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顯山露水

56

經曆了一場劫難,祝曉璿的小臉更瘦了。一件藏藍色的裙裝倒讓她看起來成熟了許多。也許經曆了這次劫難,祝曉璿真的成熟了。

米果與祝曉璿並肩坐在有空調的小飯館吃串串香麻辣燙。米果本來想去吃燒鵝仔的,但祝曉璿說太膩了。而且吃麻辣燙的時候她專挑素菜吃,卻是吃了幾口又打住,完全不似平日裏那個永遠吃不夠而且吃不胖的祝曉璿。

“丫頭,有什麽事要對你米姐說啊?”米果這會兒腦子裏還在盤算著明天的發布會,有些心不在焉。她挑了一串在麻辣湯鍋裏煮得香辣鮮嫩的磨菇放在嘴裏嚼著。

祝曉璿卻沒吃,看著米果說:“米姐,你可真是我肚子裏的螃蟹。”

米果已經聽過祝曉璿好幾次說螃蟹了,每次都很奇怪,於是問:“為什麽是螃蟹呢?”

祝曉璿笑了:“因為螃蟹向來是橫衝直撞的。”

米果也笑了:“那我就在你肚子裏橫衝直撞好了。嗯,昨天晚上孟原半夜裏給我打電話,說那個綁架你的人不是洪之鶴,而是個女人,並且很肯定地說,是秦丹。是嗎?”

祝曉璿點頭:“是的,這個推斷真的是很大膽,但是孟哥哥很是肯定的。我也相信有這個可能。隻是我跟秦丹根本就沒有恩怨,她為什麽要綁架我啊?”

米果繼續笑:“孟哥哥?叫得很親熱啊。聽楚南說,他現在是你的專職保鏢。”

祝曉璿臉有些紅:“是啊,孟哥哥人很好的,人長得帥,又熱心。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背回去的。”

米果趁熱打鐵:“我看出來他很喜歡你啊,你們是不是在戀愛?”

祝曉璿愣了一下馬上搖頭:“不是,當然不是!你知道我,嗯……楚南……”

這句話就像冷水一般,將米果的熱情潑掉了一半。是啊,楚南!米果何嚐不知道祝曉璿對楚南的心思?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自私,似乎這樣撮合祝曉璿和孟原隻是為了消滅一個情敵。

祝曉璿說:“米姐,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關於楚南的事。”

米果有些意外:“哦?什麽事?”

祝曉璿說:“我前幾天給楚南介紹了一家唱片公司的製作人。那個製作人聽了楚南的歌很感興趣,現在已經準備跟楚南簽約了。我想,不久我們就可以見到楚南的首張個人專輯了!”

米果驚喜萬分:“璿子,是真的?太好了,楚南多年的夢想終於能夠現實了!”米果想到,自己設計的服裝剛剛出廠,楚南那邊又要錄自己的專輯,他們的夢想能夠一起實現,又是在這樣重逢的情形下。命運真是太眷顧他們了!

但驚喜過後,忽然有一點失落:怎麽沒有聽楚南跟自己說過這件事?然後想到自己的事也還沒有給楚南說,不由暗自微笑了。忍著不說,要忍到最後給對方一個驚喜,還有什麽做法比這更重視對方呢?

米果真誠地對祝曉璿說:“璿子,我替楚南好好感謝你。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跟楚南的關係,是因為我以為我們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提起……”

祝曉璿衝著米果苦澀一笑:“我知道的,米姐。我替你們高興,我祝福你們……”說著說著卻哭起來,一直哭到喘不過氣來。米果抱著祝曉璿給她按摩胸背,祝曉璿“哇啦哇啦”將剛才吃的一點點食物全吐了出來。米果也沒有胃口了,結了賬扶著祝曉璿出了飯館。

外麵天氣又悶又熱,昨夜一場雨帶來的清涼已經無影無蹤。米果扶著祝曉璿在街邊走了幾步,看著她蒼白的臉上全是汗水,神色十分痛苦。

“璿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米果關切地問。

“沒事!”祝曉璿揮了揮手,忽然又哭起來,撲到米果懷裏哭,直哭得整個人都快要散架了。

“丫頭,丫頭!好了好了別哭了。”米果半抱半扯把她拉到路邊小廣場的木椅上,讓她坐下來。周圍路過的人偶爾用異樣的目光打量一下她們,又漠然走自己的路。

祝曉璿哭了半天,終於安靜下來。米果用紙巾把她臉上的淚水擦幹淨,內疚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過了一陣米果問。

祝曉璿眼裏忽然露出驚恐的神色,搖頭說:“不,我不去,我要把孩子留下來!”

“孩子?”米果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祝曉璿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一怔,索性又哭起來:“米姐,我懷孕了,我肚子裏麵有孩子了!”

