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前的早上。

天很陰沉,不知覺間下起了小雨。

艾倫沒帶傘,隻能把背後的兜帽戴起來,罩在頭上。

灰色的天空與兜帽的陰影將艾倫的臉龐深埋,這樣淒冷的早晨實在令人難以喜歡。

艾倫盯著身前不遠處的老管家昆特,人們紛紛打起傘,其中也包括昆特。

為了不跟丟對方,艾倫加快了步伐。

但跟了幾步出去後,艾倫停下來,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到底在幹什麽?不就是想跟昆特單獨談談,以探探對方口風,可現在倒像一個跟蹤狂了。

當艾倫再抬起頭時,隻見昆特已經過了馬路。

艾倫趕緊跑起來,不管已經變紅的信號燈,衝過馬路,追上昆特,拍了拍對方肩膀。

可轉過來的人卻不是昆特,隻是跟昆特打著同一種顏色的傘而已。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艾倫趕忙道歉道。

跟丟了昆特的艾倫急忙四下搜尋,接著往地鐵口跑去。在那裏,艾倫又一次看到昆特,隻見對方已經進入地鐵站。

艾倫隻好也跟著買票進站。

走上站台,昆特進入站台盡頭的洗手間,艾倫隨即也推門走了進去。

正準備小便的昆特站在尿池前,艾倫在他身後用低沉的聲音叫道:“昆特。”

聽到突然有人叫自己,昆特嚇了一跳,趕緊拉上拉鏈,轉過身。

艾倫將兜帽摘下來,緩緩道:“是我,艾倫。”

“少爺?”看到是艾倫時,昆特鬆了口氣,“你差點嚇壞我這把老骨頭。”“我相信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你跟父親說了沒有?”

“唉,少爺,你真的不該這麽幹。”

“我是被逼的。”艾倫有意試探道。

“這怎麽能叫被逼的呢?克裏斯蒂娜隻是一個女仆,少爺何必這樣做來搞壞自己和老爺的關係?”

聽回答,昆特似乎不知道自己準備離家的計劃,艾倫又一次問道:“你已經告訴了老爺?”

“這點請少爺放心,我什麽都沒說。不過你和克裏斯蒂娜打算就這樣偷偷摸摸下去嗎?我想你們的事遲早會被老爺知道。那時少爺之前為了和老爺和好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

“哼,門德斯那個家夥,遲早會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唉,怎麽說我也隻是一個仆人而已,沒資格插手少爺的事。”

“你知道就好。”

昆特搖了搖頭說:“少爺來找我就是為了確認我有沒有告訴老爺?”

“我還要告訴你,克裏斯蒂娜是個好女孩,如果你將這件事情告訴老爺,不光我會受到責罰,連她也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我知道克裏斯蒂娜是個好女孩,所以少爺才更不應該耽誤她。少爺你不是真的愛克裏斯蒂娜吧?以我的經驗和角度來看,你和克裏斯蒂娜如今的情感,更像是不願輸給老爺的一種倔強,外加一種想要保護弱者的心理。”

昆特說得並非全無道理,艾倫一時無言以對。

“少爺,你可知道你的正義感和溫柔會比老爺更深地傷害克裏斯蒂娜。正因為她是個好姑娘,我才會勸她遠離你。”

艾倫有些衝動地反駁道:“我會好好照顧她。”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我這把老骨頭也隻有祈禱一切平安無事。”昆特低著頭,表情顯得無奈。

這時廣播聲響起,昆特勉強鼓出一道笑意說:“車要來了,少爺,我走了。”

看著昆特要走出洗手間,艾倫突然叫道:“昆特……”

“什麽?”

“沒什麽。”艾倫其時想感謝昆特為自己為克裏斯蒂娜想了很多,但終究沒說出口。

“嗯。”昆特最後瞅了一眼艾倫,隨即走出洗手間。

艾倫站在原地愣了十幾秒,昆特說中了自己的心思,自己對克裏斯蒂娜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自己也說不準。“該死的。”心中被動搖的艾倫不禁咒罵道。

接著當艾倫剛想離開時,隻聽到列車急刹車時車輪和鐵軌的摩擦聲。

隨即人們的驚叫聲四起。

艾倫急忙走出洗手間。

映入眼簾的是沒有停到位的車頭,與車頭前的血,還有斷裂的殘肢。那衣服……是昆特?!

無比震驚的艾倫心跳極速加快,喘著粗氣靠在牆邊。這時有人驚叫著說:“有人跳軌了!”

“呀呀呀!!”

“有人自殺?!”

艾倫吞了一下口水,見很多人向這邊聚過來,趕緊戴起兜帽,擠開人群,想要離開站台。

這時不少人察覺到有重大事情發生,也紛紛離開站台,去乘坐別的公共交通。

艾倫順著人群,通過檢票口,趕緊離開了現場。

自殺?還是他殺?

艾倫心中極其不解,不會的,不會的,昆特難得回一趟家,怎麽會在途中自殺?如果一個人想要自殺,應該會去見自己的妻兒最後一麵吧。

但艾倫轉念又想,或許是怕見到妻兒之後,自己下不了決心?可昆特自殺的理由是什麽……艾倫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如果是他殺呢?凶手會是誰?難道想栽贓給自己?如果今天不是穿了一件帶有兜帽可以遮住臉的衣服,或許真的會被當成重要嫌疑人之一。

雖然天下著雨,但艾倫還是在出了地鐵後,趕緊脫下那件帶有兜帽的衣服,防止被更多人看見。接著艾倫路過一條小巷時,將衣服塞進垃圾桶裏,再蓋上蓋子。

回到家,艾倫換了衣服,第一時間叫來克裏斯蒂娜。

“少爺,你被雨淋濕了?”克裏斯蒂娜看著呆坐在椅子上頭發被水打濕的艾倫問道。

艾倫沒有說話,手不住地顫抖。

克裏斯蒂娜走過去,用手輕碰艾倫的發梢說:“怎麽了,少爺?”

