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拔掉胃管,他不斷大口喘著粗氣,但惡心的感覺依舊翻攪著胃和整個食道。

向床邊不斷嘔吐,吐出的卻隻有胃酸與唾液……

他看向自己的雙手,無比消瘦,接著看向四周,自己似乎身處一間簡陋的病房,掀開被褥,隻感覺雙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竟連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

“我……在哪兒……”聲音有些沙啞,也很難發出。

他用雙手碰向自己的臉龐時,奇怪的觸感讓內心不禁涼了一大截,自己的整個臉上竟綁著厚厚的繃帶?!

急忙看向四周,他想找尋能讓自己看見自己的東西。

沒有鏡子?

他抬頭看去,白色的燈光有些耀眼,接著向地麵瞥去,地磚有些髒,也並不光亮。

他先是拔了手上的針管,接著去夠掛在架子上的輸液袋,抓住後,用滾下床的慣性將袋子拽了下來,拔掉管子,將其中的無色**倒在地上。

借著頭頂的白燈,他透過水麵映出的倒影看見自己時,呆住了。

他不斷地搖頭,喘著粗氣,仿佛看到了一個怪物般,心中不斷地疑問著:他是誰?他不是我……絕不是我……

他眯起眼睛,卻發現一個更可怕的事情,自己竟記不起自己到底是誰了!

“嗚……啊……”他不斷地呻吟起來,可身體依舊使不出力氣,想要起身,卻怎麽也起不來。

他就這樣趴在地上,過去了許久,隻聽到門突然被推開的聲響。

轉頭從床下看去,隻見進來的是一男一女,看下半身的裝扮,似乎是醫生和護士。

他被扶起,再一次躺回**。

他不斷地嗚咽,想說什麽。

護士湊到跟前,才勉強聽出來,“我……是……誰?”

護士和醫生對視了一眼,沉默不語。

醫生換了輸液袋,將針管再次插進他的手背。接著醫生拿出一個針筒,裏麵裝著**,插入輸液管,將**注射進去。

剛剛還在掙紮著的他不出一分鍾,便失去了意識,昏睡過去。

撐開他的眼皮,醫生檢查了一下,對護士說:“我們得通知送他來這裏的人了。”

護士點點頭,隨即和醫生走出了病房。

“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

“嘿,一個好玩的地方。”

“不,我不想去。”

“來吧,一定會很有趣。”

微微睜開眼,他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想起了一張臉龐,想起了自己有一個哥哥,但依舊無法記起自己是誰。

突然間,他皺起眉頭,因為天花板的樣子和之前醒來時看到的並不一樣,頭頂老舊的扇葉和焦黃的燈泡明顯不像醫院的光景。

抬起手,依舊無力,但上麵不再有針管。

他試著撐起身體,想讓自己坐起來。

經過一番努力,他勉強讓自己靠坐在床頭,汗水沾濕了額頭,在繃帶的包裹下,感到很癢,這時在視線中,一個人影就坐在床邊,嚇了他一跳。

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卻突然被緊緊攥住。

他吃驚地看著麵前神情黯淡的女性。

女性露出一道淡淡的笑容,說:“你安全了。”

他有些不解,不明白女性指的是什麽,而女性看起來三十出頭,眼角的皺紋明顯,更有些消瘦,但絕不是醜,隻是有些憔悴。她是誰?是自己的母親?看起來又太年輕,是自己的情人?又似乎太老了。

他勉強吐出一個字說:“誰?”

女性淡然地說:“記住,我是在這個世上唯一會保護你的人,也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人。”

他越發的不解,盯著麵前的女性,不住地皺眉:“為什麽?”

“因為你是個殺人犯。”

“什麽?”

“是我拯救了你,你離開我是絕對無法活下去的。”

他的手越發顫抖,她的手越發握緊。

“你……你說我是個殺人犯?”他依舊不敢相信。

“或許一時間難以接受,但你的本性如此。”

他顫抖地問道:“我……是誰?”

“我說了,你是個一個殺人犯,隻有我,隻有我會原諒你,隻有我會保護你。”

“我有名字嗎?”

