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再次敲響傑瑞家的房門。

不一會兒,門被拉開,傑瑞叼著煙,對來訪的皮特和摩根說:“我已經等你們很久了。”進了屋。

摩根開口道:“相信大致情況,我的同事已經解釋給你了。”

傑瑞點點頭:“嗯,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你的證詞將是推翻你弟弟證詞的關鍵。”

“我明白。可這也無法證明,茱莉亞一定就出現在了銀月大酒店和迪夫見麵。”

皮特在一旁並不搭話,隻是在觀察傑瑞。

摩根解釋道:“你不需要證明,有兩個人證外加一些間接證據,我們相信可以說服陪審團判茱莉亞有罪。”

傑瑞提醒道:“葛林若家族的勢力很大,你們得小心陪審團裏有他們安插的內線。”

“這你放心,我們會嚴格篩選,任何有可能和葛林若家族有瓜葛的人,我們都會拒絕。”

“人你們已經抓起來了?”

“嗯。”

“我猜我的弟弟為了避嫌,是不會出錢保釋她的。”

“跟你猜得差不多,現在艾倫那邊還沒動靜。”

“茱莉亞還是什麽都沒說?”

摩根點點頭:“我想一切都是你弟弟的授意。”

這時一旁的皮特突然問道:“你認為艾倫為什麽要幫茱莉亞遮掩罪行?”

傑瑞皺了皺眉頭道:“為什麽?你認為呢?”

“我不知道,我在問你,茱莉亞到底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會讓你們兩兄弟都圍著她轉?”皮特始終懷疑,葛林若家兩兄弟不會單純地同時出現在茱莉亞身旁。

“她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傑瑞看起來在思索,“她長得很漂亮,身材很好,有點像混血,還有什麽別的嗎?”

“為什麽你約了茱莉亞和迪夫一起去酒店談事情,自己卻沒去?”

“我已經回答了很多遍這個問題,我臨時有事。”

“什麽事?”

“我的朋友阿道夫病了,他的演出需要我來救場,否則他要賠一大筆錢。”

“一個普通朋友的錢比茱莉亞的安危更重要?”

傑瑞笑了:“喔,警官先生,在你看來,當然茱莉亞的安危更重要,畢竟你和她……哼,相信我不說,你也明白。而茱莉亞對於我來說,隻是一名普通朋友。況且,我誤以為那個律師是個講道理的人,沒想到最終會發生這種悲劇。”

傑瑞說時的神情,輕鬆愜意,似乎絲毫不為茱莉亞擔心。

“這件事可以說因你而起,你不感到任何自責嗎?”皮特的語氣越發低沉。

傑瑞笑著回應道:“我感到自責呢?你就不會動手打我一頓?”

摩根感到氣氛不太對頭,趕緊拉著皮特的胳膊說:“他可是我們的證人。”

“哼,我知道。想怎麽樣,隨你喜歡吧。”說著皮特甩開摩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傑瑞家。

來到樓下,皮特繞著大樓走了一圈,一直抬頭觀察著大樓的窗戶,接著看了眼手表,感到有些奇怪,這樓的住戶似乎不多,大多數人家的燈都是滅的,尤其傑瑞那層,除了傑瑞之外,無一人在家。

難道是傑瑞特意挑選了這樣一棟公寓住?他在隱藏著什麽……

在經過數天的研究後,檢察院決定起訴茱莉亞。

庭審的日期也很快定了下來。

庭審第一天。

艾倫出庭做證,證明茱莉亞在迪夫被殺害當夜與自己在一起共進晚餐,並出示了餐廳的票據,以及餐廳經理的證詞。

而控方律師的提問都被艾倫和辯方律師簡單地化解。

庭審第二天。

艾麗首先坐在了證人席上。

控方律師站起身,走到艾麗跟前,看了一眼被告席上的茱莉亞說:“你認識茱莉亞小姐嗎?”艾麗點點頭回應道:“是的。”

“你和她的關係是?”

“我們是好朋友,我暫時寄宿在她家裏。”

“你覺得茱莉亞小姐的人品如何?”

艾麗有些著急地回答道:“她是個好人,她願意收留我,還幫我找到了工作。”

“這麽說,你真的很感謝她?”

“是的,她是我的恩人。”

“但是,如今你卻要證明她有罪,我十分佩服你的勇氣,你現在是否為自己出庭做證感到些許罪惡感?”

“是的。”艾麗深吸一口氣,“但是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那請問在5月17日當晚,你在茱莉亞家看到了什麽?”

“那天工作結束,我提早下班,回到家時,發現家門沒有關嚴。”說到這裏,艾麗有些哽咽,難以啟齒。

控方律師背著手,提醒道:“請繼續說下去。”

“我……我看到一名男性倒在地上。”

“他穿著什麽衣服?”

“西服、白襯衫。”

控方律師掏出一張照片,上麵印著的人是迪夫:“是不是跟他的裝束一模一樣?”艾麗點點頭:“是的。”

控方律師接著問道:“他為什麽會躺在那裏?”