艾倫努力控製住自己,盡量讓牙齒不打戰,斷斷續續道:“你……相信我嗎?”

“怎麽突然這麽問?當然相信。”

“我必須告訴你,昆特死了……”

“什麽意思?”克裏斯蒂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艾倫站起身,雙手緊緊攥住克裏斯蒂娜的肩膀,瞪大雙目道:“他死了!就在我眼前。”

克裏斯蒂娜肩膀的疼痛很快被震驚所掩蓋。

“他在地鐵裏……墜落到軌道上,被列車撞死了……四分五裂……四分五裂。”艾倫心情激動,難以控製自己,呼吸越來越急促。

克裏斯蒂娜一時間也震驚得無法吐出半個詞兒。

過了一會兒。

克裏斯蒂娜依舊不敢相信:“怎麽會……今天是昆特先生難得的休假……怎麽會遇到這種事情?他是自殺?”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在地鐵的洗手間裏和他談了談,接著他出去便墜落至軌道被剛好進站的列車碾碎了……”

“你找他談什麽?”

“我知道他察覺了你我的事……”

“難道是他聽到了什麽,所以……”

敏感的艾倫激動地辯解道:“不是我!不是我推他下去的!”

“少爺,你先冷靜下來。讓我們來整理一下。不到一個小時前,昆特先生離開了官邸,少爺你一直跟著他直到地鐵站。”

“嗯。”艾倫一屁股坐在**。

“接著你和他在地鐵的洗手間裏談了談。之後走出洗手間的昆特先生便突然墜落至軌道上,被正好進站的列車碾碎……事情就是這樣吧?”

“嗯。”艾倫雙手合攏攥拳,不住地顫抖。

克裏斯蒂娜蹲下,輕輕握住艾倫的手。

“少爺,人不是你推下去的,你沒有害怕的理由。”

“可如果是他殺,離他最近的我洗脫不了幹係,更何況我還有動機。”

“但動機沒人知道,不是嗎?唯一一個可能知道的人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艾倫的緊張稍稍緩和下來:“……你說得很對,沒人知道我有殺害昆特的動機。況且我在地鐵時,一直戴著兜帽,監視器也應該沒拍到我……”

克裏斯蒂娜有些驚喜道:“真的?這樣的話,我們就更不用怕了。我們隻要將這件事情保密,當成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

“沒錯,你說得沒錯。”艾倫的雙手漸漸地不再顫抖。

“少爺,你最好洗個澡,讓自己看起來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如果被其餘的仆人察覺到了就不好了。而我也不能一直在你房間裏待著。”

“嗯。”艾倫的回應很簡短。

“少爺,你一個人真沒問題嗎?”克裏斯蒂娜手扶在艾倫膝蓋上問道。

“嗯,沒問題,我已經沒事了。”艾倫胡嚕了一下臉。

“我去幫你衝杯咖啡。”

“好,謝謝。”

克裏斯蒂娜雖然依舊擔心,但再待下去恐怕會惹來非議,隨即站起來,快步離開了房間。

而艾倫聽從克裏斯蒂娜的話,洗了個澡,心情也逐漸平複下來。

可到底是誰在這麽湊巧的時間點上殺了昆特?艾倫左思右想,突然間腦子裏蹦出一個想法……喃喃道:“不會吧……難不成是傑瑞幹的?可他在精神病院裏,根本出不來……”想到這裏,艾倫又搖了搖頭,在腦子裏抹去了這種可能性。

幾個小時後,兩名警官拜訪葛林若家,艾倫帶他們來到昆特的臥室。

之後更在**發現了昆特的辭職信。

而當天晚上,門德斯回到家後,召集了所有仆人,警告他們絕不能將家族內部的事情透露給警察,否則他們麵臨的就不光是解雇這麽簡單的問題了。

時間經過一個多星期,就當葛林若家族的人以為事件將逐漸平息之時,一個人出現了。

“我的父親絕不可能是自殺!一定是你們其中哪個人將他推了下去!!一定是你們,你們這群凶手!”

“他是怎麽進來的?”門德斯衝一旁的仆人問道。

“他趁仆人外出大門打開時衝進來的,所以警報沒響。”

“打電話報警。”說完門德斯走下樓,來到大廳中央對麵前的年輕人道,“你是昆特的兒子?我記得你叫傑克是吧?”

“你就是門德斯?!”

“嗯。”

“是誰害死我父親?”

門德斯冷靜地解釋道:“沒人害死他,他是自殺的,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但事實如此。我不會追究你擅自闖進來的責任,但請你現在就離開。昆特的離去,對於我們整個家族來說也是非常遺憾的事情。”

“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知道。”

“你們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傑克惡狠狠地指著門德斯的鼻子。

“我們都會為了什麽而付出代價,隻是那一天來得早晚而已。而我更知道,如果你再在這裏鬧下去,馬上付出代價的就會是你。”

“你在威脅我?”傑克貼近門德斯道。

門德斯冷冷地說道:“我隻是在友善地提醒故人之子,相不相信是你的自由。”

“我父親伺候了你那麽多年,他如今死了,你卻連最後一點公正都不給他!”

“公正?那是什麽?你是想要錢嗎?撫恤金?我可以給你。”說著門德斯讓一旁的仆人將支票本拿過來,門德斯寫了一張五千元的支票遞給傑克說,“拿著離開吧,算是我對故人的一點心意。本來昆特的自殺讓我十分惱怒,但看到你如今的樣子,我感到些許愧疚,如果有困難的話,可以盡管再來找我,我會好人做到底。”

“該死的,你在耍我嗎?”說著傑克已經緊緊攥住拳頭。

這時二樓的艾倫也走出房間,站在樓梯上,盯著門德斯和傑克,向一旁的仆人問道:“報警了麽?”

