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治病怪方

龍老太爺接著說道:“後來我跟嘯風他娘都反對這門親事,嘯風雖然不太情願,卻也不敢忤逆父母,就這樣這件事情算了了。

“嘯風雖說聽我的話讓那姑娘走了,他卻病倒了,這麽多年一直就這樣病殃殃的沒個好的時候。整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別的一概不想,你看快四十的人了也沒有成家,這讓我怎能放心得下。”

說完了這段龍老太爺垂首歎息,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沈方鶴道:“老太爺沒想過讓大公子再去找那姑娘?”

“想過,”龍老太爺道:“我曾讓下人按照嘯風說的地址去找那丫頭,下人回來說那家人已經搬走了,方圓百裏都打聽過,都沒有消息。”

“是不是大公子記錯了,一戶人家怎能說搬就搬走了,一點痕跡都不留。”

“那就不知道了,嘯風的病就這樣坐下了,受到刺激就會發作,這些年尋醫問藥四處折騰都沒能治好他的病。”

沈方鶴突然靈光一現,問道:“老太爺說說大公子都是受了什麽刺激會犯病。”

龍老太爺想了一想,黯然道:“別的我記不清了,那一次我就在旁邊,那次是嘯方死後,嘯方的小妾柳舒眉扶靈進了南塘鎮,我曾告誡我族人一個都不許露麵。當馬車拉著棺槨路過我家門口時,嘯風突然衝了出去,衝到了馬車麵前一頭栽倒在馬車前。”

龍老太爺說著擦了擦眼角,不知是為兒子龍嘯風還是為侄子龍嘯方流了淚。

“後來呢?”

“後來把他抬回家裏,著人請來郎中,隻折騰了好幾天才讓他清醒過來。”

沈方鶴道:“是不是大公子跟龍嘯方兄弟感情深厚?”

“唉,家門不幸!”

龍老太爺似是不願提起龍嘯方的事,接著就岔開了話題:“先生,你看嘯風的病該怎麽治?”

沈方鶴本來戳別人的痛處,見龍老太爺一再回避龍嘯方的事,不由得想逗他一逗,說道:“老太爺,俗話說得好,心病還須心藥醫,既然龍嘯方去世對龍公子打擊很大,咱們就得從龍嘯方這事上著手。”

“怎麽說?”龍老太爺皺起了眉頭。

“我想讓龍公子去一趟龍嘯方墓地。”

“不行!”龍老太爺斬釘截鐵地道:“先生再想別的法子,我在世的一天絕不允許有人踏進他墓地一步。”

沈方鶴不再說話,默默整理了一下藥箱,背在身上向門口走去。臨出門時又回頭說了一句:“老太爺,龍公子吃了我的藥很快就會恢複,但若想根治……”

沈方鶴沒說下去扭頭要走,背後龍老太爺喊了一聲:“先生等等。”

沈方鶴停住了,沒有回頭,龍老太爺也沒有說話,三丈的距離能聽到龍老太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沈方鶴仿佛聽到了龍老太爺的心裏在劇烈地鬥爭,一麵是獨生兒子發病時的痛苦,一麵是家族的臉麵。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龍老太爺有氣無力地說道:“先生,咱們再商量商量。”

兩日後,龍嘯方舊居,也是龍嘯方埋葬之處。門口站滿了龍氏家族的子孫,後麵圍滿了南塘鎮上看熱鬧的人。香燭紙錢堆起了小山一般,兩個仆人架著龍嘯風的胳膊,旁邊站著沈方鶴,龍老太爺坐在門旁的一張太師椅上,不時抬頭看著日頭。

“老太爺,人到齊了!”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在龍老太爺耳朵低聲道。

“嗯!”老太爺威嚴地說道:“準備開門!”

管家從腰上解下鏽跡斑斑的鑰匙走向門口,門前上百人的人群鴉雀無聲,靜靜地等著管家打開那把鎖。

“慢著!”

一個清脆的聲音大喊一聲,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擠出人群來到了門口,後麵還跟著個氣喘籲籲的老人。

柳舒眉。

柳舒眉來了,後麵還跟著她公公,龍嘯方的父親龍老爺子。

柳舒眉走到門前對坐在門旁的龍老太爺施了個禮道:“老太爺,不知道大夥兒聚在我家門口要做什麽?”