艾麗指著胸口道:“他胸口上插著一把刀,身上還壓著一個書架。”

“那時茱莉亞在哪兒?”

“就在死者跟前。”

“之後呢?被告有什麽動作嗎?”

“她朝我走來,我太害怕了,所以就跑了。”

“再之後呢?”

“當我帶著皮特警官再返回茱莉亞的家時,一切痕跡都消失了,屍體沒了,書架也恢複成了原樣。”

律師對著陪審團總結道:“這毫無疑問,是有人為了遮掩罪行,而把屍體運走,並將屋子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接著律師又看向艾麗,“你居然敢再次去現場,我不得不再次稱讚你的勇氣。法官大人,我沒有問題了。”

法官用筆記了記,說:“辯方律師可以提問了。”

辯方律師站起身,走向艾麗,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今年年底就十六了。”

“艾麗小姐,請說出你的職業,以前的,和現在的。”

控方律師隨即站起身,說:“抗議,證人的職業與本案無關。”

辯方律師解釋道:“當然有關,這件案子中,並沒有決定性的物證,證人的證詞關乎到一個人的生死,甚至未來幾十年的命運,所以證人的信用價值將會是重要的參考憑證,我想法官大人和陪審團的各位一定會綜合全麵地考量證人的證詞。”

法官說:“抗議無效,艾麗小姐,請你回答。”

艾麗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聽眾席上的皮特,想求助,但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能幫她。

辯方律師重申道:“請說你的職業。”

“我在一家陪酒的夜總會上班。”

這時,全場鴉雀無聲,皮特更是非常吃驚。

辯方律師追問道:“夜總會?我再一次請問你的年紀?”

“快十六了。”

“也就是還是十五歲,距離可以在夜總會工作的法定年紀還差三歲。”聽到這裏,整個法庭的人都議論紛紛。

艾麗無法辯解,隻得默認。

“那我想再次請問你,你以前的工作是什麽?”

艾麗搖搖頭,不願說。

“喔,你當然不願意說,因為你以前是一名雛妓,混跡於熔爐區。我說得對嗎?”麵對辯方律師的步步緊逼,艾麗無法否認。

“對於你來說,向客人說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時,控方律師又站起來了:“抗議,辯方律師的話帶有明顯的誘導性。”

法官說:“抗議有效,辯方律師,請你謹慎提問,不要添加太多的個人推測。”

“抱歉,法官大人。”辯方律師又看向觀眾席,指著皮特衝艾麗問道,“請問你和那名警官是什麽關係?”

艾麗皺了皺眉:“普通朋友。”

“他向你買過春對不對?”

“不,絕對沒有!”艾麗矢口否認道。

“那這些照片,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辯方律師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印的是皮特坐在車裏,正將幾張鈔票遞給車外的艾麗。

“如果這不是買春,你們在進行什麽樣的交易?你是不是幫這名警官做過偽證?”

“抗議!”控方律師激動得第一時間站了起來,“這都是辯方律師的無端惴測!”

法官回應道:“抗議有效,如果辯方繼續這種未經證實的發言,我將結束你的提問時間。”

辯方律師衝艾麗繼續說道:“我想請問你,你記得你是幾點從夜總會離開,又是幾點到達茱莉亞的家嗎?接著又是幾點到達皮特警官的家?”律師特地加重了夜總會幾個字。

“我大概在10點10分左右離開夜總會,回到茱莉亞家應該是在10點40分左右,再到皮特的家應該是11點20。”

“很顯然,這和那名警官的證詞相吻合。”辯方律師又指了指皮特,“但是,我這裏有兩名新的證人,新的證詞,對這一切提出了疑問。”

法官看了一眼麵前的文件說:“可以傳召新證人。”

艾麗從證人席上下來。

皮特趕緊走到聽眾席的最前沿,給她打氣道:“你表現得很好。”

但這時一名檢察院的人進來,跟控方這邊的團隊低語說了什麽,幾人的神情立即嚴峻起來:“什麽?傑瑞·葛林若還沒到?電話也沒人接?”

緊接著新證人上庭。

是一名東方麵孔的矮小男性,正是艾麗和茱莉亞那家夜總會的店長。

辯方律師在幾個簡單的問題後,直奔主題:“我想請問,當天你為什麽會讓大家提早下班?”

“因為客人寥寥,讓姑娘們早點回去休息才是店長應該做的。”

“那當你對所有人說,可以回家時,是幾點?”

“11點。”

“你確定嗎?”

“我很確定,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夜總會的其他員工,他們的答案一定會和我一樣。”

“從夜總會到達茱莉亞家,最短也需要40分鍾,而從茱莉亞家,再去皮特警官的住處依舊需要40分鍾。很顯然,在20分鍾以內往返這幾個三個地點是絕無可能的。”

店長點點頭:“我想是的。”

“也就是說,這之中,一定有什麽人把時間搞錯了。”說著辯方律師團隊的人推著一台顯示器來到法庭中央,插入一張光盤,“這是在案發當夜11點左右時,茱莉亞小姐進入某棟大樓的影像,很顯然,她此時已經不在家中了。”說著,辯方律師又看向法官,“我希望傳召第二位證人上庭做證。”

隨即,店長離開證人席,走出大門。

當第二位證人進入法庭時,皮特驚呆了,心中不禁咒罵道:見鬼……唐娜?自己的心理醫生唐娜?!

