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丹青懸案

1

下班前,米果在工作室裏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赴那個約會。

這個客戶執意不來米果的工作室見她,而是選擇了一家酒吧,不知道是因為有誠意還是心虛。米果本來不想去的,但禁不住這個客戶的再三懇求。讓米果心動的是這個客戶再三許諾會出高價。其實,價錢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客戶有著年輕男人少有的柔軟且渾厚的音色。憑經驗,這樣的音色唱起歌來是殺人不見血的。

所以米果答應單刀赴會多半是因為好奇,況且公司也沒有規定不許在酒吧會見客戶。但米果還是沒有驚動她的老板江浩晨。因為神秘男人再三叮囑過,這事不要告訴任何人,特別是她的老板。

米果腳踩黑色亮皮短靴,身上是一件大紅的金蔥薄風衣,一根寬大的黑色腰帶束住柔軟的腰肢。黑色長發捆成馬尾,發稍是燙過的大卷。沒怎麽化妝,隻塗了睫毛膏和唇彩。

米果剛踏進酒吧,手機便響了,正是神秘男人柔軟渾厚的嗓音:“米設計師,向前走……再往前,好了,右拐,看到我了嗎?”

這個時候天剛剛擦黑,正是人們吃晚飯的時候,酒吧還沒有多少人。卻見一個舉著手機的男人站在不遠處向她招手。就是他了!米果向他款款走去。

男人穿著黑色的緊身T恤和白色休閑褲,寬肩長腿,臉被一副寬大的墨鏡遮住,露在外麵的皮膚是健康的麥色,頭發黑亮。

“一杯橙汁!”米果朝著服務生喊了一嗓子就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墨鏡男對麵。黑鏡男沒有急著坐下去,而是伸出一隻手:“米設計師好!”

米果很自然地抬起胳膊,卻不是去跟黑鏡男握手,而是將手掌豎起來,朝前麵拍去。對麵的黑鏡男反應非常敏捷,手掌飛快地反轉,與米果的手掌會合,隻聽見一聲清脆的擊掌,沒有慢掉半拍。

米果的手借著彈力收回來,一根大拇指豎起:“武功不錯!”

黑鏡男似乎很快就適應了米果的行事風格。他飛快地坐下來並將墨鏡取下,眼睛像他的嗓音一樣誘人,卻透出幾分憔悴。年輕的男人一般不是因為事業而憔悴,而是因為感情。

想到這裏米果微微一笑,是那種幸災樂禍的笑。男人也笑了,嘴角向上輕輕抿起來,很是性感。

“好吧,找我到底有什麽事?”米果邊說邊端起橙汁吸了一小口。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男人的麵前擺放著一瓶烈性酒,但酒瓶並沒有開啟。

米果不喜歡酗酒的男人,她下意識將身體倚在靠背上,卻見男人取了一隻文件夾打開,遞到米果麵前:“米設計師,我想請你幫我完成這件衣服。”

米果看了一眼文件夾裏的內容,又看了一眼男人,然後捧起文件夾仔細看起來。

是一張晚裝效果圖,沒有平麵結構圖和文字說明,是用鉛筆描出線條,水粉繪出色彩。手法很業餘,但畫得頗有幾分靈氣。

純黑色的露背吊帶晚裝,後頸係帶,左側高開叉,裙擺由五層波浪構成。胸前鑲有許多紅寶石,構成斜S型。嗯,是一款華麗而別致的設計。

米果放下文件夾問對麵的男人:“需要多少套?麵料自備嗎?”

男人捧出一隻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塊高檔的黑色真絲雪紡麵料。“就用這個做,隻做一套,但是工錢我可以出得很高。你先開個價,隻要我能付得起就行。”說著,又拿出一隻黑色緞麵盒子,裏麵竟然是滿滿一盒紅寶石!

米果睜大了眼睛,輕輕捏起一枚問:“這紅寶石是天然的嗎?”

男人不置可否:“你覺得是就是,你覺得不是就不是。寶物原沒有真假,價值隻決定於欣賞者的主觀意識。”

“切!”米果打斷了男人的話,隨意地將盒子蓋好。“這個我可以做的,隻是價錢嘛……”米果衝男人眨了眨眼睛,目光閃過一絲狡黠。

男人微微一笑:“我剛才說了,價錢可以由米設計師自己定。”

米果腦袋一歪,五個指頭伸出來:“我要這個數!”

男人微笑不語,唇角仍然向上抿起,迷死人不償命。

米果像是被人識破了伎倆,有些泄氣。她內心裏其實真的吃不準男人的心理價位究竟是多少。男人今天的行事確實有些深不可測,所以她在出價時耍了個小聰明,隻報數目,不報位數,給男人設了一個小圈套。但似乎一眼就被男人識破。

米果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男人笑夠了,終於開口:“好吧,五萬,成交!”

米果已經極力控製自己的表情了,嘴巴還是沒有收攏。五萬!做一件成衣的加工費就是五萬!自己的公司也從來就沒有這麽賺過錢!

