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厲害了,我的超憶症——劉伯溫

姓名——劉基

字——伯溫

生卒——1311-1375年

職業——朱元璋的金手指

愛好——裝神棍、忽悠人

病症——超憶症

臨床表現——買的所有書都是新的,因為隻要翻一遍就全記住了。

問題一:科學是什麽?

答:這個問題有官方答案,有興趣的人可以自行百度,我就不複製粘貼了。在我看來,科學就是讓人類了解這個世界。隻不過,科學探索永無止境,有些事情依然解釋不清。

問題二:能舉例說明一下嗎?

答:比如超憶症,沒人能解釋清楚它出現的原因。

說起超憶症,其實就是過目不忘,這麽厲害的技能之所以稱為“症”,是因為它帶來的影響多是負麵的,會給擁有這個被動技能的人帶來無限苦惱。要知道,記住所有事並非好事,隻有忘記痛苦才能活得快樂。但也有例外,有些人的病情並不嚴重,能夠把過目不忘的本事運用到學習領域,並且籍此獲得淵博的學識,還能輔佐君王建功立業,成就千古美名。

問題三:你說的是誰?

答:明朝開國元勳劉伯溫。

“神童”降臨,閑人退避

《洞天福地記》裏有這樣一條記載:“古稱七十二福地,南田居其一。”

南田就是南田山,此山以北一百五十裏的地方,就是青田縣城。1311年,劉伯溫在這裏出生。為啥他的出生地點是洞天福地之一?嗬嗬,吾言此乃天意也,汝信否?

劉伯溫大名叫劉基(別笑,那時候沒有腐女),字伯溫。小時候他就聰穎好學,識字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看書一目七行,簡直牛得飛起。12歲就參加鄉試,沒有任何意外地考中了秀才。這件事讓父老鄉親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從此稱他為“神童”。

神童到底有多神?簡單來說就是過目不忘。這個技能在劉伯溫十四歲上府學的時候真正覺醒,把教他《春秋》的那位老師嚇得不輕。

老師:“《春秋》要多讀幾遍。”

劉伯溫:“沒必要。”

老師:“你說啥?”

劉伯溫:“我有超憶症,看兩遍就記住了,你想聽聽我的見解嗎?”

老師:“我不信。”

劉伯溫:“那你隨便出題試一下。”

半小時之後……

老師:“我滴媽呀,簡直奇才啊!我用腦袋擔保,你以後一定會出名。”

公諱基,字伯溫。神知迥絕,讀書能七行具下。年十四,人郡膠,師受《春秋》,未嚐執經誦讀,而默識無遺。辨決疑義,出人意表。為人輒有奇氣。諸家百氏,過目即洞其旨。(《誠意伯劉公神道碑銘》)

學府三年畢業,十七歲的劉伯溫又跑到處州找了一個名望很高的老師——鄭複初,跟他學習程朱理學,再一次展示了聰穎好學,過目不忘的本事。鄭老師的驚訝之色比府學那位更甚,直接開家長會,對劉伯溫的父親說:“你家祖上德行深厚,這孩子以後必定光耀門楣。”

基幼穎異,其師鄭複初謂其父爚曰:“君祖德厚,此子必大君之門矣。”(《明史·劉基傳》)

你瞅瞅,你瞅瞅,那時候超憶症在眾人眼裏根本不是病,而是開掛技能,帶著這種BUFF,不論在哪裏學習,都能給同期學子帶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教過劉伯溫的兩位老師像偷看劇本一樣對他的未來給予了重大期望,殊不知在FLAG理論中這是大忌。他們的話或許是經年之後的結果,但中間的過程肯定會毫不留情地拔掉他們豎起的旗幟。

劉伯溫的仕途之路並不順利,甚至有點兒窩囊。

元朝讓我不爽,我讓元朝完蛋

過目不忘可以提高學習速度,可以在有限的時間內獲得超出常人的知識。劉伯溫擁有這個能力,學得自然比別人多,用現在的話來說:他的知識都學雜了。諸子百家、天文曆法、兵法數學,甚至還學了《奇門遁甲》,劉大學霸用親身經曆告訴我們一個真理——知識真的可以改變命運。

真的可以嗎?