“當然,殺人犯也有名字,你叫艾倫,艾倫·諾頓。”

“艾倫……”他腦中似乎想起了什麽,似乎自己就是這個名字,她沒有騙自己,接著問道:“那你是誰?”

“我叫克裏斯蒂娜,你的妻子。”

艾倫有些不敢置信,摸著自己的額頭,但那觸感,又讓自己想起,自己滿臉包裹的繃帶,再一次不解地衝麵前這個自稱自己妻子看去,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我會滿臉包著繃帶?”

“你的臉受了重傷。”

“我到底發生了什麽?”艾倫想大聲質問,聲音卻依舊細小,但聽得出來,他已經聲嘶力竭。

“我說了,你殺了人,而且殺了很多人。”說時克裏斯蒂娜的語氣越發陰沉。

“我……殺了許多人?”在對方話語的刺激下,艾倫腦中閃出了許多許多片段,地麵流淌著鮮血、斷肢、慘叫不斷回**在腦海,可就是難以連接,難以形成一個有邏輯的完整記憶。艾倫睜大雙目看著麵前的克裏斯蒂娜,隻見她的神情冷漠,沒有絲毫要遮掩這一切的感覺,艾倫再一次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會發生這一切?”

“難道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你一定記得,那滿地的鮮血,那用鈍器重擊別人時的手感。”

克裏斯蒂娜的話語讓艾倫腦海中不斷閃現著某些片段。

艾倫捂著頭,記憶似乎很遙遠,但那些痛苦與自責卻湧上心頭,雖然無法清晰地記起,但艾倫感到眼前的女人說的都是真的!

這時,克裏斯蒂娜站起身,貼近艾倫,將他輕輕摟入懷中,再一次強調道:“不用再害怕了,我是你的妻子,我會保護你,我會照顧你,直到你痊愈。”

“我……昏迷了多久?”艾倫吃力地問道。

“足夠久了,久到我也不記得了。”

“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當然,我是你的妻子。”

接著,克裏斯蒂娜鬆開艾倫,讓他靠在床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說:“你需要休息。”

“水……我想喝水。”艾倫張開幹裂的嘴唇,低聲道。

“你沒看到嗎?水就在你右手邊的床頭櫃上。”說著,克裏斯蒂娜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隻見整張窗戶被木板封住了,隻有最下麵有一條縫隙透露出些許陽光,說:“這屋裏的空氣真是糟糕,可為了以防萬一,我不得不將窗戶封住。”接著克裏斯蒂娜回過頭看著艾倫說,“不要嚐試打開它,如果你的臉被外麵的人看到了,那就糟了。”

艾倫沒有回答,顯得有些不解。

克裏斯蒂娜提高了聲調問道:“如果懂的話就點點頭。”

艾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隨即克裏斯蒂娜指了指床下,冷冷道:“我得提醒你,如果你喝了水,就會想上廁所,而尿壺,就在那下麵,盡量不要尿在**,否則這屋裏的味道會更糟糕。”

艾倫盯著克裏斯蒂娜,覺得對方的話語中帶著某種冰冷,照顧自己這件事,似乎顯得很不情願,費力地說:“如果……我想吃東西了……該怎麽叫你?”

“你還很虛弱,暫時不需要進食。”克裏斯蒂娜又看了看表,衝艾倫說,“累了就睡吧。”

可艾倫覺得自己才剛醒,外麵的陽光顯示現在分明是白天,便說:“我不累,我還不想睡。”

“喔,你不想睡嗎?可我要出門了,你知道的,我要扮演一個忙碌的家庭主婦,才能讓周圍的鄰裏不產生懷疑,我不能在這裏老陪著你,在你醒之前,我已經看著你很久了。”

艾倫聽著這話,突然產生了一些疑問,因為他記起來,上一次有意識的時候,自己明明身處一個酷似醫院病房的環境中,自己是什麽時候被搬到這樣一個地方的,眼前又出現了一個自稱自己妻子、態度卻又十分冰冷的女人。

還有如果自己真的是殺人犯,收留自己的醫療機構又是什麽?自己是怎麽被這個女人帶出來的?