男人似乎洞悉了米果的想法,依然不緊不慢地說:“五萬,我的條件就是,這件事我是委托米設計師個人完成的,與你們公司無關。所以這件衣服要完全在一個保密的環境中進行,不能向任何一個人泄露,你明白嗎?”男人這個時候的表情一改剛才的玩世不恭,變得極其嚴肅。

米果的腦袋裏像是進了五百顆彈力球,這些球彼此撞擊著,撞得腦袋轟隆作響。過了好半天,她才虛弱地吐出兩個字:“成交!”

男人說:“我們這就立一份字據,我預付你五分一之的酬金,餘下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2

半夜裏米果睡不著,從**爬起來,盯著那張晚裝效果圖既興奮又不安。她現在隻是公司裏一個小小的設計師,還沒有獨立設計服裝係列的資格,更多的時間是幹一些雜活。所以今天被那個帥哥一口一句“米設計師”叫著很是受用,那筆巨額的酬勞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五萬塊錢,米果照現在這個樣子在江浩晨的公司做滿兩年才能拿到這麽多薪水!

而米果想得更多的是: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麽來頭?他這樣奢侈地做一件衣服是為了誰?哈,當然是為了喜歡的女人嘛。米果看著男人報的尺寸:身高175cm,三圍86cm,60cm,88cm。這顯然是一個標準模特的身材。難道這個帥哥心儀的女人是個模特?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模特?

米果又翻出了男人立的字據。字跡相當漂亮,跟這個男人一樣集陽剛與陰柔為一體。

署名是“洪之鶴”,這是他的真名嗎?這個名字讓她想到一位有鬼魅男高音之稱的俄羅斯男歌手vitas,代表作是《Opera2》,中間的高音部分讓米果感覺是夜鶯在歌唱。而vitas的另一首歌《鶴之泣》則像是鶴鳴。鶴究竟怎麽叫米果不清楚,但她的確聽著像鶴在哭。

“為什麽會找到我?”洪之鶴簽字據的時候米果這樣問道。

男人停下了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米果當然不肯錯過這次機會,但她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麽簡單,存在些許冒險的意味,所以米果才會半夜裏睡不著覺想這件事。最後米果將那匹布料裹在塑料模特身上,想象著衣服做好之後的效果,才慢慢地進入夢鄉。

早上是被老板江浩晨叫醒的。江浩晨的語氣像平時一樣聽不出喜怒:“小米嗎?你上班時先來我的辦公室一趟。早點起床,不要遲到。”不等米果回話江浩晨就掛機了。

這麽酷!米果氣衝衝扔掉手機。才早上六點,讓不讓人活了?天知道昨天夜裏是幾點睡著的!米果伸個懶腰瞥見床頭模特身上披著的黑色雪紡布料,渾身一激靈坐了起來。

天啊,江浩晨一大早就打電話找她,莫不是嗅到了這件事的蛛絲馬跡?心中忐忑了一會兒,又釋然:這是她米果自己的事情,跟公司無關!他江浩晨管不著!

可是當她兩個小時後理直氣壯走進老板辦公室的時,江浩晨一反往日正襟危坐的架勢,笑眯眯看著米果,看得米果渾身上下像長了刺一般難受。江浩晨用溫和的語氣說:“小米,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做雜活了,你的活交給新來的小沈做。我給你一周的時間,你給我拿出一套像樣的秋裝係列設計來。”

米果驚訝地問:“江總,你說的是真的?”

江浩晨又好氣又好笑:“寶貝,我騙你幹什麽?去吧,好好工作,不要讓我失望!”

米果走出老板辦公室時有些恍惚。寶貝?有多少年沒有被人這樣叫過了?那一瞬間她想到了楚南,那個彈吉他的校園歌手。從三年前他們分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像楚南一樣叫她“寶貝”了。心裏不痛也不傷感,早就過了疼痛期了。相反,有甜蜜和溫暖的感覺從心底氤氳起來。一天的好心情。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米果下班回家。她一進臥室就迫不及待地觸摸披在塑料模特身上的布料。這塊布料米果已經魂牽夢縈了一整天,導致她在構思作品時總是出神,不止一次地幻想晚裝做成的樣子。

米果租的房子是兩室一廳的單元房,一間做臥室,另一間做她的私人工作室。雖然米果在公司也有一小間屬於自己的工作室,但那間工作室是一間大辦公室被透明的玻璃分割成若幹單元之後其中的一個單元,隻夠放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台電腦,在那裏隻能設計圖紙。而家裏的這間工作室就五髒俱全了,集設計、裁剪、縫製、熨燙等工藝設備於一體,簡直就是一個小小的製衣車間了。所以洪之鶴交給米果的價值五萬元的任務將會在這間工作室裏由米果獨立完成。

