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夜晚。

一棟奢華官邸的某個房間裏。

“艾倫,我們要畫上同一張臉,讓舞會上的每個人分不清我們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你不覺得很有趣嗎?”說話的人手中拿著顏料盤與畫筆。

“化妝舞會的時間就快趕不上了,傑瑞你自己去吧,不用管我了。”名為艾倫的少年低著眼,回應道。

“不,不,不,我親愛的弟弟,你必須跟我一起去,否則這一切不就沒了意義?”說著傑瑞拿起畫筆,將一抹紅描在艾倫嘴上,接著順著嘴角繼續向上畫,讓艾倫的嘴看起來仿佛在時刻微笑。

看著弟弟艾倫的半張臉被畫為小醜,傑瑞深吸一口氣,“這味道多麽迷人。”

接著傑瑞從旁拿過一麵鏡子,擺在艾倫麵前道:“艾倫,看看吧,不要忘記這張臉,這是我們永遠應該保持的表情,因為微笑能遮掩我們內心所有的一切。如果母親看到我們如今的樣子,也一定會欣喜地親吻我們的臉龐。”

“傑瑞……”

“聽,是母親的聲音,她做了藍莓煎餅,正叫我們下樓吃飯。”

“不,傑瑞,母親並沒有叫我們,她已經不在了。”艾倫低著頭回應道。

“她會永遠陪在我們身邊,難道你感受不到麽?她正微笑著對著我們,快!笑一個回應她。”傑瑞一手指著空無一物的前方,一手抓住艾倫的下巴,將他的臉扭向正麵,接著笑了笑道:“母親,你總是這樣,給我們兄弟做最好的,將一些殘渣留給自己。”

聽著傑瑞不斷提起母親,看著傑瑞陷入某種幻想不能自拔,艾倫突然感到一股悲傷,不由得流下一滴眼淚,顏料順著淚水滑落,白色的臉上多了一道痕跡。

“不!不!!”傑瑞看到這個情況突然怒吼道:“該死的!你破壞了我的傑作!!”

發狂的傑瑞一拳將艾倫麵前的鏡子打碎!

玻璃劃破手,鮮血流到鏡子上。

“為什麽?為什麽?”傑瑞雙手抱頭,圓睜雙目,不斷地質問著。

艾倫搖了搖頭道:“傑瑞!傑瑞!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如果父親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他會殺了你!”

“殺了我?這或許是個好主意,但是他做不到,他隻是個懦夫。”說著傑瑞紅色的嘴唇咧了上去,其實傑瑞也像艾倫一樣化著小醜妝,隻不過是整張臉。

“傑瑞……你該回來了,你該回到現實來了!”

突然間,傑瑞又收起笑容,用手捂著眼睛,怒吼道:“母親,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離開?我甚至從未為你做任何一道餐點!”

艾倫感到傑瑞話語中的悲傷,站起身,用手扶著傑瑞的肩膀道:“傑瑞,冷靜冷靜吧,讓我們回歸普通生活。”

“艾倫……我的好弟弟。”傑瑞咧嘴笑道,“我感到一場風暴即將來臨,就算我落入水中,也不要來救我,因為那隻會讓你自己也身陷囹圄。”

“傑瑞……”

可當艾倫以為傑瑞恢複些許理智時,隻感到傑瑞雙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子道:“但也不要忘了你是我兄弟,如果下地獄,我們倆也要一塊兒去。”

傑瑞越掐越用力,艾倫感到窒息的痛苦。

這時房間門被突然推開。

“傑瑞少爺!快住手!”

“滾開,不要礙事!”說著傑瑞一腳將衝上來阻止自己的女仆踹倒在地。

女仆眼看阻止不了傑瑞的瘋狂,急向四周瞟去,在桌上發現一把刻刀,抄起來就向傑瑞的後背插了下去,但刻刀紮進傑瑞後背的一瞬間便折了,隻有一小段紮進了肉裏。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該死的!”疼痛讓傑瑞大叫一聲,一把將艾倫重重地甩向一邊。

踉蹌了一步,艾倫並未摔倒,扶著凳子不斷用力呼吸,剛剛傑瑞掐住自己的雙手似乎真的要置自己於死地。

接著,傑瑞手伸向後背,想拔插進肉裏的刀片,但發現夠不到,回過頭看著驚恐的女仆,露出一瞥笑容道:“有勞你幫我拔一下。”

女仆渾身不住地顫抖,一屁股坐倒在地,哪裏還能幫傑瑞拔掉刀片。

“不,不,不,看見我,你不應該哭。”說著傑瑞蹲下,盯著女仆繼續道:“我了解你,你來這個家已經十年了,從小和艾倫一起長大,你喜歡他。不,應該說你愛他!”

