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查案到此為止
“李裙死了。”
雲水瑤見到沈煉的第一句話是這麽說的。
“我知道了。”沈煉點點頭。
這時，一直站在人群中央的總管太監看到沈煉，主動走了過來。
“下官見過大監。”沈煉主動打招呼行禮。
“沈大人抓緊查案吧，皇上還在禦書房等著呢。”大監沒說什麽其他的，隻是催促道。
“下官定當竭盡全力。”
此時仵作已經驗屍結束，正在一旁的石桌上出具驗屍報告。
沈煉來到李裙屍體旁邊，掀開蓋在上麵的白布，親自檢查屍體。
經過井水浸泡，屍體已經腫脹，三德子不敢上前，雲水瑤也是微微皺眉。
不過她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與三德子不同。
雲水瑤從周圍赤羽衛手中拿過一個火把，蹲在沈煉旁邊，幫他照明。
“多謝。”沈煉由心而發。
雲水瑤微微點頭。
沈煉開始檢查屍體。
屍體頸部有明顯勒痕，咽喉部尤為突出，呈現紫黑色。
瞳孔放大，眼睛結膜因毛細血管破裂而出血。
舌頭呈紫黑色，有傷。
...........
除此之外，沈煉還在李裙屍體頸動脈處發現一道傷疤，從外觀判斷已經很多年了，與此案無關；但是從傷疤的痕跡判斷，這是致命傷。
這位宮女大難不死，一定是吃了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藥。
沈煉想到此前雲水瑤給自己的那一顆。
“初步判斷，是外力強行勒死後，扔入井中，死亡時間大約在一到兩個時辰之前。”沈煉得出結論。
這時仵作的驗屍報告也做好了，三德子拿著遞給沈煉。
驗屍報告與沈煉的判斷如出一轍，隻是更加細致，畢竟仵作是專業的。
咦？有些奇怪。
報告中有兩點引起了沈煉的注意。
第一，這名叫李裙的宮女已經三十五歲，按照規矩，宮女到了三十歲就要被放出宮；理由很簡單，年紀太大了怎麽伺候主子？
第二，李裙並非完璧之身。
看出沈煉表情變化，雲水瑤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屍檢報告，問道：“怎麽了？”
沈煉將三德子也喊到身邊，說出了自己發現的兩點問題。
對於第一點，三德子倒不是很驚訝，他略微解釋了一下。
宮裏的規矩是這樣的，宮女三十歲必會送出宮，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這位宮女在內務府謀到一份差事，像發現屍體的那位老麼麼，就可以一直留在宮中任職；另外一種情況，如果這位宮女主動提出申請留下，且她所伺候的主子同意，那麽也可以無視年齡繼續留在宮中。
而對於李裙並非完璧之身，三德子明顯臉色一僵，眼神不自覺的看向旁邊的總管太監。
這可是大事。
所謂的後宮三千佳麗，不隻是那些妃、嬪、貴人，還包括伺候這些人的宮女們，他們全部是皇上的禁臠，外人碰不得。
李裙不是完璧之身，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
如果說，是皇上想嚐嚐鮮，給她破的身，那就是芝麻穀子的小事。
而如果皇上沒幹，這事就大條了.........
宮女一般十二三歲就進宮了，總不能說人家入宮之前就**了吧？
雲水瑤似乎想說什麽，她張了張嘴，但是看到周圍人多，又閉上了。
“公公，麻煩你將發現屍體的老麼麼喊過來，我有話要問。”沈煉看出三德子臉色鐵青，於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差事，轉移注意力。
“是，咱家這就去。”三德子領命而去。