米果這回聽清楚了,但隻覺得哭笑不得。這丫頭一定是受了刺激腦子糊塗了。米果又遞給祝曉璿一張紙巾,嘴裏責怪道:“你這丫頭一定是瘋了,你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哪裏會有孩子啊?”忽然想到祝曉璿才遭到綁架,難道是……不會的,這才幾天,即使發生了什麽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出問題的。於是又放寬了心。

祝曉璿卻說:“米姐,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就不瞞你了。孩子是楚南的。”

米果問:“璿子,你說什麽?”米果這次真的沒有聽清楚,因為耳邊一片轟鳴。

祝曉璿低著頭,臉因為哭了太久一片通紅,嘴裏低聲說著:“一個多月前,有一天楚南唱歌唱到很晚,唱完沒有像平常一樣立刻就走,而是在吧台上喝酒。我也沒走,就在旁邊陪著喝。後來不知道喝了多久,我們都喝醉了,一起走出酒吧,稀裏糊塗地往前走,找不到回家的路。後來我們走到了一個公園裏,我們在草地上,一直到天亮……”

米果傻傻地看著祝曉璿的嘴巴一動一動的,她說的是真的?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楚南和祝曉璿發生過關係?祝曉璿懷了他的孩子?

還有,祝曉璿給楚南介紹了一家唱片公司?那還有她米果什麽事?自己還傻傻地替楚南感謝祝曉璿?

可是,這一切怎麽可能?她跟楚南剛剛重新開始,他在她心目中依然是幹淨清爽的,她剛剛釋懷了他三年前對自己的傷害……哦,三年前,傷害……

米果的腦海裏又晃動著播放了千萬遍的鏡頭:昏暗的街頭,楚南懷裏抱著一個女人,他用力吻著她,空氣裏滿是腐朽的情欲味道……

是的,楚南依然是個花心的男人,一個長年累月泡在酒吧裏的帥哥歌手,外表幹淨,內心混濁。

祝曉璿還在繼續說著,米果卻一個字也聽不到。她搖搖晃晃站起來,神情恍惚地向前走,腦子裏一片空白。

祝曉璿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她把手伸進包裏摸了半天才把手機掏出來,接了,是孟原。

“曉璿,你在哪裏?”是孟原溫和關切的聲音。

“我?在哪裏?”祝曉璿驚慌地抬起頭來,茫然四顧。

57

米果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又是怎麽在大半夜的無眠之後終於睡過去的。睡前楚南來了電話,米果拒接,然後回短信說自己已經睡了,語氣平淡。

盡管心中也有疑問,懷疑祝曉璿說的話並不可靠,很想跟楚南問個究竟。但是米果害怕楚南證實祝曉璿的話是真的,哪怕是默認。

雖然冷靜下來再想,縱然祝曉璿說的是真的,他們的事情也是發生在自己跟楚南重逢之前。祝曉璿這麽一個青春美麗的女孩,有誰能夠在形單影隻的狀況下拒而遠之呢?

但是,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麽為何楚南能夠做到視一切未發生過呢?然而米果又想起楚南和祝曉璿一起在台上唱《你的眼睛》的時候,一起在楚南家唱《依戀》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那糾纏在一起的曖昧。

米果越想越糾結。人最怕的就是自己與自己作鬥爭,所以人生最大的敵人便是自己。最後,米果艱難地做出了決定:暫且將與楚南的感情放一放,祝曉璿如果真的懷孕了,那麽楚南遲早是要知道的。無論如論,最後的決定總是楚南做出來的,其餘的人怎麽做都不算數。

第二天一大早江浩晨便打來催醒電話,米果頭痛欲裂地起床,勉強打扮一番下樓,見江浩晨的汽車停在樓下。

江浩晨一身簇新,神采奕奕地坐在奧迪車裏。米果默默無語地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米果今天的打扮很令江浩晨滿意:一件飄逸的女人味十足的半透明白色中袖襯衣,裏麵黑色的抹胸半隱半現,下身是一條灰色長褲,配上動感的長發,顯得英氣十足。嗯,他即將登上舞台的服裝設計總監就是如此。

可是她的氣色並不好,雖然有高檔化妝品的潤飾,仍然能夠看出幾分蒼白。他沒有介意,他想一定是昨天的那幾張照片令她元氣大傷。好吧,我的設計總監,你總有一天能夠看出我的良苦用心來。我給你的,是楚南永遠也給不了你的。

米果以這套秋裝係列的主設計師身份收獲了她人生第一枚果實。當她看到自己設計的服裝在T台展示時,那一刻的充實感令她忘記了所有的不快。

黑色小晚裝外套深灰色厚毛背心,既浪漫又溫暖;有珠片和刺鏽設計的大V領白色中袖針織衫加有花邊的針織短裙繽紛且大氣;線條明快的米色針織上衣配光滑的土黃色皮褲俏麗而華貴,銀光針織西裝上衣配黑色亞麻及膝裙古典亦時尚……米果的這套針織題材的秋裝以古樸的高雅、低調的華麗贏得了陣陣掌聲和肯定的目光。當她以主角的身份在台上講話時,人們看到一個長相英俊、一身白衣的男人手捧一大束香水百合走上去。