呃……那得看怎麽用。

劉伯溫23歲的時候去北京參加公務員考試,順便在京城溜達了一圈。在某個書店閑逛的時候,看到一本很感興趣的天文書,拿起來翻了兩遍,不知不覺觸發了“過目不忘”技能,當著老板的麵兒把書的內容背了出來。書店老板哪見過這種奇人,還以為是哪路神仙來人間考察,差點兒沒給他跪下,硬撐著站穩後非要把那本書送給他。

劉伯溫隻是微微一笑:“內容都背下來了,我還要書幹啥?”說完就瀟灑地離開了書店。那位老板望著這位奇才少年桀驁不馴的背影,心裏瞬間跑過無數隻羊駝。

嚐遊燕京,間閱書肆天文書,翊日背誦如流,其人大驚,欲以書授公,公曰:“此已在吾胸中矣。”(《誠意伯劉公神道碑銘》)

這個插曲並沒有影響到公務員考試,劉伯溫中了三甲第20名進士。這個結果告訴我們,神童也好,學霸也罷,名聲上的優勢大多數時候都和考試成績沒啥關係。否則,他應該是一甲第一名的狀元才對。

中舉之後就是當官,當了官之後劉伯溫才知道,這個官是真不好當。接連換了好幾個職位,他始終適應不了元朝的腐敗,還受了一肚子氣,最後索性辭職不幹了,回家和朋友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聊天,日子過得也挺爽。這期間他依然看了不少書,還寫了一部《鬱離子》,肚子裏的學問就像元氣值一樣在沉澱累積,等到爆發的那一刻,必然會放出一記終極必殺。

有一次,劉伯溫和朋友們去西湖遊玩,看到西北方向的雲彩與眾不同。文人墨客遇到罕見的自然景觀肯定要吟詩作賦一番,要不然內心的感歎之情抒發不出來容易憋瘋。

在隊友們吟詩讚美西邊的雲彩時,劉伯溫隻是悶頭喝酒,喝多了就開始大放厥詞:“我告訴你們,別小看那雲彩,那是天子之氣。十年之後此人必來金陵,我會輔佐他完成大業。”

友人笑道:“忽悠,接著忽悠。”

劉伯溫撇嘴道:“你們懂個屁。”

那時候杭州還沒有任何動**的跡象,大家都覺得劉伯溫是想出名想瘋了。但也有例外,西蜀趙天澤就不這樣認為,在他看來,現在的劉伯溫與東漢末年在隆中務農的諸葛亮很像,表麵上看著好像是神棍瞎忽悠,實際上一定是對天下大勢做過係統分析之後得出了可靠結論,他由衷地覺得劉伯溫就是另一個孔明。

至正初,以《春秋》舉進士,授高安縣丞,累官江浙儒學副提舉。元政亂,投劾去。常建議剿方國珍,不用,安置紹興。遊西湖,有異雲起西北,諸同遊者皆以為慶雲,將分韻賦詩。基獨縱飲不顧,大言曰:“此天子氣也。十年後應在金陵,我當輔之。”時杭州猶全盛,皆大駭以為狂,無知基者,惟西蜀趙天澤奇之,以為諸葛孔明之流。(《明史紀事本末》)

但劉伯溫不是諸葛亮,朱元璋也不是劉備。

“三顧茅廬”這種故事隻會出現在書本裏,現實中很難有老板多次親自登門招聘的戲劇性情節。縱使劉伯溫有意效仿諸葛亮,朱元璋也不會慣著他。事實上,朱老板並沒有把素未謀麵的劉伯溫放在眼裏,派人去請是禮遇名士,劉伯溫推辭不來,朱元璋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流民出身的朱元璋,對名聲這種徒有其表的東西並不太認可。

一粒花生,吃了就吃了,不吃也無所謂。

那劉伯溫最後有沒有去呢?

當然去了。

朱元璋在總製官的建議下又邀請了一次,劉伯溫這才去見他。他這個推辭的舉動與之前在西湖的大放厥詞前後矛盾,應該隻是想抬一下身份。學貫古今的劉伯溫對曆史上的先賢了如指掌,很清楚“別指望有能力的人守規矩”這句話的真諦。

這一點,從他不拜小明王韓林兒就可以看出來。

說起韓林兒,這人實在沒什麽名氣,他老子叫韓山童,自稱宋朝後裔,以白蓮教蠱惑人心,組織教眾發動起義,剛鬧出點動靜就被元朝政府給殺了。為了給起義找個合理的名義,起義軍奉他兒子韓林兒為帝,國號還叫大宋,韓林兒就成了小明王。