“嗯,已經報了。”

可眼見傑克準備掄拳打門德斯,艾倫也按捺不住了,急忙下樓,隔在兩人中間,對傑克道:“冷靜冷靜吧,在這裏用暴力隻會傷害你自己。”

傑克和艾倫的身高大體相當,兩人平行對視,傑克舔了下嘴唇,突然間一拳掄了上去。

艾倫向側麵一閃,躲過對方的拳頭,接著雙手抓住對方的胳膊,一個擰身,用後背貼住傑克,彎下腰,雙手拽住對方的胳膊,借對方揮拳的力道向前,直接將傑克來了個過肩摔。

砰的一聲,傑克重重摔在地上。

艾倫起身張開雙手說:“夠了吧。”

傑克忍著疼痛站起身,知道在這裏動手不是上策,破口大罵道:“該死的!我受傷了,我現在就要報警!告你們蓄意傷人,我一定要讓你們不得安寧!”

“無論身還是心,都隻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麽……”門德斯盯著傑克對艾倫道,“我想警察很快就來了。”

隨即門德斯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該死的家夥,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傑克依舊在大喊大叫。

艾倫勸道:“不要再在這裏鬧下去了,對於你父親的死,大家都感到很悲傷。”

傑克指著艾倫的說:“不要假惺惺了,一定是你們串通好害死了他!”

艾倫搖了搖頭,見怎麽也勸不動傑克,便威脅道:“你再不走的話,警察真的要來了。”“正合我意,我才是被害者!我受傷了!”

果不其然,警察很快到來,但在葛林若家仆的指引下,傑克被逮捕了。

“我受傷了!是他們蓄意傷人!為什麽要逮捕我?”任憑傑克怎麽辯解,警察也無動於衷,很快將傑克押進警車帶走了。

官邸二樓,書房裏。

站在窗邊的門德斯看著漸行漸遠的警車對身後的仆人說:“雖然我不覺得這個愚蠢的小東西會做什麽,也不想妨礙家裏人的正常生活,但為了以防萬一,看來應該給家裏請幾個保安。”

幾天後。

葛林若家的官邸位於特默內斯的富人區,家中的警報跟警察局直接連線,周邊更有警車不斷巡邏,治安一直很好。門德斯請來數名黑衣保鏢時刻守衛在院子和周圍,反而讓人覺得有種被過度保護的感覺。而艾倫的上下學一直有專人接送,所以並無變化。

下學時間,課室裏。

“嘿,好學生,還是不跟大家一起去娛樂下?”一名學生衝艾倫問道。

艾倫冷冷地拒絕道:“不了,我還有事。”接著背起書包就要走。

“等等,等等,其實是個女生想要約你,給大家個麵子吧,一起去喝一杯,花不了你太多時間。”

“喝什麽?果汁?”

“當然是帶勁的。”

艾倫露出一瞥笑容說:“酒?那可違反校規。”

“怕什麽,我們家是這個學校的讚助人之一。葛林若家在特默內斯也很有名頭,更是法蘭歌劇院的會員,沒人敢說什麽。”這時艾倫麵前的學生轉頭,用手指向角落一夥人。

其中一個女生正盯著艾倫,然後向他微微揮了揮手。

“就是她,想約你的就是她。”

艾倫報以微笑回應。

“她叫什麽名字?”

“雪莉。”

“好名字,不過我還是不會去的,如果我父親知道我喝酒,天知道他會幹些什麽。”說完艾倫微笑著背起包就走出教室,隻留下那名叫作雪莉的女生尷尬不已。

來到學校門口。

艾倫突然瞥見遠處有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似乎是昆特的兒子傑克。

他難道是來找自己的?想到這裏,不想惹麻煩的艾倫轉過身,用眼睛搜尋了一圈,發現剛才約自己的那夥人走出來,便迎上去說:“我改主意了,也算我一個。”

“怎麽?突然不想當乖孩子了?”剛才向艾倫搭話的學生和其他人一起笑著問道。

艾倫並不在意對方話裏的諷刺,順著對方說道:“乖孩子偶爾也需要放鬆一下。”

“雖然你說起話來總像個老家夥,但這才像話嘛,不就是去喝一杯,有什麽可怕的,想加入我們,隨時歡迎。”說著對方用拳頭頂了一下艾倫的胸脯。

艾倫則露出微笑,看向那個想要約自己的女學生,然後走到這姑娘側麵,正好讓其他人隔在自己和傑克之間。

艾倫衝姑娘搭話道:“你全名叫什麽?”

“雪莉·梅洛。”

“梅洛?我似乎沒怎麽聽過這個姓氏,不過能來這所學校,不是王公貴族就是富豪?”艾倫說時眼中顯出一瞥輕蔑,但隻是一閃而過。

雪莉顯得既害羞又靦腆,小聲答道:“嗯,算是吧……”

“你跟我同一級?”

“不,比你小兩級。”

“十四歲?這麽小年紀就開始喝酒?”艾倫雖然嘴上在關心,但眼睛卻不時瞥向遠處的傑克,對方似乎沒有發現自己。

“其實我十六歲了,隻是上學比大家晚兩年。”

“那跟我同歲,不過依舊是喝酒違法的年紀。”

“但這裏的大家似乎都不在乎,像你這麽乖的學生算是珍稀物種吧?”雪莉有著一頭金色短發,笑起來像個瓷娃娃,粉色的臉龐格外可愛。

艾倫眼睛眯成一條縫,露出一瞥微笑道:“是在誇我麽?還是在諷刺我太古板?”

“當然不是諷刺。”雪莉有些著急地辯解道,但細心的她突然發現艾倫的眼神不住地瞟向遠處的一個人,便略帶笑意的問道,“他是誰?讓我猜猜,難道是你女友的前男友?”