辯方律師問道:“請問你的職業是什麽?在哪裏就職?”

唐娜回答道:“我是名心理醫生,在本地的警察醫院就職。”

“本案時間上的證詞主要來自一名叫皮特的警官,請問你那名警官和你是什麽關係?”“皮特警官是我的患者,我是他的主治醫師。”

“請問這名叫作皮特的警官,患有什麽樣的疾病?”

“他有嚴重的心理障礙,並時而伴隨輕微的癲癇。”

“他有任何濫用藥物的曆史嗎?”

“是的,他大量服用米氮平和奧氮平。”

“請解釋一下這是兩種什麽藥?”

“簡單來說,大劑量可以抑製精神分裂,小劑量可以有助睡眠,並安定精神。”“如果一個人在大量服用了這兩種藥劑後,意識可以保持絕對清醒嗎?”

“幾乎沒可能。”

“據你所知,皮特警官平時什麽時間服用這類藥物。”

“傍晚,藥效如果要起作用,需要一定時間。”

“他服用的劑量呢?”

“我正逐步幫他減少對藥物的依賴,但現在他依舊需要服用較大劑量。”“較大劑量是多少?”

“奧氮平為每日15毫克,米氮平為每日45毫克。”

“在服用這種劑量的藥品後,人會出現什麽樣的感覺。”

“簡單來說,可能會像喝醉了一樣。”

“失去思考的能力?”

“這種藥就是為了這種目的而生。”

“法官大人,我沒問題了。”

看起來辯方律師準備第二天就讓判決的走勢明朗化。

可顯而易見,對方的目的達到了,而且控方最重要的證人之一,傑瑞·葛林若無法取得聯係。在隻有艾麗一名證人並且嚴重缺乏有效證詞和物證的基礎上,控方的失敗在所難免。

“由於證據不足,陪審團一致認為茱莉亞·阿爾芭女士無罪。”

茱莉亞無罪,並且當庭釋放,判決結果一出,控方律師團隊沉默地相互看了看。

聽眾席上的摩根則雙手抱頭,顯得有些失望。

而皮特早已離席,對於注定的結果,沒有任何值得期待的。

法院外的公園裏。

皮特衝身旁同樣坐在長椅上的艾麗問道:“你還好嗎?”

艾麗看起來剛剛哭過:“我……我做錯了嗎?”

“不,你完全沒錯。”

“為什麽他要那麽說……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有些時候,你不想傷害別人,不代表別人不會來傷害你。”說著皮特向艾麗身旁,挪了挪,用手摸著對方的頭說,“是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出庭做證。”

艾麗轉頭看著皮特。

皮特輕輕抹了抹艾麗臉上的淚痕:“一切都過去了,別想那麽多了。”

“茱莉亞會怎麽樣?”

“我猜會當庭釋放。”

“接下來我該怎麽辦?”

皮特撓了撓頭,鼓出一道笑容說:“還能怎麽樣?繼續生活,我們沒事,茱莉亞也沒事,真是皆大歡喜的一個結局。”

“可我已經不能再住茱莉亞那裏了。”

皮特若有所思地說:“當然,不過我猜茱莉亞也不會繼續住那裏了。”

“為什麽?”

“因為無論判決結果如何,也無法改變事實。”

艾麗皺了皺眉頭,不是很明白。

皮特笑笑道:“在你變成有錢人之前,隻能先在我那裏將就將就了。”

艾麗不想皮特為難,趕緊說道:“隻要我能拿到第一個月工資,我就去找房子。”皮特皺了皺眉頭問道:“你一直瞞著我在夜總會上班?是茱莉亞介紹你去的?”

艾麗點點頭,說:“我需要錢。”

皮特歎了口氣,似乎沒打算繼續責備艾麗。艾麗問道:“怎麽不說話了?”

“隻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晚上8點左右,東九區人開的夜總會裏。

“為了你自己著想,不要再出現在這周圍,這是你這半個月的工資。”

艾麗從店長手中接過一個紙袋,打開來,看到裏麵的一小疊錢,鼓出一道有些勉強的微笑,沒有說更多,轉身離開了夜總會。

也對,這家夜總會的頭牌是茱莉亞,老板是艾倫·葛林若,自己到底還有什麽立場能在這裏待下去呢,艾麗抬頭看著街燈,頓時對未來感到一片迷惘,不由得停下腳步,坐在路邊,看著不斷來往的車輛,緊緊抱住雙腿,蜷縮著身體。

與此同時,特默內斯市中心,艾倫·葛林若的住所,七層的某個房間裏。

空**、偌大的空間裏中沒有點亮一盞燈,隻有落地窗外的些許霓虹發出紅光,映出一名坐在高腳椅上女士的身影。

細小的吧台前,茱莉亞端著酒杯,自飲自酌。

“噗”,電燈開關的聲響傳來。

酒櫃上的電燈被點亮,光線不強,隻夠照亮吧台附近。

穿著黑色襯衫的艾倫走進吧台,對看起來若有所思的茱莉亞說:“很高興為你服務,女士。”

茱莉亞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艾倫從冰箱裏拿出一大袋冰,放進冰桶裏,之後用冰錐將冰鑿成小塊,放進平底玻璃杯中,再切下來一片萊姆,用手擠壓出汁液滴進杯裏,隨後拿起朗姆酒瓶,將酒倒入量酒器,接著倒入杯中,再注入可樂,最後用玻璃棒輕輕攪勻。

看著艾倫嫻熟的手法,茱莉亞問道:“你經常給誰調酒?”

