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密室魅影

26

米果離開綠世界酒店之前,最後在望遠鏡後看了一眼洪之鶴的窗戶。窗簾遮著,裏麵漆黑一片。她把望遠鏡收在包裏,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行頭都帶在身上。她並不確定待會兒她從洪之鶴的公寓離開之後,是回到這裏,還是直接回家。無疑家是最舒服的,如果她不需要繼續在這裏“偵察”,那麽她可以回到家裏,明天中午之前再來這裏退房。

但也許,根本沒有這個選擇。她今晚也許根本不會從洪之鶴的家裏走出去……

這樣想的時候,米果感到驚慌。但她又喜歡這種驚慌帶來的刺激。

不到十分鍾,她就來到了洪之鶴的家門前。雖然米果已經從祝曉璿那裏確定了洪之鶴遠在酒吧,但她還是覺得門後麵有人。她想起了望遠鏡頭裏那個白衣女子。她會在這裏嗎?如果她還在這裏——

這個想法令米果臨時改變了決定。她按響了門上的紅按扭,聽到了清脆的門鈴聲。這樣如果那個女人在家裏的話,她也許會給自己開門的,那就避免了自己被誤認為賊的尷尬。

門鈴響了很久,沒有回應。米果見四周無人,不再猶豫,迅速掏出萬能鑰匙插入門上的鎖孔。在這之前,她已經在無數把鎖上試驗成功了,但她還是對是否能打開這把鎖心存疑慮。

但這扇門竟然無比順利地打開了,連米果自己都不相信會這麽容易。隨著門開啟,她的心髒狂跳起來。她戴上手套,在鞋子上套上腳套之後,渾身戰栗地走進了未知的黑暗中,然後輕輕將身後的門掩上。

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默默站立了兩分鍾,發現整座房子死一般沉寂,隻聽見自己雜亂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她在這種沉寂裏漸漸鎮定下來,摸到牆上的開關,摁亮了客燈的花燈。

客廳瞬間被各種奇異的顏色所籠罩,花燈五顏六色的光芒使得房間裏產生了光怪陸離的效果。

米果走到了那間神秘的房門前。

不出所料,門是緊緊關著的。米果手裏還拿著那把萬能鑰匙,在開啟之前,她停住了。她決定把這個房間作為最後的目標,先去另外幾個房間看看。

臥室、書房、廚房、洗手間、陽台……她緩慢地轉了一圈之後,發現與她那天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麽太大不同,依然極其整潔。如果非要說不同的話,首先是,不出米果所料,她睡過的床罩換掉了;然後是,書房桌子上的花瓶裏插了一束白色的鬱金香;還有,餐廳的桌子上放了許多新鮮的水果,有櫻桃、菠蘿和香蕉。

看完這一切,米果把全部的燈都關掉,重新走到了神秘的房間門前。這也似乎是一把普通的鎖,米果沒費太多工夫就打開了。門緩緩地開啟,米果聞到了一股鬱金香的味道。莫非在這個房間,洪之鶴也放了一束鬱金香?

果然,在米果打開這個房間的燈之後,看到梳妝台上真的有一束鬱金香,也是白色。除此之外,米果在掃視完房間裏所有的布置之後,微微有些驚訝: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床罩,房間裏一切都是白色的,就像是醫院的病房。

窗簾也是白色的,這個米果在對麵的酒店就已經知道。對,還有那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她也是白色的!

一股猛烈的寒意瞬間侵入米果的五髒六腑。白色的,全是白色的,那麽,那個白色的女人呢?

米果原地呆立了幾秒鍾之後,發現那個女人完全是自己太緊張幻想出來的。不管她是誰,她現在顯然已經不在這個房間裏了。

她為自己沒有遇到可怕的情景而感到安心,同時也為一無所獲而沮喪。於是米果不甘心地在這個房間裏左顧右盼,希望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這個房間因為全部是白色,所以顯得比其他房間更為潔淨。米果在梳妝台上發現了一瓶女士用的潤膚露和一枝眉筆,看品牌都是高檔貨。她打開潤膚露的瓶蓋,發現一整瓶基本沒有用過。她又撥掉眉筆的筆套,發現筆尖鋒利,也沒有用過的痕跡。

如果這是任何一個女人的用品,那麽為什麽一點兒也沒有用過呢?除非這是新買來的。是洪之鶴為那個女人買的嗎?

米果拉開梳妝台的幾個抽屜,發現裏麵空空如也。然後她站到衣櫃麵前。這個房間隻有三樣家具:床、梳妝台和衣櫃,所以現在隻剩下衣櫃可能存在秘密了。

衣櫃有兩扇門,米果意外地發現其中有一扇門鎖著,另一扇沒鎖的門後麵也是空的,並且幹淨異常,顯然都沒有用過。米果用萬能鑰匙試了半天,發現她根本無法打開那把鎖!

