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坐在長椅上,年輕人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一陣惡心。

“喔喔喔喔,”胃裏的酒精與未消化物不斷嘔吐出來。

躺在不遠處另一個長椅上的流浪漢坐起身,擰著眉道:“見鬼,這味道,叫我怎麽睡覺!”

“哼,剛才喝酒時候怎麽不見你這麽多話,抱著酒瓶子不放,酒錢可都是我付的。”年輕人用袖口擦了擦嘴,接著仰頭朝天,顯得有些痛苦。

“我可沒逼你幫我買酒,喝不了那麽多就不要喝,你明天還要上班吧,現在這副德行一定會挨上級罵。”

聽到這話,年輕人笑了:“嗬嗬嗬嗬,這你就錯了,第一,我的上級他離不開我,第二,我爸跟我們局長很熟。”

“看來第二條占主導地位。”

“見鬼,你不相信我嗎?我在警界也算小有名氣。”

流浪漢皺著眉問道:“當然不,我會傻到相信一個沒事來找流浪漢一起喝酒,然後喝醉的家夥?”

年輕人站起身,撩開自己的米色長風衣,露出胸口槍套裏的黑色M9手槍:“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在這個國家,在特區裏,有槍不算什麽稀奇事。”

“哼,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說著年輕人在自己風衣內兜裏摸了半天,掏出警徽,打開來擺在流浪漢麵前。

流浪漢大聲地“嗯”了一下。

年輕人發出一連串怪笑:“怎麽樣?這回信了吧?”

流浪漢點點頭道:“看來你爸在警局的地位真的不一般。”

“哼,隨你怎麽說了。”

流浪漢莞爾一笑,低著頭,看著年輕人腳下說:“你踩到自己吐的東西了。”“該死。”年輕人抬腳甩了甩,接著踩在長椅上,從兜裏掏出紙巾擦了擦鞋尖。

流浪漢打量了一番年輕人,他發色深棕,不長,感覺塗了發膠,有些散亂地向上翹起,眼窩很深,長得說帥也談不上,身穿米色長風衣,裏麵是白色襯衫,打著黑色領帶,黑色西褲以及棕色皮鞋,應該算是警探的標準打扮,但渾身散發出的懶散氣質卻又讓人看起來不像。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警察先生?”

“皮特,皮特·布魯斯。你呢?你叫什麽?”

“周圍人都叫我長椅帕克。”

“長椅帕克?”

“因為我總能占領這張長椅。”

“嗬,嗬嗬嗬。”笑著皮特打了一個嗝兒,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皺起眉說:“時間真……是挺早的,已經三點半了,我該回去了。”

“你家在哪裏?”

“北區。”

“可真夠遠的。”

“沒事,我有車。”

流浪漢不敢置信道:“你打算醉駕?”

“是的!”突然皮特提高了聲調,仿佛生怕周圍的人聽不見自己一樣,雖然周圍除了流浪漢之外沒人。

“說到底,你到底為什麽會跑到這個公園來,還買了一堆酒?”

“據說這公園附近有人會襲擊半夜下班的女性,搶她們的錢包,正好最近我有點閑,警署就派我來看看。”

“喔,一邊喝酒一邊等犯人嗎?”

皮特點了點頭,露出一瞥笑容道:“哼哼,這叫偽裝!不過今天運氣不好,沒等到,算了,回去了。”

流浪漢想了想說:“我也跟你一起走。”

皮特皺了皺眉頭反問道:“跟我一起?”

“是的,你把我家搞得臭氣烘烘,我要去其他公園碰碰運氣,如果明天一大早我滿身惡臭地出現在其他人麵前,一定遭人嫌棄。”

皮特挑了挑眉大聲道:“見鬼,你現在就已經臭氣熏天了,我吐的比你香一萬倍!”

和長椅帕克一同乘上汽車,皮特發動引擎,轉動方向盤,緩緩駛離公園的附近。

可就在這時,一個頭戴兜帽的男性引起了皮特的注意,皮特放緩車速,又將汽車停在了一旁,熄滅車燈,眼睛盯著對方。

帕克正看著反光鏡裏的自己在扣牙,問道:“怎麽了?”

皮特指著那個兜帽男問道:“那個人,你見過嗎?”

“嗯……說見過也見過吧,說沒見過也沒見過。”

“到底見過沒有?!”皮特一改剛剛懶散的樣子與語氣。

長椅帕克聳了聳肩,又仔細瞅了瞅那個戴著兜帽的人,疑問道:“會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搶劫犯?”

皮特無奈道:“所以我才問你。”

“嗯,我隻能回答你說,那個戴著兜帽的家夥正朝一名女性走去。”說著帕克指了指前方的人行橫道,一名女性從馬路右側向左側過來,正要和兜帽男交錯而過。

隻見那名男性突然拿出一把榔頭狀的東西。

“糟了,糟了!”帕克指著前方大喊道。

皮特不假思索,一腳踩下油門,朝兜帽男衝了過去!

“砰”,兜帽男被車頭撞了出去!

長椅帕克扶著額頭道:“死了嗎?死了嗎?”

皮特沒有回答,推開車門走下車。

人行道上的女性被嚇得坐到在地。

皮特從懷裏拔出手槍,輕輕翻動倒地的兜帽男,發現那是一張稚嫩的臉龐,看起來二十出頭,甚至不到。

接著皮特從他手中搶過剛剛看到的榔頭,卻發隻是一個充氣玩具。

這時一旁的女性大叫起來。

皮特趕忙安慰道:“小姐,你已經安全了,我是警察。”

女性瞪大眼睛看著皮特,尖叫著說道:“他是我男朋友!!”

“什麽?”皮特吃驚地問道。

接著女子上前抱住兜帽男不住地叫道:“麥克斯!麥克斯!”

有些慌張的皮特趕緊掏出手機,想要撥打急救電話。

但突然間,皮特感到自己後腦被什麽東西重擊了一下,隨後意識漸漸混沌起來,隻聽一個聲音道:“這回可有趣了,警察誤殺平民,還放跑了真正的搶劫犯。”

皮特跪了下來,接著吃力地轉過頭,看到的是手持一把真正榔頭的長椅帕克。

長椅帕克上前一腳將皮特踹翻在地,伸手摸皮特的懷裏,想去拿槍,還嘟囔道:“警察先生,你的槍就借我用用吧。”

可還沒等摸到槍,帕克突然呆住了,因為那名本來抱著兜帽男在哭的女性居然掏出一把手槍指著自己。

吃驚的帕克趕忙舉起雙手,聳起肩膀笑道:“嗬嗬嗬嗬,小姐,原來你有槍。不要激動,你男朋友不是我撞傷的,是他!”

正當帕克試著辯解時,那名被撞的兜帽男也站了起來,摸了摸脖子,抱怨道:“該死的,他也不知道開得慢點,還好我是專業的,整天作為替身演這類戲。”

帕克看著眼前的狀況,有些摸不到頭腦。

接著兜帽男扶起皮特拍了拍他的臉問道:“警官先生,怎麽樣?你還好嗎?”

意識模模糊糊的皮特咧嘴笑了笑,從腰間拿出一副手銬說:“幫我把他銬住。”

接過手銬,兜帽男將帕克的雙手扭到身後,銬起來,接著扶起皮特坐上汽車副駕駛座,女性押著帕克坐在後座,兜帽男放下手刹,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向警局駛去。

幾天後,醫院的病房裏。

“搶劫,襲警,傷害,這幾條夠他在監獄裏蹲一陣子了。”跟皮特說話的正是前兩天持槍的女性。

“嗬嗬嗬,他要不蹲一陣子,我不是白傷了。”靠坐在床頭,腦袋上包著繃帶的皮特翻著報紙說。

女性接著問道:“不過真虧你看出他就是那個搶劫犯,那裏可有不少流浪漢,他們不說,你怎麽知道的?”