米果微微一愣,看到洪之鶴迷人的微笑。洪之鶴在米果耳邊低語:“恭喜米副設計總監,賀喜米副設計總監……”米果極為優雅地笑起來,向全場致謝。

米果確實沒有想到洪之鶴會出現在發布會現場。她曾經無數次夢想過這一幕,夢想中送花的人除了楚南,還是楚南。

米果心情複雜地下場,然後應付各路商家及記者。江浩晨陪在一旁,看米果的神色喜悅而且溫柔。

米果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回家。當她拿出遺忘了一整天的手機時,發現手機已經被楚南的未接電話和短信撐爆了。

前麵那些短信都是表示擔心和疑慮,最後一條短信是:“小果,我去你們公司了。原來你一整天都在忙碌你的時裝發布會。向你表示祝賀!”

米果沒有回複。

米果在洗手間一邊卸妝一邊哭。“你的時裝發布會”,“向你表示祝賀”,誰都能夠體會到其中的失落和無奈。

米果洗完澡,擦幹身體和眼睛,上床的時候順手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GPS定位係統。

她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定位係統顯示,晚裝已經不在江浩晨家裏,而是在離江浩晨家小區不遠處的位置。那是一片舊城區。

米果突然從**一躍而起,小宇宙的爆發趕走了精神和身體的雙重疲憊。

二十分鍾之後米果已經到了舊城區。這裏人口密集,都是上世紀八十年代蓋起來的四層或者六層居民樓。這些樓群大都沒有物業公司的管理,治安很差。米果在午夜時分一個人走在燈光不足的樓群之間,偶爾那些沒有熄燈的單元房裏傳出一些聲響來,讓她心裏稍稍踏實一些。

這些樓群都差不多,很難分辨,又不是白天可以找人問。米果很是迂回曲折了一番才找到定位係統裏顯示的那座樓房。

是一座四層的紅磚樓房,三個樓洞裏黑乎乎的像是野獸的喉嚨。定位係統隻顯示晚裝是在這座樓上,但具體是哪戶人家無法判斷。按每層六戶計算,這座樓房裏共有二十四戶人家。雖然並不算多,但米果還是感覺無從下手。

也許應該化裝成推銷員挨家挨戶探查一番,但現在是午夜顯然不合時宜。而就算明天白天再來,人家如果不開門也是沒轍。

正當米果猶豫不決的時候,寂靜的小樓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米果趕緊找了一棵粗大的樹躲起來,眼睛盯著樓房的出口,心跳如鼓。

沒過多久,從裏麵出來兩個人。他們是並肩走的,從舉止看是一對親密的男女。

幸好一樓的一家住戶尚未熄燈,光線正好照在他們身上。那個女人正巧去撥弄額前的劉海,頭一偏,臉正好在亮處晃了一晃。

米果心裏猛然一跳,幾乎要窒息了。秦丹,這個女人的一張臉正是秦丹的!

雖然米果隻見過秦丹的照片,但她的模樣已經印在了腦子裏:圓潤的臉、黑亮的眸、性感的唇。雖然隻是那麽驚鴻一瞥,米果已經肯定了,這個女人正是眾人苦苦尋覓的秦丹。

而秦丹身邊的那個男人,雖然身在暗處,米果還是一眼便分辨出來他是誰。

——正是她的老板和房東,兼追求者和要挾者江浩晨。

米果尚未回過神來,兩人已經蹤影不見。

米果的手伸進牛仔短褲的口袋裏,捏住了一枚硬邦邦的鑰匙。

——此刻不行動,更待何時?

58

孟原把楚南約出來吃晚飯的時候,發現他悶悶不樂。

楚南不說,孟原就忍住不問,看著楚南大杯大杯喝酒,往日清澈的眼神變得迷離。

不用問,肯定是跟米果發生不快了。——難道是因為江浩晨?

孟原故意把話題引向別處,當然,這也是他約楚南出來的目的:“我今天去老潘那裏了。”

楚南問:“服輸了?跟他合夥了?”

孟原笑道:“我沒那麽容易認輸吧,我是要充分了解他那邊的情況嘛。知己知彼才能贏到最後。老潘那邊有進展了,找到了丁茜案的新線索。”

楚南把杯子一放,明顯來興趣了:“快說說。”

孟原說:“丁茜案表麵上看起來雖然像自殺,但其實疑點很多。老潘帶著助手反複勘查了現場,發現了比較關鍵的問題,你猜猜看。”

楚南問:“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跡了?”

孟原說:“恰恰相反!老潘之所以一直懷疑是他殺,就是因為現場太幹淨了。”

楚南看著孟原,顯然不理解他的話。

孟原說:“丁茜是死於氰化物中毒,如果她是自殺的話,現場一定會留有氰化物的包裝物或者殘留物,但事實上,現場什麽也沒有找到,那杯牛奶裏的毒藥像是從天上掉進去的。”

楚南迷離的眼睛有了神采:“那說明當時凶手在現場,當丁茜死亡之後,那個人把現場清理幹淨然後才逃走。而正是因為他清理得太幹淨了,反而露出了馬腳,是不是?”