女仆吃驚地看著傑瑞,不知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尊敬你!為了能待在艾倫的身邊,你甚至被我們的父親強奸也不吭一聲!”

“傑瑞,別說了!”艾倫過去一把將傑瑞拽起來怒吼道,“不要再說了!”

“怎麽?難道我說錯了什麽?”傑瑞歪著頭,咧嘴笑著用不正常的眼神盯著艾倫道。接著艾倫攙扶起女仆,溫柔道:“這裏沒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可是……”女仆有些猶豫,生怕傑瑞會再傷害艾倫。

“他是我兄弟,我們不會真傷害對方。”

待女仆走出房間,艾倫盯著傑瑞道:“你傷害我,我並不在意,你為什麽還要傷害他人?”

傑瑞用手抹了一把臉上已經幹掉的白色顏料,輕輕一吹:“你想對所有人溫柔?你想當每個人的知心人?每個人的救世主?”

“我並沒有這麽想。”

傑瑞笑出了聲:“你沒辦法救她,隻要你還在這個家裏,你就救不了她。溫柔是無法幫助每個人的。”

“瘋狂更不能,它甚至幫不了你自己。”

“哼哼哼哼哼,我的兄弟,他長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再是我的玩具了。”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玩具,來,讓我幫你把刀片拔出來。”說著艾倫走上前。

傑瑞卻後退了一步,用手指左右搖擺,拒絕道:“不,不,不,我應該帶著這刀片去舞會,這是一個紀念品!證明我在這個家裏被傷害過!我才是受害者!”

艾倫低著眼,搖了搖頭道:“傑瑞,這樣下去,我真的幫不了你。”

看著艾倫失望的神情,傑瑞收起笑容,低著頭轉過身說:“我的兄弟,如果有一天我的真的遇到了什麽,你會來幫我麽?”

艾倫看到傑瑞主動轉過身,知道這是向自己示好,回答道:“當然,絕不猶豫。”說著艾倫上前,輕輕幫傑瑞把刀片拔下來,之後拿出酒精和紗布給傑瑞後背和手上的傷口做了簡單處理。

十幾分鍾過後,艾倫的房間裏。

艾倫收起藥箱問道:“我們還去學校嗎?化妝舞會應該已經開始了。”

傑瑞用低沉的聲音笑道:“哼哼哼,我們本應該是舞會上的主角。”

“或許吧,那這麽說是不去了?”

“我的手受了傷,沒辦法幫你把那半張臉畫完。”

“半張臉也不錯,挺酷的。”說著艾倫望向鏡子。傑瑞收起笑容說:“半張小醜的臉沒有任何意義。”

“什麽意思?”

“在即將來到的風暴中,你會明白我所說的一切。”

艾倫沒有明白傑瑞話中的深意,剛想繼續問時,隻見傑瑞站起身,走出了房間。接著就在門口,傑瑞遇到了之前的女仆。

女仆戰戰兢兢地看著一臉小醜妝容的傑瑞。

傑瑞咧嘴笑著問道:“老爺還沒回來?”

“嗯。”

“那夫人呢?”

“在房間裏休息。”

這時房間內的艾倫低頭走進洗手間,抬眼看著自己半張臉的顏料,擰開水龍頭,將水輕撲在臉上,慢慢洗淨一切。

隨後艾倫走出房間,廊下沒有人,下樓來到自己的雕刻室,推開房門,打開燈。艾倫不禁歎了一口氣,雕刻品的嘴部全被人塗上了紅色顏料。

不用問,也知道這一切是傑瑞的傑作。艾倫又出了房間,衝外麵叫道:“克裏斯蒂娜。”

剛剛那名用刻刀紮了傑瑞的女仆正是克裏斯蒂娜,她表情慌張地來到艾倫跟前問道:“少爺,你叫我?”

“嗯,你沒事吧?”

“嗯。”

“你不用擔心傑瑞那邊,我會說一切都是他自己弄傷的。”

女仆半信半疑地呑了下口水,顯得依舊有些慌張。

“怎麽?不相信我?”