“第一我發現他很懂槍,瞅了一眼我懷裏的槍就能說出型號,第二他說他叫長椅帕克,那公園的椅子在半個月前從新粉刷過漆,如果他真的一直占據那張椅子,他身上應該有油漆味,但我除了臭味什麽都沒聞到。”

女性皺了皺眉,懷疑道:“會不會是臭味遮蓋了油漆味?”

被這樣一問,皮特笑出了聲。

“你不會沒想到這一點吧?”

皮特咳了咳嗓子,嚴肅道:“漢娜,偉大的科學理論都是誤打誤撞出來的。”

“是是是,你總是能編出一些歪理來說服局長陪著你鬧,不過局長說了,雇用那個特技演員的錢這次不會再幫你報銷,要從你工資裏扣。”

“嘿,我可是英雄,給警局立下了功勞,他無權這麽對我!”

“喔,對了,對了,我馬上要調離這裏了,上頭會派個新搭檔給你,希望你的新搭檔也能適應你的辦事風格。”

皮特猛然立起身子大聲道:“天哪,漢娜,你不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我明天就出發,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們合作得天衣無縫,難道你就要這樣離我而去?為什麽?去了別的城市,還有哪個搭檔能像我一樣,一邊破案,一邊和你做著精神與肉體的交流。”

“嗯,我想這種關係該告一段落了,雖然我根本和你沒有肉體交流,精神交流也很少,而如果你繼續到處這麽說,我會以性騷擾來控告你。”漢娜雙手抱在胸前,無奈地說道。

皮特掀開被子,露出隻穿著**的下半身,下床雙手握起漢娜的手說:“再給我一次機會,否則你會終生後悔。”

“哼哼,我男朋友在樓下等我呢,明天我就不來和你道別了,一大早的飛機。”說著漢娜甩開皮特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喔,我的天,原來你是這樣絕情的一個人。”

漢娜回過頭,看看皮特的下半身挑挑眉道:“看起來尺寸不賴,可惜知道得有些晚。”

皮特攤開雙手說:“如果升起旗來,會讓你更滿意。”

“哼哼,不如用它試著約約這裏的護士吧,沒準有機會。”說完漢娜離開了。

皮特搖了搖頭,咧嘴笑著轉過身,看到隔壁病**的老頭兒正看向自己,不服輸地解釋道:“她被我征服了,隻是有些害羞。”

老頭兒看著皮特的白色**,推了推眼鏡,拿起報紙當作什麽都沒聽到。

下午,醫院的天台。

正值日落,昏沉的藍光逐漸籠罩天空,奄奄一息的夕陽已無法用金黃渲染大地。

天台的門被推開,一名身著黑色西服、打著深藍色領帶的男性向站在天台邊沿抽煙的皮特走了過去。

“嘿,我叫摩根·摩爾,我是……”

身著病服、披著大衣的皮特沒有轉身,手裏拿著煙看著遠方的天空,打斷了對方說:“不要過來讓我看見你,讓我猜猜。”

男性皺了皺眉,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問道:“你要猜什麽?”

“你三十歲左右,個子很高,並且是個黑人。”

“正確。”

“你看見我床頭櫃上有些許煙草渣滓,但沒有在病房裏聞到任何煙草味,所以就上天台來找我。而根據你這樣的觀察力,你一定是我的同行,甚至是我的新搭檔,對不對?”說著皮特轉過身。

麵前穿著西服的黑人笑了說:“我確實是你的新搭檔,也是個黑人,不過我並沒有看到你床頭櫃上的煙草渣滓,隻是問了護士小姐而已。”

“哼,偶爾猜錯一兩個很正常。”

“你怎麽知道我是黑人?從誰那裏聽說了?”

“因為你叫摩根,和我喜歡的一個黑人演員一個名字,所以我就猜你是黑人嘍。”

摩根皺了皺眉問道:“叫我這個名字的白人演員也應該有吧。”

“嗯,可那些家夥我都不喜歡。”

這時摩根走上前和皮特握手道:“我就是你的新搭檔。”

“嗯,和新搭檔在醫院裏見麵是頭一次吧?”

“以你的傳聞來說,並不稀奇。”

皮特點了點頭,將煙頭杵在大樓邊緣的欄杆上麵熄滅,接著彈飛出去,衝摩根道:“既然聽過我的傳聞,那就好說了,跟我做搭檔很簡單,不要對我的辦案方式說三道四,我最討厭一個男人唧唧歪歪地說教個不停,我沒耐心聽,你也沒有說得必要。”

摩根也點了點頭,回應道:“聽起來合情合理。”

皮特打量了對方一番,挑了挑眉說:“有什麽要囑咐我的嗎?”

摩根點點頭,收起笑意說:“或許你不在乎用一些不光彩,不那麽正當的手段來破案,但我會努力端正你的態度,並教導你用正規的方式來做一名警察。”

皮特舌頭頂著牙,皺起眉頭。

摩根抿了抿嘴繼續說道:“希望你能記住,你如果繼續鬧下去,連我的升職前景也會一片黯淡,為了我們雙方能融洽地作為搭檔幹下去,你應該做出一些改變。”

皮特又從煙盒裏抖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掏出打火機,點燃之後吸了一口,眯眼盯著摩根說:“看來我剛才說得都變成了放屁。”

“我會盯著你,不讓你犯錯。”

皮特笑了:“嗬嗬嗬……兩天之後來接我出院,休息的時光總是這麽漫長,我已經厭煩了。”

摩根問:“兩天之後?”

“嗯。”

“好吧,我會來接你,提前收拾好行裝,我不喜歡等人。”

皮特擺了擺手沒再說話。

兩天後,摩根來到病房。

已經收拾好東西的皮特坐在病**,穿著皮鞋的腳踩在病床的欄杆上,呆呆地看著地麵道:“我等了你整整一天,我以為你會工作之前來接我,你卻在下了班之後才來接我。”

摩根聳了聳肩說:“你前天可沒說明白讓我一大早來接你。”

皮特笑了,皺著眉頭拎起包下了地說:“看來我們不合拍的地方還有很多。”

摩根點了點頭回應道:“我知道,否則局長也不會派我來跟你搭檔。”

下樓,坐上汽車。

皮特聞了聞問道:“你不抽煙?”

摩根點了點頭道:“是的。”

接著皮特又瞥了一下摩根左手的無名指,那上麵雖然沒有戴著戒指,卻有一道圓形的勒痕,問道:“戒了?”

“算是吧。”

“看來你妻子是個嚴格的女人,你們準備生孩子?”

“嗯。”說著摩根扳動擋位,放下手刹,“你呢?有女朋友了沒?”

皮特撓了撓頭笑著說:“我不像有些人有了之後還要藏起來,我不會讓我喜歡的女人冒著被殺的風險跟我一起瘋狂。”

“哼,那當了警察就不打算結婚了嗎?”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怕死了,我會考慮的,不過不是現在。”

“遇到一個真正喜歡的也不考慮嗎?更何況怕死有時候不是一件壞事。”

“哼哼,年紀大了,人就容易變得怕死,到時候再說吧。”說著皮特搖下窗戶,點起一根煙,又遞給摩根一根道,“告訴你老婆,你搭檔是個老煙槍,不抽不行。就算是你我搭檔的一種福利好了。”

“你以為她不會檢查我的口腔嗎?這也算是有女人的一種福利。”

皮特將遞給摩根的煙又插回煙盒,笑著說:“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你家在哪兒?”