疑問實在太多,艾倫覺得現在並不是問的時候,更希望自己能回憶起一些事情,便衝克裏斯蒂娜回答道:“你不用管我了,去忙你的吧。”

克裏斯蒂娜點點頭,走到一旁電燈的開關處,問道:“要我幫你把燈關了嗎?”

艾倫搖搖頭,說:“不,我希望屋裏亮些。”

隨即,克裏斯蒂娜離開了房間,更將房門反鎖住。

艾倫有些不解,但沒去深究,因為他還有太多的疑問等著去尋找答案。

艾倫抬起自己的手,纖細的五指看起來並不陌生,接著又不自覺地去摸臉上的繃帶,繃帶之下,自己的臉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

想到可怕的可能性,擔憂和不安占據著艾倫的內心。

艾倫用盡力氣拿起旁邊桌上的水,抿了一口氣,潤濕喉嚨,稍稍咳了咳嗓子,嚐試多發幾個音,發現也不那麽困難了。

接著艾倫視線掃過被封住的窗戶,很好奇外麵的光景,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兒。

撩開棉被,但一瞬間,艾倫被自己幾乎瘦得隻剩下骨頭的雙腿震驚了。

接著艾倫目測了一下自己和窗戶間的距離,鼓起全身的力氣,將雙腿挪到床邊,雙腳沾地。好在腳底的觸覺還在,艾倫不由得感到一陣慶幸。

可當艾倫想用雙腿去支撐起整個身體的重量時,撲通!

艾倫重重地摔倒在地,老舊的木質地板揚起土,讓艾倫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雙腿完全使不出力量,艾倫不由得冷笑了幾聲,嘲笑自己的沒用。

本以為聽到聲響,克裏斯蒂娜會趕來幫助自己,可等了很久,也沒有半個人影出現。

艾倫趴在地上痛苦地笑了笑,側身想支撐起自己,卻看到床下除了尿壺之外,還有個筐,艾倫將筐拉出來,打開上麵的蓋子,發現裏麵有幾張被剪碎的報紙。

從紙張的發黃程度來看,這應該是幾年前的報紙,或許更久。

艾倫嚐試將報紙再度拚接起來,看到報紙上打了馬賽克的血腥圖片時,艾倫的腦中不斷閃過更加真實的畫麵。

艾倫喘著粗氣,將拚接好的報道標題念了出來:“慘劇,貧民區孤兒院遭受殘酷屠殺。”

艾倫趕緊再去翻筐,想在裏麵找出報道的具體內容,可惜沒有。

血腥的畫麵不斷出現在腦海,被包裹在黑袋中的斷肢,床下的斷腳,庭院中無數的屍骸。艾倫捂著頭,不由得喃喃道:“難道她說我殺了很多人就是這則新聞?”

接著艾倫又看向窗邊,鼓足力氣爬了過去,用力扒住窗台邊沿,跪著支撐起自己,透過縫隙向外麵看去。

光禿禿的草坪,老舊的雙層洋樓,鏽跡斑斑的割草機就停在倉庫門前,沒有發現街道的標識,附近看起來像一個破敗的住宅區……

突然間,一個黑發黑眼的孩子拿著玩具來到草坪上,自顧自地玩了起來。

艾倫想要叫住他,問他些事情,但突然又覺得有這個必要嗎?克裏斯蒂娜會告訴自己一切吧?她隻是覺得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畢竟自己才剛剛醒來。

但又不知出於一種什麽樣的不安,艾倫覺得自己必須把握住跟外界交流的機會,而對方是個孩子,更加不會有什麽懷疑。

艾倫便用嘴對著窗戶的縫隙說:“孩子,孩子……”

艾倫的聲音非常細微,孩子似乎聽到了什麽,但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向四周望了望,便撓撓頭,繼續玩了。

艾倫知道憑現在的力氣,想大聲叫出聲不可能,自己也不想克裏斯蒂娜聽見太多動靜,便用手指敲了敲了窗戶。

好在周圍很安靜,這一下孩子確定了聲音的方位,走向艾倫所在的窗戶前。

看到孩子走過來,艾倫的呼吸越發急促,不斷地說:“對,這邊,就在這邊。”

被嘶啞的嗓音引導到跟前,孩子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的一雙湛藍色的眼睛。

窗戶正好擋住了此時艾倫可怖的麵容,才沒有嚇到孩子。

艾倫問道:“孩子,告訴我,如今是幾幾年?這是什麽城市?”