孟原說:“事實上,凶手比你高明了很多。凶手當時並不在現場。”

孟原看著楚南費解的樣子繼續說:“老潘很仔細地檢查了那杯殘留的牛奶,發現裏麵除了氰化物,還有一種成分,你猜是什麽?”

楚南今晚的腦袋顯然不夠用,於是隻好做搖頭狀。

孟原說:“牛奶中除了牛奶的成分和氰化鉀之外,還有葡萄糖。”

楚南問:“牛奶的成分裏沒有糖嗎?”

孟原說:“牛奶裏含糖的,但不是葡萄糖,而是乳糖。丁茜喝的牛奶是奶業公司生產的純牛奶,是不添加糖的,這說明丁茜喝牛奶的時候自己加了糖。老潘在丁茜的桌頭櫃裏找到了一盒葡萄糖方糖,裏麵少了一塊。”

楚南問:“老潘在這些方糖裏查出了氰化鉀?”

孟原一個勁兒地搖頭:“老弟你今天怎麽了?腦袋讓門夾了?”

楚南這才反應過來:“呃,這些方糖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當晚丁茜放進牛奶裏的那一塊是有問題的!”

孟原這才點頭:“這就是老潘的推測。可惜那塊方糖早已經溶解了,裝方糖的盒子也沒問題,而且隻有丁茜一個人的指紋。”

楚南說:“說了半天還是不靠譜啊。老潘的想象力倒是很豐富,可以去寫偵探小說了。”

孟原說:“老潘的想法倒不是沒道理,但是這裏麵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麽丁茜那晚恰巧就吃了那塊有毒的方糖呢?是偶然還是必然?”

楚南說:“如果真有一塊有毒的方糖,那麽那晚一定是必然。因為江浩晨是最大的嫌疑人,而他那天晚上恰恰在外地,有不可動搖的不在場證明!”

孟原說:“這是很可能的,但江浩晨是如何做到必然的呢?”

楚南說:“當天晚上丁茜死之前不是接到過江浩晨的電話嗎?如果江浩晨在電話裏暗示丁茜找到一塊做了標記的方糖——”

孟原猛地一拍桌子:“你小子腦袋真的太靈光了!老潘讓我看過那隻盒子,盒子裏麵有一個小小的心形貼紙。我敢說,那張貼紙本來一定是貼在那塊方糖上的!”

楚南開心地笑著:“江浩晨一定先問丁茜喝沒喝牛奶,牛奶裏放沒放他送給她的糖,然後就說那盒糖裏有一塊特殊意義的糖,要她找到。於是丁茜就找到了那塊貼著心形貼紙的糖塊,揭下貼紙,將糖塊扔到牛奶裏。糖塊化掉的時候,裏麵的氰化物也化掉了……”

孟原又拍了一下桌子:“有道理!可是那個貼紙雖然小,畢竟是個小小的破綻,為什麽江浩晨不幹脆指揮丁茜把貼紙處理掉呢,比如貼在別處,隻要遠離那盒糖便可。”

楚南說:“老潘當時說過,丁茜的手機在接那個電話的時候沒電了。我想,江浩晨可能還沒有來得及說這個吧,這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或者說天意如此……”

孟原沒聽完楚南的話便掏出手機撥潘河岩的電話,因為激動,手指有些抖。楚南卻說:“你急什麽?難道你不覺得我說的這些也很不靠譜嗎?”

孟原停止了撥號,呆了一呆歎道:“雖然楚南老弟的推理精彩絕倫,但還是不得不說,很不靠譜!我們一點兒能放在桌麵上的證據都沒有啊。”

楚南說:“而且,我的推理還有一個漏洞,就是丁茜的那封遺書。警方肯定遺書是丁茜本人的筆跡嗎?”

孟原點頭:“是丁茜本人的筆跡。所以就算江浩晨用電話遙控丁茜將遺書從某處拿到手裏,但遺書本身是怎麽來的呢?”

楚南不再說話,繼續悶頭喝酒。孟原自己思考了一會兒案情,還是覺得找不到突破點,隻好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楚南身上,於是忍不住問:“老弟今天不開心嗎?米果呢?”