其實米果沒少在這間屋子裏麵做衣服。隻不過這裏出產的衣服隻供她一個人穿,少量會送給朋友。而且都是一些普通麵料做成的簡單衣服——米果不喜歡穿得太花哨,但一定要搶眼。

所以這件晚裝應該是米果私人工作坊出產的第一件具有商品意義的高檔服裝。這怎麽不讓她興奮呢?米果在洗手間簡單衝洗了一下,換上自己縫製的舒服貼身的純棉家居服兼工作衣,又從冰箱裏搬了許多零食,然後挽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這件晚裝需要立體裁剪。立體裁剪不同於平麵裁剪,它是把麵料披掛在人台或人體上直接裁剪。根據麵料的自然形態裁剪可以使服裝更立體,自然褶皺營造出既服貼又飄逸的效果,而且可以在裁剪的過程中激發設計師的靈感,設計出獨特生動的造型。

米果取來一個跟客戶要求的身材相仿的衣台,準備好珠針、剪刀、粘合帶、熨鬥、筆、劃粉、尺子等工具,將麵料粗裁、畫樣,然後披掛在人台上,各基準線與人台的基準線對應好,用珠針固定住。從修剪領口開始,整理肩胸部納省,整理腰部納省,點影,劃線整理……雪紡麵料既有光澤度又富有彈性,手指觸摸的過程本身就是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享受。

裁剪、縫製、綴珠、熨燙……整個過程雖然細致而漫長卻是一氣嗬成。準備好的一堆零食根本就沒動,是身體裏麵釋放的潛能使饑腸轆轆的米果完成這項巨大工程的。當她將做成的晚裝從燙衣板上拿起來的時候,一瞬間有些眩暈。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饑餓。

這個時候米果有一種衝動。這個衝動並不是進食,而是渴望將這件晚裝穿在模特身上,不是塑料模特而是活生生的人體模特。可惜……

米果放下晚裝取來工作夾開始翻閱模特卡。這些模特卡都是與米果公司長期合作的模特經紀公司提供的。

一點七五公分,三圍86cm,60cm,88cm。米果在翻了一大半模特卡之後,終於找到了身材與顧客要求一致的模特。

其實米果的身材原本也是這個標準,但那是三年前。那個時候她也是一個身高175公分,有著86cm,60cm,88cm魔鬼身材的模特。但是自從楚南離開之後,她再也沒有登過T台,也不再節食,身材早已不複往日。更重要的是,米果的氣質早已同這樣優雅的晚裝南轅北轍。她甚至根本沒有將晚裝穿在自己身上的欲望。

那個符合標準的模特叫祝曉璿,恰好是米果認識的。更恰好的是,她的氣質很合適這件晚裝。

米果將這張模特卡放進皮包。明天一定要找到她,米果想。這會兒要睡覺了,天已經蒙蒙亮了。米果將自己放倒在柔軟的大**之前還沒忘記將手機關掉,以防那個變態的老板又在清晨六點騷擾她。

3

第二天米果給祝曉璿打電話請她私下幫自己試衣,祝曉璿笑著說:“米設計師自己的身材模樣這麽好還用得著煩勞別人嗎?”米果說:“我是想看一下那件衣服穿在別人身上的效果呢。你今天如果不幫我試衣,我恐怕就沒這個機會看到了。”祝曉璿說:“怎麽會呢!這衣服是給誰定做的?難道是大明星?大明星你也有機會看到嘛,穿著米設計師設計的衣服上台領獎,哇,米設計師會是什麽感覺?”米果哭笑不得:“你這丫頭別再貧嘴了。咱們說定了,下了班我先請你吃飯,然後你去我那裏試衣。”祝曉璿說:“這還差不多,你得請我吃好點!”米果說:“那是自然。不過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別人,任何人也不要說,知道嗎?”祝曉璿說:“米姐,我明白的。”米果放下電話微微笑了,祝曉璿不叫她米設計師而是叫米姐,就說明這丫頭把這當成回事了。

米果和祝曉璿在海參館吃飯時是光彩照人吸引眼球的一對大美女。祝曉璿上身穿雜色桑蠶絲襯衣,下身穿白色銀蔥窄腿拉鏈褲,腳上是白色高跟鞋。米果上身穿玫瑰色小圓點衫,下身穿銀色緊身褲,腳踩玫瑰色高跟鞋。祝曉璿比米果小五歲,才二十一歲,是正處於上升期的模特新秀,潛力不可估量;米果是藝術學院科班出身,現任服裝設計師也曾有過做模特的經曆,她雖然已經二十六歲了但看上去跟祝曉璿年齡相仿。女人二十多歲的時候是不容易被看出具體年齡的,就看她怎麽裝扮自己了。

米果看祝曉璿小心翼翼細嚼慢咽的樣子笑笑說:“多吃點,別怕胖了。現在骨感模特已經不流行了,要豐滿一點大家才覺得好。”祝曉璿用紙巾抹抹嘴說:“米姐放心,我今天不減肥。不怕米姐笑話,我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進海參館呢,不多吃點怎麽對得起自己呢?”然後看著笑眯眯的米果又說:“米姐,我其實是跟你說著玩兒的。隨便吃點填肚子就行了,你不用請我吃這麽好的!這要花多少錢呢!”說歸說,祝曉璿吃完海參小水餃又開始大戰木瓜雪蛤了。

