得不輕。
蓋爾看向陳海明，喘著粗氣說：“你知道的，我們得忍住。”
陳海明坐下來說：“我當然知道。”
可等了一會兒，小女孩依舊在驚叫。這棟公寓本就破舊，根本隔不了音。突然敲門聲響起，蓋爾和陳海明不安地對視了一眼。陳海明起身來到門前，透過貓眼看去，敲門人是住在隔壁的老太太。陳海明趕緊指了指廁所門，示意蓋爾把劉佳雪放出來，接著將門拉開一條縫，看著門外的老太太問：“有什麽我可以幫您的嗎？”
“你在屋裏幹嗎呢？小女孩的驚叫聲是怎麽回事？”
“隻是孩子不聽話了，管教一下。”
“管教？你打她了？”
“不，當然沒有。”
“那她為什麽會發出驚叫聲？如果你不願意說清楚，我就隻能報警了。”
陳海明有些為難，支支吾吾地說：“如果打擾你休息了，抱歉。不會再發出這些聲音了，我保證。”
老太太打量著陳海明，總覺得他刻意隱瞞了什麽，但也沒多說，撂下一句“那就好”，轉身便回自己的屋子了。
陳海明這才鬆了一口氣，關上門。這時隻見蓋爾正捂著劉佳雪的嘴站在角落一動不動。陳海明走到跟前，蹲下來看著小女孩，用中文說：“答應我，不要叫，我就不會再把你關進廁所。”
小女孩眼中充滿了驚恐，但還是點點頭。
陳海明隨即衝蓋爾說：“放開她吧。”
蓋爾慢慢鬆開手，小女孩真的不再叫喊。
陳海明繼續衝小女孩安慰道：“我無意傷害你，剛才把你關進廁所隻是為了躲避壞人。現在壞人走了，一切都沒事了。”
隨後陳海明又去廚房給小女孩弄了點吃的，想讓她平複心情。正當陳海明將餐盤剛剛擺在小女孩麵前的桌上時，隻聽到外麵傳來警笛的聲響。
蓋爾趕緊來到窗邊，見一輛警車停在樓下，接著兩名治安官下車走進了公寓大樓。“糟了，會不會剛才那個老巫婆報警了？”蓋爾慌張地衝陳海明問。
陳海明想了一下，衝蓋爾說：“你帶她走！”
“什麽？那些警察已經進來了，我怎麽帶她走？這棟破公寓可隻有一個樓梯間。”
“帶她去樓上。那些警察一定會先來這裏的，我會拖住他們，你趁機再下樓。”
蓋爾有些猶豫。
陳海明突然吼道：“沒時間猶豫了，難道你想讓這個小女孩被抓走嗎？”
蓋爾被嚇了一跳，趕緊抱起劉佳雪衝了出去。來到樓梯間，隻聽樓下傳來上樓的腳步聲，蓋爾捂著劉佳雪的嘴，壓低腳步聲，緩緩上樓躲了起來。
不久，敲門聲傳來。陳海明拉開門，看到的是兩位本地的治安官。一位是印第安人長相，一位白人，看起來四五十歲了，留著胡子。
“嗨，你是這裏的房主？”
陳海明點點頭：“是的，請問我有什麽可以幫你們的嗎？”
白人治安官戴著牛仔帽，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羅根，這是我搭檔帕克，我們來這裏是因為你的鄰居報了警，說你的房間裏傳出小女孩的慘叫聲，不知道我們能否進去看看？”
“哦，沒問題。”說著陳海明將門完全拉開，讓兩位警官進來。
羅根進門，四處瞅了瞅，問：“那個小女孩呢？”
陳海明還沒想好怎麽說，結結巴巴地說：“出去玩了。”
“出去玩了？”羅根走到桌邊看著盤子裏的食物，用手摸了摸，“分量這麽少，這是做給孩子吃的，上麵還有溫度，你打電話叫她回來了嗎？”
陳海明心裏咯噔一下，這個羅根看起來相當有經驗，幾句話就將自己的謊言逼得難以迂回。陳海明拿起電話說：“我這就叫她回來……”
羅根盯著陳海明，手扶在腰間的槍套上。
陳海明撥通了一個號碼，用英文說：“閨女，快回家。”
房間裏很安靜，電話對麵分明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羅根和帕克都聽到了。羅根知道陳海明在瞎掰，便拔出手槍說：“把雙手舉起來。”
陳海明掛下電話，舉起雙手。
帕克上前將陳海明的雙手擰在背後，將他銬了起來。
羅根笑道：“看來我們得回警局好好聊聊了。”
公寓對麵一棟矮房的側麵，蓋爾捂著劉佳雪的嘴，眼看著陳海明被羅根和帕克押進了警車，不由得咒罵出聲：“該死，該死！”目送警車遠去，蓋爾這才趕緊抱起劉佳雪躲進了自己的車裏。
劉佳雪又被嚇到了，帶著哭腔一邊拉門把手一邊用中文說：“我想回家，我要去找媽媽。”
車門已被鎖住，蓋爾一把把劉佳雪扯過來麵對自己，惡狠狠地警告道：“你最好安靜！否則我們倆都得完蛋！”
劉佳雪根本聽不懂蓋爾說的是什麽，卻被蓋爾那可怕的神情嚇到了，一聲不敢吭。
蓋爾隨即發動引擎，駛離了公寓周圍。