強烈的好奇心讓她將耳朵貼在櫃門上,裏麵是悄無聲息的。如果有一個活人的話,即便她昏迷或者睡著了,那也會有呼吸聲的。

米果不甘心,又用萬能鑰匙試了半天,但那把鎖仍然紋絲不動。這把鎖堵住了米果原本順暢的呼吸。鎖住了,打不開,這櫃子裏究竟有什麽?!

正當米果準備放棄這隻櫃子撤離,回頭再想別的辦法時,她忽然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米果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身上的肌肉猛然收縮,差點跳起來。是誰來了?難道是洪之鶴回來了?

不容米果想更多,她便聽到有鑰匙插入鎖孔並且轉動的聲音。米果感覺自己緊張得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但她的反應還是很敏銳,先奔跑到門前將關門上,然後將燈關掉。

米果隻來得及做了這些之後,便隔著薄薄的門板聽到有人進入家門。接著,一定是花燈被打開了,她看到花燈的光芒透過門板下麵的縫隙照進來。

米果聽到門外的那個人走來走去,軟橡膠鞋底踩在實木地板上的聲音雖然很輕,但聲聲都如踩了一隻地雷爆炸在米果的腦袋裏。米果完全懵了,站在門後手足無措,六神無主。

直到她聽到那地雷一直爆炸到自己腳下的時候,才意識到門外的人就要進入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了。米果猛然醒悟過來,她總是能在最危急的時候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潛力。她在那個人用鎖打開房門並且進入之前,躥到了櫃子前麵,打開櫃子鑽進去,然後又反身關上櫃門。

米果這一切做得簡直是行雲流水,天衣無縫。她相信外麵的人在打開門,並且開燈之後,完全不會料想到櫃中有人。

盡管如此,米果還是非常擔心自己會暴露。因為那個人隨時會將自己藏身的櫃子打開。於是,她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穩住心跳,默默禱告。

她聽見那個人的腳步停住,輕微地咳嗽起來。是個男人!一定是洪之鶴本人。這個時候,她才否定了來人是那個白衣女人的可能。可是洪之鶴為什麽這麽快就回到這裏了?他什麽時候離開的酒吧?祝曉璿為什麽沒有通知她?這個死丫頭!

米果在心裏罵了好幾遍死丫頭,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機。如果祝曉璿這個時候把電話打過來怎麽辦?或者別的人打過來……

米果不敢往下想了,趕緊從褲袋裏掏出手機,用最快的速度調成無聲。剛剛鬆了口氣,她就看到屏幕開始閃爍,提示有來電,正是祝曉璿的手機號碼。米果一邊摁了拒接鍵一邊慶幸自己沒有晚一秒鍾想到手機的問題。否則這個時候早已是鈴聲大震了。

她又在心裏罵了一句死丫頭。這個死丫頭一定是見到楚南又丟了魂,連這麽大的事情都忘了。等自己出去一定要好好懲罰她。

可是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呢?米果又開始留意櫃子外麵的動靜。她驚心動魄地聽到洪之鶴打開了旁邊那扇鎖著的櫃門,過了一會兒又關上了。

然後,她聽到一聲令她魂飛魄散的呼喚:“丹丹!”

27

楚南在酒吧裏的表現簡直有點兒狂歡的意味。他跟孟原離開酒吧之後仍然興奮異常。孟原請楚南在露天廣場燒烤攤吃消夜,要了烤羊肉串、烤羊排、烤魚和啤酒。

剛剛吃了一根烤得外酥裏嫩、撒了辣椒粉和孜然粉的烤得冒油的羊肉串,孟原便忍不住說:“沒想到老弟外表沉靜,骨子裏也有狂熱的一麵。今天的演出我覺得很不錯,其實你不用每次都抱著吉他安靜地唱,偶爾這麽胡鬧一下,效果也挺好的。”

楚南有點兒哭笑不得,這話本來聽著像是在誇他,卻用了“胡鬧”這個詞。不過楚南不打算跟這個不懂音樂的家夥計較,他說:“你知道嗎,我最初在學校裏組建樂隊的時候是唱搖滾的,後來我女朋友說,其實我的嗓子更適合唱情歌,於是才逐漸改了風格。”

孟原問:“女朋友?你說的是林青語?”

楚南立刻搖頭,把吃得溜光的鐵棍扔在盤子裏,喝了一口啤酒才說:“不是,我說的是我的初戀女友。”

“哦。”孟原沒繼續吃,好奇地盯著楚南問:“那是在學校裏談的女朋友吧?你當時應該算是校園歌手了,喜歡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

楚南不置可否,又喝了一通啤酒。孟原發現這個時候楚南忽然變了,從晚上潛入江浩晨家時的緊張和拚命抑製著的興奮,到酒吧裏唱歌時的猛然爆發,現在,似乎是爆發之後又陷入沉寂。這沉寂似乎是突如其來的,很不正常。孟原快速思索了一下,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楚南的初戀女友。

楚南是談到他的初戀女友,才忽然轉變的。

孟原沒繼續深入“初戀女友”這個話題,隻是說:“看來老弟是個有故事的人,怪不得每次唱起情歌來都會那麽投入。不過,過去的事總是過去的事,生活還是要繼續,好女孩每天都會跟我們擦肩而過。”

楚南卻狡黠一笑:“原來你也明白這個道理,那為什麽也是孤家寡人呢?”