“給自己。”說著艾倫拿起自己調製的“自由古巴”跟茱莉亞輕輕碰杯。

“也給我調一杯。”茱莉亞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烈酒,說道。

“不了,我想一定不對你的胃口。”

“為什麽?”

“這時除了烈酒和辛辣以外,沒什麽可以消解你心中的憂愁。”茱莉亞笑了:“為什麽不試試呢?”

“因為我知道答案。”

“你就這麽自信?”

“是的。”

“真不知道你的自信從何而來……”茱莉亞抬眼,看了看艾倫,搖搖頭,露出略顯無奈的笑容。

這時艾倫看著茱莉亞放在一旁的手機,問道:“怎麽?他依舊沒有回應嗎?”

茱莉亞一口喝光了酒杯裏的酒,托著下巴搖搖頭,露出一瞥笑意,笑得有些哀傷,笑得有些彷徨,笑得更有些不知所措。

“你還抱有希望?”

“或許還有那麽一點點。”

艾倫指著杯子問道:“還要麽?”

茱莉亞點點頭。

艾倫先放入冰塊,接著將威士忌倒入杯中。

茱莉亞看著酒,說:“迪夫的死,讓我感覺自己失去了一切,整個生命被切割開來。”

艾倫看著茱莉亞,就如同酒保一般,拿起一個杯子,擦了起來。

茱莉亞搖晃著酒杯說:“我到底該用一種什麽樣的心情迎接接下來的生活?我不知道,我感覺自己失去了勇氣,也失去了靈魂。”

“是的,沒有勇氣的人,又何談靈魂。”

茱莉亞抬眼看了一下艾倫,問道:“你比傑瑞年輕幾歲?”

“兩歲。我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

“在你來看,我還隻是個小姑娘吧?但你麵對過這樣的抉擇嗎?是鼓出勇氣麵對罪責,還是逃避,去尋找新的生機?”

艾倫將手中的杯子倒扣在桌上,和其他杯子擺齊,說:“很巧,我也遇到過,在比你更小的年紀。”

“你的選擇是什麽?”

“我徘徊了很久,最終做出了決定,並因此害死了很多很多人。”

茱莉亞皺著眉頭說:“害死很多人?哼,有多少?”

“有二十?或許更多,我沒法一一記得他們的樣子和名字。”

“你後悔嗎?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我的眼淚和悔恨可以還給他們嶄新的生命嗎?”

“不,沒人可以。”

“那我就沒有後悔的理由,起碼我不希望自己的靈魂受到那些死者的嘲笑。”“你逃避了?”

“不,我隻是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來麵對。”

“另一種方式?”

“坦然地去接受那些憎恨,因為我明白了,自己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

“比方說?”

艾倫露出一瞥自信的笑意,解釋道:“在那時,在別人眼中,我是個膽小鬼,是個害死許多人的惡人,但如果我認為自己不是這樣,我就會感到痛苦,感到悲傷,感到一切的罪惡源於自己,更想去扭轉別人的想法,來證明自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但我最終想通了,我就是個膽小鬼,我就是一個害死許多人的惡人,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我不知道這跟逃避有什麽區別?”

“坦然地接受真正的自己有時更需要勇氣。”

“真正的自己?”

“那個不認識的自己。”

“那個我不認識的自己長什麽樣?”

“跟你一樣美麗,富有魅力。”

茱莉亞看著艾倫,又露出了笑意,但這次不再那麽迷惘,那麽彷徨,問道:“這家酒吧幾點打烊?”

艾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回答道:“或許長,或許短,我不愛設定一個界線。”

“那就多陪我一會兒吧。”

“遵命,女士。”

“謝謝你,艾倫,謝謝你幫我渡過難關。”

“我的榮幸。”

“可我一直想問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幫我?做偽證很可能讓你也身陷囹圄。”

“沒有理由,我就是知道,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沒有理由?真是個好理由。”茱莉亞挑了挑眉,抿了一口酒說,“但不能算是一個答案,你知道嗎?我會害怕,我會不由得去猜想你的動機。”

“我隻是代替傑瑞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不得不說,會走到如今這個局麵,他也有很大責任,而身為他的兄弟,我必須做些什麽來彌補。”

“或許你們是對的,傑瑞真的和我想的不一樣……”