“嗬嗬,可以這麽說吧,又或者應該說是前女友的前男友。”

“你就是為了躲他才跟我們走在一起?”

“被揭穿了?”艾倫舉起雙手。

雪莉的表情顯得有些失落,但依舊鼓出笑容道:“那一會你得請客。”

“喔,沒問題。反正我們誰花的都不是自己的錢。”

雪莉皺了皺眉,小聲道:“聽起來你不喜歡這裏,也不喜歡自己的身份,更不喜歡這些同學。”

艾倫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如果有一天我不來學校了,那就說明我自由了。”

“自由了?”

“嗯。”應聲時,艾倫微笑著朝雪莉眨了下眼睛。

“哼……神神秘秘的。”雪莉似笑非笑道。

借著同學的掩護,艾倫順利出了校門,回頭看去,傑克一邊抽煙一邊張望著,並沒有發現自己。

而看到艾倫和同學一起離開,來接送艾倫的保鏢開車悄悄跟在不遠處,在不妨礙艾倫生活的基礎上,提供基本的保護。

來到一間高檔酒吧。

與艾倫同行的同學看起來是這間酒吧的常客。

不過很快,艾倫就從周圍那些小聲議論的紳士身上感到了敵意。他們瞅著自己與身旁的同學,不斷小聲說著什麽。

店家雖然是笑臉相迎,但之後大夥被帶去角落的位置。

很顯然,這些富二代同學的名聲並不佳。

或許是太吵鬧,又或許是他們隻是一群沒見過世麵的小鬼而已。

安靜的酒吧中,同學們喝著可口甜膩的調酒,大聲喧嘩,高呼著自己的輝煌事跡。艾倫努力忍耐著自己的厭惡,鼓出一副笑臉。

雪莉似乎看出了什麽,拉著艾倫來到吧台前。

酒保向兩人問道:“喝些什麽?”

艾倫回話道:“不帶勁的,剩下就交給你了。”

“我也一樣。”

很快,酒保端出一藍一紅兩杯裝入雞尾酒杯的果汁。

“祝兩位有個美好的夜晚。”

“謝謝。”艾倫舉起酒杯,向酒保致謝道。

接著艾倫和雪莉坐在高腳椅上攀談起來。

雪莉喝了一口果汁,眼睛盯著艾倫的手說:“你平時有什麽愛好嗎?你的手看起來有些粗糙。”

“男人的手不都應該是這樣嗎?”

“看看那些家夥,你就明白養尊處優是什麽意思了。”雪莉用眼神瞥了一下角落那些同學。

“我喜歡雕刻。”

“真的?”

“嗯,我業餘時間最多的就是把自己關進雕刻室。”

“有機會也讓我看看你的作品?”

“當然沒問題。”

“你都雕刻什麽?**女人?”說著雪莉露出一瞥壞笑。

“當然,那可是基礎。”說著艾倫挑了挑眉。

雪莉眯起眼睛,湊近艾倫說:“那什麽時候也雕刻一個我?”

艾倫吹了聲口哨:“哇,絕對會是個挑戰,等你成年了,我願意挑戰看看。”

“說得你好像比我大很多一樣,不過十六歲,一樣是個小孩兒。說說,你跟我們大家有什麽區別?能讓你這樣自負?”

“自負……”艾倫露出一瞥苦澀的笑容道,“我沒什麽可吹噓的,活到現在我做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親手將自己的哥哥送進了精神病院。”

雪莉收起笑容:“我也聽說過,你有一個進了精神病院的哥哥。”

“我不光有個哥哥在那裏,我母親也在那裏。”艾倫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果汁,卻發現其中隻有甜膩,難以掩蓋心中的苦澀。

“發生了什麽?”

“我的哥哥?還是我的母親?”

“先說說你母親吧。”

“嗯,那是幾年前,那時我父親的事業蒸蒸日上,母親突然遭到綁架。當我們付了贖金,找到渾身是傷的母親時,她已經喪失了神智,誰都不認識,更無法應付普通生活。她的傷不致命,卻讓人體會到施暴者異於常人的殘忍。”說時艾倫的表情有些抽搐。

雪莉輕輕拍了拍艾倫肩膀。

艾倫繼續道:“我們本想將她安置在一處療養所,派專門的看護來照看她。可已經瘋狂的她,打破了窗戶,用碎玻璃刺傷看護。不得已,我們隻能聯絡精神病院,將她送了進去。”

“那些可惡的綁匪後來抓到沒有?”

艾倫搖了搖頭,說:“雖然從我母親的傷勢推斷綁匪很可能是仇家,但對方計劃非常周詳,幾乎每一步都被綁匪牽著鼻子走,警察完全無可奈何。在那之後,我們全家就搬到治安更好的富人區,也就是如今的住處。”

“那你哥哥呢?”

“傑瑞是在母親被送進精神病院後漸漸失常。而就在一年前,他毆打繼母使其流產,我害怕父親會傷害他,不得已把他也送進了精神病院。這已經是我能想出的最好辦法了。”說著艾倫長舒一口氣。

“看來你很愛你哥哥。”

艾倫看了眼雪莉,這姑娘的話語透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很難跟普通的千金小姐畫上等號,不由得讓自己刮目相看。

艾倫緩緩答道:“嗯,他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親人之一。”

“你現在也經常去探望他嗎?”

“嗯,有時。”

雪莉抿了抿嘴,有些猶豫道:“……其實我也沒有母親。”

這次露出無奈微笑的換成了雪莉。

“喔,抱歉。”

“她在我小時候就死了。那時候我家很窮,我們住的地方沒有醫院,隻有一名神父稍微懂些醫術。”

這時艾倫看著雪莉露出一道笑容。

雪莉有些生氣道:“有什麽好笑的嗎?”