孩子撓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用蹩腳的口音冒出一句:“見到你真好。”

“什麽?”艾倫皺起眉頭,不知道眼前的孩子是什麽意思,又或許是自己的嗓音太沙啞了,對方沒聽清,趕忙問道,“我問你現在是幾幾年了?我們現在身處哪個城市?”

孩子笑了笑,看起來似懂非懂,自顧自地回答道:“我叫湯姆·張,你叫什麽名字?”

“張?”艾倫突然明白過來,這個孩子是移民的後代,趕緊問道,“你不懂通用語嗎?”

湯姆笑笑,撓撓頭,不知該做何反應。

見鬼,居然碰到一個不懂通用語的孩子,艾倫心中不禁咒罵起來,但正當他毫無辦法時,低頭突然看到地上的碎報紙,便拿起一條,將碎片順著窗戶縫遞給孩子說:“我想……要……一份現在的報紙,跟這種一樣的紙,懂嗎?”

孩子接過報紙的碎片,似懂非懂地指了指,生澀地蹦出一個詞:“你要?這個?”

感覺孩子聽懂了自己的話,艾倫趕緊回應道:“是的,沒錯!”

孩子笑了,點點頭,似乎也為自己聽懂了感到欣喜。

可就在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旁傳來:“你在幹什麽?”

孩子轉頭望去。

而透過縫隙,艾倫什麽也看不到,但他認得這個聲音,是克裏斯蒂娜!

“滾開。”克裏斯蒂娜冷冷地命令道。

孩子趕緊縮起腦袋,拿著艾倫遞給自己的報紙碎片,灰溜溜地離開了窗邊。

緊接著,艾倫聽到踩著草坪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是克裏斯蒂娜過來了。

艾倫趕緊將報紙胡嚕進筐裏,將筐放在窗戶下麵的牆壁前,接著爬出去幾步,一把拿起尿壺,跪在地上,將尿壺對準自己的下體,仿佛自己正在方便一樣。

克裏斯蒂娜站在窗邊,透過門縫朝屋裏望了望,看到艾倫正在用尿壺,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等了接近兩分鍾,艾倫鬆開尿壺,回頭看去,窗邊沒了人影,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尿壺,接著將筐拉過來,和尿壺一同重新放進床下。

隨後,用盡全身力氣再次爬上床,艾倫感到渾身無力,便漸漸地睡去了。

猛然睜開雙眼,屋裏的燈不知何時已被關上,艾倫向窗戶的方向瞥去,天色已暗,似乎已經入夜。

渾身僅剩的肉有些酸疼,更覺得無比疲憊,是之前用盡力氣趴到窗前導致的結果?艾倫不禁這樣想到,但突然之間,他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響,是從樓上傳來的。

腳步聲……好像不是……是某種水滴的聲音。

借著窗外射進來的微光,艾倫盯著天花板,想分清水滴的聲音到底是從哪個方位傳來的。

可惜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水滴聲停止了。

水管修好了?又可以睡一個好覺了?正常人的思維似乎應該是這樣。

但艾倫卻察覺出些許不對,剛剛急促的腳步聲很沉重,根本不像克裏斯蒂娜那樣消瘦的女人可以發出來的。

接下來,很長時間,整個房子寂靜得可怕。

一邊聽著樓上的動靜,艾倫一邊拿起一旁水杯喝了一口,隨即咳嗽了幾聲,將水都吐了出去。

一股發黴的味道席卷著整個口腔,艾倫擦了一下嘴,看著水杯,心想幾個小時前水杯裏的水還是新鮮的,怎麽現在全變了味?

難不成?

