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哪個是你的人?

自進入北衛王城以來,已經過去了三天。

小石頭被困在房中不得而出,無月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浮雲殿裏那個眼瞎的女人身上,本來可以用一句“愛莫能助”了結一切,可她卻格外的熱心腸,每日心裏想的全都是那個女人的事情。

這不,天都沒亮,她又早早的去照顧那位疏影姑娘了。

小樓內,所有簾幕皆已放下,密不透光,屋中僅有幾豆燈火跳動。幾名侍兒守在裏外各處,隨時等候差遣。

無月正細心的為疏影頭上幾處要穴施針,旁邊擱置著用於敷眼的藥膏,黎明將至,整個小樓裏卻靜得出奇。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連名字也很像。”一直默不作聲的女子出聲打破寧靜,聲音輕脆甜美,就如從前一般。

無月淡淡一笑,問她:“那人莫非也是個大夫?”

她點了下頭,說:“他叫秦桑月,是第一神醫葉微瀾的弟子……”

無月身子一頓,抬起的手微微僵在半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這個名字了,她竟有些恍惚起來。

“你怎麽了?”女子似乎察覺到她的異樣,輕聲詢問。

“哦,不怎麽。”她緩過神來,解釋道:“隻是方才聽聞他是第一神醫的弟子,不禁心生羨慕罷了……”

“是啊,葉微瀾平生所收的唯一一個關門弟子,怎麽能不讓人羨慕呢。”女子歎了一聲,好似自言自語道:“可惜他天縱英才,翩翩公子,卻也是個命薄之人。”

“他……死了?”她喃喃的問。

“對。”

“他……是怎麽死的?”

“為了救一個人。”

“為了救他人而搭上自己性命,不值。”她惋惜般的搖了搖頭。

“天下人都為他不值,但他卻不這麽說。”

“那他怎麽說?”

“他說,若為心愛之人付出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是嗎,那這個女人很幸運。”

“我也這樣認為。”女子微微點頭,“但後來聽說她也死了,他終究沒能救得了她……”

無月眸光低垂,眼底的悲傷之情越發濃鬱。這個故事太過淒涼,像一根根小針,心尖上傳來陣陣刺痛之感。

“這樣也好。”沉默過後,她才緩緩開口:“黃泉路上若可相伴,也是一樁美事。”

“是啊,這樣也好。”女子癡癡一笑,說:“待我死期一到,我便可以下去尋他們了。”

無月聽到此處,心底隱約傳來一陣酸楚,幫她換完眼處的藥,便匆匆收撿了東西,起身告辭,轉身之時卻被人一把拽住袖擺。

她回身,依然是那位疏影姑娘。

“無月醫官,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嗎?”她滿含期待的仰頭,似望著她一般。

“能的。”她輕聲回答。

“那我是不是一睜眼便能看見你?”

她一愣,“為何這樣問?”

女子茫然的搖了下頭,說:“我就是想看看你。”

“有緣總會看見的。”她說完便帶著藥箱踏出了房門,翩然而去,像一陣清涼的風。

一名著將領鎧甲的軍官手持入宮令牌,步履匆匆的進了王宮,直往太子所在的浮雲殿而去。到了門外求見道:“啟稟殿下,屬下有軍情稟報!”

“說。”從殿內傳出一個字來,自帶威懾之氣。

“城外來了一隊南越人馬,指名要麵見殿下。”

“哦?”獨孤昱稍有疑惑,卻也猜到對方身份,“那人可有自報來路?”

“他說他姓謝,單名一個淵字……”

“哼,就猜到是他。”獨孤昱放下手中書籍,眼中升起幾許光芒,“打開城門,帶他進王宮。”

“可是殿下,對方乃是南越國的人……是否需先稟報王上一聲?”

“不必了。”殿裏的人出聲回絕道:“王上正閉關於清淨宮,貿然打擾已是死罪,莫非你有兩個腦袋?”

“不不,殿下誤會了,屬下這便傳令開城迎人。”那人被嚇得臉色發白,稟完後立刻折返,半步也不敢停留。

一個時辰後,幾個身著南越服飾的人被帶入王宮,一路通行無阻,直入浮雲殿。而殿內的主人似乎早已命人備下新茶,隨時敬候遠客。

“殿下,人已帶到。”那名將領在殿外稟報道。

“進來吧。”殿裏有人發話,將領便側身立在殿外,示意他們進去。

“不愧是一國儲君,好大的排場……”開口的人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狂傲,即便他此刻已經身在敵方陣營之中。

獨孤昱聞言卻並不生氣,反倒麵帶五分笑意朝對方一拱手,道:“謝侯爺一路奔波辛苦,請先入坐用杯茶,去一去風塵。”

“是你?”謝淵一眼便判定出此人是那晚要刺殺他的人,沒曾想竟是北衛太子。

“是我,謝侯爺還能記得我,是我的榮幸。”他說。

“本侯爺與你沒什麽話好說。”

謝淵隨意挑了一處席案坐下,擺出一副拒人千裏的架子來,“你說你堂堂的一國儲君,戰場上偷偷搞小動作刺殺也就罷了,偏偏還想著挖本侯爺的牆角……”他直奔主題,這一趟本就是登門要人的。

“侯爺說笑了,你的牆角可不是我挖的,是她甘願隨我走的。”

謝淵眸色一凜,“怎麽,想用她威脅我?”

“縱然我有心用她威脅,難道謝侯爺真會讓出點什麽不成?”看破了他的心思,獨孤昱依舊把話說得遊刃有餘,“你我皆是惜才之人,就算我有心栽培,也得她首肯才是。”

“既是如此,你設計她來又為了什麽?”

“她既是大夫,找她自然是為了救人,再順便見一見謝侯爺。”

“哦?見我?”他端起茶杯飲了口茶,饒有興致。

“我想跟謝侯爺談一筆交易。”他說。

“異想天開。”謝淵聽完對方說辭覺得可笑,“且不說你我立場相反,此次還是你們主動犯我南越邊境,打不過我,就換成談交易了?”

“率軍進攻南越之舉,原是父王的旨意,我雖身在太子之位,卻也不可忤逆聖意。”

“你說的這些與我何幹?”謝淵不動聲色,猜想對方這番話的意圖。

“沒什麽,隻是希望謝侯爺給個機會。”

“什麽機會?”

“父王年邁,聽信讒言挑起兩國戰爭,看中的無非是是金沙城這條商路,北衛雖是旱地,卻多產珠寶礦石,若能擴大商道,的確對本國大有益處。我的請求,便是侯爺將來回京在南越皇帝麵前說個好話,求和文書我隨後會派使臣送去皇宮……”

“閣下哪來的自信覺得本侯爺會幫你?”謝淵輕笑,諷刺意味甚濃,“再說就算我有這本事,又憑什麽幫一個敵人?”

“侯爺若不當我是敵人,我便不是敵人。”他說:“大家無非是各謀福祉,侯爺是個聰明人,一定明白我想說什麽。”

“不一定明白。”他擺了擺手,漫不經心道:“當初我營地有重兵把守,不還是讓宵小之輩順走了我的人麽?論聰明,本侯爺遠不及閣下……”

“呦,人家這是順走了侯爺您的什麽人呐?”立在殿外的人聽到這裏,聽不下去了,這才出聲道:“莫不是哪位下凡的神仙?竟然敢勞煩您老人家親自過來?”

大殿中二人聞聲,紛紛朝殿外望去,隻見那帶著藥箱大步踏進門來的人,不是無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