不管怎麽說,朱元璋這夥人是以大宋的名義反抗元朝,麵對這個傀儡皇帝,表麵上的尊敬還是要有的,於是中書省在年初的時候組織了一場官員參拜小明王的活動。

劉伯溫壓根不在乎這貨是什麽人,他的眼裏,主公隻有一個,那就是朱元璋,所以根本不拜,還不屑地說:“一個牧童而已,理他幹啥?”轉而跪拜朱元璋:“天命在您身上,我隻參拜您。”

這個馬屁拍得恰合時宜,至少在老板心裏留了個好印象。

及太祖下金華,定括蒼,聞基及宋濂等名,以幣聘。基未應,總製孫炎再致書固邀之,基始出。

初,太祖以韓林兒稱宋後,遙奉之。歲首,中書省設禦座行禮,基獨不拜,曰:“牧豎耳,奉之何為!”因見太祖,陳天命所在。(《明史·劉基傳》)

戰爭號角響徹全場,劉軍師已主宰比賽

朱老板是因為劉伯溫的名氣才前去招聘,但名氣這東西難保不是炒作而來,牛皮吹得震天響沒有用,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才行。

三國時諸葛亮讓劉備三顧茅廬,擺足了譜,劉備也給足了他麵子,但如果見麵之後他不能展示出真才實學,或者說不能給集團謀利,老板會把之前苦等時受的氣一並還給他,這是極其危險的事,搞不好會玩脫喪命。不過還好,諸葛亮慷慨激昂一番《隆中對》,建功立業在他嘴裏猶如探囊取物一般,著實給當時處於劣勢的劉備打了一劑強心針,這份工作順利保住了。

劉伯溫呢?完全效仿孔明。他給朱元璋搞了一套《時務十八策》,也是基本上已經把天下局勢定了下來。與《隆中對》不同,《時務十八策》的具體內容是什麽成了千古之謎,可能隻是口述,以劉伯溫的尿性以及過目不忘這個BUG技能,他的確幹得出來把原稿燒了以顯示自己記性好這種事。這方法的確管用,老板看到後樂開了花,之前招聘時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消失了,在心裏把他當成了張良、孔明之才。

陳時務一十八款,上從之。(《誠意伯劉公行狀》)

元末的天下格局很有意思,打著反元旗號割據的軍閥在軍事力量穩定之後,幾乎都對元朝政府失去了興趣,紛紛掉轉槍口,把鏟除的對象瞄準了別的義軍集團。當時有三股最強的勢力,以強弱次序排列是這樣的:漢軍陳友諒、宋軍朱元璋、吳軍張士誠。以朱元璋的視角來看,張士誠是最好捏的軟柿子,麾下的將軍謀士也都同意先幹張士誠,畢竟放著貨不欺負去和強者對著幹通常都是腦子有病的表現。

劉伯溫可不是一般的謀士,他要做謀士中的老大,既然是老大,想法怎麽能和別人一樣呢?何況他真的有病。所以在朱元璋谘詢征討方案時,他撇著嘴說:“既然張士誠好打,那為什麽還要先打?滅了陳友諒之後,誰還能威脅到你?”

朱元璋:“先生說得對。可是現在陳友諒氣勢正盛,正要集結軍隊來幹我,有人勸我跑,有人勸我降,你有啥辦法沒?”

劉伯溫:“這還用說嗎?不敢正麵硬剛的人一律槍斃。陳友諒急功近利,裝備沒出完就要越塔強殺,這種秀操作式的打法肯定贏不了。咱們就蹲草叢等他深入,配合防禦塔將其團滅。”

朱元璋:“先生一看就是鑽石級別的老玩家,排位賽升級就靠你了。”

太祖召入內,基奮曰:“主降及奔者,可斬也。”太祖曰:“先生計安出?”基曰:“賊驕矣,待其深入,伏兵邀取之,易耳。天道後舉者勝,取威製敵以成王業,在此舉矣。”太祖用其策,誘友諒至,大破之。(《明史·劉基傳》)

按理說劉伯溫是一介文臣,從考中進士開始幹的始終是後勤工作,應該沒有實際作戰經驗才對。可是他遇到朱元璋之後就變成了戰神,不論是洞察人心還是鼓舞士氣,甚至具體的作戰部署他都玩得遊刃有餘,幾乎讓人有種錯覺,這貨就是孫武、韓信轉世。

其實他之所以這麽神,全靠學識的積累,曾經熟讀過的兵法韜略在沉澱之後終於爆發了,以六神裝破防減傷的氣勢一路橫衝直撞,隻堵對麵泉水,大殺特殺,幫助老板鏟除了帝業途中一切威脅者,為推翻元朝,建立不朽基業做出了傑出貢獻。