“南邊,跟著鐵路走,就在熔爐區邊上,到了我會告訴你。”

“為什麽住那種地方?你沒有女朋友,用錢的地方應該不多,選個更安全點的家不好嗎?”

“你知道早年間特默內斯有過一大片貧民窟嗎?”

“嗯,在我上中學的時候,後來政府將那裏改建了。”

“那裏的很多人離開了特默內斯,也有一部分人留了下來,去尋找新的棲身之所,老城區的廉價促進了外來者和本地人的融合,形成了新的熔爐區,盡管不像貧民窟一樣破敗,但在陳舊的高樓間,黑暗與冰冷卻更加橫行,那裏,才是我們應該找尋正義的地方,那裏,才更是我們應該工作的場所。”

“你錯了,我們不是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的人,而是在光明中尋找黑暗的人,這才是警察,沒有光明的依托,我們將無法存在。”

“看起來我更喜歡挑戰,而你則按部就班。”

“你的挑戰不切實際,更過度危險,我不會陪你玩。”

“哼哼,你真是個自私的渾球。”

“我們要衡量自己的能力。”

大約30分鍾過後,街道越發陳舊,皮特對摩根說:“慢點慢點。”接著搖下車窗,拍了拍車門,讓坐在路邊,正抽煙的幾個未成年人注意到自己。

幾個少年湊上前,可看到是皮特之後都泄氣般地發出一聲歎息。

“你們幾個過來!”皮特大聲命令道。

幾個人悻悻地來到汽車跟前,摩根踩住刹車。

皮特衝少年們伸出手,似乎是在索取什麽東西。

其中一個少年苦著臉道:“難道你就不能盯著別人嗎?皮特大哥,這裏有那麽多少年犯!你整天盯著我們,我們交不上錢哪天一定會被黑幫的人打死。”

“少廢話,就你們那點貨,浪費一顆子彈的價值都沒有。”

少年手插著兜,摩根看到後,緊張地從懷裏掏出手槍大聲警告道:“把手拿出來!讓我看見你們的手!”

皮特回過頭看著摩根皺眉問道:“你在幹嗎,他們不過是一幫孩子。收起槍!”接著推開車門,從少年手裏接過擰成煙卷狀的大麻,狠狠地拍了一下對方的頭說,“找死啊,比以前的量多了!”

“傑尼大哥給的。”少年胡嚕了一下腦門道。

“傑尼?那渾球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骨氣,要靠一幫混小子養活。”皮特把煙卷收起來問道,“還有嗎?”

少年撓撓頭沒說話。

皮特又用力地拍了一下少年的頭:“快拿出來!”

“傑尼大哥會殺了我們。”

“不拿出來我現在就把你們關進拘留所,再找幾個大漢關照你們。”“我們可是未成年人!”少年爭辯道。

“管你那麽多,不要廢話!”

少年泄氣般地歎了口氣,從屁兜裏又拿出一捆。

皮特又拍了一下對方的頭,接著一把搶過來揣進兜裏說:“不要慢吞吞的!”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

皮特拿出煙,叼起一根說:“傑尼那邊我去說,他不會不賣麵子給我。”

少年晃了晃身子,也隻有接受了,看著也下車的摩根衝皮特問道:“他是誰?”皮特回過頭:“我的新搭檔。”

“看起來是個認真的家夥。”

皮特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又一巴掌拍在少年頭上:“你在說我不認真?”

另外幾個少年都樂了起來。

皮特瞥了瞥他們,少年們就把笑容又收了起來……皮特吸了一口煙說:“讓你們認識認識也好,他叫摩根,確實像你們說的一樣,是個認真的家夥,所以在他麵前小心點,鬧不好把你們都關進少管所。”

少年們點點頭。

之後皮特坐回汽車裏。

摩根建議道:“那麽多大麻,有了那幾個小子的證詞,我們可以抓帶頭的。”

“然後呢?換個新人在這裏賣?沒準不賣大麻,換成可卡因?”

摩根無言以對,隻得問道:“接下來去找那個叫傑尼的?要我陪你嗎?”

“當然不,我怕你們倆殺了對方。”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

“幫派分子對陌生人很戒備,帶你去還得解釋半天。”

“那怎麽著,在哪裏下車?”

“拐過前麵那街角好了。”

汽車拐過街角,停穩,皮特下了車,走向一棟破舊的矮樓,接著沒有理會門口的混混兒,徑直往大樓裏走。

混混兒瞧著別處,對皮特說:“如果找傑尼的話,他不在。”

“那頭豬怎麽可能不窩在自己家裏。”說著皮特走進大樓,上樓來到三層,也不敲門,直接擰門闖了進去。

“天哪,還是烏煙瘴氣的,偶爾透透氣怎麽樣?”說著皮特走到窗邊一把將窗戶推開。

辦公桌後麵,一個身形肥碩、畫著煙熏妝、頭發極具朋克風格的男人說:“就算我關著窗戶都聽到了,拜托,在我手下麵前給我點麵子,不要老那樣稱呼我。”

皮特一把掏出剛才從少年那裏得來的大麻,扔在桌上,問道:“傑尼,你這麽缺人手嗎?居然找湯姆那幾個孩子去賣大麻?”

“他們閑著也是閑著,難道去上學麽?”

“我剛才看到他們在尼克的地盤上賣,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你們這做老大的可以把責任都推給小弟,可遇到事情他們就隻有挨槍子的份兒。”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地盤有多小,不去別人那裏揩點油,就快過不下去了。”

皮特環視四周,沙發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妓女,一看就是毒品吸多了,滿牆都是各種重金屬樂隊的海報以及數把電子吉他。

皮特皺著眉對胖子說:“實在不行就賣兩把吉他唄。”

傑尼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不可能,用槍指著我,我也不會賣。”

“你看看自己的樣子,有一點幫派老大的樣子嗎?還叫什麽失落幫,搞得跟樂隊似的。”“你有資格說我嗎?身為警察,跑我這裏比去警局還勤快。”

“要不是你老捅婁子,我用得著來你這兒嗎?”

“行了,行了,想說的說完了沒有?我可沒工夫一直跟你閑聊。”

這時,一旁的妓女坐起身,揉了揉雙眼,盯著皮特道:“喲,警官先生,你又來了。”皮特皺了皺眉,苦笑著對傑尼說:“我會盯著你的。”

但皮特正要走時,傑尼提醒道:“最近有些不好的傳言,是關於你的。”

皮特回過頭問道:“怎麽了?”

“說邁克爾那幫人盯上了你。”

“那幫拉皮條的?”

“我想你明白是為了什麽,希望我再見到你,你依舊像今天一樣活蹦亂跳。”“哼,謝謝你的提醒。”

步行了幾分鍾,來到自己住的公寓前,皮特咂摸一下嘴,撓撓頭走上前。

坐在台階上的少女正在抽煙,看到皮特後立即將煙頭扔到一旁,迎了過來。

金發的少女穿著暴露,塗著和年紀極不相稱的濃妝,有些哆嗦,看起來被凍得夠嗆。

“聽說你受傷了。”少女關心地問道。

“怎麽?今晚上又沒地方待?”