孟原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開始吃烤魚。

沉默了好一會兒,卻聽楚南自己打開了話匣子:“我一直覺得對不起我的初戀女友。當初我們熱戀了三年,我卻辜負了她。不過她當時做得也過激了一些,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而我呢,當時也沒有放下自尊去找她。等我忽然明白我真的失去她的時候,卻來不及了。她在我的世界裏消失了,就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我就像做了一場夢,你明白嗎?”

孟原靜靜地聽著,點點頭。每個人都有一段無法觸及的往事,明白一切都沒有了,卻不肯忘記。

楚南接著說:“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始終掛念著她。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她原諒我沒有。有時候我隻是想,如果能夠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過得幸福,哪怕再也見不到,一輩子也見不到了,我也知足了。”

孟原忍不住說:“看來你對初戀女友的感情比我預料得要深得多。那後來你不是又跟林青語在一起了嗎?對不起,也許我不該提到她。”

楚南說:“我就是因為林青語才跟米果分手的。”

孟原本來在喝啤酒,聽到這句話差點嗆住。他放下酒杯,一臉詫異地看著楚南。

楚南說:“怎麽了?不用奇怪,當年我跟米果,哦,就是我的初戀女友在一起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林青語。林青語跟米果很是不同,我覺得她人很好,把她當成了朋友。可是有一天晚上她請我吃飯,我們聊得多了一些,我送她回家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跟她抱在了一起。沒想到隻那一次,就被果米撞見了。我記得她頭也不回走掉的樣子,我沒追上她,打她電話她也不接。我回到家之後接到她的電話,說要跟我分手……”

孟原已經收回了剛才的驚訝。他不是因為聽到楚南是因為林青語跟初戀女友分手而驚訝的,實際上,孟原是驚訝“米果”這個名字。他這幾天暗中調查江浩晨的時候,他們公司有個女設計師也叫米果。丁茜死那天,江浩晨就是跟米果一起出的差,而且江浩晨公司有江浩晨跟米果關係不一般的傳聞。這個米果難道是楚南的初戀女友?

孟原問:“於是你就跟米果分手了?然後就順水推舟跟林青語在一起?你到底喜歡哪個?”

楚南說:“也許你會說我花心,但我還是實話實說。我很愛米果,那時很愛,現在依然愛著。但我當時的確是對林青語有些動心。我當時以為是愛,但過了之後,我想那僅僅是動心而已。你明白嗎?”

孟原點頭:“當局者迷,有時候我們自己也鬧不清自己的感情。那以後你就沒有再跟米果聯係過嗎?”

楚南回答:“因為那天晚上米果生氣時罵了我,並說了狠話,所以我當時出於自尊沒有跟她說對不起求她原諒。我記得她跟我說分手,但不是立即分手,是三天之後。但我當時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等到第三天我清醒過來之後去找她,已經找不到她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孟原問:“那三天到底是什麽意思?”

楚南說:“雖然她當時很生氣,但也不是完全對我絕望,所以給了我三天的時間。她希望這三天裏,當她冷靜一些的時候,我能夠跟她說清楚這件事,並求她原諒。她給了我機會,也給了她自己機會,但沒明說。怪我那個時候太遲鈍了!”

孟原沒有繼續個話題,而是問:“你的這個初戀女友米果,她是做什麽工作的呢?”

楚南說:“說起來,她跟林青語還算同行。不過雖然她學的是服裝設計,但當時還是個模特,做設計師隻是個夢想,並不像林青語後來有了自己的作品。”

孟原想說,你怎麽知道她後來沒有成為設計師?但他還是忍住了這句話。現在他必須要先弄清楚孟原的初戀女友米果跟江浩晨公司的設計師米果是不是同一個人。

於是孟原問:“你還留有她的照片嗎?”

楚南點頭:“當然,我一直留著。”

孟原問:“我可以看看嗎?”

楚南反問:“因為好奇?”