對於劉伯溫的作戰才能,有本書值得說一下,那就是《百戰奇略》。這本書特別神,記載了一百種作戰的方法。以劉伯溫的超憶症BUFF把曾經看過的兵法類文獻進行總結,編撰得的確合情合理,隻不過《明史》中根本沒有此書記載。此書究竟是不是劉伯溫所撰成為未解之謎。

與此類似的還有他的《燒餅歌》,那更是一部奇書,可以和唐朝《推背圖》相提並論,內容是對明朝及後世的各種預言。至於準不準,這就跟絕大多數算命的一樣,你信它就準,即便不準,你也會想方設法牽強附會地把結果與真實發生的事聯係起來。

畢竟,誰都有趨吉避凶的心理。

“哢嚓”一聲震天響,劉神棍閃亮登場

“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龍咬一缺。”

在競技類桌遊《英雄殺》裏,劉伯溫叨咕出以上台詞時,就表示他要發動“占卜”技能了,此技能可以觀看最上麵五張牌,不僅自己能選擇好牌,還能主導下家的牌。如果你坐在他的下家,且正好被“手捧雷”威脅,那可就要小心了,他隨便給你一張黑桃數字牌,你的遊戲體驗就到此結束了。

拋開遊戲不說,上麵那句雲山霧繞高深莫測的句子正是出自《燒餅歌》。劉伯溫深諳天文曆法,有些自然現象自然是可以觀測出來的,這就跟現在的天氣預報一樣,沒什麽稀奇的,但大多數情況下,他說的命理之事都是靠這種玄乎的方式忽悠人。

《燒餅歌》的故事發生在朱元璋登基以後,某一天不知道是不是禦膳房的珍饈美味吃膩了,朱元璋竟然拿起一個燒餅啃了起來,剛咬了一口,聽聞劉伯溫覲見,朱元璋腦袋一抽,順手把餅扔到碗裏蓋了起來。然後,也不管劉伯溫來找他是為了什麽軍國大事,直接開始了相聲專場。

朱元璋:“相聲講究四門功課,說學逗唱,尤其這個逗,得有淵博的學識。比如我旁邊這位劉先生,大家都認識,那可是過目不忘的奇才。劉先生,你看了這麽多書,深諳命理之道,能說說我這碗裏是什麽嗎?”

劉伯溫:“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龍咬一缺,應該是個餅。”

朱元璋:“你是怎麽算出來的?”

劉伯溫:“猜的。”

朱元璋:“果然厲害,那你說說,我大明能延續多少年?”

劉伯溫:“這有什麽可說的,陛下萬子萬孫。”

後麵二人又巴拉巴拉地說了好多,據說一直預言到了現代。看起來的確和《推背圖》是類似的東西,連之後那些所謂的解析都一樣毫無根據且牽強附會。

就上麵這段而言,劉伯溫的預言準確嗎?看起來是瞎扯淡,因為明朝在崇禎死後就滅亡了。但是,解讀這段的人可不這樣說,而是把“萬”說成了萬曆皇帝,崇禎恰好是萬曆皇帝的孫子,於是“萬子萬孫”就成了崇禎年間明朝終結。

多麽牽強的解讀。

劉伯溫如果真有這麽強的占卜能力,他怎麽沒預見到自己的死期?

但劉伯溫對占卜的運用,也並非是阿諛奉承以博皇帝一笑,他是要以此鬼神之說來達到實際目的,因為有些話直接說出來沒人樂意聽。

1364年,朱元璋自立為吳王,封劉伯溫為太史令,說白了這個官職就是皇上的算命先生,不僅研究天文曆法,還得占卜吉凶禍福。

天下篤定,為了給老板博得一些好名聲,劉伯溫想讓朱元璋搞個罪己詔,對一些無關痛癢的錯誤進行檢討。這種事如果直接說出來,以朱元璋的脾氣肯定不同意。所以劉伯溫換了個方式,用神棍的口吻忽悠道:“嘖嘖嘖,近期我夜觀天象,有些不妙啊!”

朱元璋:“你能不嚇唬我不?”

劉伯溫:“熒惑星停在心宿的位置,這是有災禍的預兆。”

朱元璋:“先生可能破?”