艾倫突然想到什麽,捋起袖子,不斷在手臂上尋找……

果然有嶄新的針眼,也就是說自己被注射了安眠藥?

而從杯裏水發黴的程度來看,自己怎麽也昏迷了三天以上。

還能醒來真是要感到慶幸……艾倫心中不禁越發不安起來,如果自己真的一睡不起呢?那一切就完了。

但艾倫明白自己身體極度虛弱,根本不可能長時間清醒,如果再不進食,神智或許都會變得不再清晰。

“我需要食物……”艾倫用盡力氣不斷地小聲嘟囔著。

可根本不可能有人聽見。

克裏斯蒂娜……艾倫明白,這時候自己需要這個不知道到底是何居心的女人。

無論她到底要幹什麽,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妻子,如果沒有她,自己將隻有消亡這一條路,艾倫努力想提高聲調,但音量依舊漲不上去。

艾倫轉頭,看著那個水杯,拿起來,砰的一下扔在了地上。

“啪啦啦!”水杯摔碎的聲響應該可以傳遍整個屋子。

艾倫盯著房門,期待著很快有人能進來。

可直到天明,那扇門才被鑰匙打開。

進來的人是克裏斯蒂娜,她的臉龐依舊毫無血色,在盛夏穿著長袖。

走進屋第一眼,克裏斯蒂娜便看到了地上的碎玻璃杯,問:“是故意的?”

艾倫抿著幹裂的嘴唇,說:“我需要食物,我快要餓死了。”

克裏斯蒂娜看著地麵搖了搖頭,回應道:“我不這麽認為。”

“我渾身沒有力氣,我需要食物,你也不希望我一直這樣躺在**讓你照顧吧?”

聽到這話,克裏斯蒂娜罕見地露出一瞥笑意,反問道:“為什麽不希望?”

看到克裏斯蒂娜詭異的笑容,艾倫不禁打了個寒戰,心裏瞬間沒了底……懇求道:“我想要吃東西,隻要一點點就夠了。”

“你的胃有很多年沒用過了,它很虛弱,水已經是現在你所能承受的極限。”

艾倫反抗道:“可它發黴了。”

“你將水潑在地上,隻會讓地板也發黴,到時這間屋子的味道隻會更糟,為了你自己著想,我認為你不應該再這麽做。”

“我求求你,我隻是需要食物,我快餓死了,才不得不用一些聲響引起你的注意。”艾倫幾乎帶著哭腔。

聽著艾倫這般哀求,克裏斯蒂娜將視線衝下,點點頭道:“是啊,每個人都想吃飯,你自然也不例外。”

聽著克裏斯蒂娜的話語,艾倫感覺事情似乎有了轉機,趕忙道:“如果你能給我帶一些食物,我會非常感激。”

但克裏斯蒂娜話鋒一轉:“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感激我?”

艾倫一時沒能明白克裏斯蒂娜是什麽意思,不敢回答。

克裏斯蒂娜繼續道:“我是你的妻子,你為什麽要感激我?”

對方那種冰冷與“我是你妻子”這句話怎麽也難交融在一起,艾倫反倒更加心驚膽戰,唯唯諾諾地附和道:“是啊,你是我妻子。”

克裏斯蒂娜盯著艾倫問道:“你似乎不太肯定?”

對方不懷好意的發問,令艾倫越發害怕,趕緊搖搖頭:“我絕沒那個意思。”

“好吧,你想要吃什麽?”

這時艾倫哪敢提什麽要求,趕緊答道:“什麽都可以。”

克裏斯蒂娜卻露出笑意說:“為了證明我確實是你的妻子,我想我應該為你準備一些大餐,一些符合你口味的大餐。”

艾倫不敢回答。

“你還記得你最愛吃什麽嗎?親愛的。”

艾倫不敢亂說,隻希望盡早結束和她之間的對話,因為艾倫感覺到每一句話,兩人似乎都在進行一場危險的博弈,隨時隨地對方都有可能拋下自己,讓自己自生自滅在這封閉的房間裏。艾倫搖著頭說:“我不記得了。”

“這可不行,總要說一樣。”

艾倫閉上眼睛,努力回想說:“或許,藍莓煎餅?”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呢,你以前最愛吃這道菜。”克裏斯蒂娜笑著。

艾倫趕緊賠笑道:“是啊,是啊,我總吃。”

“在夫人發瘋之前,她總會做這道菜給你們兄弟倆吃。”

“夫人?發瘋之前?兄弟?”艾倫挑出了對方話語中三個讓自己不解的地方。“喔,我又忘了,忘了你什麽也不記得了。”

“夫人是誰?”