楚南抬頭苦笑:“米設計總監今天舉行了她的首場時裝發布會,工作繁忙。”

孟原說:“哦?時裝發布會?米果很有才華啊,你一定去現場觀看了吧,怎麽了?看著她成功你應該高興才是,這樣失魂落魄的可不算男人啊。”

楚南繼續苦笑:“我是那種沒度量的男人嗎?來,咱們哥倆幹一杯,算是為米果慶祝了。”

孟原端起酒杯突然明白過來了:“原來是米果並沒有邀請你去參加她的首場時裝發布會,而且她居然都沒有告訴你。”

楚南默認,舉杯一飲而盡,把胸中的煩惱咽進肚子裏,更覺得憋悶。

孟原濃眉緊蹙,略假思索,似乎便了然於胸。——從目前的狀況看,楚南和米果似乎並沒有重修舊好,隻是楚南這邊一廂情願而已,米果那邊僅僅是逢場作戲罷了。

如果是逢場作戲也算好,就怕是她假意複合,真正的意圖是打算報複楚南,也讓他嚐嚐受傷害的滋味……

孟原有心提醒楚南,但看他愁緒滿腹的樣子又不忍。他無法告訴楚南那晚江浩晨在電話裏說了什麽。——這就是男人對待這類問題的方式,倘若換作女人,也許便不同了。

楚南喝了一會兒酒說:“其實我現在考慮更多的並不是米果對我的感情,而是她現在的處境。如果剛才我們的推測都是真的,那米果……”

孟原說:“我倒覺得不會,嗬嗬。”

孟原無法解釋楚南的質疑,於是把手提電腦打開,楚南好奇地湊了過去。

是一個定位係統,孟原指著上麵的標識對楚南說:“你看,祝曉璿和江浩晨這會兒都在各自的家中。”

楚南驚叫:“老大,你什麽時候把守株待兔,啊不,刻舟求劍升級成高科技了?”

孟原說:“我還是跟你們家米果學的呢,米果的跟蹤目標是那件晚裝。”

楚南自言自語:“我可不會學你,把自己的追求對象的行蹤搞得一清二楚,人與人之間,特別是戀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

孟原說:“什麽信任不信任的,我監控曉璿可是經過她同意的,這是我這個私人保鏢應盡的職責。”

楚南說:“嘿嘿,你這是假公濟私嘛。怎麽樣,跟曉璿的關係有沒有實質性進展?”

孟原的臉色黯淡下去:“我覺得曉璿這兩天有點兒不對勁兒。昨天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街心花園的椅子上抹眼淚呢。我問她發生什麽事情了她也不說,而且語言顛三倒四的。”

楚南說:“那你更要好好嗬護她……”話音還沒落,孟原便叫起來:“二號目標開始移動了!”

是江浩晨離開自己的住所了。孟原為了給江浩晨安裝微型定位追蹤器很是動了一番腦筋。那個紐扣形跟蹤器雖然很小但放在哪裏是個問題。像江浩晨這樣講究形象的成功男人是會每天都更換衣服的,所以不能像祝曉璿一樣放在衣服上。但是孟原了解到江浩晨的老板包是從來不離手的,於是買通了江浩晨手下一個機靈的員工借請示工作之機放在了江浩晨的老板包夾層裏。雖然江浩晨隨時都可能發現,但孟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二十分鍾之後,二號目標終於停止了移動。那是這座城市裏的一處舊城區。二人商量了一下,驅車趕至那裏。

他們找到了江浩晨目前所處的一座居民樓之後,將汽車停到不引人注目的位置,然後找了一個拐角處潛身。從那個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座樓房裏進出的人,卻不會被發現。

又過了二十分鍾,他們忽然看見一個人影接近了那座樓。

熟悉的人影。

“是米果!”楚南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聽起來充滿了興奮。

孟原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小聲說:“看來那件晚裝現在也在這裏了。我們暫且按兵不動,見機行事。”

不一會兒,他們便看見了從樓裏出來的一對男女。男的不出意料是江浩晨,女的則讓他們陷入突如其來的強烈興奮中——他們踏破鐵鞋苦苦尋覓的秦丹,她終於浮出水麵了!

兩個人來不及交流更多的想法,便作了分工:孟原跟上這對男女,楚南則留下來保護米果。

孟原用了相當專業的跟蹤手法跟著他們一直走出舊城區,來到公路上。他們在路邊等了一會兒,招來了一輛出租車。江浩晨臨上出租車的時候在秦丹的腮邊蜻蜓點水般一吻,這讓孟原心潮沸騰。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江浩晨居然與秦丹一直保持著如此曖昧的關係!

同時孟原還慶幸自己比較明智,他是把微型定位跟蹤器放置在江浩晨的老板包裏而非他的汽車裏。

出租車走遠後,秦丹一個人向回走,看樣子是要回到住所。這個時候孟原看不清秦丹的衣著和容貌,但她那美好的身段和婀娜的走姿已經令孟原賞心悅目。她並沒有穿高跟鞋,但腳步卻比穿了高跟鞋更富有彈性,輕盈和飄逸。

孟原與秦丹保持了充分的距離,然後撥通了楚南的手機,小聲說:“秦丹回去了。米果呢?”

楚南低呼:“糟了,米果這會兒正在秦丹家裏掩耳盜鈴呢!孟哥,你快想辦法拖住秦丹!”