孟原點頭:“就算是吧,我看看米果跟林青語到底哪個更好。”

楚南從牛仔褲兜裏掏出一隻咖啡色錢夾,打開,遞給孟原。孟原有些驚訝楚南竟然隨身帶著米果的照片。看來他真的沒有忘記米果。從這一點看,米果已經贏了林青語。一般來說,人們是更懷念死去的人,而楚南例外。

孟原接過錢夾,看到了楚南跟米果的合影。楚南那時候看起來還挺學生氣的,米果也是。米果有一張漂亮的鵝蛋臉,略尖的下巴,清秀的眉,大大的會說話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笑起來有一點狡黠,一看就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而且算是個標準的美女了。

他回想著林青語的模樣。他想林青語的時候盡量不去想她那具猙獰的屍體,而是照片裏的林青語。那是個跟米果截然不同的女人,很冰冷很高傲,眼睛裏有內容,似乎經曆頗多並且看透了世事。

孟原把錢夾還給楚南的時候說:“我覺得,找女朋友也好,找老婆也好,還是米果更適合你。”

他看到楚南聽到這句話眼眸裏有什麽東西閃爍了一下,有欣慰,也有痛楚。

孟原想,明天要以最快的速度弄清楚此米果是否正是彼米果。如果是就太好了,楚南指不定會驚喜成什麽樣子呢。

孟原最後又問了楚南一個問題:“既然你不愛林青語,那為什麽對丹青案這麽執著呢?我以為你是因為愛她才……”

楚南說:“我們畢竟有一段過去,而且她死得那麽慘……”

孟原點頭,終於理解了楚南心中所想。孟原剛想舉起酒杯跟楚南幹一杯,預祝他們能夠成功,聽見手機響起來。

是潘河岩。孟原跟潘河岩說了幾句掛了電話,然後對楚南說:“沒想到老潘真的看了丹青案的卷宗,並且在丁茜的通話記錄裏找到了她死前接到的最後一個電話。你猜是誰打的?”

楚南略假思索:“是江浩晨?”

孟原點頭:“正是他!所以老潘決定好好查一查江浩晨,他說他明天就會再次找江浩晨調查,並且已經申請好了搜查證,明天會對江浩晨家進行搜查。”

楚南叫道:“我狂暈!老潘是屬蝸牛的?他要是早一天搜查我們今晚不是不用白忙活了?”

孟原忙說:“你小點兒聲!老潘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做事非常沉穩,絕對不做沒把握的事。我們今晚也不是白忙活,我們得到的信息也很有價值。當然,老潘能對江浩晨家搜查也是好事,他搜到那件晚裝之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調查那件晚裝的來曆了,並且檢驗晚裝上麵的紅寶石到底是人造還是天然的。”

楚南卻說:“我怎麽預感到,明天老潘搜查江浩晨家的時候,那件晚裝會不見了呢?”

28

楚南和孟原在談論關於米果的往事時,他們都沒有想到,米果此時正處在危險而且尷尬的境地。

米果躲在洪之鶴家衣櫃裏時,本來就因為洪之鶴突然返家而驚慌失措,但還有更讓她心驚肉跳的事:她聽到洪之鶴打開了她身邊的衣櫃,繼而聽到他呼喚一個人的名字:“丹丹!”

丹丹!秦丹?這個洪之鶴在叫秦丹的名字嗎?他在叫誰?這個房間還有另外一個人嗎?那剛才怎麽隻聽到洪之鶴的腳步聲?難道、難道洪之鶴是從她旁邊的衣櫃裏把秦丹弄出來的?

這樣想的時候,米果的眼前浮現出她在望遠鏡裏窺視到的那一幕:白衣女人背對著窗戶坐著,一動不動;洪之鶴坐在她的對麵,斷斷續續地跟她說著話。後來,窗簾合上了……

米果這個時候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一方麵是衣櫃裏太過悶熱,另一方麵是受了驚嚇。如果這個假定的秦丹原來是待在衣櫃裏的話,那麽……米果想到她剛才曾經特意將耳朵貼在衣櫃上,沒有聽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難道秦丹已經死了,洪之鶴抱出來的是秦丹的屍體?

卻聽洪之鶴又開始說話了,聲音很小,傳到米果耳朵裏就像蚊子叫。米果為了聽清他說的話將耳朵貼在櫥壁上。

洪之鶴的聲音很低沉,於是更突出了他渾厚柔和的音色:“丹丹,我回來了。你今天怎麽樣?有沒有想我?”

外麵沉寂了片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洪之鶴似乎知道不會得到回應,停了一會兒又說:“你一定覺得奇怪,為什麽我回來的這麽早。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酒吧裏突然感覺心神不寧,覺得你會有危險,於是就提前回來了。”

米果聽得毛骨悚然。洪之鶴說的危險是指自己嗎?米果覺得既可怕又可笑——她能拿他的“丹丹”如何呢?難道殺了她不成?再說,她本來就可能死了……

洪之鶴繼續說:“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丹丹,你放心,我有在,誰都不會傷害你的。”

米果想,她不能夠再待下去了,否則就會崩潰。事實上,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此時的恐懼遠遠大於好奇。隻要能離開這裏,她願意從此躲得遠遠的,再不來探聽有關洪之鶴的一切。

可是,這個時候怎麽離開?如果現在米果突然走出來,不是洪之鶴被嚇暈就是米果被嚇暈。她想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得想個辦法讓洪之鶴離開!

