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變 一
北京八寶山，一場葬禮正在進行。
“你瞧瞧。”
“他一個同事都沒來。”
“看來傳聞是真的。”
“他還有臉來，真不是個東西。”
“陳海明，你居然敢來？膽子不小啊。”
穿著黑色西裝的陳海明一臉頹唐，黑發不長不短，嘴邊都是胡楂，顯得有些消瘦和蒼老。他不敢抬眼看眼前的人，隻是淡淡地說：“哥，我隻是想來見小維最後一眼。”
“你還敢叫我哥？你是怎麽對小維還有我外甥的！你這個人渣！”這人說著一把揪起陳海明的衣領子，掄起拳頭就要打他！
陳海明沒有躲閃，被一拳狠狠打在臉上，頓時坐倒在地。
眼前的人還想追打，但旁邊幾位中年男性趕緊攔住了他。“住手，程偉，別這樣！”
程偉還是不依不饒：“你們別攔著我！我要打死這個畜生！”
陳海明被打得有些蒙，摸了摸鼻子，發現已經出血了。他看了一眼程偉，慢慢起身說：“我知道我對不起小維，但我還是要看著她走，因為我是她的丈夫。”
“你還敢說！！”程偉還想衝上去打陳海明，但被人再次攔了下來。
一個中年男性對陳海明說：“你再在這裏待下去，這場告別儀式都快進行不下去了，如果你還想看著小維，就站門口吧，那兒也能看到。”
陳海明想爭辯，但抬眼看到周圍人的眼神時，卻一時語塞。他搖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我……”
“你什麽！”程偉再次怒吼道。
高分貝的音量刺激著陳海明已經破碎的心。他後退了一步：“我沒有……”
“你還敢說你沒有！放開我！我要替小維打死他！”
“程偉！還嫌你妹妹丟臉丟得不夠多嗎！”一名六十多歲、戴著眼鏡的老者走過來吼了一聲。
程偉這才冷靜下來，叫了一聲：“爸。”
老者走過來盯著陳海明。
陳海明低著頭，完全不敢看對方。
老者抬起手，指著門口惡狠狠地說：“你給我出去。”
陳海明內心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站在原地愣著不動。
旁邊的人趕快拉了拉陳海明說：“走吧，去門口吧。”
陳海明的眼淚仍在不停地滑落。他不敢看眼前的人，低著頭，抹了一把眼淚，剛想聽旁人的話去門口，老者卻繼續道：“不要站在門口，不要站在任何我能看到的地方。”陳海明吃驚地望向老者，隻見老者滿眼的憤怒，正死死地盯著自己。
老者說：“我們程家永遠不會忘記這段恥辱，陳海明醫生，你最好好自為之。”
陳海明瞪大雙目，最後望了一眼躺在花叢中的小維，便離開了會場。他走了一段不近的距離，徑直來到這裏工作人員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隻有一個人。瞥見陳海明，那人趕緊起身低聲說：“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
倆人出了辦公室，來到了院子的一個角落裏。陳海明從包裏掏出一遝錢，塞進對方手裏。
工作人員也沒多說什麽，將錢收起來問：“你確定要這麽做嗎？她都已經死了，我真不知道你是為了點什麽？”
“我會在停車場等著你。”陳海明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工作人員看著陳海明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喃喃道：“真是個瘋子。”
當天傍晚，在北京的一家麥當勞店裏，手機鈴響。拿起手機，陳海明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芳易”。
“是媽媽打來的電話嗎？”坐在桌對麵提問的孩子是陳海明的兒子陳霄楓，五歲，小名小楓。
陳海明並沒有接聽電話，對兒子說道：“不是媽媽，快吃吧。”
小楓鬆開攥著的漢堡，問：“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陳海明低著頭，深吸一口氣，解釋說：“過幾天吧。”
小楓看著陳海明，又問：“媽媽，還會回來嗎？”
陳海明抬起頭，摸了一把小楓的頭說：“說什麽傻話呢？你媽當然會回來。”
“真的嗎？”
陳海明猶豫了一下說：“當然是真的，她一定會回來。”
“那媽媽怎麽回來？”
陳海明一時間沒聽懂兒子的這個問題：“什麽？”
小楓說：“媽媽一定是坐飛機回來吧？我們是不是該去機場接她？”
此時的陳海明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摸了摸小楓的頭：“是啊，我們得去機場接她。”
小楓笑著說：“我還想再坐一次飛機！”
陳海明說：“以後一定還會坐很多很多次的。”
“我要三個人坐一排！我要靠窗戶的座位！”
陳海明不住地點頭，淚水直接從眼眶滑落，說：“沒問題，一定沒問題。”
“爸爸，你哭了。”
陳海明再難抑製淚水。
隻見孩子起身，走到陳海明身邊，問：“爸爸你怎麽哭了？你是不是害怕坐飛機？”
陳海明趕緊抹掉眼淚，吸了兩下鼻子，說：“爸爸沒事，爸爸沒事。”
這時，陳海明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是微信信息。他轉頭看向麥當勞大門外，隻見自己的嶽父、嶽母已經站在了那裏。陳海明跟兒子說：“你坐回去，繼續吃東西，不要離開，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小楓看到爸爸在哭，不想違背爸爸的意思，於是點點頭便坐了回去。
陳海明隨即走出麥當勞，來到嶽父和嶽母的身前。
嶽父瞥了一眼陳海明，憤怒地斥責道：“多大人了，居然在孩子麵前哭！孩子得怎麽想？！”
陳海明抹了一把眼淚，沒有說話。
嶽母問：“你跟孩子說清楚了嗎？”
陳海明問：“說清楚什麽？”
嶽父搶話道：“當然是接下來他會由我們撫養這件事！”
陳海明搖搖頭說：“還沒，我還沒決定好，我還得征求一下我父母的意見。”
這時嶽母的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撫養孩子？”
陳海明解釋道：“可我是小楓的爸爸。”
嶽母繼續說道：“你是醫生，經常要上夜班，難道你打算把小楓獨自扔家裏嗎？”
陳海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嶽父說：“讓你把撫養權交出來，也是為了小楓好！”
自己的尊嚴也不甘心就這樣被人威逼，陳海明抬起頭道：“我會請個阿姨來照顧小楓的。”
嶽母冷笑一聲說：“哼，海明，你別執迷不悟了。以你那點工資，你怎麽可能請得起一個阿姨來專門照顧小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