“你的母親。”

“我母親?她叫什麽?”

“你知道又怎麽樣呢?你能想起她的麵容嗎?”

艾倫的語氣有些著急,問道:“你剛才說我的母親會做藍莓煎餅給我們兄弟倆,難道我還有別的兄弟嗎?”

突然間,克裏斯蒂娜的神情變得更加陰沉,緩緩道:“是啊,你是有一個兄弟。”

“他叫什麽?他在哪?”

“我不想提起他的名字。”說著克裏斯蒂娜打了一個寒戰,雙手抓住自己的胳膊,顯得越發緊張起來。

看著對方有些異常的舉動,艾倫問道:“怎麽了?”

克裏斯蒂娜冷冷地回答道:“你還很虛弱,不適宜說太多話,早點休息吧。”接著便轉過身,徑直朝屋門走去。

艾倫不解,又不敢再繼續問下去,可又想留住對方,便說:“等等。”走到門邊的克裏斯蒂娜停住了腳步,但沒有轉過身來。

艾倫趕緊問道:“你下次什麽時候來?”

“或許今天下午,或許明天。”

“如果可以,我希望下次你來時能給我帶點食物。”

“是啊,當然,藍莓煎餅,我不會忘記的。”

虛弱的艾倫在半夢半醒中度過著一分一秒。

臉上很癢,可艾倫也不敢揭開繃帶,他害怕傷口發炎,甚至潰爛,自己將變成一頭更加麵目可憎的野獸。

窗戶的縫隙間傳來金黃色的光亮,提醒著艾倫,已經到了下午,胃部的饑餓感並不明顯,或許是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已經忘記飽脹感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突然間,窗戶的方向傳來拍擊的聲響。

艾倫轉頭看去,一個陰影擋住了窗戶的縫隙。

緊接著窗戶上的木板被再度拍響。

艾倫想起了什麽,激動地向側方滾去,掉下了床。

努力爬到窗邊,艾倫透過縫隙看到的是之前那名不懂通用語的孩子湯姆,艾倫激動地喘起了粗氣,問道:“你……你帶來了我要的?”

湯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雙手捧起,將一堆碎報紙從縫隙中送了進來。

看著這一大堆碎報紙,艾倫愣了愣,問:“為什麽,你怎麽把報紙都剪碎了?”

湯姆似乎聽出了艾倫口氣中的疑問,用蹩腳的通用語答道:“報紙,報紙,你要的。”

艾倫猛地想起來,上次管湯姆要的時候,給湯姆看的就是剪碎的報紙,內心不禁咒罵起來,可看著眼前的孩子,艾倫心中又一次燃起了希望,衝湯姆問道:“你還會來嗎?”

湯姆一時間沒聽懂。

艾倫著急道:“我需要食物,你明白嗎?你可以給我帶點麵包什麽的嗎?麵包。”

湯姆聽懂了,露出笑容點點頭重複道:“麵包。”

“沒錯,沒錯,麵包,下次幫我帶點麵包。”

湯姆點點頭,隨即跑開了。

看著孩子離去的身影,艾倫頓時感到一切又燃起了希望,可這種希望持續了沒一會兒,艾倫心中又擔心起來,剛剛拍擊的聲音不小,會不會被克裏斯蒂娜聽到?可等了一會兒,整個宅邸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艾倫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低下頭,看著從湯姆那裏接過來的一打碎報紙,決定將它拚接起來。

幾十分鍾過後。

勉強拚出報紙的一個角,看著上麵顯示的日期,自己的腦袋依舊空白一片,艾倫突然明白過來,就算知道日期又怎麽樣呢?沒有記憶的自己根本聯想不出任何訊息!