“或許嗎?或許吧。”艾倫沒有說更多,隻是繼續地擦拭杯子,無論那個杯子是否已經潔淨如新。

接著,兩人有時沉默,有時相談,不知覺間過去了很久。

茱莉亞趴在吧台上睡著了。

艾倫將毯子蓋在茱莉亞身上,拿起吧台上茱莉亞的手機,將電話徹底關掉,放在茱莉亞的手邊,接著靠在吧台裏的酒櫃旁,就那樣靜靜地注視著茱莉亞,臉上露出的是一瞥欣慰,是一瞥難以言喻的情感。

就這樣靜靜地過了一會兒。

艾倫關上電燈,喃喃地說道:“晚安,茱莉亞。”接著離開了吧台。

本已到了安然入眠的時間,但徘徊在街角的艾麗卻沒有絲毫睡意。

坐上最後一班公車,往熔爐區的方向前行。

公車上除了艾麗與司機以外,空無一人。

艾麗看著窗外,哭了,哭得非常傷心,但接著又笑了,想到可以和皮特住在一起,夜空似乎也不再那麽黑暗。

司機不時瞅著反光鏡,好奇這樣一個小姑娘到底為什麽而哭,到底為什麽而笑。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汽車的終點站。

司機衝唯一的乘客艾麗提醒道:“小姑娘,該下車了。”

拎著包,走下車,艾麗又踏上了熟悉的熔爐區,這裏是一切的起點,自己就是在這裏和皮特認識的,沒有他,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麽模樣。

朝皮特的家走去,路過一條街口時,幾名閑逛的混混兒盯上了艾麗,跟上並圍住了她,問道:“多少錢?”

艾麗不認識他們,拒絕道:“我不是幹那行的。”

混混兒笑了,指著手表說:“別開玩笑了,這種點數會在熔爐區閑逛的年輕女人,除了妓女還會有什麽人?說吧,讓我們兄弟幾個快活快活,你要多少錢?”

“我說了,我真不是幹那行的。”說著艾麗撞開其中一名混混兒,趕緊快跑起來,朝皮特的家而去。

但幾名混混兒似乎並不死心,一直跟在艾麗的身後。

接著進入皮特家的破舊公寓,艾麗快步上樓,進門,屋裏黑著燈,艾麗趕緊將房門反鎖。

之後聽到外麵沒了聲響,艾麗一下子躺在沙發上,看著因潮濕而發黴的天花板,長出一口氣。

但沒過一會兒,“砰!砰!砰”,拍門聲重重的響起。

是剛才的混混兒?艾麗有些害怕,不敢去門邊確認。

“砰!砰!砰”,門再度被砸響!更有一個聲音傳來:“是我!”

艾麗認得這聲音,是皮特的聲音。

趕緊打開門,隻見摩根扛著醉醺醺的皮特站在門邊。

艾麗趕緊和摩根一起把皮特抬進了屋裏,放在沙發上。

艾麗衝摩根問道:“他怎麽喝醉了?”

摩根看起來有些難以啟齒,搖了搖頭說:“是那張照片惹出了禍。”

“照片?”

“就是今天法庭上,皮特給你錢的那張照片。現在警察內部的監察機關已經介入調查,皮特被停職了。”

“什麽?”艾麗捂著嘴,不敢相信皮特因為自己又遭到了停職處分。

“照片現在已經被上傳到網上,恐怕這次沒那麽容易解決了。”

“都是我的錯……”艾麗不住地搖頭,哽咽起來。

摩根拍了拍艾麗的肩膀說:“你也不必太自責,我想隻要調查清楚了,就能還皮特一個清白,畢竟他是個好人,一個難以置信的好人。”

艾麗捂著額頭,痛苦地問道:“我該怎麽辦?我該怎樣才能幫上皮特的忙?”

“或許什麽也不做是最好的。”說著摩根朝門口走去,臨行時,轉過身衝艾麗提醒道,“別讓他再喝了,我知道他冰箱裏還有很多酒。”

艾麗點點頭:“我知道。”

隨後,目送摩根離開,艾麗呆呆地站在那裏好幾分鍾,接著回到屋裏,望著醉倒的皮特,心中充滿了對未來、對自己、以及對皮特的憂愁。

一個禮拜之後。

“抱歉,我不能雇用你。”

“抱歉,你太小了,我沒法雇你。”

“抱歉。”

“抱歉,我們這裏不需要人手了。”

“什麽?你才十五歲?你讓我雇你?你在開玩笑嗎?”

坐在飯館裏,喝著橙汁,艾麗將雜誌上的招工廣告一個個劃掉,接著鼓出一道笑容道:“這本雜誌上還有5個看起來我能去應聘的工作。”

坐在艾麗對麵的皮特看起來心不在焉,滿嘴的胡碴,叼著一根煙,低眼看著桌上的空盤。

艾麗問道:“皮特?”

皮特回過神,抬眼問道:“怎麽了?”