“隻是覺得命運很神奇,正因為我們有相似的經曆,才造就了我們如今的不合群。”

“我不合群嗎?我覺得自己還不錯啊。”

“我你的兩邊難不成還有別人?”

“哼哼,不過我並不想顯得不合群。”

“在我身旁,你注定會顯得不合群。”

“是嗎?你有這麽大威力,我倒真想體驗體驗。”說時雪莉笑逐顏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艾倫說,“你眼睛真迷人。”

艾倫和雪莉對視了一會兒,露出笑容道:“抱歉,我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麵。對於我這樣的年紀來說,太刺激了。”

“看著我,所以太刺激了?”

艾倫衝酒保道:“給我一杯帶點勁的。”

“嘿,嘿,嘿,不要給他,我可不想這份刺激裏帶有醉意。”說著雪莉雙手撫在艾倫臉上,將他的臉龐輕輕轉向自己。

“是的,小姐。”一旁的酒保擦拭著酒杯笑道。

艾倫微笑著,眼睛微微向下,不敢直視麵前的女孩。

“這時候才開始害羞?”

“我該怎麽做,才能擺脫現在的尷尬?”艾倫小聲問道。“看著我。”

這時角落的同學看到雪莉和艾倫的樣子都吹起了口哨。

“好。”艾倫抬眼盯著雪莉。

“你看到了什麽?”雪莉問道。

“綠色的眼睛與眼中的堅強。”

雪莉雙手依舊捧著艾倫的臉龐,微笑道:“你想窺視我的內心?還是你想窺視每個人的內心?”

艾倫眯著眼,不願做出回答,似是而非道:“我隻窺視那些想讓我窺視的人。”

“看來你不是個會輕易投降的人,但你要倔強到什麽時候?”

“倔強到我們都長大。”

雪莉放開艾倫,深吸一口氣,端起吧台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略有所思地問道:“長大……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可以完全掌控自己命運的時候。”

“可能麽?”

“機會渺茫,但值得爭取。”

“我們果然是不合群的那類人。”

艾倫笑出了聲:“那正是我們的特別之處,也是相互吸引的地方。”入夜,艾倫回到家,來到自己的雕刻室,打開燈。

心情不錯的艾倫嘴角上揚,接著拿起鉛筆在畫本上畫了畫。

白色的畫紙上,灰色的鉛粉勾勒出的正是雪莉。

接著艾倫抬眼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鍾,時間已經太晚,將畫本放在一旁,關燈離開了雕刻室。第二清晨,下了車,艾倫徒步向校門走去。

艾倫的眼睛左右巡視著,想在人群中發現些許驚喜。

但來到校門前,隻見兩名學校的警衛正在驅趕一個人。

“先生,我們現在要請你離開。”

“我又沒站在校門裏麵,你們憑什麽趕我走?難道我腳下的這塊地是你們的?”說話的正是昆特的兒子傑克。他將煙頭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如果你不走,那我們隻能動用一些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難道我會怕你們不成?!”

這時警衛準備上前製伏傑克。

艾倫加快腳步,上前阻止道:“等等,這個人我認識,讓我跟他說說吧。”

聽了艾倫的話,兩名警衛暫時退開。

“嗬嗬,我可終於等到你了。”傑克的話語並沒有什麽特殊的,但令艾倫在意的是,傑克的表情和之前遇上的那次顯得有些不同,陰沉的笑容掛在嘴角。

這時艾倫的保鏢上前,準備驅趕傑克。

艾倫用手勢阻止了保鏢,衝傑克問道:“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什麽事?你在問我?”

艾倫打量著傑克,琢磨著對方話裏的意思。

傑克用手指了指艾倫的胸脯道:“你不會不知道。”

“你想說什麽?”

傑克突然提高了聲調:“我知道你的小秘密!你就是因為它才殺了我父親!”

“你在說什麽蠢話……”

“不要以為沒人知道,你和你家女仆的特殊關係!!”

周圍人全都聽到了傑克的話語,竊竊私語起來。

“住嘴吧,你在這裏宣揚一些無稽之談,到底能給你帶來什麽好處?”說時艾倫依舊保持著鎮靜,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

“你殺了我父親!我會永遠盯著你!直到你承認一切,受到法律製裁!”

“我沒空再陪你鬧下去。”艾倫的臉色越發難看,不再理會傑克,準備進學校。

傑克沒阻止艾倫,而是繼續大聲道:“艾倫·葛林若和他家女仆私通,更殺了知道他們奸情的老管家!”

艾倫停下腳步,對學校的警衛道:“這個滿嘴胡說的家夥交給你們了。”

兩名警衛點點頭,走到傑克身邊:“請你立即離開。”

傑克大笑道:“當然沒問題!隻要大家都知道了這個叫艾倫·葛林若的家夥是什麽樣的人,我立即就離開。”

艾倫低頭走進學校,心中盤算著傑克到底從什麽地方知道自己的事情。

想不明白的艾倫感到陣陣不安,如果警察順著這條線追查,自己就成了頭號嫌犯。

而更糟的是,很快,整個學校都泛起了流言……每個人都在議論自己與女仆私通並且殺害老管家的事情。

午休時分,學校的走廊裏。

“流言是真的嗎?”

“你在問我?”艾倫麵無表情。

雪莉反問道:“難道其他人會比本人更了解是真是假?”

艾倫露出笑容,搖了搖頭說:“除了我沒有殺死任何人之外,其餘的,我無法告訴你是真是假。”

“為什麽?”

“我從來不以詭辯來爭取別人的信任。”

“那我對你的想法,你覺得不重要嗎?你不想知道麽?”

“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今天。”

雪莉挑了挑眉,張開雙手說:“隨你喜歡吧,不過我想這些流言不光會在學校裏傳播。學校的這些人好應付,但回到家等你的可能會是另一場風暴,當然還有那個女主角。”

“謝謝你的提醒。”

雪莉露出一瞥微笑,準備離開。

“嘿。”艾倫叫道。

雪莉回過頭:“怎麽了?”