“當然不是,隻是……”

“不要太緊張,有我在。”說著艾倫拍了拍女仆肩膀,“好了,現在去接盆水,拿幾個抹布,我需要你幫我一起。”艾倫拉開房門,指了指裏麵雕刻品上的大紅嘴唇。

女仆答道:“好,我現在就去。”

隨即艾倫回到房間內,看著天使雕像,用手抹了一下雕刻嘴上鮮紅的顏料,忽然間想起自己的母親阿黛兒,掏出手機,翻看上麵的日曆。已經很久沒有去探望她了……

幾年前,母親遭到綁架,接著便失去了神智,至今住在瘋人院,而如今哥哥傑瑞也慢慢陷入瘋狂。這個家到底怎麽了。艾倫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覺得萬般無奈。

不一會兒,女仆端來一盆水。

艾倫蘸濕毛巾,輕輕將雕刻嘴上的顏料擦去,但還是有一層石灰隨之脫落下來。艾倫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女仆安慰道:“還是我來吧,隻要輕輕擦,一定可以不損傷艾倫少爺的傑作。”

艾倫笑了笑,將抹布扔進水盆裏,坐到一旁,向女仆問道:“傑瑞剛才說的……是真的麽?”

女仆停下手中的活兒,低頭問道:“你指得是哪件事?”

艾倫有些難以啟齒,揉搓著自己的掌心,“關於我父親的。”

“怎麽會呢?”女仆答得有些不確定。

艾倫不敢抬頭,怕自己會看見克裏斯蒂娜眼中的哀傷,低著頭說:“那就好,那就好……”接下來,隻聽到布輕輕摩擦石膏的聲響,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艾倫率先道:“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女仆抿抿嘴:“十年了吧。”

“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年十八歲了。”

“嗯,比艾倫少爺大三歲。”

艾倫看著地板,緩緩地感歎道:“我的記憶還很清晰,也就是我們當初相遇的時候,我的家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父親的生意成功,我們一家人從老舊的公寓搬進了新房。”

女仆轉頭微笑著看著艾倫道:“少爺看起來不像少爺,倒像是老爺。”

艾倫雙手抱在腦後,挑了挑眉說:“太嚴肅了?”

“嗬嗬,嗯,有點不符合年紀。不過也正因為這樣……”女仆笑了笑沒有把話說完。

艾倫沒有繼續問,站起身道:“還是我們倆一起吧,要不整晚也弄不完。”

“嗯。”

可正當艾倫拿起抹布時,隻聽到外麵傳來一聲慘叫!

愣了一下的艾倫趕忙扔了布,快步走出房間,慘叫還在持續。

女仆克裏斯蒂娜著急道:“這個聲音似乎是夫人!”

“不會吧,不會吧!”艾倫心中湧起不好的念頭。

整個家都被叫聲驚動了,仆人們紛紛向叫聲的方向跑去。艾倫急忙拉住其中一名仆人問道:“老爺回來了嗎?”

仆人搖了搖頭道:“還沒有。”

突然間,艾倫大叫道:“所有人都站住!回到你們各自應該在的地方。我去查看情況,如果需要,我會找你們!”

接著艾倫示意身後的克裏斯蒂娜跟上自己。

兩人匆匆穿過走廊,逼近叫聲的房間。

這裏是艾倫後母的臥室,雖說是後母,卻年輕的不像樣子,隻比艾倫大四歲,嫁給艾倫的父親之前是個模特,身材高挑,麵容十分出眾,膚色帶一點淡淡的小麥色,有些異域風情。

來到門前,剛想去擰門的手停住了,艾倫不敢想象裏麵發生了什麽。

克裏斯蒂娜在一旁問道:“怎麽了?”

艾倫神情嚴肅,回頭看著她說:“無論你看到什麽,都不要叫出來,更不許對任何人提起。”克裏斯蒂娜點點頭。

艾倫擰開門,房裏的燈是亮的,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背影。

“傑瑞……”說著艾倫瞥見對方手中沾著血的利刃。

隻見依舊畫著小醜妝的傑瑞慢慢回過頭。

血?!紅色的**沾在傑瑞嘴邊!但看起來又不像他吐的血。

艾倫趕緊將門合嚴,接著上前一把推開傑瑞,隻見自己的繼母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瑪麗!”情急之下,艾倫叫出了繼母的名字,接著又衝克裏斯蒂娜大叫道,“快!快叫救護車!”