不一會，一位長相富態的老麼麼被帶到。
“沈大人有問題要問老身？”
“敢問老麼麼貴姓？”沈煉沒有直接提問。
“老身免貴姓榮。”
“榮麼麼?”沈煉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眼前之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榮麼麼一愣，驚出一身冷汗，我在影秘衛掛了號？
“大人認得老身？”
“沒事沒事，無關緊要，本官有幾個問題要問，希望榮麼麼能如實回答。”沈煉話鋒一轉，輕輕帶過這個話題，進入主題。
“沈大人放心，老身必定知無不答。”榮嬤嬤立刻表態。
老身敢隱瞞嗎？萬一被你抓進影秘衛噬牙獄，我這把老骨頭還不得交代在裏邊？
沈煉四下看了看，指著前麵不遠處的內務府說道：“咱們去那。”
剛走沒幾步，雲水瑤悄悄拉了拉沈煉的衣服。
沈煉回頭看向雲水瑤，眼中全是不解。
“把大監也喊上。”雲水瑤小聲說道。
“喊上大監？”
“嗯，問話時一定要他也在場。”雲水瑤表情堅定。
沈煉雖然不知雲水瑤為何這麽說，但還是照辦了。
“大監，下官要找這位榮嬤嬤問話，您也一起吧。”
總管太監略微沉吟，點點頭，跟著一起去了。
在內務府找了一間沒人的班房，沈煉讓榮嬤嬤坐在自己對麵，他拿出筆記本和炭筆，開始問話。
“請問榮嬤嬤是怎麽發現屍體的？”
“老身到井裏打水，水桶放下去後，聽著聲音不對，仔細查看後發現飄著一個人。”榮嬤嬤如實回答。
沈煉點頭，繼續問道：“天這麽晚了，你為什麽要去打水？”
“沈大人有所不知，老身負責管理內務府的案牘庫，每日早晚都要打掃一遍衛生，眼看著到了下差時間，我就去打水，準備擦地。”
“今天你見到有其他人接近過水井嗎？”
榮嬤嬤想了想，說道：“中午的時候好幾個人去井裏打水，下午老身一直在班房，不知道外麵的情況。”
“榮嬤嬤認識李裙嗎？”
“當然認識，老身剛剛來內務府當差時，住在配房，還與李裙做過幾個月鄰居；這女娃也是個苦命之人，如果不是皇後娘娘，十幾年前她就死了。”
皇後娘娘？
沈煉頓時身體一僵，脊背發涼。
李裙與皇後娘娘有關係？那麽這件案子........
涉及到皇後，我該繼續問還是就此打住？
問的話或許會聽到後宮辛秘，不問的話大監和三德子就在旁邊，他倆會稟報皇上，如果因此耽誤了案情，我難辭其咎。
罷了，哎，李裙死亡一事，皇上已經龍顏大怒，還是查清楚的好。
一位老麼麼都知道的事情，想必不是什麽後宮辛秘，問一下吧，興許對案情有用。
沈煉沒注意到的是，旁邊的大監明顯嘴角一抽，雲水瑤臉色也開始難看起來。
“榮麼麼能否詳細說一下，皇後娘娘是救過李裙的命嗎？以及李裙又是怎麽做上令妃娘娘貼身婢女的？”沈煉內心歎了口氣，開口問道。
“是啊，皇後娘娘有恩於她，十幾年前，具體記不太清了，大約十一二年吧，當時的李裙二十多歲，在皇後娘娘宮中充當雜役，負責澆花鬆土什麽的，是個活潑開朗的姑娘，後來有幾天，她突然變得特別興奮，然後不知怎麽的，又忽然變得沉悶無比，最後甚至割喉自殺；幸虧當時被皇後娘娘及時發現，喂了一顆欽天監進貢的丹藥，這才將命救回來。”
“後來令妃娘娘進宮，皇後娘娘看著李裙激靈，又與令妃娘娘是同鄉，就把她賜給令妃娘娘了。”
榮嬤嬤說完，沈煉頓時感覺脊背發涼。
皇後救過李裙的命，如果這麽推斷的話，李裙為了報恩，幫助皇後設局誣陷白王，是很有可能的。
整個案子的脈絡越來越清晰了。
沈煉感覺自己正在接近真相。
等等，不是這樣，還是那個問題，李裙怎麽知道白王當時路過鍾翠宮？而且還恰好在暄妃那裏喝醉了。
除非暄妃也知道計劃，幫忙做局，但這是不可能的，白王是暄妃的兒子，她怎麽可能幫著外人陷害自己的兒子？
不是暄妃的話.......