這頓飯花了米果一千多,是米果半個月的工資。但她一點兒都不心疼。比起洪之鶴那五萬元勞務費,這頓飯是小菜一碟了。再說她有一點喜歡這個祝曉璿。她很純,並不隻是表麵上的純。和祝曉璿相處,有些許滄桑感的米果感覺很放鬆。

兩人酒足飯飽後來到米果的住處。祝曉璿頭一次到米果家,對米果雖然不大但一應俱全的家表示驚訝。客廳裏有柔軟的大紅色真皮沙發和34吋液晶電視;臥室裏有寬大的雙人床和超大衣櫥;梳妝台上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簡直可以開一個小規模的化妝品博覽會;洗手間裏有一個大木桶可以泡木桶浴;廚房裏有全套的廚具、微波爐、料理機、豆漿機……至於工作室,就是一個小型的從設計到製作的服裝流水線了。

“米姐,我什麽時候才能過上這種生活啊!”祝曉璿又是羨慕又是失落。米果淡淡地說:“璿子,其實你的收入可能比我還高,我這種生活對你來說不算什麽。隻是因為我無牽無掛,因此隻有對自己好了。我可是個標準的月光族呢!”

祝曉璿說:“我是羨慕米姐這種生活方式。‘對自己好’,米姐說得真好!現實中真正懂得對自己好的人有幾個呢?”

米果捅了捅祝曉璿:“小孩子不要說大人話!快點自己脫衣服,不然我就動手扒了!”說著,作勢就要去扒祝曉璿的衣服。祝曉璿下意識往後一縮身:“哇!我這是進色狼窩了!米姐原來是個les,怪不得要請我吃海鮮!”

祝曉璿這句話說得半真半假,米果倒有些尷尬。於是放開祝曉璿,從衣架上取了那件晚裝,去掉套在上麵的袋子把衣服扔給祝曉璿:“好吧,你自己換,我回避一下好了。失去了看**美女的機會,這海參真是請得冤枉呀!”臉上卻還帶著笑,走出臥室去廚房榨橙汁。

祝曉璿正要回米果的話,看到那件晚裝眼睛就直了。做了一年有餘的模特,什麽好看的衣服沒穿過,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麽漂亮的晚裝。從款式、麵料到做工,無疑是件高檔品。米果有這樣的才華,不做公司的設計總監真是浪費人才。不過估計做設計總監應該是遲早的事,金子被發現之前總是被埋沒著的。

祝曉璿迫不及待脫掉衣服,套上這件晚裝。她熟練地係上後頸的絲帶,然後在鏡子前擺了幾個pose,自己都有些驚豔。祝曉璿踩著貓步走出臥室,看到端著橙汁的米果從廚房走出來。米果看到祝曉璿先是一愣,接著放下橙汁一躍而起,把祝曉璿嚇了一跳。

米果圍著祝曉璿轉了好幾圈,嘴裏不停地讚歎著:“老天!我懷疑……”祝曉璿摸不著頭腦:“米姐,你懷疑什麽?”米果把祝曉璿按在柔軟的紅沙發上,煞有介事地問:“交待吧,最近有沒有帥哥追你?”

祝曉璿乖巧地笑了:“追我的人倒是有,可惜沒有帥哥。”米果索性挑明了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洪之鶴的男人?”祝曉璿茫然地搖搖頭:“不認識。米姐,到底怎麽了?”

米果看到晚裝穿在祝曉璿身上,真的懷疑這件衣服事實上就是給她量身定做的。祝曉璿長得不算太精致,但很有特點。她的長相清純中有一點乖巧,是甜美型的女孩。這種女孩本來穿衣服的風格會有所局限,但祝曉璿偏偏還有幾分古典美。這件晚裝和祝曉璿本來晚裝是晚裝,祝曉璿是祝曉璿,但兩者一結合,就成了一件渾然天成的藝術品,既清新又華麗,既古典又時尚。別人可能穿不出來這種味道,祝曉璿穿別的衣服也不是這種味道。

祝曉璿否定自己認識洪之鶴,而且不像是裝的。但洪之鶴為什麽一定是真名呢?所以這件事還是無法定論。米果沒有把這些告訴祝曉璿,隻是再三叮囑說,試衣的事千萬要保密,不要告訴別人。

祝曉璿雖然疑惑,但並沒有追問。她是那種簡單的女孩,與她無關的事不會太好奇。米果有點兒舍不得讓祝曉璿把衣服脫掉,於是拿出一款小巧的數碼相機,就著紅沙發讓祝曉璿擺了幾個pose,一頓狂拍。

拍完照,祝曉璿拿過相機欣賞著自己的照片,然後期期艾艾地問米果能不能把這些照片給她一份。米果猶豫了一下同意了,說第二天會把照片發到祝曉璿的電子信箱裏,但不準祝曉璿把照片衝洗出來或者讓別人看到。