59

楚南在秦丹家樓下等得心急如焚的時候,米果正在秦丹家裏找那件晚裝。

楚南已經打過米果的手機,但她的手機關機了。米果用那把鑰匙開門的時候其實並不是很確定這就是秦丹家。她隻是模糊地記得當秦丹和江浩晨下樓之前,三樓一戶人家是有燈光的,但後來就是一團漆黑了。出於謹慎,她還是先按了門鈴,當確定裏麵沒人的時候才打開房門。

但米果很快便發現自己的判斷是對的。她看見那間樸素而整潔的臥室裏貼滿了秦丹的大幅照片,有生活照、藝術照以及舞台照。按說像秦丹這樣被警方列入失蹤人口的,而且與一件陳年舊案關係重大的女人應該不會在家裏如此張揚的。所以隻能說明兩個問題:一,秦丹是個極度自戀的女人;二,秦丹根本不擔心被人發現。

第二個結論還有別的證據,那就是秦丹並不是二十四小時足不出戶的宅女,雖然現在是夜晚,但她畢竟出門了,而且還是跟江浩晨一起出的門。

其實看到江浩晨與秦丹在一起米果並不覺得意外。這也能夠解釋江浩晨為何兩度拿走晚裝:一次是從丁茜住所裏,是新晚裝;一次是從自己家裏,是舊晚裝。江浩晨真的需要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去討好秦丹嗎?江浩晨很愛秦丹嗎?那為什麽還要跟自己糾纏不清呢?難道男人們真的是貪心的雄性動物?

這個時候米果想到了楚南,心裏猛然一縮,那是痛。

果不其然,米果輕而易舉地在秦丹的衣櫥裏找到了黑色晚裝。米果仔細地看了,是江浩晨從自己家裏偷走那件,而自己在晚裝的下擺處縫上的紐扣形微型定位跟蹤器還在,那是米果精心選擇的位置,既有裝飾作用,又不引人注意,可謂是渾然天成。

米果迅速將晚裝疊放在自己的大號黑色背包裏。她本想就此離開的,卻又心有不甘。畢竟潛入秦丹家裏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或者,還能夠發現別的線索。

但是米果很快失望了。秦丹家裏除了黑色晚裝並沒有讓她感興趣的東西,比如日記本、電腦、書信、影集什麽的。一刻鍾後,一無所獲的米果悄悄溜出秦丹家。出了那片舊城區之後,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既幸運又滿足。

可是,當米果站在路口等出租車時,卻感覺到背後一陣異樣——好像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視著自己。

這種感覺讓她一陣心悸。她回頭張望了幾下,黑漆漆的夜幕下一幢幢樓房以猙獰的姿勢矗立著,看不到人影。她想,也許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出租車直奔洪之鶴家。這個時候是淩晨一點,極度疲倦的米果很想先回家睡一覺,明天再把晚裝交還洪之鶴。然而夜長夢多,秦丹也許很快就會回到住所,然後就會發現晚裝不見,這樣也許還沒等到完璧歸趙今晚的行動便暴露了。

米果事先沒有打洪之鶴的電話,從某種程度上講,也是想給他一個驚喜。這個時候雖然酒吧還在夜生活中綻放著,可是按通常的情況洪之鶴這個很懂得愛惜自己的男人已經回家睡覺了。

果然,洪之鶴穿著睡衣一臉倦容站在門後,看清是米果,眼睛一亮,立刻微笑道:“在這個花好月圓的良宵,美女竟然不請自來了。”

米果進了房門,也不多言,從背包裏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晚裝往洪之鶴手裏一遞。

洪之鶴收斂了笑容,手遲疑著伸出來:“這是什麽?”

問完之後已經將晚裝拿到手裏,抖開,先是讚歎:“好漂亮的衣服啊!”然後“表情嚴肅”地問:“美女,你把這給我作甚?”

米果因為趕路而加快的呼吸還未平穩,聽了這句話差點兒噎住。洪之鶴在幹嘛?是開玩笑還是裝糊塗?

洪之鶴突然換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

米果剛想緩口氣不料洪之鶴卻說:“我那天借你的裙子是送你的,你用不著還我的。那件裙子我當時是買了兩件,因為我的一位朋友托我給她的女朋友捎件衣服,但還沒等我給他,兩個人就分手了。所以你把那條裙子送給祝曉璿之後,我打算把另外一件補給你的,可是發現另一件裙子找不到了……”洪之鶴說到這裏,露出迷惘的表情,但很快便釋然一笑:“小果,你還是不用還我的,你看,黑裙子換白裙子,豈不是黑白顛倒?”

米果像個傻瓜一般盯著洪之鶴——他一副似笑非笑、故作幽默的表情倒不像是裝的——那麽,眼前的洪之鶴並不是那個洪之鶴?還有,如果一模一樣的白裙子洪之鶴真的有兩條,那麽另一條就在洪之鶴家的衣櫃裏,而並非祝曉璿失蹤時穿的那件。

這些念頭險些令米果暈倒,怎麽又會產生這樣荒唐的想法?可是……

米果說:“這件晚裝是我那天在你家不小心拿走的,前天晚上你追著我要我還,可是當時晚裝不在我家裏,於是我答應你三天之內完璧歸趙。現在才過了兩天,我還算守信吧?”