片刻之後,米果有了主意。她拿起手機給祝曉璿發短信:你這丫頭把我害苦了,他回來了,我躲在他家的衣櫃裏出不去了!

她不敢說更多,怕嚇著祝曉璿。事實上,她這句話已經把祝曉璿嚇得不輕了。

祝曉璿的短信很快就回過來了:天啊,那怎麽辦?對不起米姐,我光顧看楚南唱歌了。楚南今晚太帥了,把我雷倒了!

米果看到回複之後險些吐血。她在心裏一口氣將祝曉璿罵了十遍。哼,這次絕對饒不了這個花癡!

米果繼續給祝曉璿發短信,她心裏停止了罵祝曉璿,慶幸手機電池在關鍵時刻還算爭氣。米果的短信發的是:少廢話!你現在給他打電話把他支出來,我好出去。

祝曉璿很快回複:我怎麽說?我跟他都不熟,連他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米果心道:“你除了你的楚哥哥,跟誰都不熟,包括我。但還是耐著性子回複:你說你在他的酒吧附近被搶劫了,身上什麽也沒有了,包括鑰匙,向他尋求幫助。記住,隻問他借錢,千萬不要讓她把你帶到家裏去。我一出來就給你電話,然後你跟我走。他的手機號碼是……”

過了一會兒祝曉璿回複:好的,知道了。

米果吐出口氣,隻要祝曉璿能把洪之鶴騙出家門就行,她可以馬上出去。隻要她出了洪之鶴家一切就平安大吉,她可以立刻給祝曉璿打電話,祝曉璿就可以借著米果謝絕洪之鶴的幫助。米果相信,祝曉璿隻是貪玩兒了一些,腦子還是夠用的。

這個時候,洪之鶴的手機果真響了。第三次謝天謝地,洪之鶴沒有關手機。她聽見洪之鶴用比剛才高得多的聲調講話:“你好……對,我是洪之鶴。你是哪位?……祝曉璿?……哦,我知道,你就是每天來我們酒吧的漂亮模特嘛。有什麽事?……什麽?有沒有報警?……哦,你人沒事吧?……嗯,行,你等著,我現在就過去。”

緊接著,米果聽到旁邊的櫃子又打開了,有衣服摩擦在木頭上和物體落在櫃子底的聲音。但米果顧不得害怕了,小鳥期待出籠的感覺占了上風。

當米果聽著洪之鶴匆忙離開之後,一直懸得高高的心才落回原處。她看著手機,五分鍾之後,確定洪之鶴已經離開了公寓將車開到路上,才打開櫃門走出來。房間裏漆黑一團,米果不敢開燈,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看到房間裏仍然是剛才鑽進櫃子之前的樣子。沒有秦丹,她已經被他又關回櫃子了吧。米果瞥了一眼緊緊關著的衣櫃,頭皮一陣發麻。

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永遠都不要再來!

米果心慌意亂地想著,匆忙離開洪之鶴家。

直到走出公寓樓,米果才徹底放下心來。回想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切,恍如隔世。

米果在街頭等了一會兒,攔了輛出租車,上車之後就給祝曉璿打電話。

“喂,璿子,你在哪裏?我剛才手機沒電了。”米果擔心萬一洪之鶴是坐著火箭去的,現在已經到了會聽到她講話。

然後米果聽到祝曉璿壓低了聲音說:“米姐你出來了嗎?我在洪之鶴的酒吧門口等他。你要過來嗎?”

米果說:“嗯,你等著我。如果你見到他,就說已經聯係上我了,我馬上到,要他走。”米果很小心地不提及洪之鶴的名字,擔心萬一出租車司機跟他認識呢。

祝曉璿問:“他萬一不走呢?”

米果很暈:“笨丫頭,不走就不走吧,他也吃不了我們。”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掏出化妝鏡用紙巾將臉上的汗水擦幹淨,並整理好頭發。否則如果洪之鶴見到她們,會搞不清楚到底是誰遭劫了。

29

十分鍾後米果趕到不分手酒吧門口的時候,發現洪之鶴一個人站在那裏,祝曉璿卻不見蹤影。

米果跳下出租車,跑到洪之鶴麵前問:“祝曉璿呢?”