“你也知道的,最近沒什麽生意。”

皮特掏出錢包,朝裏麵瞅了瞅,隻有大概70塊錢,皮特全掏出塞進少女的手裏說:“這就是我身上全部的錢了,都給你吧,去找個小旅館住。”

說完皮特打算上樓,卻被少女拽住。

“不夠,邁克爾說今晚不賺夠250塊錢就不要回去。”

“你在逗我嗎?250塊錢?邁克爾以為自己在開高級俱樂部?”

“我也不知道邁克爾最近怎麽了,常常罵我,我的額度也要得比別人多。”“哼,那個陰沉的家夥,有機會我一定會打斷他鼻子。”

少女笑了笑,可遮掩不住苦澀。

皮特撓了撓頭,說:“先跟我上樓吧。”

少女點點頭。

來到樓上,用力推開因為潮濕有些膨脹的門。

“你應該是第一次來我家吧?”皮特打開電燈開關,“自己找地方坐吧。”

少女好奇地瞅著房間內簡陋的擺設,坐在破舊的沙發上問道:“這裏一月房租多少錢?”

皮特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啤酒,撬開蓋,喝了一口,打嗝兒道:“和你一晚要掙得錢一樣,250塊。對了,艾麗,你喝什麽嗎?”說著皮特朝冰箱裏望了望,“好像也沒什麽,除了啤酒隻有一盒過期很久的牛奶。”

名叫艾麗的少女回答說:“那就啤酒好了。”

“你還沒成年,還是喝這玩意兒吧。”皮特拿出一瓶礦泉水扔給艾麗。

隨後,皮特放下酒瓶,去了臥室,從衣櫃裏翻出一個鐵盒,打開來,裏麵是一堆零錢,皮特數了數,拿出一百八十塊錢,但當他再回到客廳時,隻見艾麗把上衣脫了,正在解褲子。

皮特厲聲道:“見鬼!你幹什麽?”

艾麗不解地說道:“我們不是要……”

“快把衣服穿起來!”皮特怒吼道。

被嚇到的艾麗趕緊穿上上衣。

皮特上前把一百八十塊錢塞進艾麗手裏,接著就要把她推出門。

艾麗拿著包哀求道:“求求你不要讓我走,我不想回那裏!”

“除非我發了瘋,才會留宿一個未成年少女!”說著皮特把艾麗推出門,接著將門合嚴,還上了鎖。

艾麗一邊敲門一邊哀求道:“皮特,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皮特一屁股坐在吱吱作響的長椅上,打開電視機,把音量調到最大,若無其事地喝起酒來。

艾麗的哀求聲漸漸變得微弱。

幾分鍾過後,門外再沒傳來聲響,皮特放下酒瓶,略微調低電視的音量。接著走到門邊,從貓眼向外望去,有限的視線裏已經不再有艾麗的身影。

她會去哪裏?她能去哪裏?皮特心中不由得擔心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老頭兒的聲音:“嘿,你在這裏幹嗎?要不要進我房間待一會兒?來,跟我來吧。”

皮特憤怒地一把推開房門,直接拔出懷中的槍,大叫道:“臭老頭兒!她隻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但接下來皮特看到的卻隻有老者和他懷中的貓……根本沒有什麽小姑娘。

老者被嚇得麵色蒼白,渾身哆嗦,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皮特尷尬地收起槍,撓了撓頭說:“抱歉,我以為……不如我請你喝瓶啤酒怎麽樣?”

老者沒答話,推開一旁自己房間的門,隨即狠狠地關上。

皮特摸了摸下頦,苦笑出來。

可當皮特剛要回房間時,老者突然又推開門,說:“如果你想說的是一個姑娘,我在樓下確實遇見了一位。”

“真的?謝謝你!”

來到樓下,艾麗果然坐在台階上,正在抽煙,並沒有察覺皮特來到身後。

皮特從艾麗嘴裏拿過煙,叼在嘴裏吸了一口說:“外麵太冷了,還是進屋吧,你要凍病了,邁克爾一定會來找我麻煩。”

艾麗笑了,跟著皮特上了樓。

屋裏,皮特將電視遙控器扔給艾麗說:“接著,看自己想看的吧。”

艾麗將電視播到一檔動畫片。

皮特喝了一口酒笑了,心想對方果然還隻是個孩子,問道:“一直沒問過你,你怎麽會一個人來這座城市,你才十五歲吧?”

艾麗想了想說:“嗯……我父母都去世,為了逃債就來了這裏。”

皮特笑了:“哼,這麽老套的理由,信你才怪。”

艾麗聳了聳肩,轉移話題道:“皮特,為什麽一個人生活在熔爐區附近?以你的收入應該可以租更好的房子吧?”

“然後呢?你就可以賴在我家不走了?”

艾麗被逗笑了,說:“皮特,沒有女朋友嗎?”

皮特皺了皺眉頭反問道:“問這個幹嗎?你想介紹一個給我嗎?我的標準最起碼是世界小姐起步。”

“哼哼,你想讓世界小姐住進這種公寓嗎?”

“怎麽?有什麽不滿嗎?熱水二十四小時供應,不會經常斷電,潮乎乎的對皮膚也很好。”

艾麗笑得越發開心,盯著坐在長椅上的皮特問道:“皮特,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嗯……需要理由嗎?”說著皮特皺了皺眉。

艾麗撇了撇嘴:“起碼以前從沒有人對我這樣溫柔。”

“那就好好感激我吧,免費幫我打掃房間!長大以後再時不時給我點零花錢就更好了!”

“哼哼,意思是讓我養你嗎?”

“嗯,不過首先你得成為一個富婆。”

“皮特。”艾麗呼喚得聲音很輕很柔,接著趴在長椅邊盯著閉上眼睛的皮特說,“我願意,我願意養你。”

閉著眼的皮特笑了,胡嚕了一把艾麗的頭說:“我累了,你就躺沙發上睡吧,我的床單好久沒洗過了,我都不想躺上去。”

艾麗有些失望地坐回沙發上,低著頭,思考著什麽。

皮特指了指一旁的衣架子,說:“找件大衣披在身上,不要感冒了。”

聽到皮特的關心,艾麗又鼓起笑容回應道:“嗯。”

夜已深,電燈偶爾會閃爍,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

可夢魘襲來,皮特難以抗拒,一張小醜麵具不斷出現在眼前,低沉的笑聲更回**在腦海裏。

猛地坐起身,掀開身上的毛毯,皮特深吸一口氣,手不斷地抖動,牙齒也在打戰,汗液沾濕了額頭。

艾麗依舊在熟睡。

皮特顫抖地來到廁所,打開鏡櫃,從裏麵拿出一個裝滿白色藥丸的盒子,打開來,將藥丸倒在手裏幾顆,接了一杯水一口氣灌進嘴裏。

隨即皮特慢慢坐到馬桶上,雙手緊緊抱在胸前,手指用力抓著胳膊,直到指甲深深嵌入皮膚……

就在此時,一個人走進了這所公寓,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上樓梯。來到皮特家的門前,到訪者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叩響房門。

“砰,砰,砰。”

皮特瞬間衝出洗手間,抄起桌上的手槍。

艾麗也醒過來。

皮特朝她比出噓的手勢。

接著將手槍背在身後走到門邊,皮特從貓眼向外望去。沒看到任何人。

“誰?”皮特按住門把手問道。

“是我。”

聽到聲音,依舊不敢確定對方是誰,皮特高聲道:“站到門前,讓我看見你。”“我怕你看見我之後,不會再開門。”說著來訪者站到門前。

皮特從貓眼向外望著了一眼,緊張緩和下來,將手槍別在腰後。

艾麗躲在沙發後麵問道:“是誰?”