洪之鶴這個相貌英俊的大男人穿著雜色印花睡衣,光腳站在客廳的地板上,手裏來回抖動著那件詭異的黑色晚裝,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看了一會兒米果,猶豫著問:“米設計師,你是不是白天開時裝發布會太累了,腦子出問題了?”

米果聽到時裝發布會,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忙問:“今天白天在發布會現場,給我送花的是不是你?”

洪之鶴微怔之後說:“小果的腦子總算沒有徹底壞掉,還記得花是我送的。不過,你似乎自己都不能肯定……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還在失眠?我早說過,我治失眠很有效果的,你不肯試……”

等等,米果的思路忽然清晰起來了。洪之鶴還記得她失眠,她拿走晚裝的那一晚,他不是也提到過要為自己治療失眠嗎?不過治不治失眠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麵前的洪之鶴,他好像……怎麽說呢,他並不是一個完整的洪之鶴,而隻是半個,或者,連半個都不夠。

米果呆呆地看著洪之鶴,看著他一貫明亮的眼睛,回想著與他相識的一幕幕。熟悉的眼睛,有時候隻是明亮如同一泓倒映月光的湖水,有時候那湖水裏卻有著陰鬱的倒影。

而此時,麵前的雙眼隻是一味的明澈,並不見陰霾。米果繼續呆呆地看著洪之鶴,忽然發現他這樣的目光跟他手裏的晚裝是那麽的不搭調。

米果終於明白了:洪之鶴身體裏麵那些陰暗的部分是與這晚裝有聯係的。可是,那陰暗的部分此刻在哪裏呢?

米果轉過身,看到了那個緊緊關閉的房間。對,就是這扇門。在這扇門裏,有一些不為人知的事物,米果曾經幾度探尋到,而且就是在那個房間裏,她與洪之鶴險些……

想到這裏,米果周身都感受到了異樣,再看洪之鶴的目光多了一些她自己都把握不住的內容。那些內容是什麽?如果不是愛,那就是迷戀,如果不是迷戀,那就是心動,如果不是心動,那就是好奇,反正,總會是些什麽,是關於她對他的。

米果忽然有一衝強烈的衝動,就是把洪之鶴此刻丟失的那一部分找回來。所以隻有一個辦法——

米果指著那扇門對洪之鶴說:“打開它,你就會明白一切。”

洪之鶴目光迷惘:“明白什麽?可是,這扇門是不能打開的。”

米果說:“你手裏的這件晚裝便是我從那裏麵拿出來的。那裏麵有什麽東西,難道你從來都沒有好奇過嗎?”

洪之鶴突然後退了兩步,目光驚恐:“不,我不能打開!”

米果不再多言,迅速用那把特殊的鑰匙打開了門。

洪之鶴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事實上,此時的洪之鶴反應相當遲鈍,他看到米果打開房門之後,原本往前奔跑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甚至還向後退了幾步。

所以,當洪之鶴終於鼓起勇氣走進那個房間時,米果已經打開了衣櫥。

米果的鑰匙本來是打不開衣櫥的,但她拉開那扇門時才發現,衣櫥居然沒有鎖。也許是洪之鶴忘記鎖了吧。

那個酷似秦丹的模特就站在衣櫥裏,全身**,頭發散亂,對著洪之鶴嫵媚地笑著。

“啊——”洪之鶴突然大喊一聲,抱著腦袋全身戰栗,然後仰麵跌倒在地板上。

60

孟原掛了電話,腳上加快速度,很快接近了秦丹。而這樣靜謐的夜裏,任何輕微的腳步聲都會傳出去很遠。所以當秦丹意識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時候,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

秦丹剛要大聲驚呼,孟原便極有紳士風度地開口了:“小姐,你是不是掉東西了?”說著伸出胳膊,手裏捏著一個錢包。當然,這個錢包是孟原自己的。

秦丹慌忙搖頭:“不,你搞錯了,我沒有掉東西。”說著就欲繼續趕路。

這是孟原第一次跟傳說中的秦丹打照麵。雖然調查丹青案的時候他沒少研究過秦丹的照片,但因為秦丹太過美貌,又下落不明,所以她在孟原的心中一直是個非真實的、虛幻的女人。而此刻,當秦丹真的出現在孟原麵前時,孟原竟然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她真的太美了。雖然此時是深夜,但遠處還有徹夜明亮的路燈將光暈打在她的身上。這個時候孟原才看清她穿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無袖上衣,下身是一件印花七分褲,腳上是一雙細帶平底涼鞋。她的頭發並沒有像大部分年輕女子那樣被美發店刻意打造出時髦的造型,而隻是用白色絹花隨意地在頸後係住。

如此樸素的衣著,更不用說化妝了,所以她完全是素顏。現代都市女性有很多也是勇於以素顏示人的,但大都不是真正的素顏。她們其實隻是讓人看起來是素顏罷了,私底下除了柔膚水和精華素,還用隔離霜、粉底液、甚至遮蓋霜、遮暇筆之類的化妝品使皮膚產生潔白無瑕的視覺。所以,千萬不要以為她們真的沒有化妝。