艾麗抿起嘴,搖搖頭說:“沒什麽。”

皮特抽出嘴裏叼的煙頭,擰滅在煙灰缸裏,有些不耐煩道:“有什麽話就說。”艾麗有些尷尬道:“我一定會盡快找到工作。”

“你叫我就是為了再說一遍這句廢話,我已經聽煩了,你能不能換點新詞?”

艾麗趕忙解釋道:“抱歉,我隻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不知道就別說話!”說著皮特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

被嚇了一跳,艾麗睜大眼睛看著皮特,有吃驚,更有不解。

皮特眼中帶著不甘與憤怒,又點燃一根煙,冷冷地說道:“你才十五歲,哪個瘋子會冒著被吊銷經營執照的風險雇你?”

艾麗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化解皮特的悶氣,隻能勉強鼓出一道微笑,聳著肩,小心翼翼地說:“沒準……會有這麽一個人呢?”

“是的,一個跟我一樣的瘋子。”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說?”

“為什麽?你看到我的現狀,難道還不明白為什麽?”

“我一定會找到工作,我一定會養活你!”

“天哪,讓一個未成年少女養活我?我一定是瘋了,雖然我已經瘋了!”皮特的聲音越來越大,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艾麗的雙眼已經噙滿淚水,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隻是看著皮特那雙不再溫柔的雙目:“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皮特仰著頭,不斷地吐出煙,也顯得一籌莫展,緩緩地說道:“我很可能會丟掉工作。”

“對不起……對不起……”艾麗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不斷地流淌。

“抱歉。”看著頭頂的吊燈,皮特緩緩道,“我不該將氣撒在你身上。”

突然,皮特的電話響了,接起來:“喂。”

“是我,摩根。”

皮特撓了撓頭問:“怎麽?我的處分決定了?”

“還沒,但你拜托我找的人,已經找到了。”

“真的?”

“嗯,我已經聯絡上她了,雖然她沒時間來特默內斯,但大體上答應了我們的請求。”“我明白了。”

掛上電話,皮特的雙目瞥向艾麗:“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關乎你的未來。”

艾麗看著皮特那冰冷的雙目,有些不好的預感。

“我和摩根聯絡上了你的親人,你的姨媽塞米拉。”

聽到塞米拉這個名字,艾麗非常震驚,瞪大眼睛,問道:“你為什麽要聯絡她?”

“你不能再在特默內斯待下去了。”

艾麗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聲音略帶顫抖地問道:“你……說什麽?你想讓我離開特默內斯?”

“是的,你已經十五歲了,你還有家人,孤兒院不會收留你,我也不能繼續收留你。”

“我可以找工作,自己租房住。”

皮特的語氣依舊冰冷,似乎不願給艾麗一絲的希望,說:“不要再騙自己了,沒人會雇你,除了晚上那些危險的職業外,你不可能找到其他工作。”

“皮特……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當然是認真的。”

“你怎麽能不問我的意見就擅自決定?”

“我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對我們雙方都最好的事。”

“天哪,天哪,皮特,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艾麗雙手合十在胸前,眼中滿是懇求。

皮特又叼起一根煙,點燃後,才發現上一根放在煙灰缸上,還沒抽完。

艾麗看著皮特,希望從對方那裏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而皮特則不敢望向艾麗,害怕與對方四目相對,因為皮特不希望自己的決心動搖,如果現在下不了決心讓艾麗離開,那一切都會止步不前,無論自己還是艾麗的未來都將灰暗一片。

“皮特,皮特。”艾麗不斷呼喚著自己摯愛的名字,“你不是真心想讓我離開,你隻是一時生氣,我知道,氣消了,你就會後悔,你會再給我姨媽打個電話,告訴她我不會離開特默內斯,也不會回故鄉。”

皮特抬眼,緩緩地看向艾麗,淡淡地說:“不,我絕不後悔。”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艾麗拿著包,站起身,想要即刻離去。

但皮特冷冷地警告道:“如果你現在離開,就代表了你不願接受我的幫助,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管你,我們也不再認識。”

艾麗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仿佛突然陌生起來的皮特,激動地半天蹦不出一個詞:“我……”

“離開這家餐廳,就代表一切都結束了。”皮特手中夾著煙,根本沒抽幾口,任憑火星慢慢將煙草燃盡。

“我……我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殘忍的人……”

皮特繼續冷冷地說道:“你似乎知道的有點晚,我一直都是這樣,但我沒有逼你,也沒有強迫你,選擇權依舊在你手裏。”

“你知道的,你對於我來說有多麽重要,你用自己來威脅我,這比任何其它都要奏效,你知道的,所以你才這麽說,你這個渾蛋。”艾麗的痛苦逐漸轉化為憤怒。

皮特沒有回應,隻是盯著另一個方向,繼續抽煙。

“真的像茱莉亞說的一樣,你是個渾球,你真的是個渾球!”

聽到茱莉亞這個名字,皮特笑了:“哼,一個殺人犯對我的定義?”

艾麗搖著頭:“你不是以前的皮特了,你到底是誰?”

皮特聳了聳肩:“如假包換,自欺欺人的是你自己。”

“以前的皮特遇到困難,絕不會像你一樣自甘墮落,一定會奮起反抗!”