皮特搖了搖頭,說:“沒事。不是來找你的。”

艾麗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問道:“認識的人?”

“嗯。”皮特低頭想了想,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門打開。

“怎麽了?”艾麗問道。

“喔,沒什麽,隻是個老來找我借錢的朋友,你在屋裏待著吧,我出去一下,天亮之前回來,記得鎖門。”說著皮特拿起大衣,擰開房門,來到走廊,接著將門關嚴。

艾麗有些好奇地來到門邊,從貓眼向外看。

但皮特與來訪者已經不見了。

坐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館裏,皮特拿過煙灰缸,點起一根煙。

服務員過來問道:“兩位吃點什麽?”

皮特回答道:“給我一個三明治,打包帶走,再來一杯咖啡。”服務員朝另一個人看去,問道:“你呢?”

皮特搶先回答道:“他就不必了,我可不想全都我結賬。”

“哼,你就是這樣迎接老朋友麽?”說著桌對麵的人從磚紅色夾克外套的兜裏掏出幾張鈔票交給服務員,“也給我來一杯咖啡,他那份我也請了。”

皮特吸了一口煙,笑了:“怎麽?賺到錢了?真可惜,我還等著領你戰死時的賠償金呢。”

“嘿,嘿,這是對許久不見的老父親應該說的話嗎?”

坐在對麵的人正是皮特的父親,老兵克萊門特·布魯斯。

克萊門特也從自己兜裏拿出煙,叼起一根衝皮特問道:“有火嗎?”

“如果你想靠這些小動作拉近關係,還是省省吧。”皮特不屑一顧道。

“哼哼,你還是那樣倔強。”克萊門特笑了笑,掏出打火機,點燃香煙。

“怎麽樣?非洲的風光怎麽樣?是不是比東京紅燈區裏那些俏麗的東方姑娘還讓人流連忘返,否則怎麽會一去就是幾年沒有音訊。”

“還不錯,就是沙子有點多,讓我的耳朵至今聽不太清,尤其是某些人的諷刺。啊,對了,那封信我收到了,寫得不錯,還用了個粉色信封,大家都以為是我情人寄來的。”

“哼哼,那就好,那就好,我本打算寄去地獄,可惜找不到通往那兒的郵票。”

這時服務員拿來咖啡壺將兩人的杯子裏注滿咖啡。

克萊門特問道:“在警局還順利嗎?安德爾那渾球沒有為難你吧?”

“你說局長?”

“嗯。”

皮特點了點頭:“沒有比他更支持我的人了。”

“那就好。”

“你為什麽回來?不想再戰鬥了?不想再殺人了?”“已經五十多歲的人,有時候感覺力不從心。”

“我以為你會戰鬥到死,沒想到你放棄的這麽快。”“皮特,我再婚了。”

“我娶了一個姑娘。”

“姑娘?你意思是一個比你小很多的非洲姑娘?黑皮膚?”

“不,是個阿拉伯姑娘。”

“你瘋了嗎?不說我母親,就算祖母祖父還在世的話,也一定會以你為恥。”

克萊門特笑著皺了皺眉頭問道:“為什麽?”

“你已經五十多歲了,娶一個或許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女孩,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不覺得,我覺得讓她生活在那戰亂的地方是一件更殘忍的事情,比起跟一個老頭子結婚,要殘忍一萬倍,更何況,我現在還沒有那麽老,我能幫她,能照顧她。”

皮特似乎被父親的一番話逗樂了,大笑出來:“哈哈哈,我們到底是什麽貨色,我們心裏都明白。你在跟我說,你突然變高尚了嗎?”皮特一拳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皮特……是時候做出一些改變了,我猜你剛才屋裏有人,你終於也找女朋友了?”

“不關你的事。”

克萊門特笑著點了點頭:“是不關我的事,那是你自己的生活。”說著克萊門特看了看表,“我找的住處在城北,在這附近似乎打不到出租,也叫不來車,你能不能送送我?”

皮特擰著眉道:“自己想辦法回去吧,我可沒工夫。”

這時服務員將打包的三明治送了過來。

“是給女朋友吃的?她為什麽沒吃晚飯?她的工作時間在晚上?”克萊門特本來是幹警察的,對細節總是很敏感。

“我說了跟你沒有關係。”說著皮特拍了一下桌子便起身離去。

克萊門特坐在那裏,握著咖啡杯提醒道:“今晚我大概都會坐在這裏,如果你還想來找我聊聊,在天明之前隨時都可以。”

皮特沒說話,徑直走出了餐廳。

穿過數個條街,皮特回到住處,發現門沒鎖,接著推門進去,更發現艾麗已經不在了,桌上留著一張紙條,寫著:“我先走了,謝謝你讓我留下,還有錢。”

皮特將紙條和三明治扔在一旁,一屁股坐下,看著天花板,思考著許多。

而此時此刻,艾麗已經回到了妓女們的落腳點。

走進陰暗的廊下,一個人正等著艾麗。

“邁克爾……”艾麗有些顫抖地說出這個名字。

站在艾麗麵前的人叫作邁克爾·高斯林,是管理這附近色情生意的幫派分子,艾麗就歸他管。

邁克爾個子很高,有一雙美麗、憂鬱的眼睛,暗金色的頭發有些雜亂,如果不幹拉皮條的生意,以他的長相或許可以去演電影,但滿身的文身又提醒著每一個人接近他的人,他並不尋常,並不安全。

昏暗的光線裏,邁克爾·高斯林用手撐著牆壁,嘴裏叼著煙,默不作聲,就這樣盯著艾麗,仿佛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邁克爾接過來數了數,點了點頭,開口道:“都是那個警察給你的?”

艾麗點了點頭,隨即想穿過邁克爾身邊,上樓去。

但邁克爾卻攔住她,繼續問道:“怪我打攪了你們的美夢?”

艾麗有些不耐煩道:“當然不是,我已經給了你錢,你還想怎麽樣?”

邁克爾拿下煙,遞給艾麗緩緩地說道:“你變了,自從你遇見那個警察,你就變了,這可不好,這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都不好。”

艾麗吸了一口煙,搖搖頭,將領子向上提了提,身體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她不知道邁克爾要對自己幹什麽,她感到很恐懼,隻是故作鎮定地來麵對這一切:“我沒變,變的是你,邁克爾。”

“你還在倔強什麽?這附近的混混兒再也沒人敢做你的買賣,這難道不是事實嗎?其他妓女都羨慕你,都想找一個男人養活自己,便再也不用將肉體賣給那些肮髒、衰老的家夥們了。”邁克爾又一次重複道,“這可不好,這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都不好。”

艾麗低著頭,不敢看邁克爾,微微爭辯道:“這不是我能控製的,況且,自從和皮特接觸之後,我上交的份額也變高了,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

邁克爾從艾麗手裏拿過煙,說:“我想你明白你們的工作是出賣肉體,如果不用出賣肉體就能得到錢,這買賣終歸有一天會垮掉。我和一幫兄弟們也都會失業,更何況我們上頭還有本家,得罪了他們,不光我們,連你們也會遭殃。”

艾麗不敢抬頭,問道:“那你想讓我怎麽樣……”

邁克爾抽了一口煙冷冷道:“你愛上那個警察了嗎?”

艾麗小聲道:“沒有。”

“什麽?我聽不清。”

“沒有……”艾麗的頭越發低了下去。

邁克爾扔了煙頭,雙手攥住艾麗的胳膊,一改以往的低沉,高聲怒吼道:“我在問你,你在跟其他客人玩的時候是不是在想他?”