祝曉璿臨走的時候興奮勁兒還沒有過去,摟著米果的脖子撒嬌,對米果說雖然沒有帥哥追她,但她正在追一個帥哥。

這句話勾起了米果的好奇心,就問帥哥是誰。祝曉璿眨眨眼睛說有機會帶米果見識一下。米果心裏好奇得要命嘴上卻不追問,怕越追問祝曉璿越不說。最後祝曉璿還是自己忍不住透露,那是個在酒吧裏唱歌的男人,一手好吉他一副好嗓音。米果心裏古怪地一痛。這種感覺好久沒有了,那是因為米果一直在排斥歌手,從離開楚南之後就開始排斥。

米果送祝曉璿下樓,祝曉璿坐上出租車與米果道別。米果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人。她看清楚這個人之後驚聲叫道:“洪之鶴!”

洪之鶴的眼神陰鬱,與那晚的溫和判若兩人。米果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渾身發毛。洪之鶴看了一會兒米果,冷冷地問:“米設計師,衣服做好了嗎?”

“哦,好了……不,沒好!”米果支吾著。洪之鶴的嘴角忽然向上一挑,是他迷死人的招牌笑容。但這笑容配上他陰鬱的眼神很是詭異。洪之鶴說:“模特都試過衣了,還說衣服沒做好?”

被他識破,米果隻好說:“好吧。你在這裏等,我這就給你拿衣服。”

洪之鶴卻說:“你把這件衣服讓別人試穿,違背了我們的約定,所以工錢減半,我隻能再付給你一萬五了。”

米果心裏歎了口氣,嘴上還在振振有詞:“我並沒有把我們的約定告訴別人,我隻是找了個模特試衣而已。要知道,我們每設計出來一款衣服都會找模特試衣的。再說你這個客戶比較特殊,是給別人定做的,根本無法試穿。”

洪之鶴沉默了片刻,眼神終於柔和了一些:“這樣,加上我原先給你的一共四萬,不能再多了。”

4

黃昏時分,祝曉璿趴在**抱著自己那台二手筆記本電腦欣賞米果發來的照片。

米果的數碼相機像素有一千萬,感光性能也很好,因此照片的效果很不錯。雪白的牆壁、鮮豔的沙發、柔和的光線構成了色彩鮮明的背景,照片中祝曉璿或站或坐,小巧的臉盤和纖細的腰身頗為上相。更重要的是那套華麗而雅致的晚裝令她散發著迷人的光彩,表情也與服裝很和諧,有一點迷失有一點**。特別是胸前那一串紅寶石在勾勒出凹凸感極強的胸部同時,與人和背景相映生輝,起著畫龍點睛之重。

祝曉璿正沉浸在自戀的意境中,門忽然被陳夢推開了。陳夢是祝曉璿的合租者,跟祝曉璿同在飛旋模特經紀公司做模特。因為是同鄉,兩人私下裏交情甚好。祝曉璿看到陳夢回來,想把瀏覽器關掉,無奈這台二手電腦大概又中了病毒,在關鍵時刻死機了。於是祝曉璿索性將筆記本合起來了事。但陳夢已經注意到了祝曉璿的異樣,不由打趣道:“有什麽秘密不想讓我看到?難道是男朋友的照片?”祝曉璿臉一紅,捶了陳夢一拳來掩飾自己的不安。陳夢沒有在意,隻是催促道:“都幾點了還不準備一下?否則我們趕不上晚上的秀場了!”

祝曉璿看看表,低呼一聲,趕緊收拾了一下跟陳夢往外走。剛走到樓下,陳夢叫道:“唉呀,我把手機落到房間了……”話還沒說完就回頭猛衝。祝曉璿隻好停下來等她。

陳夢回到樓上拿了落在**的手機,準備返身時無意中看到祝曉璿放在**的筆記本電腦。

剛剛祝曉璿驚慌失措合起電腦的畫麵在陳夢腦海中閃回。

陳夢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掀開電腦。

如果換作別人看到祝曉璿的照片,表情一定是驚豔、欣賞、羨慕,甚至是嫉妒,但陳夢不是。事實上,陳夢這一刻猶如晴天霹靂,七魂少了六魂!

陳夢臉色蒼白地盯著照片,右手下意識想去觸動鼠標關掉或者換一張圖片看,但電腦畫麵紋絲不動,看來是死機了。陳夢呆立片刻,然後神情恍惚地將電腦合上。

祝曉璿在樓下等得有些不耐煩。她看到陳夢終於從樓道口出來正想埋怨,發現陳夢的身體在搖晃,麵色也不好。祝曉璿扶住她關切地問:“夢姐,生病了嗎?”