“相信我,她不是我的女主角。”

雪莉笑道:“哼,相信與否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但不是今天。”

事情果真如雪莉所說,艾倫傍晚回到家時,被立刻叫到門德斯的書房。

門德斯從盒裏拿出一根雪茄說:“你的醜事在學校傳開,現在特默內斯的大集團、各方勢力都知道我有你這樣一個好兒子,哼,不僅和卑微的女仆有染,還是個謀殺犯。”

“我沒有謀殺昆特。”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沒有,但這流言隻要有一半是真的,那人人都會相信全部,更何況這個城市裏,我們家族的敵人很多,他們都想借機詆毀我們的名聲,讓我們失去現在的地位。”門德斯點燃雪茄,叼在嘴裏。

“你打算怎麽做?”

“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

艾倫低頭思索了一下,突然想明白過來什麽,緊接著吃驚地質問道:“你對克裏斯蒂娜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門德斯突然露出一瞥笑容。

“該死的!你到底做了什麽?”看到門德斯詭異的笑容後,艾倫失去了冷靜。

“該死的?你最好想清楚你在跟誰說話。”

“說吧,你到底把她怎麽了?”艾倫雙手重重地拍在門德斯身前的書桌上。

“你又忘記了,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難道我做什麽需要向你匯報嗎?”

艾倫喘著粗氣,知道自己又一次害了克裏斯蒂娜,憤怒、羞愧、無助一同湧上心頭:“如果她出了什麽事,我一定會讓每個有關係的人都付出代價。”

“你在威脅我?”

“我不是在威脅你,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門德斯又笑了:“你能改變什麽?不過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鬼而已,難道平時裝得成熟點,就以為自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

“你怎麽能這麽殘忍?她已經侍奉了我們家那麽多年。”

“一個卑微的女仆和整個家族的尊嚴,你認為我會選擇哪個?”

艾倫搖了搖頭說:“你就這樣把她趕了出去,你曾經怎麽對她你忘記了嗎?你的良心在哪兒?你的良知在哪兒?都被金錢吞了嗎?”

“砰”,門德斯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憤怒地站起身:“你指著鼻子指責我?如果當年不是我收留她,她還在街邊流浪。她應該感謝我!她必須感謝我!!還有,我必須警告你,不要去找她,如果你敢去,就不要再回來了!省得別人說三道四!”

不甘與挫敗感不斷衝擊著艾倫內心,艾倫的嘴唇在顫抖,已經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麽,隻撂下一句:“去你的吧。”隨即轉身摔門離開了書房。

回到自己的房間,艾倫拿上所能帶走的所有財物。

接著匆匆來到大廳時,跟克裏斯蒂娜同一房間的女仆向艾倫問道:“少爺準備去哪裏?”

“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女仆沒有再說話,而是上前突然攥住艾倫的手,艾倫感到有一個紙條被塞進自己手心裏。“少爺,出門請小心。”那女仆最後說了一句,便走開了。

按著紙條上的地址,艾倫找到一間略顯破舊的小旅館,敲響302房間的門。不一會兒,門被拉開。看到克裏斯蒂娜的一瞬間,艾倫長舒一口氣。

克裏斯蒂娜沒說話,直接撲進艾倫懷裏。

接著兩人進屋,坐下來。

克裏斯蒂娜雙眼已經哭紅,衝艾倫問道:“少爺,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事情來得太突然,準備還沒做好,一切就發生了。”艾倫也顯得有些迷茫。

“如果那天晚上沒去艾倫少爺的房間,或許一切就不會發生。”

艾倫搖搖頭,將克裏斯蒂娜攬進懷裏說:“遲早都會發生的,沒什麽可後悔的。”

克裏斯蒂娜露出一瞥苦笑說:“我這裏還有些積蓄,但支撐不了太久,得盡快找一份別的工作,還得找個新的住處,旅館價格太高了。”

盡管克裏斯蒂娜嘴上說得很有條理,但心中非常不安,十九年的生命裏,絕大部分都是在葛林若家度過的。突然讓自己麵對全新的生活,任誰都會惴惴不安。

艾倫深知帶給克裏斯蒂娜不安的正是自己,但自己這時也很混亂,根本想不出解決辦法,該怎麽辦?

是這樣跟克裏斯蒂娜離開家平凡地生活下去,還是想辦法再回到那個家,等待時機取走“一些重要的東西”再離開?艾倫心中有些兩難。

克裏斯蒂娜將頭深埋進艾倫懷裏,雖然不安大於期待,但怎麽說艾倫總算跟自己在一起了。

就這樣,兩人安靜地度過一夜。

第二天,艾倫將身上絕大部分金錢留下來交給克裏斯蒂娜,隻留下很少的車費給自己用,隨即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旅館。

艾倫知道這時候有一個人能幫助自己。

乘車來到城市邊緣的精神病院。

艾倫又一次和傑瑞麵對麵而坐。

“讓我猜猜。”

“傑瑞,現在已經沒有猜謎的時間了。我走了一步死棋。”

“你來的時間有些早,你沒去學校……你被趕出家了?又或者你提早離開了?甚至那樣重要的東西你都沒帶。”

艾倫的表情很嚴肅,回應道:“你猜得大致沒錯。”

“因為什麽?”

“你知道昆特不久前身亡了嗎?”

“警察來問過我。”

“他兒子在我學校裏散布謠言,說是我殺了昆特,還和女仆有奸情,為此克裏斯蒂娜被趕出了家。”

“所以你就跟著她一起?”

“我不能放著她不管。”

傑瑞撇了撇嘴:“所以你來求助於我?看我能否給你一些建議,讓你挽回局麵,甚至讓自己和克裏斯蒂娜重新回到那個家?”