“哼,是啊,我會幫你,真是自甘墮落。”

看到皮特滿不在乎的樣子,艾麗感到無比心碎,眼前的這個人真是那個無數次幫助自己,拯救自己的男人嗎?

可沒辦法,艾麗明白自己絕不能就這樣離開並放棄皮特,艾麗明白自己有多愛眼前這個男人,就算他不愛自己,就算他傷害自己,這份情感也很難改變。

艾麗又坐了下來,鼓出一道略顯哀傷的笑容問道:“你希望我哪天走?”

“越快越好,或許明天?”

皮特的言語像利刃般,一刀刀割開了艾麗的靈魂,艾麗感到窒息般的痛苦,不由得深吸一口氣,說:“好吧,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皮特沒有回答,隻點了點頭。

而艾麗呢?則用雙眼盯著皮特,視線不願偏離哪怕一秒,因為她知道,能這樣看著皮特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夜晚,皮特又不知去哪裏喝酒了。

艾麗坐在家中,看著已經收拾好的行李,心中滿是惆悵與痛苦。

環視四周,以前也進過皮特家不少次,但哪次也沒像今天一樣,一切都看起來都是如此破敗、如此荒涼。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

艾麗心中激動一下,難道是皮特回來了?但很快又想到,難道又被人抬著回來了?

拉開門,艾麗看到的不是皮特,而是一張黝黑的麵孔。

艾麗點點頭:“應該去喝酒了吧,我不知道。”

“嗯,給你。”說著摩根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艾麗。

艾麗接過來,打開,看了看,是明天回故鄉的火車票。

摩根勉強鼓出一道笑意,解釋道:“我怕明天去車站搶不到好位子,所以提前預訂了。”

艾麗攥著票,低聲道:“謝謝,謝謝。”

摩根歎了口氣說:“你知道的,皮特都是為了你好,他怕你會重蹈覆轍。”

“我知道,我知道。”

“回家之後,重新去上學吧,學校才是你該待的地方,等一切安定下來,你可以再來特默內斯找我們玩,我們隨時歡迎你。”

“嗯。”艾麗盯著手中的票,回答得越發小聲。

摩根看著艾麗失落的神情,知道離開皮特這個決定對於她來說有多麽艱難。

摩根拿出一張卡片,在上麵寫上一串電話號碼,遞給艾麗說:“如果有什麽困難不方便對皮特說,可以聯絡我,我會盡我所能地幫助你。”

接過卡片,艾麗噙著淚水的雙眼抬起看了一下摩根,隨即又低了下去,說:“謝謝,謝謝你。”

摩根拍了拍艾麗的肩膀,笑著說:“等下次見麵,就長成大姑娘了,沒準到時皮特都認不出來了。”

艾麗低頭不語。

摩根繼續安慰道:“就算是為了皮特,你也該好好活下去,等你長大了,再回來給皮特一個驚喜,我想他不會不動心的。或者你到時會找到更好的,讓這混小子羨慕死。”

艾麗終於笑了:“謝謝你,摩根。”

“啊,對了,還有這兩個東西,麻煩你交給皮特。”摩根從兜裏掏出一把車鑰匙、一把手槍和兩個彈匣。

“車我就停樓下了,按一下開鎖鍵,就知道是哪輛汽車了。”摩根將東西交給艾麗,接著指著手槍說,“這把槍是局長特批的,你知道的,皮特仇家不少,停職期間他的配槍被沒收了,局長不放心他的安危,就特地向上頭申請了一把。”

“我知道了。”

“好了,我該走了,明天我要有時間就去車站送你,如果沒時間的話……”說著摩根上前,張開雙臂。

艾麗和摩根輕輕擁抱了一下。

“再見。”

“再見。”

這注定是難眠的一夜。

直到清晨,房門才又一次被推開。

皮特並沒有爛醉如泥,而是來到艾麗的房間,指著行李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艾麗點點頭,鼓出一瞥笑意道:“嗯,其實沒什麽可收拾的,我的大部分東西還在之前當妓女時的落腳處呢。”

“是啊。”聽到妓女這個詞,皮特的表情微微**了一下,摸了摸艾麗的頭,說,“那些東西丟了就丟了吧,你不再是一個……你知道的,你不必向每個人講起自己的過去,忘掉這些不愉快的回憶吧,你馬上就要迎來新的生活了。”

皮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點點頭,隨即幫艾麗拎起行李。

艾麗突然想起什麽,從兜裏掏出一把鑰匙,遞給皮特說:“對了,給,這是摩根讓我交給你的。”

“嗯,是什麽車?”

“摩根說按了開鎖鍵就知道了。”

“也對。”

下樓,坐進車裏,皮特笑道:“希望這輛車不要報廢的太快。”

坐進副駕駛座的艾麗回應道:“在你手裏,那可沒準。”

“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嗎?”

