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夠憐香惜玉

麥茫茫醒來的時候,先感受到的是頭部的鈍痛,接著就是四肢被束縛的感覺。

她不禁低罵了一句。

顧臻坐在沙發上,身後是昳城清冷的清晨景象。他晃著一杯冰水,眼神清亮:“醒了嗎?”

涼風湧入,窗簾被吹得鼓起,溫柔地拂在麥茫茫的手腕上。

下雪了,細碎的雪花在燈影中飛舞,顧臻取來一個在室外冰凍了一段時間的玻璃杯貼到麥茫茫的臉上,她冷得差點尖叫:“顧臻!”

顧臻微笑著說:“這樣能讓你清醒一點,別再發酒瘋。”

麥茫茫方才發覺他的衣袖破了,記憶提醒她,那是被她撕毀的。

當時,她頭疼欲裂,喝了一杯蔣臨安遞過來的茶,然後……

“放開我。”

顧臻見她清醒了不少,解開束縛她的帶子,慢悠悠地說:“你剛才發酒瘋,親了我好幾下。”

顧臻本來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見麥茫茫的臉色轉陰,心情非常舒暢。

她指著顧臻的鼻尖,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我親你?”

麥茫茫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顧臻握住她的手指,好心地回答:“是的,而且這是我的初吻,你說怎麽辦?”

麥茫茫像觸電似的抽回手,喉嚨像被貓撓了一爪,火辣辣地疼。她怪異地說:“我還沒有嫌棄你呢,你說什麽?”

“可是喝醉的人又不是我。”顧臻無奈地說,“還是說,你隻是借酒裝瘋?”

麥茫茫把枕頭砸在他的臉上,腦內閃過她強吻他的畫麵,她氣急攻心,加上晚飯時沒吃東西,頓覺天旋地轉,於是隻得倚在床頭深呼吸。

顧臻大大方方地站起來。比起狼狽的麥茫茫,他稱得上神清氣爽。他倒了杯水遞給她:“你太情緒化了。”

顧臻的手滿滿地拿著杯子,麥茫茫不知道從哪接杯子,但又口渴得厲害,便直接捧著他的手喝水。

等她喝完了水,顧臻又去浴室用熱水浸濕了一條毛巾——經過短暫的停留,他已經對麥茫茫房間的構造了如指掌了。

麥茫茫正閉目養神著,試圖平息怒火。暖熱的毛巾覆在她的臉上,顧臻正在幫她擦幹淨臉,因為這實在太舒服了,所以她並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顧臻問:“有治扭傷的藥水嗎?”

麥茫茫不解,他指了指她的腳踝——昨天她和他拉扯的時候扭傷了。

麥茫茫後知後覺地感到痛,沒好氣地指了指儲物櫃。

顧臻從儲物櫃裏取出醫藥箱,把藥水倒在手上預熱,然後抓起她的腳踝,將掌心貼上去,慢慢揉搓。

麥茫茫輕吸一口氣。

“忍一下。”顧臻幫她揉著腳踝,不太誠懇地認錯,“是我不夠……憐香惜玉。”

她想,這不是她用來諷刺他的話嗎?

麥茫茫氣結,拿過熱毛巾狠狠地擦拭嘴唇。

顧臻抬眸問:“初吻?”

麥茫茫一怔,不想承認:“當……當然不是。”

麥茫茫因為心虛,怕謊言被顧臻戳破,並沒有看他。她和顧臻的異性緣都很好,這個謊言不算太離譜,她也不相信那是他的初吻。

顧臻沉默了半晌,如釋重負地道:“不是就好。”

麥茫茫反問:“就算是又怎麽樣?”

顧臻的神情晦暗不明:“你初吻的對象是你最討厭的人,我怕你會哭鼻子。”

這句話觸到了麥茫茫的逆鱗,她氣極反笑:“那我也沒看到你哭鼻子。”

顧臻說:“我為什麽會因為這個哭鼻子?”

“你的初吻沒了你無所謂,我的初吻沒了我就應該哭,這重要性到底是針對初吻本身的,還是針對女性的初吻的?”麥茫茫微抬下巴,鄙薄道,“我雖然是很討厭你,對於親了你也感覺到很嫌棄,但是不會過分在意這些。”

麥茫茫還是那個麥茫茫,牙尖嘴利,顧臻不打算跟她討論這個倒胃口的問題,此時恰好有人敲門。

麥更斯奶聲奶氣地叫:“姐姐,你怎麽還沒起床?”

麥茫茫跳起來,胡亂地套上衣服,打算去打發走麥更斯。要是她的家人見到顧臻,天知道會引起什麽誤會。

麥誠在門外道:“她會不會出門了?”