洪之鶴說:“在裏麵坐著呢,你進來吧。”

米果跟在洪之鶴後麵走著,洪之鶴穿過依然熱鬧的人群,一直把米果帶到一個僻靜的包間裏。

走進去,發現祝曉璿小貓一般蜷縮在沙發上,身上披了件男士的外套。她的頭發淩亂地斜在額頭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們。

米果一把抱住祝曉璿:“璿子,你怎麽了?”這個時候米果根本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急了,因為祝曉璿的模樣嚇壞了她。但米果聽到洪之鶴在旁邊說:“沒關係,她隻是被歹徒把包搶走了,她大概抵抗了一下,所以衣服的肩袖被撕破了。人沒有受傷,而且仍然清清白白的。”

米果鬆了口氣,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祝曉璿,意思是,你這丫頭演戲演過頭了,這模樣哪裏是被劫包,分明是被劫色。但嘴裏卻說:“人沒事就好,你天天泡吧泡到深夜一個人回家,實在是太危險了。”米果覺得,她這句話不是演戲,應該是發自內心的。

然後米果轉回身跟洪之鶴說:“謝謝你洪老板。不過,看來你酒吧附近的治安倒不怎麽樣。”

洪之鶴嚴肅地說:“這個好像跟我沒關係吧,那是警察的事兒。”

然後他坐下來,問米果:“你也喝點兒什麽壓壓驚吧。”

米果這才看到祝曉璿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杯透明的**。難道是白開水?

忽然間感到喉嚨裏極其幹渴,於是說:“我也隻喝白水就行了。”

服務生很快端來了一杯純淨水,米果一飲而盡。這個時候她再看洪之鶴,心裏麵卻想著他剛才呼喚“丹丹”時的情景,不過心裏沒那麽驚恐了,於是脫口而出:“洪老板先回避一下好嗎?我要給璿子換件衣服,梳梳頭。我們沒事了,你不用費心了,回家陪你女朋友吧。”

洪之鶴卻笑了:“你又不是沒去過我家,不知道我是孤家寡人,何苦來取笑我呢?”

這話說得米果心裏一驚:難道剛才去洪之鶴家他是知道的?再想,他一定說的是上次自己醉酒那次。

洪之鶴沒再說什麽就離開了。米果從背包裏掏出一件衣服塞到祝曉璿手裏說:“你換上吧。可惜你身上這件衣服了。”

祝曉璿把身上撕破的那件白色花邊上衣從身上扯下去,恨恨地一扔:“本來也不是什麽好衣服。”然後拿起米果給她的那件,發現是一件奶白色蕾絲連衣裙,於是精神一振:“米姐,好漂亮的衣服啊。”然後套在身上穿好,問米果:“漂亮嗎?”

米果帶著欣賞的眼光點點頭,然後拿出一把檀木梳,將祝曉璿的頭發梳好。

祝曉璿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今天白天我穿這件衣服,或許……”

米果問:“怎麽了?”

祝曉璿搖搖頭:“沒什麽……嗯,米姐,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幼稚、不成熟?”

米果不假思索地說:“不是不成熟,是很不成熟!你知道嗎,你今天差點兒害死我了!”

祝曉璿神情沮喪地說:“對不起米姐,我知道錯了。”

米果捏捏祝曉璿的小臉蛋:“好啦,別想了,我們走吧。對了,你的包呢?不會真的被劫了吧?”

祝曉璿差點兒哭出聲來,眼淚汪汪地說:“可不是真的被劫了嘛!我本來快到家了接到你的短信又折回來,路上遇到了歹徒,把包給搶了……”

米果難以置信:“可是你的手機還在啊。”

祝曉璿說:“我的手機沒放在包裏,就拿在手上。我遇到的是飛車賊,一個歹徒坐在另一個歹徒的摩托車上,把我的包給搶走了,還撕破了我的衣服。”

米果問:“包裏有值錢的東西嗎?”

祝曉璿破啼為笑:“沒呢,手機在我手上,錢包裏的錢快花光了,銀行卡上也沒錢了。就是一些化妝品,不過那個包是我喜歡的。”

米果說:“好了,今天都怪我烏鴉嘴,這件衣服我送給你了,改天你來我家,我那裏的包你隨便挑。不過……你報警了嗎?”

祝曉璿說:“沒報警。在洪老板眼皮底下報警,警察錄口供的時候作案時間和地點不就穿幫了嗎?”

兩個人都是同樣的啼笑皆非。

米果和祝曉璿手牽手走過吧台的時候,洪之鶴站起來隨他們一同出來。米果很清楚地看到洪之鶴看到祝曉璿時臉上的表情。那表情融合了驚訝、茫然、喜悅、失落。米果因為剛剛從洪之鶴那裏逃脫,所以剛才又見到他時很是心不在焉,這時候再看他時,才發現他今晚很迷人。他穿了一件無袖牛仔上裝,結實有型的身板會讓女人怦然心動。特別是他的眼睛今晚格外明亮,難道是酒吧燈光的作用?還有他眼裏的內容,但為什麽那是他看到祝曉璿時才有的呢?

洪之鶴請她們上了自己的越野車送她們回家。他拉開副駕駛門的時候衝著祝曉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拉開後門的時候才輪到米果。這個也許是無意的行為讓米果心裏有了受傷的感覺。也許米果沒有看到剛才的那一幕會覺得洪之鶴是無意的,可是……

米果在後坐上落沒地坐著,從後視鏡裏看了看洪之鶴,忽然說:“洪老板,我還沒有感謝你送我裙子呢,今天本來是想還給你的,可是我現在送給璿子了,你不會介意吧?”