劉伯溫:“依我看,也不是不能破,就是得難為陛下了。”

朱元璋:“一小般的難為我還是能接受的,隻要別太嚴重就行。”

劉伯溫:“下詔己罪。”

朱元璋:“妥妥的。”

然後這件事就過去了,朱元璋真的下了個罪己詔。

又過了段時間,天氣大旱,劉伯溫通過天文知識觀測到旱期將消,不日便有大雨降臨。

這麽好的顯擺機會可不能白白浪費,他跑到朱元璋麵前說:“陛下,你知道為什麽會大旱嗎?”

朱元璋:“有屁快放。”

劉伯溫:“呃……你把我思緒都打亂了。對了,大旱是因為有冤案,請陛下清理積壓的冤案,為民平反,當冤氣消弭之時,必得神鬼庇佑之力,大雨不請自來。”

朱元璋:“交給你去辦。”

然後劉伯溫就奉命去審理冤案了,他踩著時間節點審案,積壓的案件剛清理完,大雨也如期而至了。這件事讓朱元璋對劉伯溫的神鬼之術深信不疑,後來劉神棍請求建立法製阻止官府濫殺無辜的時候,朱老板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除了假托鬼神以外,劉伯溫還給朱元璋解夢,神乎其神地瞎忽悠了一通,真實的目的還是勸老板不要濫殺無辜。

吳元年以基為太史令,上《戊申大統曆》。熒惑守心,請下詔罪己。大旱,請決滯獄。即命基平反,雨隨注。因請立法定製,以止濫殺。太祖方欲刑人,基請其故,太祖語之以夢。基曰:“此得土得眾之象,宜停刑以待。”(《明史·劉基傳》)

學識淵博是一碼事,怎麽樣利用是另外一碼事,劉伯溫玩的這手貓膩在當時沒人能看出破綻。即便是現代,有些迷信之人依然相信解決旱災的暴雨就是劉伯溫通過神力求來的。

真是笑死人了。

話說劉伯溫就沒有失手的時候嗎?當然有,畢竟天氣預報也不是那麽準。

那件事發生在朱元璋巡視河南汴梁的時候。他把劉伯溫和左丞相李善長留在了京城,劉伯溫向朱元璋提議整肅綱紀,得到批準後誰也不慣著,哪怕對方是李善長的親信。可是左丞相畢竟有權,可以要求禦史台暫緩處置,劉伯溫壓根不理,快馬加鞭去給朱元璋送信,得到批複的時候正好趕上求雨,就在祭壇之下把那人給殺了。

殺人就這麽痛快,給對手造成了極差的人生體驗。

這下可好,他跟李善長結下了一個大梁子。朱元璋剛回來,李善長就和那些厭惡劉伯溫的人在禦前告了一狀,罪名是劉伯溫在祭壇下殺人,得罪神明導致大旱。

朱元璋問他:“你怎麽說?”

劉伯溫:“那些匹夫懂個屁。”

朱元璋:“依你看呢?”

劉伯溫趁機解決政務:“士卒過世後,他們的妻子都編入了別的營地,但凡人數過萬,就會造成陰氣鬱結,必須得想個辦法解決這一現狀。還有就是工匠死了不安葬,他們的冤魂能消停嗎?再就是張士誠的降將都編入軍隊,這就衝犯了國家的和氣。如此三點解決,必有甘霖普降。”

由於之前有先例,朱元璋對劉伯溫的話深信不疑,對他的建議全都同意了。

然而……老天給了劉伯溫一個響亮的耳光。

十天過去了,滴雨未見。

劉伯溫每天繞著觀星台打轉,胡子都快揪掉了,硬是想不出來到底哪裏出現了錯誤。

朱元璋很生氣,但不好發作,因為這時候劉伯溫的老婆死了,他請求回家發喪。一次玩脫了的求雨事件就這樣有驚無險地被化解了。

說起來,劉伯溫真的有個好老婆,死了以後都能幫他化解一次危機。

娶妻如此,夫複何求。

中書省都事李彬坐貪縱抵罪,善長素昵之,請緩其獄。基不聽,馳奏。報可。方祈雨,即斬之。由是與善長忤。帝歸,愬基僇人壇壝下,不敬。諸怨基者亦交譖之。會以旱求言,基奏:“士卒物故者,其妻悉處別營,凡數萬人,陰氣鬱結。工匠死,骸暴露,吳將吏降者皆編軍戶,足幹和氣。”帝納其言,旬日仍不雨,帝怒。會基有妻喪,遂請告歸。(《明史·劉基傳》)

我不當丞相,別人也都不配當

朱元璋是曆史上有名的暴君,殺人跟切菜一樣,經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把大臣滅門。不隻是他,明朝的皇帝除了朱允炆以外性格都挺扭曲,要麽呆傻要麽詭譎多疑,更多的是殘暴。

劉伯溫跟著朱元璋東征西討,對這位老板的性格還是很了解的,沒當上皇帝之前他對這些幫著打天下的臣屬格外禮遇,一旦坐上了帝位,這些當初的功臣就成了他朱氏政權最大的威脅,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那怎麽辦?