陳敏說:“不會的,這孩子哪會這麽沒交代?今天沒見到她下來。”

麥更斯又拍門:“姐姐,快開門呀,等一會兒我們還要去遊樂園的。”

麥誠也在,麥茫茫亂了陣腳。她忙推顧臻,低聲道:“你快走、快走,爬窗戶走!”

顧臻皺眉:“大小姐,你這裏可是三樓。”

麥茫茫冷靜下來,考慮了一下在大冷天裏從三樓用繩索吊下去一個身高一米八五的成年男性的可行性,還是決定放棄如此做。

門外,麥誠不耐煩地說:“算了,我們自己去吧。”

陳敏手撫在他的胸口幫他順氣,斯文地勸:“說好的一家四口去,不帶茫茫,她心裏會難過的。要不你讓張姨去拿備用鑰匙?”

聽見這話,麥茫茫急得轉圈,顧臻老神在在地道:“你急也沒用,不如直接說你不想去。”

陳敏的電話響起,她接起電話說了幾句,而後對麥誠道:“臨安說他一早起來打了很多個電話給茫茫,她都沒接。可能她真的是跑去學校自習了,我們先去吧,改天再帶她一起去。”

人聲終於遠離了。

麥茫茫鬆了一口氣,對顧臻道:“我現在去給你拿我爸爸的衣服。”

她往外走了幾步又返回來,抓住顧臻的雙肩——力氣不大,氣勢不小——一字一句地說:“顧臻,今天的事情你就當作沒發生過,一秒鍾也不許記得!”

周一下午無課,同學們都去吃午飯了,麥茫茫在自習室看書,顧臻提著一大一小兩個紙袋,繞到她的座位前。

麥茫茫將下巴搭在桌麵上,正在背英語,可盯著一個長句看了半天也記不住,這使得她臉色青白。看見他來,她頗為警惕,但隻能有氣無力地看他一眼。

顧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直接問:“你怎麽不請假休息?”

麥茫茫坐直了身子,像隻在防衛狀態下的小刺蝟:“關你什麽事?”

麥茫茫近來比較勞累。那天晚上她喝了酒,後來直接發燒了。她為了快點好,於是去醫院輸液。麥茫茫一直不喜歡蠢笨的人,其間她還給蔣臨安發了絕交短信。她沒想到純良的蔣臨安竟然會有心術不正的一麵,手段竟如此低級。

發完短信後,她幹脆把手機關機,想落個耳根清淨,可腦內不得安寧。

雖然對於成年人來說,接吻不是什麽大事情,可是她的接吻對象是顧臻,她怎麽想怎麽覺得別扭。那些模糊破碎的片段越發清晰,甚至在她腦中有了畫麵。

“啊!”麥茫茫左手捶床,右手掩麵。她怎麽就和顧臻扯上關係了?

“小心!”透明的輸液管中出現一小節血色,護士小姐趕過來幫她拔掉手上的針。

顧臻看到了麥茫茫手上的那處淤點,那是她血管細,反複紮針留下的。他皺眉道:“以後你——”

“閉嘴。”麥茫茫知道他有所誤會,“我不用你給我說教。”

顧臻把小袋子遞過去,麥茫茫展開袋子一看,發現裏麵是治療跌打扭傷的藥水。她飛速地把袋子丟進抽屜:“怎麽會想到給我買這個?”

“擦這個好得快點。”顧臻麵不改色地道,“不是我想不想買,是我應不應該買,你扭傷我也有點責任。”

男人不都是這樣的嗎?情人節送女友玫瑰不是因為想送,而是因為應該送,他們機械地遵循著一種規則。

“當然,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理解成我想這麽做。”

“你不需要覺得自己應該怎麽做。”麥茫茫冷著臉道,“我們又不是很熟。”

“記得擦藥。”顧臻忽視她的話,“或者你想讓我幫你擦?”

麥茫茫瞪他。顧臻這人說一不二,從骨子裏透著一股專橫的味道,她忽然就想起了他握著她的腳踝擦藥的那一幕。

她小時候和媽媽一起看電視劇,劇中有男主角撓女主角足心的情節,那是雙方動情的一場戲。現在她自然不會認同女人的腳是第幾性征的這種說法,可是她天生怕癢,被顧臻那樣握著腳,卻沒有踢開他,是因為對他有潛在的信任嗎?

她打開他帶來的第二個袋子——裏麵是被洗好、疊放整齊的麥誠的衣服,衣服上品牌的商標很醒目,正麵朝上,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這樣擺放的。

麥茫茫擺擺手:“不要了,我家不差這一套衣服。”

“我差。”顧臻微微一笑,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麻煩你原樣賠一套我的衣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