艾麗被嚇得不敢說話,緊緊閉起雙眼。

這時,又有幾個風塵仆仆、穿著暴露的妓女回來了。

聽到邁克爾的叫喊,她們每個人都麵麵相覷。

回頭看到她們,邁克爾鬆開了攥著艾麗的手,卻低沉道:“待在這八,我還有話要說。”接著攔在剛進來的妓女們麵前,伸出手說,“錢。”

妓女們紛紛將今天的份額上交。

邁克爾一張張地數,看有沒有人交的不夠,想要濫竽充數。

這時一名妓女有些為難道:“邁克爾,今天我身體不舒服……就早點回來了。”

邁克爾冷冷地抬起眼,瞥了一眼對方:“喔,溫迪,你身體不舒服?為什麽不早點說?我大可以安排客人來這裏,而不必讓你出去外麵挨凍。上樓去吧,我現在就找幾個客人來,補足你今天的份額,如果多出來了,就歸你自己了。”

“哪裏不舒服?我可以找醫生來給你打一針。”

溫迪看起來有些為難,捂著肚子不願意說。

“我記得很清楚,你不在經期,不要跟我說你肚子痛。”

溫迪覺得沒辦法,隻得坦白道:“邁克爾……我可能懷孕了。”“什麽?”

溫迪重複道:“我可能懷孕了。”

“你沒吃藥?”邁克爾的語氣越發低沉。

溫迪搖搖頭,顯得很恐懼,帶著哭腔道:“不知道,我記不清了,我真的記不清了。”“你確定嗎?”

“我看過別人懷孕時的樣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溫迪失控地哭了出來。

“你愛那個讓你懷孕的男人嗎?他在哪兒?”

“求求你,邁克爾,我真的不知道,我隻記得我每天都會吃藥。”

邁克爾不緩不疾地點起一根煙:“我再問你一遍,他在哪兒?我們是做買賣的,他隻要肯出兩萬塊錢,就可以買走孩子,這已經是優惠價了。”

“天哪,邁克爾,我真的不知道,我絕對沒有在外麵找男人,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不像艾麗一樣!有個好男人願意照顧她,我從沒遇到過!”被逼急的溫迪大聲道。

周圍幾個人都緊張得不敢說話,也包括艾麗。

邁克爾沒有任何激動,冷眼瞧著溫迪道:“可她沒有懷孕,也完成了份額。”

溫迪雙手抱頭,深吸一口氣哀求道:“邁克爾,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真的不知道。”邁克爾沒再說話,將煙拿在左手。

突然間,邁克爾一巴掌打在溫迪臉上,力量之重,讓溫迪的頭重重撞在一旁的牆上!

“呀呀呀!”每個人都驚叫出來。

接著溫迪扶著牆慢慢倒地。

邁克爾又抬起一腳踹在溫迪肚子上!

溫迪趴倒在地。

可邁克爾沒有停歇,不停地蹬踹!

直到溫迪徹底一動不動,下體更流出了血。

邁克爾胡嚕了一把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從兜裏掏出剛才妓女們上交的錢,抽出幾張扔在地上,對旁邊一個個吃驚到極點的妓女們說:“你們中的誰,帶她去醫院。”

說完邁克爾獨自上了樓。

大多數妓女都吃驚地站在原地哆嗦,隻有艾麗趕緊趴到溫迪身邊查看她的情況,並叫上另一名同伴一同扛起溫迪,將其送往醫院。

而站在樓上窗邊的邁克爾·高斯林則冷冷地瞅著這一切。

來到醫院,看著溫迪戴上氧氣麵罩被送進急救室。

艾麗心緒難安,扶著額頭,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顫抖地拿出包裏的手機,給皮特撥了過去。“喂?”

艾麗的聲音哆嗦得厲害:“皮特……皮特……”

“艾麗?你怎麽了?”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醫院,離熔爐區最近的醫院。”“到底怎麽了?”

“我真的好怕……”

“你別走,我現在就去找你。”

掛上電話,艾麗雙手抱在胸前,不由得蜷縮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

幾十分鍾後,在醫院裏找到艾麗。

皮特蹲下身子,扶著艾麗的肩膀問道:“發生了什麽。”

艾麗一把摟住皮特的脖子,哽咽地說:“是邁克爾,他傷害了溫迪,他殺死了溫迪肚子裏的孩子!”

“什麽?”

艾麗哭了起來,一時間無法言語。

皮特隻得輕撫艾麗的背,安慰道:“沒事了,有我在呢,沒人能傷害你。”

艾麗懇求道:“不要離開我,皮特,不要離開我。”

“嗯,我不會離開你,放心吧。”

就這樣陪著艾麗待了一會兒,受驚過度的艾麗睡著了。

皮特讓她橫躺在並排的椅子上,接著站起身,拉著另外一名跟艾麗一起來的妓女到醫院門口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妓女問道:“有煙嗎?”

皮特遞給對方一根,接著掏出打火機,幫對方點燃。

妓女抽了一口煙,哆嗦著告訴了皮特發生的一切。

皮特點點頭,嘴裏念道著:“邁克爾·高斯林……看來有必要去找他一趟了。”

妓女搖搖頭說:“不要,不要刺激他,如果激怒了他,天知道他會幹些什麽出來,艾麗也會有危險。”

“可難道就讓他這麽囂張下去嗎?接下來你們的日子依舊不好過。”

“總比死了強,邁克爾是個冷血的劊子手。”

“你知道邁克爾屬於哪個幫派嗎?”

“不清楚,上麵的事,我們從不敢打聽,但附近的混混兒和地頭蛇對邁克爾都敬而遠之,相信他來頭不小。”

皮特掏出手機,看著自己通訊錄的人員名單,給傑尼撥了過去。

“又怎麽了,警官?其他孩子在賣大麻可不關我的事。”

“我要向你打聽個事情。”

“老規矩。”

皮特爽快地回答道:“嗯,下次你有人進了局子,我會幫你搞出來。”“說吧。”

“邁克爾·高斯林,你知道他的底細嗎?”

“那幫拉皮條的?你這麽快就和他們杠上了?”

“別廢話,我問你知不知道。”

“嗯……不清楚,我隻知道,在這裏,沒人敢搶邁克爾他們的生意。我勸你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引火上身就完蛋了。”

“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皮特返回急救室前,艾麗已經醒了,正雙手抱著腿,蜷縮在椅子上。

急救室的燈還沒滅,看樣子那個受傷的女孩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就這樣等到清晨,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走出來,對艾麗他們點點頭,拿下口罩說:“命暫時保住了。”

皮特也算鬆了口氣,突然感到兜裏的手機在振動,掏出電話,發現是搭檔摩根打來的。

接起電話,皮特率先問道:“這一大清早的怎麽了?”

“聖喬治大街127號,發生了命案,頭兒讓我們去。”

“我這裏暫時走不開,你去應付一下好了。”

“不行,我們必須一起去。”

皮特諷刺道:“第一次合作任務,你就離不開我,以後可怎麽辦?”

但摩根的語氣不為所動,冷冷地說道:“是頭兒的命令,讓我必須帶上你。”

“告訴他我最近便秘,正在上廁所,大概兩個小時之後才能動身。”

“我沒空聽你瞎扯,我等著你,如果一個小時之內你不來,我會上交一份報告給局長。”

說完,摩根直接掛了電話。

皮特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不由得咒罵道:“見鬼。”

艾麗問道:“怎麽了?”