情況比想象得還要嚴重,已經顧不得仆人們的耳目了,艾倫撩開繼母腹部的衣服,但隻有一條淺淺的傷痕,血並不多,“到底哪裏在出血?”艾倫一時間摸不到頭腦。

“我的孩子……”繼母恍惚間恢複了些許意識,虛弱地說道。

“孩子?!”艾倫這才明白過來,繼母是下體出血!艾倫鼓起全身的力量抱起繼母瑪麗,對傑瑞大叫道,“送她去醫院!快!”

傑瑞臉衝著另一邊,艾倫無法看清其表情,隻聽他說:“你在幹什嗎?艾倫?她是我們的仇人,我們應該讓她就這樣離去。好迎回我們的母親。”

“該死的!你連最後一點理智也沒了麽!”說著艾倫趕緊跑向門邊,但傑瑞卻一把拉住艾倫,用刀架住艾倫的脖子嘶吼道:“難道你要浪費我創造的大好機會嗎!!如果這個女人懷裏的孩子生出來,我們遲早會被趕出這個家!”

“就算被趕出家,我也會救她!”

“嗬嗬嗬哈哈哈,我這個無藥可救的弟弟,所以我才看不下去。別人將你所有的一切一點一滴地奪走,你卻不反抗。比起瘋狂,我不如你。”說著傑瑞放開艾倫,擺了擺手,嘴角露著笑意說,“再不走,就真的要晚了。”

看艾倫抱著瑪麗出了房間,外麵亂成一團,傑瑞將手中的刀隨意一扔,笑著坐到**,接著仰麵朝天,張開四肢,不斷地笑,不斷地笑。

喘著粗氣的艾倫看著繼母被運上救護車,醫護人員問道:“她哪裏出血?”

艾倫趕忙回答道:“我想是下體,她似乎懷孕了。”接著艾倫衝克裏斯蒂娜命令道,“你也上車,跟著一起去。我有些事情必須留下處理。”

“好。”

接著克裏斯蒂娜上車,醫護人員關了車門,急救鈴聲隨著汽車的疾馳,很快遠去。

旁邊一名仆人發現艾倫盯著救護車時,手不斷地顫抖,問道:“少爺,你沒事吧?”

艾倫吞了下口水問道:“老爺大概什麽時間會回來?”

仆人看了一下手表不確定道:“快了吧,快了吧。”

“那就是還有些時間……將仆人集中到廚房,我有話對所有人說。”

兩個小時過後,艾倫來到父親的房間,用改錐撬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柄小型手槍。

自從家庭變得富有後,父親便要求艾倫和傑瑞接受防身訓練,槍械自然常接觸。艾倫熟練地按下卡榫,取下彈匣,檢查了一下彈藥,是滿的。接著將手槍別在腰間,走出房間。

這時整座官邸寂靜無聲,紅色的地毯看起來仿佛泛起濃稠的血跡,讓人反胃。每個人都在等待著,等著審判,等待著黎明的來臨。但長夜如此漫長,是否能每個人都熬到盡頭?起碼在艾倫的心中,沒有十分把握。

“為什麽你要這樣?我應該在這裏一槍打爆你的頭!傑瑞!回答我!你正在毀掉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更包括你自己!”

“你要代替那個懦夫殺了我?別忘了,我是你哥哥。我們都擁有藍色的眼睛,深棕色的頭發,相仿的身高,甚至嗓音都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你更早地來到這個世上,更早體會到這個世界的殘忍。”

“忘記的人不是我。”

傑瑞笑了,張開雙手:“證明給我看。”

“什麽?”

“證明你沒有忘記。”

“怎麽證明?”

突然間,傑瑞一把抓起艾倫的手,將槍口對準自己的額頭。

“你要幹什麽?”艾倫吃驚道。不必喊,家裏人會聽見。

“開槍!開槍!!開槍之後,如果你感到悲傷,就說明你沒有忘記!”說著傑瑞死死攥住艾倫持槍的手,頂在自己額頭上。

艾倫突然感到傑瑞的手竟去幫自己扣動扳機,不由得掙脫著大叫道:“傑瑞!不!!”

兩人爭奪間,扳機被扣動,但子彈卻沒有射出來。

傑瑞一把將槍奪了過來,卸下彈匣,發現裏麵根本一顆子彈都沒有。

傑瑞看似冷靜下來,嘴裏念道:“該死的,原來我的弟弟也受了那個懦夫的傳染。”接著一把將槍扔到艾倫臉上,冷冷道,“用這樣一個東西,到底能改變什麽?”