她看到洪之鶴的嘴角抿了一下,露出他獨一無二的笑容。洪之鶴說:“那我應該替璿子感謝你呢。不過你們倆關係這麽好,這就跟我無關了。”

米果仔細地琢磨著洪之鶴這句話透露的更深層的意思。她說:“看來你們的關係也很鐵嘛。”

洪之鶴說:“當然鐵了!璿子是我的鐵杆常客嘛,差不多每晚都能見著她。”

祝曉璿插嘴嚷道:“誰跟你鐵了?我天天去你的酒吧跟你一點兒關係沒有,我是喜歡聽楚南的歌。”

洪之鶴扭頭看了祝曉璿一眼,不說話了。米果也沒說話,隻是感覺一種異樣的情緒攪得心情很混亂。

車裏靜了一會兒,米果突然問:“洪老板,你認識秦丹嗎?”

車子正在轉彎,米果話音剛落,汽車突然失控,向護欄撞去。伴隨著祝曉璿一聲尖銳的叫喊,汽車一個急刹車,離護欄還有兩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洪之鶴喘了口氣說:“真不好意思,讓兩位美女受驚了。”然後,很鎮靜地重新啟動汽車,平穩地行駛起來。

片刻之後,洪之鶴問:“米果,你剛才問我什麽?”

米果好一會才說出話來:“我問洪老板認不認識秦丹,洪老板幹嘛這麽緊張?”

洪之鶴冷笑一聲:“我連你的話都沒有聽清楚,又怎麽會緊張?剛才公路上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來一隻流浪狗,我是為躲那隻狗才差點兒撞車。”停了片刻,見米果不吭聲,又說:“你說的秦丹,不知道是哪個秦丹?我倒是認識一個秦丹,不過是很多年以前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秦丹。”

米果說:“哦,沒什麽,我隨便問問。我知道洪老板認識的人多,所以隨便打聽一下。不知道你現在還和你說的那個秦丹有聯係嗎?”

洪之鶴說:“沒有聯係。不過你如果需要,我可以試著聯絡一下。”

米果說:“哦,不用了。不麻煩洪老板了。”

洪之鶴說:“嗯,米果,我先送你回去,然後再送璿子好嗎?”

米果卻說:“你先送璿子,再送我吧。”米果這樣說,其實是不放心把祝曉璿交給洪之鶴這個危險分子。

洪之鶴說:“那樣會繞道的。我先送你比較順路。”

米果啞口無言了。她想到那晚自己醉酒之後洪之鶴並沒有把自己怎麽樣,又何況清醒著的祝曉璿?況且如果祝曉璿今晚出什麽事兒,自己就是證人了。所以米果沒再說什麽。

米果下車的時候,趴在祝曉璿耳邊叮囑了幾句,要她到家後給自己打電話。

米果走後,祝曉璿靠在車座上合上眼睛。

洪之鶴問:“困了?”

祝曉璿隻是“嗯”了一聲。

洪之鶴沒有再說話,汽車很快開到了祝曉璿的住處。

祝曉璿下車的時候,洪之鶴看著她說:“你穿這件衣服真漂亮,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祝曉璿睡眼惺忪地問:“誰?秦丹嗎?”

祝曉璿隻是隨便問了一句,因為剛才洪之鶴跟米果的對話自己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她發現洪之鶴的臉已經變了色。洪之鶴的微笑急促地收斂回去,神情嚴肅地說:“璿子,不早了,快點休息去吧。我走了。”

洪之鶴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冥思苦想。

到家後他直奔上鎖的房間,打開燈和沒有上鎖的櫃門,將頭伸進去,聞到了淡淡的芳香。

然後他彎下腰,從櫃底拾起一根頭發。那根頭發很長,足有一尺,黑色,微微卷曲。

30

潘河岩犀利的目光直射眼前這個氣宇軒昂的男人。他即使坐著也有一股英姿挺拔的勁頭,仿佛這裏不是刑警隊而是他的老板間。潘河岩一直不動聲色地詢問著,這個名叫江浩晨的男人的回答完全是滴水不露。但經驗和直覺告訴他,越是這樣看似滴水不露的人,越可能就是凶手。

潘河岩可以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讓內心裏的焦灼露出半點。他看似平靜的問:“可是,上次我們找你調查的時候,就是案發的第二天,你為什麽沒有說打電話的事情呢?”

潘河岩的聲調稍微抬高了一些:“可是,你打電話的時候,也差不多就是被害人死亡的時候。這一點怎麽解釋?”

江浩晨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嘲弄:“差不多?那是差多少?你們警察講話總是這麽含糊其辭嗎?”