無處可去，蓋爾隻能把劉佳雪帶回家。剛一進門，就見母親躺在地上。蓋爾趕忙撲過去，搖晃著母親的身軀說：“阿黛爾！”可阿黛爾毫無反應。他摸母親脖子上的脈搏，感覺還有跳動，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回頭看向劉佳雪，一時間有些語塞。蓋爾將阿黛爾抱起來放在沙發上，將一旁桌子上的白色粉末全部擦掉，接著衝劉佳雪用英文說：“你得先待在這裏了，你想看電視嗎？不過是英文的。”
劉佳雪很明顯沒明白蓋爾的意思，一臉迷茫。
蓋爾拿起一旁的遙控器，打開電視。接著將遙控器遞給劉佳雪說：“你會使這個嗎？”
劉佳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你先在這裏看吧，我有點事情要處理一下。”說完蓋爾來到廚房，點燃一根香煙後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電話接通，蓋爾叼著煙問道：“安妮？你在幹嗎？”
“有什麽事快說。”
“我想要你幫我個忙，當然不是免費的。”
“好吧，什麽忙？”
“我這裏有個女孩子，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她幾天。”
“什麽？女孩子？你是傻了嗎？我怎麽可能答應。”
“不，不，你誤會了，我是說一個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
“我以為你隻賣藥，怎麽幹起人口販賣的買賣了？”
“我沒有販賣人口，隻是湊巧遇見了這個孩子。”
“哈，突然善心大發嗎？不過抱歉了，這個忙我幫不了。”突然間對方就把電話切斷了。
蓋爾看著手機屏幕咒罵道：“見鬼。”隨即又撥通了另外幾個女生的電話，但自己的請求被他所聯係的人一一拒絕。當蓋爾回到客廳，看到自己的母親居然已經醒了，還給劉佳雪倒了一杯果汁，和劉佳雪依偎在電視機前一起看電視。
聽到蓋爾的腳步聲，母親阿黛爾回過頭，起身將蓋爾拉到一旁問：“這個小女孩是怎麽回事？聽你電話裏說的意思，你想找人照顧她一段時間？”
蓋爾搖搖頭，有些不耐煩地說：“和你無關。”
阿黛爾捂著自己的胸脯說：“我可以照顧她。”
蓋爾嘲笑道：“你？你想幹嗎？把這個小女孩發展成自己的毒友嗎？”
阿黛爾低下頭，她知道自己在兒子心裏是個什麽樣子，隻是重複說：“我可以照顧她。”
“不要開玩笑了。”
阿黛爾爭辯道：“我總比你那些妓女朋友靠譜多了吧？”
蓋爾被激怒了，一把拽住自己母親的脖領子，說：“你說什麽？”
阿黛爾的眼神有些懼色，沒說話。
蓋爾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放開阿黛爾說：“你真的能說話算數嗎？”
“是的。”
“好的，那你就幫我照顧她一段時間，我要去打聽打聽消息。”
阿黛爾關切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個小女孩是誰？”
蓋爾說：“你不需要知道她到底是誰，隻要照顧好她就行了，我走了。”
蓋爾氣衝衝地離開了家。阿黛爾來到客廳，看著劉佳雪，靜靜地坐下來陪她看電視。
不停地打火，火機似乎沒油了，怎麽也點不著煙，蓋爾想將火機和煙一起扔出去，但還是忍住揣進兜裏。這時，“嘿”，一個聲音從身後叫道。蓋爾心下一沉。他熟悉這個聲音，轉頭看去。隻見一台黑色的SUV，窗戶打開著，裏麵是喬治和菲爾。菲爾拍了下車門說：“上車。”蓋爾深吸一口氣，坐進SUV。
喬治慢慢開動汽車，衝身後的蓋爾問：“發生什麽了？這個點兒，我以為你會跟陳醫生在旅館那邊。”
蓋爾說：“他被本地治安官抓了。”
喬治和菲爾對視了一眼，說：“為什麽？”
蓋爾不想告訴倆人那個融合者女孩劉佳雪的事，便說：“或許是因為賣藥的事傳出去了，我們被鄰居舉報了。我是不是不用再幫你們盯著陳醫生了？”
喬治瞥了眼菲爾，停下汽車。菲爾隨即下車，看起來是朝著警局的方向去了。
蓋爾不解這一舉動，問：“他要幹嗎去？”
喬治笑道：“把陳醫生從警局裏解救出來。”
菲爾來到警局附近，正想上前，突然看到遠處一輛黑色的高檔汽車開過來。菲爾停住腳步，站在一棟房子旁的陰影裏，盯著這輛高檔汽車。隻見汽車在警局門前停住，一個人從上麵走下來。菲爾認得這消瘦的家夥——墨西哥和美國的邊境毒梟之一，菲利克斯·克裏夫頓。