馬欣！
暄妃的貼身婢女。
“榮嬤嬤你認識宮女馬欣嗎？”
“認得啊，馬欣與李裙年齡相仿，私下裏關係特別好，李裙自殺被救下後，情緒依然特別低落，是馬欣忙裏忙外照顧她。”
這就對上了！
李裙要報恩，找到馬欣幫忙，於是在皇後的支持下，布下這麽一個局。
“馬欣當時也是皇後宮的雜役婢女？”沈煉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沒想到榮嬤嬤搖搖頭，說出一個令沈煉完全想象不到的答案：“不，馬欣自從進宮就伺候在暄妃娘娘身邊，第二年就做了貼身婢女。”
這不可能！沈煉驚得從座位上站起來。
第二年就做了貼身婢女，到現在已經十多年了，如果不是深的暄妃喜歡根本不可能！
馬欣絕對不會幫助外人陷害自己主子的兒子！
這時，一直在旁聽的總管太監忽然站起身，麵色嚴峻的對榮嬤嬤說道：“你出去吧，這裏沒你的事了。”
“是，老身告退。”
榮嬤嬤如釋重負，趕忙起身，小跑著離開房間。
沈煉的眉頭越皺越緊，雲水瑤的臉色更不好看。
大監眉宇間有些煩躁，但臉上還是擠出笑容，對沈煉說道：“沈大人，這件案子到此結束，你的功勞咱家會如實稟報皇上。”
什麽？
沈煉一愣，這就結束了？
“大監，這是何意？下官還未查明真相。”沈煉不解道。
“沈大人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把金牌還給咱家吧。”大家沒有解釋，隻是笑著說道。
其實沈煉一開始就不想蹚這渾水，隻是鐵無情安排下來，他沒辦法；後來又見了皇上，隻能奉旨查案。
但是現在案子沒查完，這位大監就不讓查了，皇上那裏我怎麽交代？
沈煉心裏急躁，不知如何是好。
會不會這位老太監看我不順眼，故意坑我？然後他拿著金牌去找皇上，說我撂挑子不幹了？
妹的，我沒得罪他吧？
就在沈煉做複雜心理活動時，雲水瑤走到他旁邊，輕輕推了推沈煉，柔聲道：“聽大監的，把金牌交出來，這件事不用管了，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現在我餓了。”
雲水瑤也這麽說？她救了我好幾次，應該不會騙我。
沈煉再三思考，點點頭，從懷中拿出金牌遞給大監，說道：“下官第一次在宮裏辦差，不懂規矩，還望大監不要怪罪。”
“哈哈，沈大人莫慌，你的功績咱家會如實稟報皇上，相信賞賜不會少的。”
大監說完，帶著三德子前往禦書房。
隨後沈煉也被雲水瑤拉著離開內務府。
路上，沈煉滿心疑慮，想要開口向雲水瑤詢問原因。
“什麽都別問，先離開皇宮，我以後慢慢給你解釋。”雲水瑤像是能看透沈煉的內心，沒等他開口，就主動說道。
沈煉點點頭，心道：她果然知道些什麽。
“放心，你沒危險，後麵的事情不是你我能處理的，案子查到這一步，你已經立功了。”走出宮城大門後，雲水瑤湊到沈煉耳邊，小聲嘀咕道。
宮城外麵是皇城，離開了皇城才算真正的離開皇宮。
由於天色已晚，內城已經宵禁。
當沈煉和雲水瑤走出皇城大門時，路上除了巡邏的士兵和差役外，沒有半個人影。
他倆在街上沒走幾步，就被一隊羽林衛攔住。
幸虧沈煉穿著影秘衛的麒麟服，否則就被扣下了。
內城宵禁之後酒樓餐館全部關門，兩人沒地方去，經過商議後，沈煉決定帶著雲水瑤去影秘衛衙門。
雲水瑤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隻能去這了，沒有你跟著，我自己無法上街，回不了欽天監。”
“你要是想回欽天監，我可以送你回去。”沈煉主動說道。
“然後你再自己回來？算了，路途遙遠不說，今晚上的事太複雜，你一個人我不太放心，我陪你一起吧。”
額.....我好歹是個男人，你不放心我？
沈煉滿頭黑線。
不過當他想到雲水瑤是一位開陽境的術士後，立刻沒脾氣了。
影秘衛衙門，門口值守的幾位小旗看著三更半夜沈煉帶了一位大美人回來，立刻露出會心的笑容。
沈煉與幾位同僚打了招呼，帶著仙氣飄飄的雲水瑤進入。
“還是沈總旗會玩啊，不去客棧、不帶回家，偏偏帶到衙門裏來，這也太刺激了吧。”
“就是就是，看不出來啊，沈總旗玩的挺花。”
“對了，你們說那位姑娘會不會就是教坊司的花魁之首芸霜娘子？我聽靳總旗說，芸霜娘子是沈總旗的相好。”
“八成是了，你看那容貌，那身段，那氣質，尋常姑娘可沒有。”
“嘖嘖，改天向沈總旗討教討教經驗。”
小旗們的無聊對話，沈煉和雲水瑤當然不知道。
兩人去飯堂買了些吃的，直接回到沈煉的班房。
一進門，雲水瑤就反鎖房門，關好窗戶，然後檢查了一圈確認屋裏沒有其他人後，從鹿皮小包內拿出一張藍色符籙，念動咒語，符籙瞬間一變二，二變四.....最後分別飄到門窗上。
瞬間，沈煉感覺到靈魂一震，仿佛置身另一個空間。
“呼~~好了，剛才是一個小陣法，可以隔絕房間內的聲音。”雲水瑤拍拍手掌，輕鬆地說道。
隔絕聲音？
姑娘，你想玩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