就在這時,鑰匙打開門鎖的聲音傳來!

專心致誌的艾倫之前完全沒有聽到腳步聲,吃驚的同時,趕緊將碎報紙胡嚕到一起,拉出床底下的筐,準備扔進去。

可隻聽到一個聲音冷冷道:“你在幹什麽?”

艾倫趕緊掩飾道:“我發現床下有一個筐,裏麵有些舊的碎報紙,我想把它們拚接起來。”

來者正是克裏斯蒂娜,她繼續問道:“拚接起來幹什麽?”

艾倫努力解釋著:“隻是想知道一些外麵的事。”

“外麵的事?為什麽你想知道外麵的事?”

“我隻是很好奇,好奇現在到底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你知道我失憶了,這種狀態可不好受。”艾倫試著轉移話題,看到克裏斯蒂娜手中似乎拿著一盒牛奶,不禁有些竊喜,說:“太好了,你給我帶來了牛奶。”

“是啊,不過看到你如今趴在地上的樣子,我想你不必再用杯子。”說著克裏斯蒂娜將牛奶直接倒在了地上,接著冷冷道:“喝吧。”

喜悅瞬間被撲滅,更燃起憤怒,可疑惑更多,眼前的女人這樣對待自己,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麽?她恨自己?可她為什麽說是自己的妻子?她囚禁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太多的疑問讓艾倫敢怒不敢言,生怕走錯一步都會讓自己萬劫不複。

可趴在地上舔,艾倫的自尊心實在很難接受這樣的行為。

克裏斯蒂娜看出艾倫在猶豫,等了幾秒,突然間伸出一腳!踩在地麵的牛奶上!接著更將剩餘的牛奶倒進了艾倫身旁裝滿碎報紙的筐裏。

“你不要以為自己的那些小伎倆可以騙過我,我會盯著你,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在我的監視之下。”

艾倫的情緒也到了崩潰邊緣,環視著四周,大聲問道:“你在這個房間裏裝了監視器?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你為什麽要囚禁我!”

克裏斯蒂娜也大聲起來:“為什麽!因為我必須這麽做才能保護你,保護你免受這個世界的傷害,我不妨再提醒你一遍,你是個殺人犯!離開這裏,你隻有死路一條。”

“不,在這裏,我也隻有死路一條,你根本不是我妻子,你根本不是!你隻是為了囚禁我,才編出這些謊話!”說著艾倫雙手抱住了克裏斯蒂娜的腿,張開嘴就咬了上去。

艾倫咬得很用力,掙紮間,克裏斯蒂娜一把抱住艾倫的腦袋朝床梆子上撞了過去。

砰的一下子,艾倫昏倒在地。

克裏斯蒂娜驚魂未定,看著艾倫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額頭的繃帶上還滲出了血,心中也慌了起來,喘著粗氣,都沒查看自己腿上的傷口,而是趕忙蹲下來,用手搖動艾倫,問道:“艾倫!艾倫!”

看對方依舊沒有回應,克裏斯蒂娜一下子起身,感到一陣陣害怕,心中唯一想到的隻有“得找人把艾倫救活”!

克裏斯蒂娜用顫抖的雙手從兜裏掏出電話,想撥通一個號碼,可再三猶豫,克裏斯蒂娜決定還是不要,便匆匆跑下樓。

來到洋樓之外,克裏斯蒂娜滿臉慌張地敲響了一家鄰居的大門。

門被拉開,一名小眼睛的中年男性看到克裏斯蒂娜時,說:“喔,你是住在那邊洋房的鄰居。”

克裏斯蒂娜吞了下口水,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幫助?OK,發生了什麽?”對方有些一頭霧水,但看到克裏斯蒂娜滿臉焦急,隻得趕緊應承道。

