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賣花女
少年拿著筷子，小心夾起一片鹵肉，放進嘴裏咀嚼，吃的很慢，肉香在唇齒間散開，那雙靈動的眼眸，怯生生的看向楚淩。
“公子，您為何不吃？”
見楚淩不動，少年想了想，小聲詢問道，他隨自家二舅來忘憂湖擺攤，跑腿不知有多少趟，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真好。
“在想事情。”
看著少年淳樸的眼神，楚淩露出笑意，“你吃，不必顧慮我。”
“嗯。”
少年點點頭應道，不過卻沒有動筷，盡管喉結蠕動著，那雙眼睛不時飄向鹵肉看，卻忍著沒動。
“難怪被昭顏院定為初選頭魁，楚淩作的詩詞果真罕見啊，似這等佳作，恐能榮登《青龍集》吧。”
“先前在我茶攤歇息的幾位讀書人，談論起楚淩作的詩詞，一個個都驚歎不止，說昭顏院張布的兩詩一詞，必能榮登《青龍集》！”
“瞧瞧，老子說的沒錯吧！”
“不過真說起來，這楚淩到底是何許人啊？怎麽先前從沒聽說過呢？”
“是啊，能被昭顏院定為初選頭魁，其才必能進國子監，或其他六大書院，像這等大才者，其名必在上都傳開啊。”
“莫不是江南諸省的貴公子？”
“你還別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江南諸省文脈昌盛，每年都有才俊湧現，說不定這個楚淩啊，就是江南某家的貴公子！”
茶攤坐著的那些茶客，聽完趙正所講後，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甚至討論起楚淩的身份。
算了，不想這些了。
楚淩聽到這些談論，思索蔣仲子為何這樣，然無意間看見少年，端端正正的坐著，嘴角流出一絲晶瑩，笑著搖搖頭。
管他蔣仲子想做什麽。
這一切與他何幹？
自己從沒想過要參加忘憂湖詩會。
即便被昭顏院定為初選頭魁，他也沒打算參加。
“想吃就吃，別那麽拘束。”
楚淩伸手拿起鹵肉碟，遞到少年麵前，淡笑道：“你叫什麽？為何跟你二舅來忘憂湖擺攤呢？”
“我大號叫項彥年，是我爹花三十枚銅板，找說書先生起的。”
少年猶豫刹那，盯著眼前那碟鹵肉，想了想，看向楚淩回道：“去年家裏遭災了，爹和娘都走了，我就隨阿姐來上都，投奔二舅……”
越說，少年聲音越小，臉上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楚淩眉頭微皺，他沒想到少年是這種經曆。
“公子，不礙事的。”
項彥年見楚淩沉默，笑著擺擺手，“我沒什麽的。”
然，那雙微紅的眼眸，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公子，您別在意啊。”
趙正此時跑來，摸著項彥年的腦袋，堆笑道：“鄉下孩子就這樣，眼窩淺，別影響您喝茶，阿年，你去買些瓜果回來，有客人要。”
“哎。”
項彥年拎起手邊食盒，當即起身，向楚淩彎腰一禮，遂接過趙正遞來的銅板，轉身朝擁擠的人群跑去。
這孩子命挺苦的。
看著項彥年離去的背影，楚淩有些感觸。
“掌櫃的，這些讓你外甥和外甥女吃吧。”
楚淩端起茶碗，將涼茶一飲而盡，隨後站起身，掏出幾塊碎銀遞給趙正，“要是覺得生活困難，就領著他們去修行坊，到甲字號胡同找酒罷去，我那裏招人。”
“公子，這可使不得。”
趙正連連推辭，不拿楚淩遞來的碎銀，“俺們是窮，但誌不短，您是好人，說實話家裏嘴多，在上都活著不易，等姐弟倆都回來了，我跟他們商量下，看他們是否想去。”
趙正賣了十餘載的茶，接觸的人形形色色，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楚淩的表現不像拍花子。
倘若真能給姐弟倆，尋個好去處，趙正是很願意的。
不過前提是姐弟倆要同意，即便姐弟倆真同意，趙正也要親自領著去瞧瞧，最好能得坊正作保。
“拿著吧。”
楚淩將碎銀塞進趙正手裏，淡笑道：“祝趙掌櫃生意興隆。”
像趙正這樣，家裏重擔扛在肩，還願意接納失去雙親的外甥和外甥女，這不是件輕鬆的決定。
看項彥年穿的很素樸，但衣服卻幹幹淨淨，一看在家就沒受到苛待。
有些時候眼睛看到的，可能是假的，但也可能是真的，處在這樣的人世間，本就是真真假假，楚淩早已習慣。
楚淩做事就是隨心。
離開茶攤，楚淩沒打算在忘憂湖停留。
出來的時間不短了，該去趟牙行，去雇位廚娘了，劉俊是勤快，做的飯菜真不好吃。
至於昭顏院初選頭魁之事，楚淩沒有放在心上。
“公子，您買花嗎？”
走了沒多久，一捧著花籃的少女，走到楚淩跟前，笑著說道：“來忘憂湖遊玩，要給家裏人帶些東西，我賣的花很便宜，兩文錢一朵……”
這少女長的，為何跟項彥年很像？
楚淩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少女，眉頭微挑，“買花可以，我有個問題，你是不是有個弟弟？”
嗯？
本麵露喜意的少女，娥眉微蹙，警惕的看向楚淩，“公子問這些做什麽？”
“就說是與不是？”
楚淩微微一笑道。
“既然公子不想買花，那奴就先走了。”
少女保持警覺，向後退了數步，轉身就要離去。
倒是夠警覺的。
楚淩笑了，伸手對少女道，“我沒有惡意，適才我在趙掌櫃那兒喝茶，跟項彥年聊了幾句。”
少女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楚淩，不過那雙眼眸依舊帶著警惕，上下打量著楚淩。
“你這些花我都買了。”
楚淩掏出一小串製錢，遞到少女麵前，“你會做飯嗎？”
“會。”
少女見狀，猶豫刹那，點點頭道：“公子為何問這些？”
“沒什麽。”
楚淩伸手接過花籃，看向少女道：“回去找你舅舅吧，要是同意的話，就讓你舅舅領著來找我。”
緣分有些時候，就是這麽奇妙。
楚淩也沒有想到，自己在茶攤剛見過項彥年，就在回去的途中，碰到了他的姐姐，雖不知少女叫什麽，然少女表現出的警覺，卻讓楚淩記憶很深。
想幫項彥年，楚淩是真心的，那雙淳樸的眼睛，讓楚淩忘不了，不過姐弟倆是否願意來，還要看他們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