艾麗看著皮特,突然伸手輕撫對方的臉說:“答應我,不要輕易地去以身犯險,不要不顧自己的生命,去救每個人。”

皮特也看著艾麗,淡淡地回答道:“我盡力。”

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艾麗也明白,從皮特那裏根本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隻得放下手,苦笑著說:“希望如此吧。”

發動引擎,汽車前行。

艾麗看著窗外,但其實看的是窗中皮特的身影。

眼淚又一次不住地湧出,但艾麗扭著頭,不想讓皮特看到,不想讓他為難,不想讓他為此感到痛苦。

時光流逝得如此之快,轉眼間,已經來到特默內斯市中心的火車站。

將汽車停放在停車場,皮特從後備箱裏拿出艾麗的皮箱。

“我自己來吧。”艾麗先是背起自己的皮包,接著向皮特伸出手。

皮特拎箱子的手向後躲開,說:“起碼讓我當一回紳士吧。”

“好吧。”艾麗無奈地笑了笑。

接著皮特拎著箱子,朝車站的方向走去,艾麗則沒有挪動腳步,隻是盯著皮特的背影,突然間,艾麗衝了上去,從身後緊緊抱住皮特。

艾麗緊閉的雙眼淌出淚水,不住地說:“我愛你,我愛你,皮特。”

皮特則低著頭,輕輕拍了拍艾麗摟住自己的雙手:“好了,再不走,就要趕不上火車了。”

皮特的不回應再度化為一把利刃,割開艾麗胸前的皮膚,捅進了心窩。

慢慢鬆開皮特,艾麗明白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自己也無力改變這種命運,隻得鼓起一道笑容說:“嗯……”

走進大廳,兩人看了眼告示板,列車將準時發車。

艾麗看著皮特,明白分離的時刻終於來了。

皮特環顧四周,找尋七號站台在哪兒。

“那邊。”皮特指了指不遠處。

艾麗突然踮起腳,環抱住皮特的脖子,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說:“好好地活下去。”皮特皺了皺眉,說:“這種事似乎不用提醒吧?”

鬆開皮特,艾麗笑了,笑得如此燦爛,突然指著另一方向說:“我先去趟洗手間。”

“嗯,我就在這等你,不過得快點,列車可不會等你。”

看著艾麗走向洗手間,皮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拿出煙盒,可剛想叼起煙,就感到旁人厭惡的目光,再看周圍那禁止吸煙的告示牌,便悻悻地將煙盒又揣進兜裏。

這時,身後有人突然拍了自己肩膀一下,回頭看去,皮特看到的是氣喘籲籲的摩根,不禁笑道:“嘿,瞧你喘的。”

摩根插著腰問道:“艾麗走了?”

皮特拎起艾麗的皮箱:“還沒,去洗手間了。”

摩根拍了拍皮特的胸口問道:“做完告別了?”

“是,很簡短。”

“她是個堅強的姑娘。”

“誰說不是呢。”

“你昨晚幹嗎去了?居然不在家陪著艾麗。”皮特有些不耐煩道:“出去喝酒而已。”

“你可真是個無情的渾蛋。”

“哼,我隻是不願意欺騙別人。”

可正當兩人說著,突然間,一聲槍響傳來。

皮特和摩根趕忙向四周瞥去,接著隻聽到女洗手間裏,傳來了驚呼!!

不好的預感從心中湧起,皮特第一時間朝女洗手間跑了過去。

與兩名驚呼著從洗手間跑出來的女性擦身而過,推開門,皮特抬眼看去,一幅震驚的畫麵出現在眼前!

“喔,天哪,喔,我的天哪,這不是真的……”皮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接著衝上前,用顫抖的雙手去碰觸那靠坐在牆邊的冰冷身軀,血依舊不住地從艾麗的太陽穴流出,“天哪,艾麗,為什麽……為什麽……”

皮特抱起艾麗不再顫動的身軀,不住地親吻對方的臉頰、額頭,並搖動對方的身軀,似乎想借此來喚醒對方,可艾麗依舊動也不動,睜開的雙眼再無任何神采,再也不會深情地望向皮特。

艾麗選擇了離去,隻不過她沒有乘坐列車,更買的是一張“永遠”的單程票。

皮特緊緊抱著艾麗,眼淚不住地迸出,更痛苦地哀嚎起來:“啊啊啊!!”

這時摩根也衝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也驚呆了:“天哪,發生了什麽?”摩根撿起一旁地上的手槍,衝皮特說,“這是我昨天讓艾麗交給你的槍!她沒有給你?!”

陷入崩潰的皮特根本沒法回答。

摩根也嚇壞了,聲音帶著顫抖道:“我們這次惹上大麻煩了!”說著摩根看向牆壁,隻見一顆子彈淺淺地嵌在上麵,摩根趕緊用手將彈頭挖出來,再從地上撿起彈殼揣進兜裏。隨後一把拉起皮特,說:“你得趕緊跟我走!起來!”

皮特掙紮著,更痛苦地哀嚎著,但摩根一把拽住他,不顧對方的反抗,拚了命地往外拽,可皮特緊緊地抱著艾麗不願離去。

最後沒辦法,摩根隻好拿起手槍從身後一下砸暈了皮特,扛著對方趕緊出了洗手間,衝開人群,離開了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