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郎才女貌

蔣臨安今天來了昳城大學。

他的伯母吳昆華是昳城教育委員會的副主任,也是昳城大學的老校友。

林副校長同她敘舊,感謝她賞光,又問候了蔣臨安的父親,道:“早聽說臨安音樂造詣高,沒有來昳城大學就讀真是遺憾。”

吳昆華客氣了幾句:“是他本事還不足。”

林副校長又提議讓蔣臨安臨時表演一個鋼琴節目,蔣臨安應承了下來。

麥茫茫剛合唱結束,換回平常的衣服,蔣臨安就把她拉到副校長跟前,介紹了她一番。

在長輩麵前扮完乖巧,趁還沒輪到自己上台,蔣臨安在走廊上找了個角落,和麥茫茫聊天。

“你最近好像很忙。”他認真地數了數日子,“我們有多久沒好好說話了?”

“不知道,挺久了。”麥茫茫看他襯衫的領子有些亂,說道,“低下來一點。”

蔣臨安單手撐牆,俯身貼近她。

麥茫茫有強迫症,照例像小時候一樣順手為他整理衣服,可他們已經長大了,這舉止過於親密了。

一男一女從他們身邊經過,男生腳步不停,女生稍微止步,轉頭朝麥茫茫曖昧地眨眼睛。

路過的兩人是顧臻和葉棠思。

蔣臨安在開始彈琴前,取了話筒,望著台下道:“我希望邀請一位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一起彈這首曲子。”

蔣臨安沒有明說,可台下的人都知道他要邀請的人是他的女友或者準女友,因而掌聲熱烈。

蔣臨安下來,牽著麥茫茫的手上台,坐到琴凳上,耀眼的光聚到他們身上,明亮溫暖。在光裏的人看不到光外的人,麥茫茫的腦中沒有任何想法,好像自己應該做什麽,身體便做什麽。

四手聯彈,一揚一抑,琴聲流暢輕緩。

葉棠思站在台側欣賞,迫不及待地找人分享她的觀點。她對顧臻道:“學長,茫茫學姐和蔣臨安也太般配了吧。”

葉棠思在心裏反省自己——她之前居然誤以為顧臻和麥茫茫有什麽,幸好沒說出來過。

“郎才女貌,天造地設,還是青梅竹馬。”為了彌補錯誤,葉棠思繼續稱讚道。

“對了,學長,你知道方棋和朱雨的事情嗎?”葉棠思忽然想起那件事,還把話題繞到了麥茫茫身上,“我覺著吧,茫茫學姐和蔣臨安這種從一而終的感情,根本不會被旁人插足。”

顧臻瞥了她一眼:“你為什麽這麽吵?”

葉棠思閉嘴了,此時,琴聲也戛然而止。顧臻上台,半蹲著查看鋼琴——貌似是踏板出了點問題,他讓張欽立刻去尋找懂鋼琴維修的老師。

顧臻站起來時,身形一晃,蔣臨安扶住他的手臂——他們在麥家見過,因此蔣臨安還記得顧臻。

蔣臨安關切道:“顧臻,你臉色很蒼白,身體不舒服嗎?”

麥茫茫翻著樂譜,沒往他們那邊看,似乎並不關心此事。

顧臻平靜地說:“沒有,謝謝。”

他婉拒蔣臨安的扶助,卻在走下台階時,驟然倒下。

他整個人倒在鋪著厚重紅毯的木質地板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混亂中,有很多人跑向顧臻,麥茫茫猛地站起來,雙手不受控製地同時重重地按在琴鍵上,鋼琴發出巨響。

文藝晚會結束後,蔣臨安送麥茫茫回了家,她一路上都在分神。

睡前輾轉反側,她忍不住拿出手機,點開與顧臻的對話框,打了“你怎麽了”四個字,再刪除,再打,再刪除。最後,她還是沒把消息發出去。

她認為愧疚是無用的,而且還顯得假惺惺的——既然做了壞的事情,就不要後悔。

麥茫茫點了幾十遍盡是官方消息的顧臻的主頁後,翻身下床,偷偷潛入麥更斯的房間。

麥更斯全然不知兩人之間的恩怨,正睡得香甜。床頭有陰影靠近,有人小聲喚著他的名字。他惺忪地睜開眼——臥室沒開燈,麥茫茫穿著白色的睡裙,披頭散發。

麥更斯一個激靈,徹底醒了,慘叫一聲,被麥茫茫立刻捂住嘴。

“叫什麽叫?我是你姐。”

麥更斯的心跳得比他跑最害怕的四百米時還快,他委屈地說:“姐,我是小孩,不能被嚇的。”

“膽小鬼。”麥茫茫嗤之以鼻,把麥更斯的小手機遞給他,“打電話給你的顧臻哥哥。”

“為什麽?人家顧老師都睡了。”麥更斯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我又沒事情找他。”

麥茫茫耐著性子,把顧臻今天昏倒的事情說了一遍。

麥更斯跳起來:“你不早說!”