艾倫沒有表情,撿起掉落的手槍和彈匣,別在身後道:“起碼它不會真的傷害你們。”

傑瑞上前,一把摟住艾倫的脖子,額頭碰額頭道:“這個世界,如果你不選擇傷害他人,就會傷害自己。”

“傑瑞,我不是你。”

正當兩人說著,敲門聲傳來。

艾倫走過去,拉開門。

一名管家似的老者向艾倫道:“少爺,夫人的命保住了。不過孩子就……是腹部遭受重擊導致的流產。”

聽到這個消息,艾倫心中一沉,但轉頭一想,這也算是壞結果中最好的一個,起碼瑪麗的命保住了,如果能說服瑪麗,讓她對傑瑞開恩,或許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老爺呢?回來了麽?”

“老爺打電話回來,讓我們給他放洗澡水,我想幾分鍾之內就會回來。”

“幾分鍾……好了,你先出去吧。一會兒就像之前跟你們說的那樣,我會自己告訴他發生的一切,你們隻要默不作聲便可。”

打發了仆人,艾倫轉過頭麵向傑瑞說:“離開吧,拿上值錢的東西離開這個家!”

傑瑞露出一道笑容說:“你不是認真的吧?艾倫,我們是兄弟。我怎麽能離開你?”

聽到這話,艾倫也笑了:“該死的!如果你真把我當兄弟,就不會去做這種蠢事!”

“神啊,我弟弟現在是那麽悲傷。”說著傑瑞上前摟住艾倫的頭,溫柔道,“我能感到你的悲傷,但那隻會是一時的,未來,你將會慶幸我如今做出的決定。”

艾倫一把推開傑瑞說:“走!走!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一臉小醜妝的傑瑞,笑意裏帶著瘋狂說:“不,我哪兒也不會去,我要留在這裏和我的兄弟在一起。”

“該死!傑瑞……”艾倫此時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表情,痛苦與無奈占據了內心,眼前這個比自己大兩歲的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哥哥。他以前是那麽護著自己,而如今他逐步邁入瘋狂,自己卻無能為力。

淚水……淚水不禁從艾倫眼中滑落。

隨即艾倫低下頭,不再言語,轉過身,一個人走出房間。

“老爺的車進院了。”一旁的仆人道。

“嗯,我這就去門庭迎他。”艾倫整理一下領子,希望自己不會顯得狼狽。

空氣中的水分仿佛凝結成了冰,每呼吸一口喉嚨都會感到陣陣涼意。如果父親大發雷霆,要殺死傑瑞,自己該怎麽辦?艾倫不斷思考著每種情況發生時,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可還未等思考出任何結果,艾倫已經來到自己父親麵前。

“艾倫?我記得你和傑瑞應該去參加化妝舞會,怎麽現在還在家裏?家仆們似乎也有些慌張,發生了什麽?”

艾倫盯著眼前的高大男人,他正是自己的父親門德斯·葛林若。

艾倫盡量保持鎮定,接過父親遞來的衣服,掛到一旁道:“如果你來書房,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麽。”

艾倫看到門德斯先是皺了一下眉,接著露出一瞥少見的笑容,便知道他有些酒醉,情況真是糟糕到不行。借著酒意,天知道他會對傑瑞怎麽樣。

來到書房,門德斯意猶未盡般地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艾倫卻上前,拿起來一口周進自己嘴裏。

“嘿,嘿,嘿,如果我沒記錯,你還不到喝酒的年紀,放下酒杯。”

艾倫搖了搖頭說:“抱歉,我隻是覺得有些苦悶。”

“發生了什麽?”說著門德斯又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斟上酒,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們的母親不在身邊,這會讓你們感到迷茫、失措,但別忘了,我們是男人,這不應該是我們用來逃避的借口。艾倫,我對你的期望很高,你不像你那墮落的哥哥。該死的,說起那個渾球,本來愉快的心情都不見了。”門德斯喝了一大口酒,重重地將杯子砸在桌子上。

聲響嚇了艾倫一跳。

“你不是找我有事麽?怎麽還不說?”

艾倫鼓起所有勇氣,低著頭說:“父親,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但我希望你在聽了之後可以保持冷靜。”

門德斯露出一瞥笑意道:“我們是父子,有什麽不能開門見山地說?”