這一點孟原是了解一些的,因為他曾經有一個精通化妝的模特女朋友陳夢。那時候孟原常去看陳夢的演出,看那些年輕的模特化妝。恰當的化妝可以使一個姿色平庸的女人變得光鮮靚麗,更可以使一個天生麗質的女人驚為天人。

而此刻,近距離注視秦丹,孟原可以肯定她完全是素顏的。因為,再高超的化妝術都不可能達到如此天然的效果。

真正的美女,無論穿什麽衣服都是美麗的;真正的美女,任何的化妝都是弄巧成拙。

秦丹剛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了,對著原地發呆的孟原說:“看起來你好像不是壞人,所以你別再跟著我了。”

這個時候孟原才發現秦丹的聲音非常好聽,這聲音使得他五髒六腑都舒坦無比。孟原想,如果沒有丹青案,如果自己在數年前遇見秦丹,也許……不容多想,孟原說:“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請問這裏是西苑村嗎?”

很自然的問路。秦丹點點頭:“是的。”腳下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孟原說:“我想找西苑村十九號樓,不知道該往哪裏走?我好多年沒來了,竟然迷路了。”說著還拍拍自己的腦袋,似乎腦袋真的很不好用。

秦丹竟然笑了笑:“十九號樓不該朝這邊走的,你應該過了那個拐角,然後直走就是了。”邊說邊舉手指了下遠處。笑容之美,姿態之媚,令孟原賞心悅目。

孟原當然是千方百計要穩住秦丹,直到楚南給他發來米果離開的信號。不過,在這樣詭異的時間和場合,與一個他“夢寐以求”的女人進行談話,似乎不隻是為了穩住她。當然,秦丹的美麗是一方麵,孟原雖然不是好色之徒,到底也是個正當盛年的男人。但是,此刻比秦丹的絕色姿容更吸引和刺激孟原的,便是她失蹤的前因後果,以及這兩年的經曆。

曾經在雲城,孟原為了丹青案廢寢忘食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後來盡管不再是警察了,秦丹的下落卻成為他長久的心病。當楚南去雲城告訴他見到秦丹的時候,他內心做了激烈的鬥爭。理智告訴他現在的處境和身份已經不合適再去尋求答案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結果,損失的不僅僅是時間。但感情上,他恨不得當時就飛到青城。所以,他還是答應了楚南的邀請。

現實已經證明了,此番的辛苦沒有白費。然而,此刻麵對著秦丹卻無法得知那些答案,更不能去問,這對孟原來說,是相當殘酷的折磨。

他們隻是站在原地說了很多廢話。比如孟原來這裏是找誰,比如這片舊城區什麽時候會改造,比如這麽晚了秦丹為什麽一個人出來。

直到孟原收到楚南發來的短信“沒事了”,他才偷偷地鬆了口氣。他想,米果這會兒已經離開這裏了,她得到晚裝了嗎?在秦丹家,米果還有別的收獲嗎?孟原迫切地想知道這些。

於是他晃著手機說:“我朋友催我了,我要趕快過去了。很高興認識你,能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秦丹微微搖頭:“我的手機卡剛停掉,準備換個號碼。不如你把你的號碼告訴我,我回頭找你吧。”

看起來就像一見鍾情的男女庸俗的套路,孟原是主動的男方,秦丹是矜持的女方。可是,這個時候孟原的心頭卻是一驚。秦丹為何如此謹慎?對了,她是陳年舊案的女主角,是不能夠隨便將自己的電話告訴旁人的。想到這裏,孟原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孟原說:“真不巧,我也打算換個手機號碼。不如明天白天我到你家裏拜訪吧。”

秦丹仍是微笑:“不必了,我喜歡清靜。”

兩人訕然一笑,各自分手。看起來像是一對有情卻無緣的男女,萍水相逢,如此而已。

而事實上呢?

秦丹轉過頭來,臉上的微笑瞬間冰冷。

孟原走後,秦丹回想剛才的經曆,才明白她為何會鬼使神差地跟一個“陌生男人”說那麽多話,甚至看起來戀戀不舍。

這是因為,兩年了,她幾乎日夜潛伏在這片舊城區,很少與別人交流。而在這樣的夜晚,身邊突然出現一個陽光帥氣而且溫文而雅,看起來不像是壞人的男人,潛意識裏她是渴望交流的。

而這在冥冥中注定了,秦丹想起了什麽。

是的,這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男人,他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警察孟原。兩年前,江浩晨曾經給她看過照片。

當秦丹確信孟原沒有跟上來,並且周圍無人的時候,迅速打通了江浩晨的電話。

江浩晨沉默了片刻說:“那個地方你不能再回去了,你現在立刻坐出租車離開那裏,多換幾輛車,注意安全,保持通話,我隨時會出現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