除了告老還鄉,劉伯溫實在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縱觀曆史,權臣壓主這種事屢見不鮮。

最有名的就是三國末期的權臣幹政,蜀國有諸葛亮,魏國有司馬懿,且不論這二人是否具有可比性,但站在被壓製多年的皇帝角度來看,他們其實是一路貨色。司馬懿最後造反了,明目張膽地把曹魏的權力架空,司馬家族成了魏國第一掌門人,他的孫子更是取代魏國建立了新的政權。諸葛亮沒有這樣,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看起來比司馬懿高尚許多。但他六出祁山的這種征討行為太過主觀,根本就沒給劉禪發表意見的餘地。

劉禪:“寶寶心裏苦,明明我才是皇帝。”

曹芳:“老哥我很理解你,這就是命。”

朱元璋就算出身再低微,他也了解這些朝代更迭的原因,在對待功臣和權臣的態度上,他要狠毒得多。

劉伯溫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一直想找個機會跑路。

朱元璋對丞相李善長很不滿意,總惦記著炒他魷魚,劉伯溫一看勢頭不對,急忙勸道:“老李跟你混這麽久了,同事們跟他都很熟,有他在可以給你背鍋,沒事還可以演演雙簧,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得罪人的事都讓他去幹。”

朱元璋皺眉:“你倆不是關係不好嗎?把他炒了,丞相就是你的了。”

劉伯溫直接跪下了:“可別。就算把他炒了,我也不能幹。偷梁換柱你應該找個更粗的,我隻是根筷子,支撐不起這座宮殿。”

後來朱元璋還是把李善長開除了,想讓跟劉伯溫關係好的楊憲當丞相。

劉伯溫忙說:“楊憲小心眼,當不了丞相。”

看到沒,這種朋友最可怕,平時稱兄道弟,關鍵時刻背後捅刀子。

朱元璋:“汪廣洋呢?”

劉伯溫:“心眼更小。”

朱元璋:“胡惟庸呢?”

劉伯溫:“此人太狂,無法勝任。”

朱元璋:“那就隻剩你了。”

劉伯溫:“我不幹。”

朱元璋:“……你可以滾了。”

後來朱元璋大封功臣,劉伯溫被封為誠意伯,官位是弘文館學士,恩賜他可以告老還鄉。

初,太祖以事責丞相李善長,基言:“善長勳舊,能調和諸將。”太祖曰:“是數欲害君,君乃為之地耶?吾行相君矣。”基頓首曰:“是如易柱,須得大木。若束小木為之,且立覆。”及善長罷,帝欲相楊憲。憲素善基,基力言不可,曰:“憲有相才無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義理為權衡,而己無與者也,憲則不然。”帝問汪廣洋,曰:“此褊淺殆甚於憲。”又問胡惟庸,曰:“譬之駕,懼其僨轅也。”帝曰:“吾之相,誠無逾先生。”基曰:“臣疾惡太甚,又不耐繁劇,為之且孤上恩。天下何患無才,惟明主悉心求之,目前諸人誠未見其可也。”後憲、廣洋、惟庸皆敗。三年授弘文館學士。十一月大封功臣,授基開國翊運守正文臣、資善大夫、上護軍,封誠意伯,祿二百四十石。明年賜歸老於鄉。(《明史·劉基傳》)

正如年少時那兩位老師所言,劉伯溫的確獲得了光耀門楣的成就,甚至千古留名,但這並非是天賦所致,過目不忘隻是一個輔助屬性,如果不用功讀書,學以致用,就算天賦異稟也是廢材一個。

劉伯溫以神機妙算著稱,事實上並沒有那麽神,命理術數、奇門遁甲終究抵不過變幻莫測的帝王之心,他被胡惟庸毒死後,子嗣也被朱元璋殺得幾乎滅門。流傳於後世的,隻有他的名聲和文學作品《誠意伯文集》,星象占卜方麵的研究全都化為了夢幻泡影,淹沒於曆史的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