“你的孩子死了。”

“我的孩子?”門德斯一時間沒明白艾倫的意思。

“一個新的生命,在瑪麗肚子裏。”

門德斯收起了笑容,懷疑地問道:“你在說什麽?我聽得有些糊塗。”“瑪麗懷孕了。”

門德斯困惑地將手按在額頭,似乎希望酒勁不要上頭。

“她懷孕了?太好了,我終於有了第二個孩子。”

“第二個?”

“我早就不把傑瑞當自己的孩子了。那個渾蛋,我隻希望他滾得越遠越好。隻要有機會,我會找一個正當理由把他掃地出門。到時能繼承我所有一切的隻有你和瑪麗的孩子。”

艾倫冷冷地回應道:“但是他死了。”

“你在說什麽?到底誰死了?”

“瑪麗肚子裏的孩子。”

有些清醒的門德斯愣住了,小聲道:“再說一遍。”

“瑪麗流產了,孩子不在了。”

突然間,門德斯一把將杯子扔飛出去,接著起身上前扽住艾倫的領子質問道:“你說什麽?”

艾倫搖了搖頭,重複道:“瑪麗流產了。”

“發生了什麽?”

“是傑瑞幹的。”艾倫覺得在瑪麗活著和眾多家仆看見的情況下,沒有隱瞞的必要。

“為什麽你這麽冷靜?”門德斯瞪大雙目質問道,“為什麽你不現在就去殺了傑瑞那個渾蛋為你的兄弟報仇?為什麽?”

“父親你醉了。”

“該死的!去!殺了傑瑞那個渾蛋!!”

艾倫搖搖頭回絕道:“他也是我的兄弟。”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是了!!好,你不去殺,我去!”門德斯鬆開艾倫,翻身回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卻發現本應躺在裏麵的手槍不見了。

“誰拿走了我的槍?該死的!我的槍呢?讓仆人們去找!找我的槍!”說著門德斯醉意越發上頭,跌跌撞撞來到牆邊,將上麵裝飾用的古董步槍拿了下來。

艾倫則趁機將一片藥放進桌上的另一個酒杯裏,倒上一杯酒。接著過去,一手攙扶住即將摔倒的門德斯,一手拿著杯子說:“父親,我陪您再喝一杯,之後我們就去殺了那個渾球。”

說著艾倫想將酒灌進門德斯嘴裏。

但門德斯一把將艾倫推開,揮舞著手中的步槍道:“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個渾蛋!”

杯中的酒灑落到地,藥片也掉在地上。艾倫趕緊走過去,一腳踩在藥片上,將其碾成碎末。接著艾倫想扶住門德斯,但又被對方一把推開。

門德斯翻箱倒櫃找出幾枚子彈。雖然酒醉,但還是磕磕絆絆地將子彈安進步槍的彈倉裏,接著拉動拉機柄,準備走出書房。

可這時,門德斯突然聽到拉動手槍套筒的聲響,更感到背後有一個東西頂住自己。

“父親,對不起,我現在要你把槍交給我,我不能讓你去殺了傑瑞。”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放下槍,艾倫。你不是這種孩子。”

“為了我的家人,我會變成任何一種人。”

“我再說一遍,他不是你的家人。”

“把槍給我。”

說著艾倫扳動擊錘。

門德斯緩緩將槍向身後遞過去:“你會後悔的,艾倫。”

“對不起。”說著艾倫接過步槍,用槍托掄在剛轉過身的門德斯臉上,將其打暈過去。

透過縫隙,晨光乍現,艾倫睜開眼,低下頭,看著手表上的時間,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隻見一輛汽車開進院子裏。

接著幾名穿著醫護人員服裝的大漢走進官邸。

艾倫下樓,指引他們來到傑瑞的房間。

推開房門,臉上依舊畫著小醜妝的傑瑞就呆呆地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一名大漢走到傑瑞身邊,用針筒紮在傑瑞脖子上,隨即傑瑞便失去了意識。“抱歉了,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辦法。”艾倫不由得輕歎道。

之後,傑瑞被抬進長形麵包車,帶離了這個家。

看著傑瑞離去,艾倫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應對,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很快,房間的門被重重砸開。“傑瑞在哪裏?”恢複意識的父親門德斯第一時間來到艾倫房間,質問道。

艾倫站在窗邊,冷冷道:“我聯絡了母親的主治醫生,拜托對方把傑瑞接走了。”

“接去了哪裏?”