“沒辦法,有工作,我不能再在這裏陪你了。”說著皮特對艾麗,“這是我家的鑰匙,如果你覺得回去不安全,先到我家待一會兒吧。”

“嗯。”接過鑰匙,艾麗問道,“那你呢?你什麽時候回家?”

“或許傍晚,或許夜裏,我也說不準,如果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別了艾麗,皮特駕車來到聖喬治大街127號。

這是一家私人牙科診所。

將警員證別在胸前,穿過封鎖線,走進矮樓,走廊牆壁上潔白的十字架首先吸引了皮特的目光。

戴上手套,皮特來到命案現場,牙科醫師的辦公室。

摩根已經等在這裏了。

死者的遺體還未移走,就那樣趴在桌上,後腦有一個很明顯的彈孔,桌上全是血。

“一槍斃命。”說著摩根站在死者身後,用手當作槍,比畫出命案發生時的場景。

皮特看向死者身前的桌子,子彈打穿死者的頭部後,擊中桌子堅硬的表麵,產生彈射,最終嵌進死者麵前的牆上。

皮特目測了一下彈孔的直徑問道:“這附近沒人聽到槍聲?看樣子是點45口徑的子彈,是個大家夥。”

摩根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槍手應該裝了消音器。”

“死者在幹什麽?值班?他是這間診所的負責人嗎?”

“不,負責人不是他,是他妻子。”

“他妻子也是牙醫?”

“是,今天正好輪到他值夜班。”

皮特推斷道:“槍手是職業的,能躲開所有攝像頭,悄無聲息地站在一個人的身後,恐怕你我都做不到。”

摩根點了點頭,從旁拿起一個透明塑膠袋,裏麵裝著一個紙鶴:“對了,還發現了這個。”

皮特接過來,看了看,問:“有什麽不對頭的嗎?”

摩根解釋道:“我第一時間讓人去檢查了這個紙鶴,這上麵沒有死者的指紋,沒有任何人的指紋,並且打開來,是一張畫。你可以看看。”

摩根說:“這種作案方式,有沒有讓你想起什麽。”

皮特笑了:“看來這次是條大魚,是六翼殺手,時隔一年多他終於又出現了。”

“你看起來有些興奮,但有沒有可能是模仿犯?”

“模仿留下線索可以,但模仿這種殺人的專業性很難。”

“也就是說可以斷定,這個案件是原版的六翼殺手所為了?那就更難查了,如果他是一個和死者毫無關聯的連環殺人犯,我們很難抓到他的尾巴。”

“我倒不覺得很難,我覺得我們都在追尋某樣東西,隻不過以不同的方式。這個人被殺一定有什麽特殊的理由。”

摩根問道:“你想說這個連環殺人犯也在追尋某種正義嗎?”

“有可能,我們現在不該去追尋六翼殺手的真實身份,因為我曾嚐試過一次,可惜毫無進展。他還會犯案的,這次我們要找出他的下一個目標。在他動手的時候,抓住他。”

“可能嗎?他的目標排列有邏輯嗎?”

“一定有。”皮特似乎幹勁十足。

隨後,皮特和摩根繼續在診所裏找尋任何有可能顯示被害人遇害原因的線索。很快,皮特找到一本病曆,裏麵夾著許多病人的訊息。

接著不斷翻看,卻在病人名單裏發現了一個令自己十分吃驚的名字……

克萊門特·布魯斯,昨天才剛剛來見自己的父親。

來訪日期在最近一周有三次……

皮特回憶起昨晚克萊門特說過自己住在城北,和這家診所的距離可不算近,為什麽會來這家診所看牙?

察覺到皮特吃驚,摩根問道:“怎麽了?有發現什麽嗎?”

皮特沒有回答,一把將病曆上自己父親的兩寸照片撕掉,接著翻過這一頁,裝成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查找。

不久,皮特和摩根來到死者太太的住所。

經過短暫的寒暄與慰問,盡管對方顯得痛苦、不情願,皮特依舊要問些問題。

“太太,我知道你現在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痛苦,所以我簡而言之地問,你先生有仇家嗎?有任何恨他到足以殺了他的人嗎?”

死者的妻子名叫康妮,她搖了搖頭,臉上表現出的是一種令人動容的痛苦,帶著哭腔回答道:“我想沒有……應該沒有。”

皮特接著問道:“我看到醫院的牆上掛著十字架,你們夫妻是教徒?”

“嗯,我丈夫他信教……經常去教會祈禱。”

“你偶爾也跟著去?”

“嗯。”

“你丈夫在教會裏的名聲怎麽樣?”

“應該不錯,我們經常捐錢給教會。”

這時皮特朝四周瞅了瞅,指著廚房的方向對摩根說:“去衝點咖啡。”

皮特趁機拿出自己父親克萊門特的照片,擺在康妮的麵前問道:“你見過這個人嗎?”康妮紙擦了擦鼻涕道:“喔,當然,他是我們這裏的病人。”

“他這周去你們醫院了三次,你知道都是為了什麽嗎?”

“具體的我不清楚,他是我丈夫的病人。”

“三次都是?你們夫妻不是輪流值班嗎?”

“他預約的三次都是找我丈夫。”

皮特問道:“這很普遍嗎?預約同一個醫師?”

“嗯,很普遍,當然,還有些人歧視女醫師。為什麽這麽問?難道我丈夫的死和他有什麽關係?”

“喔,不是,我隻是隨便問問。”說著皮特將照片塞進皮夾裏。

“我又想起來一些事情。”

“說來聽聽。”

“聽護士說過,這人和我丈夫發生過爭執,而在這個人最後一次來診所後,本來用作預訂耗材的一部分款項不見了,丈夫說是我們算錯了,但我覺得應該沒有。”

“爭執?因為什麽?”

“護士沒聽清。”

“喔,好,那我們回頭會去調查。”

“這些會有幫助嗎?”

“當然,如果以後還想起了什麽,隨時給我打電話。”說著皮特掏出筆記本撕下一頁,寫下電話號碼。

詢問過後,皮特和摩根回到警局。

就在兩人要下車時,摩根伸出手對皮特說:“所有病人的病曆我都讓同事帶回來了,其中有個人沒照片,我想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哈。”皮特笑了,抿了抿嘴,從皮夾裏抽出克萊門特的照片放在摩根手裏說,“眼裏不揉沙子的家夥,沒想到你對我的底細知道的還挺清楚。”

摩根接過來,問道:“你剛才指使我去泡咖啡,就是為了問你父親的事吧?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我聽局長說過,他去非洲當雇傭兵去了?如今回來了?”

皮特點了點頭:“上周他去了那家診所三次,預約的都是死者。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他回來的事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看來你們父子倆的關係不太融洽。”

“Bingo,完全正確。”

“不過你父親既然有過參軍的經曆,還能從非洲活著回來,身手一定很好。”

皮特收起笑意,問道:“你想說什麽?”

“隻是一種參考,凶手起碼要有你父親一樣的身手才可能行凶。”

“我不喜歡你現在這種比喻,況且他昨晚和我待在一起。”

摩根回應道:“我更不喜歡你在工作中摻雜私人感情。如果他真的和你一直待在一起,你現在也不會急於為他辯解。”

“你真的很聰明,聰明得我想打爛你的下巴。”

“彼此彼此。”

上樓來到驗屍房。

皮特看著死者被子彈洞穿的臉龐道:“沒有任何恐懼,看樣子完全沒有察覺身後的殺手。”摩根接著說:“除了手指在幾天前不小心被割破外,沒有任何外傷。”

皮特蹲下身子,盯著死者的手看時,突然發現了什麽。

把手拉開,皮特戴上手套,將死者的屍體稍稍頂起,對摩根道:“給我手電。”摩根從旁拿過手電遞給皮特問:“怎麽了?”