陳夢不回答,而是用怪異的眼光打量著祝曉璿,看得祝曉璿莫名其妙。好半天陳夢才說:“璿子,我們先去走秀,完了請你吃消夜,我有事問你。”

走秀的時候祝曉璿和陳夢都有些心不在焉。陳夢心不在焉是因為祝曉璿的那張照片,祝曉璿心不在焉是因為陳夢的表現讓她心生疑惑。自從陳夢從樓上下來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後台換衣服的時候,陳夢不是忘記拉拉鏈就是把裙子穿反,弄得祝曉璿不斷給她糾正錯誤。陳夢比祝曉璿大七歲,是公司資曆最老的模特了,這種低級錯誤是不可能頻繁出現的。憑祝曉璿的直覺,陳夢這種狀態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因為突發事件。

陳夢是這場時裝表演的主秀,她不佳的狀態直接影響著全局。最後一輪秀,先是祝曉璿和另一位模特並排踩著節奏走上純白色的T台,身上穿著秋水公司即將推向市場的新款夏裝。祝曉璿是黃色針織長款上衣,同色寬腰帶,九分翻邊牛仔褲,黃色高跟鞋,乖巧俏麗;她的同伴是白色長款襯衣,米色中褲,白色高跟鞋,優雅知性。兩人邁著柔軟的貓步走到T台盡頭,擺了幾個很酷的pose,然後轉身向後台走,與此同時陳夢麵對著她們走來,從二人中間插過。陳夢穿的是橙色A字小上衣,藍色過膝牛仔褲,銀色高跟鞋。這本是一套彩色明快、青春靚麗的時裝,台步應該走得自然灑脫。可是陳夢在T台上走的時候卻形如僵屍,表情呆滯,動作呆滯。祝曉璿看到她這副樣子暗吃一驚,身體也是一僵,險些亂了步伐。好在祝曉璿很快就走出了觀眾的視線,可是陳夢卻是T台的焦點,她在觀眾的交頭接耳中走到T台盡頭。

“陳夢!”台下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陳夢聽出來是公司副總的聲音。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強地向觀眾笑笑,做了兩個稍微過火的pose,然後匆匆往回轉。

陳夢的表現令很多人大失所望,難以相信一個頗有名氣的模特公司的首席模特竟然會出現這種狀況。秋水服裝公司的老板就差沒有拍案而起了。好在模特公司的副總和服裝公司老板有著共同的朋友,在中間周旋,才沒有當場翻臉。最後,秋水服裝公司的老板交待,他們與飛旋模特經紀公司簽了演出合約的下場服裝秀,一定得讓陳夢消失,讓剛剛那個黃衣模特代替她的位置。

黃衣模特指的就是祝曉璿。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因陳夢之禍而得福的禍根就源於自己。直到秀場散盡,大家卸了妝挨了訓之後,陳夢像換了個人似的風風火火拉祝曉璿去吃消夜時,祝曉璿才明白其中的緣由:

兩年前,距青城兩百公裏的雲城,剛剛嶄露頭角的服裝設計新秀林青語對外舉行個人作品發布會。發布會上有款晚裝是林青語頗為得意之作,因而放在最後壓軸的位置。穿這款晚裝的模特也是林青語指定的,名叫秦丹。當秦丹換上這件晚裝準備登場的時候,突然要上洗手間。當時會場裏的洗手間滿員,於是有個熟悉場地的模特帶她去了會場後麵的公共廁所。帶她去的模特因為衣服出了問題先回來了,然後他們等了很久,最後一輪秀的時間都過了,也沒有等到秦丹回來。派去找她的人也無功而返。於是那場時裝發布會在沒有亮點的情況下草草收場。而就在當天夜裏,服裝設計師林青語不明原因墜樓身亡。比較詭異的是,她墜樓的陽台上懸掛著秦丹失蹤前穿的那件晚裝。晚裝上染了一片血跡,經化驗是秦丹留下的。後來經過警方調查,當晚有附近的居民聽到一聲女性遇到意外時的尖叫,也有人看到同一時間有一輛出租車在巷口出沒。警方懷疑秦丹可能已遇不測,但屍體一直未被發現。此案當時被圈內人士稱為“丹青案”,但因為消息被封鎖知道真實情況的人並不多。警方為破丹青案做了很多努力,但最終一無所獲,丹青案成為懸案。

陳夢在敘述的時候並沒有說明那是件什麽樣的晚裝,而且在她的敘述中晚裝隻是一件晚裝,與其款式麵料無關。但從陳夢眼神裏的疑問、惶恐中,祝曉璿還是明白了陳夢跟她說這件事的緣由。

她遲疑了片刻問道:“夢姐,你看到我電腦裏的照片了是吧?”

陳夢的表情有一絲難堪,有些口吃地解釋著:“璿子,我隻是一時好奇。我當時真的是回去拿手機的,隻是……”

“好了,”祝曉璿打斷了她的話,“我們不說這個。你想告訴我的是,照片裏我穿的晚裝就是當年秦丹失蹤時穿的那件是嗎?”

陳夢緩緩點了點頭,然後問:“璿子,這衣服你是從哪裏弄的?”