“是的,現在還不是離開的時候。”

“你不待在家裏想辦法讓事情產生轉機,而選擇跟一個女仆私奔?麵對這樣一個笨蛋兄弟,我本應該生氣,再生氣憤怒地拍桌子,然後起身離開這裏。”說著傑瑞咧嘴笑起來。

“難道你忘了這是哪兒了嗎?”

艾倫沒有回答。

“你來求助於一個精神病患者……這本就滑稽又可笑。”

“在我麵前的是我的兄弟而不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你又忘了!到底是誰把你兄弟送進這裏來的?”

“難道你現在要來跟我計較這些?在你兄弟最危難的時刻。”

“危難?我不覺得。”

艾倫搖著頭小聲道:“幫幫我吧,傑瑞。因為昆特兒子的出現,門德斯給家裏布置了數名保鏢,如今想把計劃中那個‘重要的東西’帶出來根本不可能,我必須再回到那個家裏等待時機,而計劃裏克裏斯蒂娜也是不可或缺的。”

傑瑞聽完,沒有皺眉頭而是笑道:“計劃?哼哼,如今流言滿天飛,在昆特這件案子上,你成了最有嫌疑的那個人,警察或許就潛伏在你身邊盯著你。如果你在嫌疑洗脫之前有什麽奇怪的舉動,隻怕會被立即逮捕。”

聽到傑瑞這話,艾倫恍然大悟,還好自己沒有衝動地冒險帶走那個“重要”的東西。

傑瑞表情輕鬆,似乎對艾倫如今的困境滿不在乎:“看來昆特的兒子給這個局打上了一個結,雖然不至於是死結,但想解開需要費一番工夫。”

艾倫沉著臉,盯著傑瑞,總覺得傑瑞如今的態度證明他有所保留,他一定有辦法。

傑瑞看著艾倫的眼神,推敲出對方心裏所想,收起笑容,盯著艾倫問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還想帶走那個‘重要的東西’?”

艾倫斬釘截鐵回應道:“當然,門德斯還沒有為他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傑瑞咧嘴慢悠悠問道:“門德斯禁止你進家門了?”

“不清楚,昨晚到現在我還沒回去過。”

“挑個門德斯不在的時間,回家一趟。反將門德斯一軍的辦法就在那座宅邸裏。”

“真的?”聽傑瑞突然這麽說,艾倫有些不可置信道。

“哼哼哼,這世上還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嗎?我早就為如今這場危機準備了一些東西,就藏在我房間的床墊下麵。絕對可以讓門德斯重新把你和克裏斯蒂娜迎回家裏。”

“是什麽?”

傑瑞挑了挑眉:“懸念總是留到最後一刻揭曉才有意思,不是嗎?”

“如果我不知道是什麽,要怎麽用它?”

“嘿嘿,如果你看到那個東西還不會用,那隻能說明你比我更適合住在這間精神病院裏。”

聽傑瑞這麽說,艾倫懸著的心放下了些許,但依舊半信半疑,再一次確認道:“這麽說,隻要我找到那個東西,一切就會有轉機。”

“當然。”傑瑞得意地咧嘴笑著,脖子前後擺動,手也仿佛在打架子鼓,嘴裏甚至哼出了小曲。

這時艾倫又想到另一件事,盯著傑瑞問道:“昆特的死,你有什麽看法?”

“案發當時我也在現場。”

“喔,那就死得有些不恰當了。你的臉被監視器照到了?”

“我想沒有,我一直戴著兜帽。”

“那不就皆大歡喜了。”

“可昆特死的太奇怪了,他到底有什麽理由自殺?我實在想不通。在那之前我跟他談了幾句,覺得他並不知道我要離家的計劃。”

“這些問題是他兒子該想的,而不是你。”

“可他就在我眼前被碾成了碎片,我一生都忘不了那場景。”

“啪啪啪。”

突然傑瑞鼓起掌。

艾倫露出困惑。

傑瑞笑著說:“能讓你像思念女人下體一樣一生忘不了,難道不該鼓掌麽?”

艾倫沒有回應,而是露出厭惡的神色。

傑瑞則咧嘴笑起來:“我了解我兄弟的正直,那些**邪的事情你不會去想。不過我依舊想問,門德斯強奸了克裏斯蒂娜那麽多次,而你連她的**都沒見過,難道你不會覺得不公平嗎?我猜有好幾次克裏斯蒂娜向你投懷送抱,你都無動於衷是不是?”

艾倫搖了搖頭說:“如果再聽你胡扯下去,我一定是瘋了。”

“嗬嗬,別忘了我們現在到底身處何地?”

“我走了。”

“伊甸園的果實離你不遠了。”

艾倫笑了,回道:“那誰又會是那條毒蛇?”

說完艾倫便推門離開了。

而傑瑞則露出陰沉的笑容道:“當然是我。”

天色昏沉,艾倫乘車來到特默內斯富人區外圍,下了巴士,徒步向自己家走去。周圍巡邏的警車經過,警察打量了一番艾倫,隨即繼續前行。

家門前,艾倫將手掌放在掌紋識別機上,大門打開了。

門德斯沒有取消自己的掌紋識別……艾倫不禁覺得有些慶幸。

可當艾倫踏入院門後,一名在巡視的保鏢走上前。

“對不起,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為什麽?”

“這是老爺的吩咐。”

“他吩咐了什麽?”

“在少爺向老爺道歉之前,不能讓少爺進家。”

“你也知道這是我家。”艾倫有些憤怒道。

“請少爺等老爺在時再回來吧。”

“我正要回去寫一封道歉信!”艾倫有些激動。

“很抱歉,我們不能讓你過去。”這時另外一名保鏢也圍了上來,“我們不能違背門德斯先生的意思,請你出去吧。”

看著保鏢們堅持不讓自己進樓,艾倫思量了一番,和保安發生衝突可能會讓局麵往更加不利的方向發展,如今也隻能等門德斯在時再來了。

可當艾倫轉身離去時,一個聲音傳來:“發生了什麽?”