潘河岩看上去並沒有生氣:“你再重複一遍,你們通話的內容。”

江浩晨說:“我那天回柳城酒店已經很晚了,因為當晚有應酬。我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第二天我本來打算去拜訪一個客戶,商談秋裝訂貨的事情。由於我第二天不一定能趕回去,於是我打算讓丁茜代替我去見那個客戶,拿上我們的樣品向他們展示,聽取他們的意見。我在電話裏交代的就是這件事情。”

潘河岩問:“這個電話大概講了多久?”

江浩晨說:“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楚了,大概五六分鍾吧。後來通話忽然斷了,可能是她的手機沒電了。”

潘河岩問:“那你有沒有再打過去?”

江浩晨點頭:“是的,因為還有一個細節我沒有交待,但是撥了幾次電話都沒有打通。於是我決定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再打。”

潘河岩問:“那你當時沒有打通電話,沒有感覺奇怪嗎?按理說,如果一個人的手機正打著沒電了,會立即去充電的。你是他的老板,她應該會立即將手機插上充電器給你撥回去的。”

江浩晨說:“丁茜這個人工作能力很強,但是有時候不是很注意生活細節,經常丟三拉四的。我想,她很可能將手機充電器落在辦公室了,所以無法充電。而且她住的地方沒裝固定電話,所以就聯係不上了。”

潘河岩問:“你打電話的時候,丁茜的情緒有什麽反常嗎?”

江浩晨像是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丁茜是那種喜怒哀樂不容易表現出來的人,所以我也說不好。”

潘河岩問:“你在電話中要求丁茜拜訪的客戶是誰?”

江浩晨說:“是東方服裝大賣場,我們長期合作的客戶。”

潘河岩問:“你直接拜訪他們的老板嗎?”

江浩晨說:“不是,是他們的市場部經理。”

潘河岩問:“你跟丁茜是什麽關係?”

江浩晨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潘河岩思維的跳躍,立即回答:“是公司總經理和總經理助理的關係。”

潘河岩問:“她是怎麽到你們公司的?”

江浩晨說:“是通過社會招聘的方式。她是半年前到我們公司的,原來的助理跳槽了,所以我們又招聘了一名。”

潘河岩問:“你們原來認識嗎?”

江浩晨說:“不認識。”

一直對答如流的江浩晨在這個時候忽然卡了殼。但也隻是極短的停頓後,說:“算有吧。”

潘河岩眉毛微微一擰:“‘算有吧’?那就是有嘍。這種關係有多久了?”

江浩晨說:“有兩三個月了吧。其實我並不愛她,是她一廂情願的。”

潘河岩說:“你並不愛她,但是她一直糾纏你,所以你就把她置於死地,是嗎?”

江浩晨一愣,露出非常無辜的神情:“這怎麽可能?我們已經分手了,她也同意了。”

潘河岩問:“那你案發前一晚去她們家做什麽?不要告訴我,你是去她家裏談公事。”

江浩晨說:“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是去她家裏拿我的一些東西。”

潘河岩問:“那天晚上被害人穿的什麽衣服?”

江浩晨似乎想了一下,說:“是一件黑色的裙子吧。她比較喜歡穿黑顏色的衣服。”

潘河岩問:“是一件黑色的晚裝吧?吊帶的樣式,胸前綴有紅寶石。”

江浩晨的表情開始僵硬起來,就連旁邊做記錄的小警察都看出來了。

潘河岩麵色仍然很平靜,但語氣越來越咄咄逼人了:“請回答我,是不是這樣的晚裝。”

江浩晨終於回答了:“是的。”

潘河岩緊追不舍:“這件晚裝是怎麽來的?是你送給她的嗎?”

江浩晨否認:“不是的,在那之前我從未見過。可能是她才買來的,特意在那晚穿給我看。她雖然答應跟我分手,但其實還沒死心,盼望我能回心轉意。”

潘河岩沒有在感情問題上糾結,而是一下深入問題的實質:“那件晚裝呢?你那天晚上走的時候,晚裝是穿在她身上的還是脫掉了?”

江浩晨說:“當然沒脫掉。我跟她的關係已經結束了,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

潘河岩問:“你肯定,她那晚穿的是那麽一件晚裝嗎?”

江浩晨點頭:“我肯定。但是,這跟丁茜的死有什麽關係呢?”

“可是——”潘河岩的眼睛裏露出一點狡黠:“為什麽我們在搜查死者住所的時候,沒有發現這件衣服呢?至於這件衣服暗含的意思,不用我明說了吧?”

江浩晨說:“我怎麽知道?也許是她一氣之下,把這件衣服扔了、燒了、送人了,都有可能。或者,她退還給商場了。你們不是什麽都知道嗎?可以調查呀。”

潘河岩說:“好啊,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調查。”他說著掏出一張紙在江浩晨麵前晃了晃:“看好了,這是搜查證。我們可以順便送你回家。”

江浩晨良久無語,好半天才黯然說道:“不必了,我自己開車來的。”

潘河岩帶著勝利的氣勢站起身來:“那麽煩勞江老板帶路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