“一個更加接近我們母親的地方。”

“你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

“嗯,他需要別人的幫助,就像母親一樣。”

看著艾倫冷靜地陳述一切,門德斯感到一絲悲涼,盡管臉上被打的地方還依舊疼痛,但如果再和一個努力維係整個家的兒子動怒,實在不是一個父親所為。

艾倫緩緩道:“去看瑪麗吧,我想她這時候需要你的陪伴。”

門德斯冷冷地說道:“艾倫,我不會追究下去,但我希望你明白,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嗯,我知道了。”

葛林若家所在的城市名為特默內斯,是共合體聯邦中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清晨的特默內斯有著一股獨特的凝重感,路上的行人似乎都寡言少語。整個城市忙於嶄新一天的開始,而忘記了言語,忘記了早餐桌前與家人的招呼。

坐在汽車裏的艾倫和門德斯也是沉默相對。

艾倫望向窗外,葛林若家住在城市裏富人的聚集地,各式華麗的龐大建築配合上稀少的主客,讓一切看起來更加淒冷。

一段時間過後,汽車停在醫院門前。

艾倫和門德斯一同下車。

來到病房前,女仆克裏斯蒂娜站在門口。

門德斯問道:“瑪麗的狀況如何?”

“暫時沒危險了。不過失血過多,現在依舊昏迷。”

艾倫走上前,拍了拍克裏斯蒂娜的肩膀說:“辛苦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我沒事。”

“不必逞強,你眼睛裏全是血絲。回去吧,這裏有我。”說著艾倫露出一瞥苦澀的微笑。克裏斯蒂娜點點頭,沒再反駁,安靜地離開了。

門德斯略帶輕蔑地盯著艾倫道:“你對下人太好了,他們會忘了自己的身份。”

艾倫眼睛瞥向別處,回應道:“嗯,我以後會注意。”

接著兩人走進病房,門德斯輕輕拿起瑪麗的手說:“那該死的渾蛋已經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我向你保證今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艾倫麵無表情地看著依舊昏迷的瑪麗,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接著艾倫突然瞥見瑪麗的眼角流出一滴淚水……她是不是已經醒了?隻是不願麵對失去孩子而閉上眼睛。看來想求她原諒傑瑞,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想到這裏,艾倫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

數天後,精神病院冰冷的會客間裏,保安拿著電棍守在一旁。

傑瑞和艾倫相對而坐。

傑瑞問道:“她的情況怎麽樣?”

“已經醒了,不過不願和任何人說話。每天隻是坐在病**發呆。”

傑瑞露出笑容道:“軟弱的女人。”

“我會嚐試求她原諒你,如果得到她的允許,或許就能把你從這裏接出去,最低也要把你從重症科轉出來。”

“哈哈,為什麽我要出去?這裏很好,這裏的護士長遵守民主製,一日三餐一頓不少,還有藥片可以當零食吃。”說著傑瑞突然站起身。

一旁的保安剛要過來製止傑瑞,艾倫擺了擺手道:“沒事的。”

但保安沒有聽從艾倫的,走過來一把將傑瑞按到椅子上:“坐下!”

“哇,看看,還有專人來保護我,這裏簡直是天堂。我從沒這麽幸福過!”

艾倫搖了搖頭道:“傑瑞……我是不會放棄的。”

“不放棄什麽?”

“所有這一切。”

傑瑞露出一瞥微笑道:“瘋言、瘋語、瘋日子,不如你也一起住進來好了,我們倆兄弟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哼,我會考慮的。”說著艾倫挑了挑眉,露出一瞥笑意。

別了傑瑞,艾倫很快來到醫院。

站在病床旁,艾倫輕聲呼喚道:“瑪麗,瑪麗……”

眼神呆滯的瑪麗沒有任何反應,一頭金發也失去了光澤。

“我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很難接受。”

瑪麗緩緩地轉過頭看著艾倫。

艾倫繼續道:“傑瑞是我哥哥,是這個家的一分子。他的瘋狂,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但我依舊希望你能原諒他,好讓他可以離開那可怕的精神病院。他出院後,也不會再回來這個家。我會在外麵幫他安排一個住處,讓他在那裏得到幫助與治療。”

艾倫接著說:“我會保護你,絕不會再讓任何渾蛋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