祝曉璿反問道:“可是,你為什麽對這件案子知道得這麽清楚?當時跟秦丹在一起的模特有你嗎?”

陳夢搖頭:“沒有我。”

祝曉璿冷靜地說:“你剛才說了,這件案子連圈裏的人都所知甚少,而且警方沒有破案案情就不會向外界公布。那,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陳夢看著祝曉璿半天沒有說話,後來摸了摸她的小臉說:“我一直以為旋子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看來還是挺有頭腦的。”然後她放下筷子,從皮包裏掏出一支摩爾煙,點上,緩緩吸了兩口。

“璿子,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以前在雲城混時有個做警察的男朋友?他叫孟原。後來他因為犯了錯誤被警局開除。在那之前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已經開始商量結婚的事了。可是他被開除後就一蹶不振,成了個廢人,脾氣也暴得要命。我們天天吵架,後來分手了。再後來我就離開那裏來到青城。”

祝曉璿明白了:“孟原就是負責丹青案的警察吧,所以你對這件事這麽了解。”

陳夢很老練地彈了彈煙灰說:“警察的工作本來應該是保密的,但因為我當時也是模特,孟原為了我的安全就把這個案子的詳情跟我說了。我記得我們分手那天吵得很凶,但是當我離開的時候,他卻跟我說千萬要注意那件晚裝。如果有一天碰見了,一定要躲得遠遠的。”陳夢猛抽了幾口煙,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但祝曉璿還是清楚地看到她眼角閃爍的淚光。

祝曉璿問:“他是因為丹青案被開除的嗎?”

陳夢說:“當然不是……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張照片的事了吧。”

5

米果拿了時裝畫的草稿站在江浩晨辦公室門外。手已經抬起打算敲門,卻從門縫裏看到江浩晨坐在老板桌後使勁抓自己的頭發。他的頭埋得很深,看不見臉,但從他張開並且彎曲的手指可以看出來他身體裏麵的痛苦正在爆發。她的第一念頭是江浩晨生病了,正打算衝進去卻又聽見一陣壓抑著的嗚咽聲。米果呆住了。印象中的老板從來都是溫文爾雅,和氣帶笑的。他現在是在哭嗎?一個男人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哭?發生了什麽事?而這樣的場麵,米果突然覺得似曾相識。這怎麽可能?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米果正在遲疑,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看到是江浩晨的助理丁茜。丁茜奇怪地問:“米果,怎麽不進去呢?江總不在?”

米果回過神來:“江總在裏麵。不過……”可是沒等她說完,丁茜已經開始敲門了。片刻之後裏麵傳來一聲“請進”。丁茜推開門踩著高跟鞋扭著腰往裏走,米果猶豫了一下,跟著她走進去。

丁茜顯然沒有意識到什麽,打開文件讓江浩晨簽字。江浩晨正襟危坐,瀏覽文件後揮筆簽字,神態從容。米果偷偷打量江浩晨,發現他的頭發一絲不亂,模樣和往常沒有不同。

難道自己剛才看錯了?米果正在雲裏霧中,發現江浩晨麵帶微笑問自己:“小米,找我有事嗎?”

江浩晨是個很年輕的老板,三十歲的年齡,卻有著二十歲的外表和四十歲的氣度。他對待下屬一向很和氣,連不笑的時候也會讓人以為他在微笑。公司的女員工曾經一致表態:看江總笑,如沐春風。

可是此刻米果絲毫沒有如沐春風的感覺,隻覺得詭異莫名。她勉強將文件夾遞給江浩晨,那是一套秋裝的設計草稿。江浩晨仔細翻看著,臉上的笑紋愈發深了。江浩晨看完,打量著米果,眼神明亮:“我真的沒有看錯人。小米,你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拿出來這樣高質量的設計,我非常滿意。”

米果這時的注意力也回到了設計稿上麵,聽到江浩晨的誇獎,微微有些興奮。但她還是如實地說:“江總,其實這些都是我原來的設計。我隻是根據對今年秋裝的流行色、款式和麵料的預測,加入了一些新的設計理念修改而成。”

江浩晨點頭:“很好。其實小米,你進公司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我之所以一直沒有重用你,而隻是讓你做一些雜活,原因就是我希望你能夠先踏踏實實地熟悉公司的企業文化以及市場環境,達到一個厚積薄發的效果。”

米果很客套地說:“謝謝江總的信任,我一定會努力的!”

江浩晨奇怪地瞥了一眼米果,似乎不適應她這般“正經”說話。他說:“小米,你這些設計稿先留下。我再仔細看一遍,然後我們一起討論修改。不出意外的話,你這套設計會很快投產的。”

這個時候米果已經因為這套設計得到江浩晨的肯定而開心地忘記了剛才讓她驚疑的那一幕。江浩晨似乎也還原成一直以來正常的江浩晨,他的笑又讓人如沐春風了。米果說:“江總,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江浩晨卻說:“小米,你那天晚上把一根手鏈落到我的車上了。回頭我會還你。”

米果很奇怪:“落在你的車上?我什麽時候坐過你的車?”江浩晨有款很漂亮的銀灰色奧迪車,米果雖然經常見到卻連車門都沒有摸過,怎麽會把手鏈落到上麵?