“我知道你曾是海岸線救助隊的,我需要你拿上急救箱馬上來我家。”說完克裏斯蒂娜頭也不回地趕緊朝自己的洋樓跑去。

中年男子皺著眉頭,有些不明所以,但趕緊回屋翻出急救箱。

快步來到克裏斯蒂娜家,門沒有關,但中年男子還是出於禮貌輕輕敲了敲。

隻見克裏斯蒂娜神色匆匆地走到跟前,將門徹底拉開,隻說了一個詞:“來。”

跟著克裏斯蒂娜,中年男子有些吃驚,外麵看,這洋樓除了陰沉一些,並沒有太多特點,但內部居然這般破舊,每向前踏出一步,地上的木板都會吱吱作響。

潮濕的空氣中有一股黴味在彌漫,男子跟著克裏斯蒂娜很快來到艾倫的房間。

男子看到**骨瘦如柴、滿臉纏著繃帶的艾倫,心中不禁一顫,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克裏斯蒂娜,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克裏斯蒂娜帶著哭腔解釋道:“他是我弟弟艾倫,幾年前的一場事故讓他毀了容,他剛才嚐試自殺,頭部受了傷。”

男子走上前,腳下突然感覺踏到了什麽東西,低下頭,原來是一攤灑在地上的牛奶。接著,男子站在床邊,仔細檢查艾倫的脖子和額頭。

“他怎麽樣?”一旁克裏斯蒂娜焦急地問道。

男子將瘦弱的艾倫輕輕放下,說:“如果不將他額頭上的繃帶解開,我很難判斷傷口到底有多深。”

“解開繃帶?”克裏斯蒂娜說時,顯得十分驚訝。

男子解釋道:“是,他頸椎部分似乎沒有受到損傷,但額頭依舊在滲血,我需要解開繃帶幫他止血,況且他臉上的繃帶看起來有段日子沒換了,對傷口非常不好。”

克裏斯蒂娜雙手抱在胸前,顯得有些猶豫。

男子看了眼窗戶上的木板,整個房間陰暗且潮濕,繼續道:“如果可能,讓他住在一個光線更好、更幹燥的房間比較好。”

克裏斯蒂娜隨口應付道:“我知道。”

看著克裏斯蒂娜猶豫不決的樣子,男子沒多想,直接解開艾倫臉上的繃帶。

看著艾倫臉上的繃帶一層層褪去,克裏斯蒂娜眼中噙滿了淚水。

男子趕緊安慰道:“你不必在這裏看著,你弟弟的傷應該不太嚴重,隻需要好好清理傷口,防止感染,出去等吧。”

“不,我要在這裏看著。”

男子點點頭,隨即繼續幫艾倫解開繃帶。

但將繃帶全部解下來之後,男子心中卻產生了非常大的疑問,這既不是燒傷,也不是某種撞擊形成的傷,艾倫的臉龐很明顯是被人為割下來,創麵與傷口邊緣非常整齊,男子不時地瞅一眼克裏斯蒂娜,想看看她到底是什麽樣的表情。

隻見她神情關切,眼中更不時流出淚水,不像在說謊。

將艾倫額頭的傷口做了簡單的消毒處理,並貼上紗布,接著再用繃帶緊緊包裹住艾倫整張臉,男子整理好急救箱,對克裏斯蒂娜說:“我想沒有問題了,過幾天我會再來一趟,查看一下傷口是否感染,還有,如果他發燒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帶他去醫院,他需要抗生素。”

克裏斯蒂娜輕聲答應道:“嗯,謝謝你。”

“喔,沒什麽,如果有需要盡管找我,呃,鄰居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克裏斯蒂娜·諾頓,叫我克裏斯蒂娜就可以了。”

“喔,我是保羅,保羅·漢斯,關於你弟弟臉上的傷,他發生了什麽?”

克裏斯蒂娜回答道:“可怕的車禍,可怕的火焰。”

保羅點點頭,背起急救箱。

接著克裏斯蒂娜將保羅送到門口,保羅突然問道:“我們以前認識嗎?你怎麽會知道我曾經是海岸救助隊的?”

克裏斯蒂娜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破涕為笑說:“這附近誰不知道呢?”

保羅也笑了笑,說:“或許吧。”接著便離開了克裏斯蒂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