回頭順著聲音看去,從官邸走出來的人正是自己的後母瑪麗。

她來幹什麽?但無論她來幹什麽,她肯定不會幫自己,這是艾倫幾秒間思考得出的結論。“艾倫?”

保鏢向兩旁讓開:“夫人。”

瑪麗走上前,問道:“你們幹什麽?”

“老爺吩咐在少爺道歉之前,不能讓少爺進入官邸。”

“你們瘋了嗎?那隻是老爺的一時氣話。”

瑪麗正幫自己說話?艾倫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這時瑪麗衝自己道:“艾倫,你跟我進來吧。老爺那邊由我去說。”

保鏢們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艾倫有些猶豫,但還是邁動腳步向瑪麗走去。

瑪麗對保鏢們道:“你們要看清楚他的身份,他是這個家唯一的男性繼承人,未來最有可能繼承整個家族的人,現在你們可以攔住他,但未來呢?”

艾倫不明白瑪麗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得跟在瑪麗身後,進了洋樓。

來到大廳,瑪麗雙手抱在胸前說:“你大概不明白我為什麽會幫你。”

艾倫沒有回答。

瑪麗繼續道:“我這麽做隻是為了讓這個家的氛圍能更融洽一些,盡量為自己的女兒,也就是你的妹妹打造一個和諧的環境。”

艾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連聲道:“謝謝你。”

“去給你父親寫信吧,我也會幫你勸勸門德斯。”

“嗯。”

回到自己房間,艾倫換了身衣服,洗了把臉,依舊在思索瑪麗為什麽會幫自己,還有她說的那些話,瑪麗隻比自己大四歲,在嫁給門德斯之前是個模特,可剛才卻顯示出不一樣的成熟,看來變成母親真的會改變一個女人。

隨後艾倫慢慢打開房門,向外麵瞥了瞥。廊下沒有仆人走動,非常安靜。傑瑞的房間同樣在二層,艾倫輕聲快步地來到門前,擰開門,走了進去。

將門合嚴,翻開床墊,艾倫找到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信封上麵寫著一行字:“致我最親愛的弟弟。”很明顯是傑瑞的筆跡,潦草充滿野性。

艾倫嘴角露出一瞥笑容,但當打開信封,看見裏麵的內容時,笑容一掃而空。

“該死。”艾倫不禁咒罵出來。

信封裏是照片和一張存儲卡。

艾倫快速翻看每張照片,全是父親門德斯強奸克裏斯蒂娜時的偷拍。

“為什麽?”艾倫不明白傑瑞為什麽不在自己被送進瘋人院後就把這些照片拿出來,好讓自己脫離那個地方。

停下翻照片的手,不堪入目的圖片讓艾倫有些不適。

艾倫覺得有些迷茫,自己本想保護克裏斯蒂娜,現在卻要用克裏斯蒂娜的照片來保護自己,這實在太諷刺了。艾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感到深深的失望與無力感。

接著艾倫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一條縫,看向外麵,烏雲裂開一條縫隙,陽光射下。艾倫明白,如果自己用了這些照片,接下來的雨過天晴隻不過是假象,一切都會往更加昏沉的地方前行。

艾倫將照片揣進懷裏,回到自己房間,給門德斯寫了一封信。接著將儲存卡單獨拿出來放進兜裏,把信和照片都塞進信封。

來到門德斯的書房,艾倫將信封放在桌上。

之後離開洋樓,出了大門,艾倫一個人向富人區外走去。

走上旅館的樓梯,艾倫知道門德斯這邊的危機已經解除了大半,現在該想想如何應付警察了,如果真像傑瑞所說,警察已經因為流言盯上自己,那現在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被監視。不過也沒什麽可怕的,到了這個地步自己不需要掩飾什麽,警察也沒有任何直接證據可以證明自己曾經去過案發現場。隻要經過一段時間,警察就會放棄吧。想到這裏,艾倫長舒一口氣,擰開302房間的門。

可剛進去,艾倫便看到被綁在椅子上嘴裏塞著布團的克裏斯蒂娜衝自己不斷搖頭。吃驚的艾倫剛想回頭,藏在門後的人已經揮動棍子……

緩緩地睜開眼,腦袋上的痛感還很清晰。“該死的。”艾倫搖晃了一下腦袋,視線逐漸清晰起來,低頭向身上看去,發現自己也被綁在椅子上。

這時,一雙手突然從身後伸出,慢慢撫摸著艾倫的臉龐。

感覺不到掌紋的粗糙,對方戴著皮質手套。

艾倫掙紮了一番,憤怒地問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身後的人突然將臉龐挪到艾倫側麵,艾倫倒吸一口涼氣,對方戴著一副小醜麵具,紅色的鼻頭與嘴唇在此時看起來格外瘮人。

“你到底是誰?”艾倫又一次問道。

小醜右手拿著槍,走到艾倫正麵,突然抬起左手。

“你身上竟帶著這麽一個好東西。”小醜的聲音有些奇特,似乎用了某種變聲器。

看到對方手中竟拿著存儲卡,艾倫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看了裏麵的內容,我想這個東西可以換一大筆錢。”

艾倫說:“是的,那張存儲卡可以換一大筆錢,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可以放了我和克裏斯蒂娜了吧?”

“哼哼,當然不行,我本來的計劃很完美,就因為你穿了一件帶有兜帽的衣服導致一切都跟計劃有些偏差,不過有了這枚存儲卡,就都不成問題了。”說著小醜笑出了聲,接著用得意的口吻道,“接下來我隻要讓你們兩個人扮裝成畏罪自殺的樣子,然後再利用這枚存儲卡拿到我該拿的那筆錢,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