“你看,是個文身。”皮特用手電對準死者左腹部的側後方。

摩根皺著眉說:“血色的十字架上綁著一根綠色的荊棘?”

“不,綠色的是毒蛇。”

摩根問道:“你見過這個標誌嗎?”

皮特搖了搖頭,說:“沒有……但我有種感覺,或許這個標誌就是他被殺的原因。”

摩根皺了皺眉,回應道:“或許吧。”

與此同時,艾麗獨自一人來到皮特家裏。

包裏的電話數次響起,艾麗連看都不敢看,生怕是邁克爾·高斯林打來的。

拿煙的手不斷顫抖,艾麗就那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既不開電視,也不打開窗簾。深吸一口煙,臉上的妝因為淚水變花了,卻沒有絲毫心情去在意。

“砰,砰”,突來的敲門聲嚇得艾麗直接掉了手中的煙。

煙灰掉在沙發上,艾麗趕緊給胡嚕下去。

怎麽辦?怎麽辦?一定是邁克爾來找自己了!艾麗吞了一下口水,不敢去開門,眼睛瞪大,盯著門,祈禱它不要再一次響起。

但很顯然,艾麗的祈禱落空了,“砰,砰”,門又一次被敲響了。

艾麗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向外麵看了看,這裏是五層,跳下去隻有死路一條。可總比落在邁克爾手裏受盡暴力要強些。

就在艾麗已經思考自殺的問題時,門外敲門人的聲音傳來:“我是皮特的父親。”

聽到確實不是邁克爾的聲音,艾麗小心翼翼地來到門邊,透過貓眼向外望去,看到的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人,警惕地說:“我沒聽說過皮特還有父親。”

中年人笑了:“誰都有父親,不論你聽說沒聽說過。”

艾麗接著低聲道:“你有什麽辦法能證明自己就是皮特的父親嗎?”

“小姑娘,我知道關於皮特的一切,他夜晚需要藥物抑製恐懼,他經常會因為噩夢醒來,奧氮平,你一定能在皮特廁所的鏡櫃找到這種藥。”

聽對方這麽說,艾麗來到廁所,打開櫃子,果然在裏麵找到一個藥罐,上麵的貼紙上寫著奧氮平。

門外的中年人繼續道:“昨晚,就是我來找皮特,我們一起去附近的餐廳,敘了敘舊。”

聽對方說的話不像是假的,艾麗打開門鎖,膽怯地拉開門。

“放心吧,沒人會傷害你。我是克萊門特·布魯斯,皮特的父親。”穿著磚紅色夾克外套的克萊門特又一次自我介紹道。

坐在沙發上,艾麗點起一根煙,不安地瞥了瞥正在衝泡咖啡的克萊門特。

“皮特不在,他去工作了。”艾麗解釋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來的。”克萊門特端著咖啡杯,坐了下來。

艾麗皺了皺眉,問道:“為什麽?”

“我是來找你的,艾麗,我知道你是什麽人,也知道你和皮特的關係。”說著克萊門特似乎有點熱,擼了擼袖子。

聽著對方的話,艾麗有種不好的預感,低著頭,沉默不語,但偶然間瞥見在袖口的遮掩下,克萊門特的手臂上似乎畫著某種類似十字架的文身,還是紅色的。

“直白地講,我是因為擔心皮特的未來才來找你,皮特有大好的前途,他是個警察,而你是個妓女,還是個未成年人。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做出一些蠢事。”

艾麗不敢置信地苦笑了一下,一時間不知該回答什麽好。

克萊門特上前,抽走艾麗手中的煙,摁滅在煙灰缸裏說:“女孩子少抽幾根比較好。”

艾麗有些顫抖地問道:“你想讓我怎麽辦?”

“答案顯而易見,不是麽?”

“你想讓我離開皮特?”

克萊門特點了點頭:“準確地講,不要再在皮特周圍打轉。”

“你有什麽權力來過問我們的事情?就因為你是皮特的父親?”

“正因為我沒有權力,我才挑了一個他不在的時候來找你,因為我知道,你很喜歡皮特,更不希望他有任何不測。”

克萊門特的話說到了艾麗心裏,艾麗不由得點點頭。

“你知道的,名聲對於一名警察的前途有多重要。”

“我知道……”

“我不打算勉強你,更知道我的請求對你來說十分殘忍。”說著克萊門特拉開夾克拉索,從懷裏掏出一打錢,放進艾麗手中,“這裏有兩萬葛羅明。”

“你想讓我拿上這些錢離開?”

克萊門特點點頭:“不止離開熔爐區,更離開特默內斯這座城市,否則那幫拉皮條的或許有一天還會找上你。我知道做這樣的決定對你來說很難,更何況你還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讓我離開這座城市?就算你給我錢,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能去哪兒。”

“回家,回到你父母身旁,他們會妥善安排你接下來的生活。”

“他們會嗎?我可是離家出走的。”

“他們會的。”

“你怎麽知道?”

“抱歉,我動用了私人關係,查過你的背景,更聯絡到一個人,你的父親吉姆,他昨天已經到了這座城市,我跟他說,我最近幾天就會帶你去找他。而正巧,今天你在皮特家裏,這正是我們把一切說開的最好時機。”

艾麗吃驚道:“我父親來特默內斯了?”

“是,他很擔心你,在我聯絡到他之後,他沒有猶豫便來了。”

“還好,不過她還要在家照顧你的弟弟,所以沒來。”

“我的天。”艾麗捂著嘴,幾乎哭了出來,“比爾他應該長大一些了吧。”“是的,他已經四歲了,是個健康的小男孩。”

聽到一家人都平安,艾麗不住地流淚。

克萊門特用手拍了拍艾麗肩膀,問道:“怎麽樣?想去見你父親嗎?”

艾麗哭得一時間無法應答。

克萊門特默默地等在一旁。

等淚水稍幹,艾麗說:“他在哪?”

“城北的一家旅館裏。”

艾麗點點頭說:“帶我去找他。”

隨後,兩人打車來到艾麗父親所在的旅館。敲響房門,卻沒人應聲。

克萊門特擰了擰把手,房門鎖著。

“難道是出門了?”克萊門特有些疑問道。

艾麗問道:“出門?”

“不清楚,我讓他待在旅館裏,等我消息。”說著克萊門特又拍了拍門,“吉姆,吉姆!”可依舊沒人應聲。

接著克萊門特掏出電話,給艾麗的父親撥了過去,可響了半天也沒人應聲。

這時艾麗突然從包裏掏出剛才那兩萬塊錢。

克萊門特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艾麗拿著錢說:“這錢我不要了。”

克萊門特有些吃驚地問道:“為什麽?”艾麗搖著頭繼續道:“我得走了。”

“走?你不打算見你父親了嗎?”

“是的,我得走了。”

克萊門特沒有伸手接錢,說:“隻要再等等,我想他一會兒就回來。”

艾麗將錢放在地上,搖了搖頭說:“不,我既然選擇了來這裏,就不能回去,不能回到那個窮破的地方,我要在特默內斯生活下去。”

說完,艾麗轉身就走,接著更跑起來。

“艾麗,等等。”說著克萊門特追了幾步。

可艾麗並未回頭,無視了自己的呼喚,克萊門特明白無法強迫對方留下,隻能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目送艾麗消失在視線裏,接著叉著腰,無奈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