他疑心道:“姐,你不是不喜歡顧老師嗎,怎麽突然關心他……不會是你害得他昏倒,擔心要負責任吧?”

麥茫茫敲他的前額:“讓你打你就打,廢話那麽多。”

麥更斯撥了顧臻的電話號碼,電話隻響了一聲便有人接起,電話那頭顧臻的聲音低沉和緩。

麥更斯先是撒嬌,繼而轉入正題:“顧老師,你為什麽昏倒了呀?現在好點了嗎?”

顧臻應該是問了麥更斯他是怎麽知道的。

麥更斯剛想如實陳述,麥茫茫就掐住他的大腿,他吃痛道:“嗯,嗯……是臨安哥哥告訴我的!”

麥更斯掛了電話後,老老實實地交代:“顧老師說他就是最近沒休息好,沒什麽大礙。”

麥茫茫稍稍定心,把麥更斯塞回被子裏,回房睡覺去了。

第二天,顧臻看起來恢複了正常。昨晚鬧出的動靜太大,特地前來問候他的人不少,麥茫茫卻從始至終不發一言。

一天的課結束了,因為今天是周五,所以大家早已計劃好了如何度過周末,收拾好了書包。鈴聲一響,大家就爭先恐後地出了教室。

顧臻回了自習室。麥茫茫將小論文寫完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多了,自習室裏的人幾乎走光了。她握緊藏在書包裏的保健品瓶身,準備和他說話。

手機振動,顧臻低頭看了一眼,便出去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麥茫茫隻好把保健品放回原位。

她背著書包,心情低落地踱著步離開學校。在離校門口不遠的地方,她看見顧臻正在和一個女孩說話。

那女孩幹淨美麗,高高瘦瘦的,腿很長,在人流裏格外出挑。

顧臻親昵地幫女孩把圍巾戴好,又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女孩“哎喲”一聲,捂著額頭。

興許是他笑了,女孩也跟著笑嘻嘻的。兩人說了幾句話後,女孩依依不舍地離開,邊走邊回頭,沒走幾步又折返,用胳膊鉤住顧臻的脖子,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口。

顧臻一直目送著她。

麥茫茫站在原地,涼颼颼的秋風從她的領口灌進去,方才她沒覺著冷,看到顧臻給那女孩戴圍巾時,骨子裏竟泛起寒意。

半年前,麥茫茫沒有正視過她和顧臻的關係。

盡管麥茫茫曾經對林熙晴或者周璿的存在感到不滿過,可是實話實說,顧臻對她們的態度一直是冷淡有禮,極有分寸感和距離感的。

原來顧臻也不是總對人冷淡和滿不在乎的。這是麥茫茫第一次見到他對一個人如此地珍愛和關心。

眼看女孩就要走出她的視線範圍了,她神差鬼使地抄了一條近路,從學校的側門出去,跟隨在女孩身後。

女孩明顯對老城區錯綜複雜的狹窄街道很是熟悉,輕車熟路地七拐八拐,最後消失在一個轉角處。

麥茫茫隨著她拐彎,突然迎麵撞上了女孩。女孩單手叉腰,脆生地道:“你是誰?為什麽跟蹤我?”

麥茫茫一時無言:“我……”

“昳城大學。”顧莞湊近看了看麥茫茫的學生證,“你是我哥的同學嗎?”

顧莞邊說,邊拿起她自己的校牌繩子繞著玩。卡牌上“昳城實驗小學”的字體加粗了,麥茫茫愣住了:“你是顧臻的妹妹?你讀幾年級?”

顧莞很是苦惱:“唉,我就知道你要問。”

自從顧莞長大之後,聽這個問題聽得耳朵都起繭了。起初她還很高興,因為這代表著別人把她當大人而不是小孩看待了,可時間久了,她感覺自己被排斥在了同齡人之外。

顧莞認真地伸出一隻手,又伸出另一隻手的一根手指,說:“雖然不像,但是我讀六年級。”

麥茫茫撲哧一笑,狂跳的心逐漸平靜。

“笑什麽?長得高挺好的,學校裏的小男生都不敢欺負我。”顧莞想開了,“當小學生也挺好,除了要上興趣班。

“對了,姐姐,你還沒說呢,你為什麽跟著我?”

麥茫茫清了清嗓子,正經地道:“你哥哥昨天不是生病了嗎?我代表學院來看你哥哥,所以跟你同路了。”

顧莞沒有懷疑漂亮姐姐的說辭:“可是他還在學校啊。”

麥茫茫借坡下驢:“那我改天再來……”

顧莞自來熟地挽上麥茫茫的胳膊:“沒關係,你可以在我家等會兒,他晚點就回來了。”

盛情難卻,麥茫茫也就無暇去想顧臻到底願不願意在他家看到她的問題了。

顧莞生性活潑,有說不完的話,主要是說些日常瑣事。麥茫茫了解到她家裏有老人,便特地去商場裏的專櫃買了些鄭芸平日會吃的補品。付款時,她略經思考,把家裏給的卡換成她專門存獎金的卡。

這一下,刷去了她卡內的大半餘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