菲利克斯帶著兩名保鏢走入警局。老治安官羅根迎麵而來，叉著腰擋在菲利克斯麵前說：“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菲利克斯盯著羅根，說：“中國人。”
羅根皺了皺眉頭，說：“中國人？我以為你是個種族歧視主義者。”
“我從來都不是，所以你是嗎？”
羅根聳聳肩，說：“這麽誣陷一名馬上就要退休、奉公守法的老警員可是要負責任的。”
菲利克斯比了比手，說：“開個價，我們之間沒什麽是不能商量的。”
羅根瞥了眼身旁的搭檔帕克，衝菲利克斯說：“你把這裏當什麽地兒了？妓院？”
菲利克斯知道羅根想刁難自己一下，便從兜裏拿出一捆鈔票說：“我隻是給教堂捐些錢，表達我的誠心，希望上帝可以聆聽一下我的願望。”
羅根低眼看了下那一捆鈔票，少說有個幾千塊，便伸手接過來揣進兜裏說：“那這麽說我是上帝了？”
菲利克斯說：“如果上帝真的像你一樣愛錢，那惡棍一定可以永生。”
羅根瞪著菲利克斯說：“跟我耍嘴皮子可不是好選擇。”
菲利克斯伸手拍了拍羅根裝錢的兜說：“如果聽一個人耍嘴皮子有這麽多錢可以拿，我想我也應該換換工作了。”
羅根給帕克使了下眼色，帕克隨即走向監室那邊。
不一會兒，陳海明便被帶了出來，菲利克斯打量了他一圈問：“怎麽樣？你還好嗎？”
“我沒事。”
“那就好。”說著菲利克斯看向羅根：“那人我就帶走了。”
羅根抬手示意道：“是我們抓錯人，請便。”
喬治和蓋爾還在車裏，菲爾已經回來。他站在車窗邊將菲利克斯與陳海明之間的事耳語給了喬治。喬治轉頭看向後座上的蓋爾，笑著問：“我想你是不是有些事情瞞著我們來著？”
蓋爾不明所以，說：“我絕沒有隱瞞任何事情。”
“但看起來事實並不像你說的一樣。”
“我發誓，我已經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菲利克斯，你知道這個名字嗎？”
蓋爾點點頭：“當然，那是蒂華納附近一個有名的毒販。”
“他來這個小鎮了，還把陳醫生從警局裏撈了出來。”
“我真的不知道，陳醫生並沒有把他和毒販認識的事情告訴我！”但這時蓋爾已經想到了，之前那個陳醫生救過的消瘦中年人，難道他就是菲利克斯？
蓋爾這時正從喬治左手邊的反光鏡裏看到外麵的菲爾已經悄悄掏出了槍。蓋爾知道事情不妙，自己已經很難取得對方的信任了，便趕緊伸手去拉另一側的汽車門把手，隨即連滾帶爬地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向自己家跑去！
菲爾剛想舉槍瞄準蓋爾，喬治下車壓住菲爾的手槍，搖搖頭說：“他還有利用價值。”
蓋爾狼狽地跑回了家。屋內的燈竟然全部黑著。蓋爾不禁大聲喊道：“阿黛爾！阿黛爾！”找遍整個屋子，蓋爾沒有發現母親和那個中國小女孩的蹤跡。就在他剛要出門去尋找時，阿黛爾卻從不遠處走過來。蓋爾當即上前質問道：“你去哪兒了？那個小女孩呢？”
阿黛爾回應說：“冷靜點，那個小女孩現在沒事了。”
蓋爾奇怪地問：“沒事了？”
“是的，我將她交給了本地的教會。奈特神父會照顧她，幫她找到她母親的。”
蓋爾睜大雙目，雙手一把拽著自己母親的雙臂，質問道：“你說什麽？你把她交給教會了？”
“是啊，本地的教會一定會幫她！”
蓋爾怒吼道：“你這個瘋子！難道你不知道本地教會和墨西哥毒販有關聯嗎？他們現在還和毒販聯合起來販賣人口！”
聽蓋爾這番話，阿黛爾雖然很吃驚，但卻堅定地反駁道：“什麽？怎麽可能？我絕對相信奈特神父的人格！”
“奈特神父？他私下販賣毒品的事情難道你會不知道？”說著，蓋爾突然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拽著阿黛爾的手越來越緊，“你心裏一定知道，你是想用那個孩子來換取毒品！”
阿黛爾連忙辯解說：“不是，蓋爾你得相信我，我真的不是！”
蓋爾一把將阿黛爾推倒在地，搖著頭說：“你瘋了！你為了毒品居然幹出了這種事情，我不會再為你的過錯買單！絕不會！”說完，蓋爾便匆匆跑開了。留下阿黛爾一個人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