江浩晨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小米,你不是故意裝糊塗就是那晚喝得太多了。好了,你先去吧,我待會兒還要開個會。”米果還想再問清楚些,江浩晨的電話響了,接起來大概是個熟人,看樣子會聊很久。米果隻好帶著滿腹疑問退出江浩晨的辦公室。

腦子裏還在回想著江浩晨的話:“小米,你那天晚上把一根手鏈落到我的車上了。回頭我會還你。”“小米,你不是故意裝糊塗就是那晚喝得太多了。”

下了班祝曉璿約米果去吃雲南過橋米線,祝曉璿請客。小店裏的氣氛很好,可是祝曉璿和米果都有些沉默寡言。吃了一半米果問:“璿子,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祝曉璿衝著米果睜大了眼睛:“米姐,你可真神!我的確有事要說。”

米果暗地一笑,擺出一副大姐姐的模樣,等著祝曉璿訴說感情上的煩惱。——當然是感情上的煩惱了,不然還會是什麽煩惱?

不料祝曉璿卻問:“米姐,那晚你讓我試的晚裝,現在還在你手上嗎?”

米果臉一板:“璿子,我那晚不是告訴你了嗎?你隻要幫我試衣就行,其他不關你的事不要好奇。”

祝曉璿想再說什麽,可是沒說,一副很著急的樣子。米果又問:“我發的照片你沒有給別人看吧?”

祝曉璿忙說:“當然沒有。還在信箱裏,我連下載到電腦上都沒有。”祝曉璿在某些程度上說的也是實話。她是沒有給別人看,可是擋不住別人偷看。照片沒有下載到電腦上那是因為電腦中了病毒無法使用正在修理。

可是祝曉璿還是有些心虛,停了一會兒試探著跟米果說:“米姐,我那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所有穿過那件晚裝的人全死了!我覺得那件衣服有些……詭異。米姐能不能把那件衣服扔掉銷災?”

這回輪到米果睜大眼睛了:“璿子,你是哪個年代的人啊,怎麽會相信這些不靠譜的事兒呢?隻是一個噩夢而已,怎麽當真了?”

祝曉璿看著米果,眼淚刷刷地往下流,嘴裏還在堅持著讓米果把那件晚裝扔掉。米果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疼祝曉璿哭,像哄孩子似的費了半天工夫才止住她的眼淚。米果為此答應了把那件晚裝扔掉,祝曉璿才破涕為笑。

答應不答應祝曉璿這樣荒唐的要求並不重要,那件晚裝已經被洪之鶴拿走了。就因為洪之鶴發現祝曉璿幫她試衣,酬金少了一萬。這一萬元錢能吃多少頓海參呀……

吃完飯,祝曉璿到小店的洗手間細心地補好妝,一點兒也看不出哭過的痕跡。米果笑著問:“公主要去會見王子嘍?”

祝曉璿的表情有一點甜蜜有一點羞澀:“米姐,你真是人家肚子裏的螃蟹!”

米果“噗嗤”一笑:“怎麽是螃蟹啊!這麽晚了還補妝,肯定是有王子等著咯。去哪裏?我送你吧。”

祝曉璿說:“不分手酒吧。”

米果說:“原來是那個吉他王子啊。不分手酒吧,這個名字倒是有點兒意思。隻是委屈我們的公主了,我隻有電動車送你,沒有汽車。”

米果知道小丫頭是故意這麽說討好自己的,但心裏還是很受用。嘴巴甜就是惹人愛啊。

到地方後,祝曉璿衝米果打了個飛吻就一頭鑽進酒吧裏,像鑽山洞一樣。

米果這時跟不分手酒吧還隔著條街,她正準備離開,卻在視線沒收回來之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酒吧前一輛汽車裏鑽出來。

酒吧外燈火通明,米果清楚地看到那個人穿著花襯衫背著一個什麽東西。那個人正是洪之鶴。

洪之鶴輕車熟路地走進不分手酒吧。他怎麽也去那裏?是跟祝曉璿約好的嗎?他不會就是祝曉璿嘴裏的“吉他王子”吧!他背著的東西難道是吉他?

米果又想起洪之鶴有一副溫和動聽的好嗓子,她曾經認定這副嗓子不做歌手是浪費資源。

如果洪之鶴就是那個吉他王子,那件對祝曉璿極為合適的晚裝很可能正是洪之鶴為祝曉璿量身定做的。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麽洪之鶴在知道祝曉璿試衣的時候那麽生氣。他原本是用心良苦要給祝曉璿一個驚喜的。

可是如果是這樣,祝曉璿今天非要自己扔掉晚裝又是什麽意思?

溫柔的夜風中,米果苦思冥想卻毫無頭緒。

苦思冥想之後是隱隱的惆悵。為何惆悵也是米果苦思冥想卻無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