龍老太爺跟柳舒眉的公公是同胞兄弟,按理柳舒眉該稱呼龍老太爺一聲伯父,此時在當著龍氏家族的上百人的麵喊了聲老太爺。

沈方鶴為柳舒眉捏了把汗,果然身後人群中傳出了一陣議論聲。

龍老太爺咳嗽了一聲,議論聲戛然而止,龍老太爺說道:“今天龍家祖孫幾代人在這裏要給嘯方上個墳,讓龍家的這些後生晚輩來拜祭一下嘯方。”

“不行!”柳舒眉大喝一聲:“你說拜祭就來拜祭,我夫君死時你怎麽不問,當年我爹爹跪地求你龍家人幫忙,你龍家大大小小幾百人有一人伸過手嗎?我跟我爹爹把夫君葬在這院子裏,你令族人鎖了我家院子,說是夫君是肮髒之人要永久鎖住,不可見天日。你把我和我爹趕出南塘,借住在我娘家的茅屋裏,不許你族人跟我家來往。我且問你,龍嘯方就算有罪,我公爹,你親弟弟何罪之有?你鎖住院門,不許我祭拜夫君,可你今日此舉是何居心?”

柳舒眉自小讀過詩書,人又機靈口齒伶俐,此番心裏有氣嘴裏更不留情,說得龍老太爺啞口無言。

周圍的人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想看看龍老太爺怎麽應付這番話。龍老太爺沒開口,龍嘯風掙開下人的手,顫巍巍地給柳舒眉施了一禮,說道:“舒眉嫂子,要拜祭嘯方哥是我的意思,與我爹爹無關,念在我跟嘯方哥今生這番兄弟情意,請嫂嫂了了兄弟這個心願!”

“不行!”柳舒眉發瘋似的奔到門口,用身子擋住了大門,狠狠的道:“說什麽都沒有用,除非我死了!”

沒人上去勸一句,誰都知道這時的柳舒眉是聽不進勸的。龍老太爺恨得咬緊了牙,轉過臉來看著柳舒眉的公爹,說道:“嘯方……他……爹,你說該怎麽辦?”

龍老太爺不知道是羞還是怒,嘴裏竟然磕絆起來。身後龍氏家族裏有人大喊:“拉開她,拉開她!”龍老太爺一揮手,人群靜了下來,眼睛齊刷刷地盯著龍老爺子。

龍老爺子見兄長問自己,向前邁了兩步說道:“舒眉,你就……”

“你別說了,”柳舒眉口氣很硬,對公爹臉色也不好看:“今天誰敢進前一步我就死在這裏。”

柳舒眉說完手腕一翻,不知從哪裏拔出把剪刀,頂在了自己的咽喉上,人群一聲驚呼議論聲四起。

“你……你……你……”龍老太爺手指著柳舒眉氣得說不出話來。龍嘯風含淚喊道:“舒眉嫂子,快放下剪刀,我不祭拜嘯方大哥了。”

沈方鶴見事情越來越僵,上前說道:“老太爺,龍公子,既然龍夫人不同意開門,咱們就在這門外祭拜吧,相信龍嘯方大人會明白咱們的心意的。”

“這主意不錯。”人群中響起了一陣讚歎聲,

龍老太爺看看龍嘯風,龍嘯風點了點頭,龍老太爺一揮手道:“就在門外,準備案台。”

擺上供品,點燃香火紙錢,龍老太爺讓到一邊,龍嘯風帶領龍家後輩子孫向著大門叩拜。沈方鶴偷眼看去,柳舒眉跟他公爹龍老爺子不知什麽時候偷偷的溜走了。

沈家醫館。

丁苗為沈方鶴沏好了茶端了上來,放到了桌上,問道:“師叔,龍公子的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

“算不算根治了?”

“十幾年的病了,怎能說好就好,慢慢養吧。”

丁苗在屋裏轉了一圈,又道:“師叔,不知你今天在墓地發現沒有,今天有幾件很奇怪的事讓我想不明白。”

“什麽事?”

“龍老太爺要祭拜龍嘯方,龍氏家族所有人都到了,單單沒知會龍嘯方的家人,你說合理嗎?”

“不合理,但龍老太爺是族長,他說合理就合理!”

是啊!族長是一個家族至高無上的象征,他說的就是真理,不允許辯駁的真理。

“還有,師叔可注意到龍老太爺是怎麽稱呼他兄弟的?”

丁苗一說沈方鶴就想起來了,當時龍老太爺說了句嘯方他爹。這句話很奇怪,特別是在侯家集、南塘鎮這偏南的地方,兄長是不會這樣稱呼小弟的。

丁苗道:“龍老爺子名叫龍善舉,做為哥哥可以不稱他作弟,但也可以直呼其名,這一句嘯方他爹,於理不合。”

“是的,我也覺得別扭。”沈方鶴讚同丁苗的說法。

“還有,開始祭拜時,大家都在注意香燭紙錢,我站在圍牆邊上,這時候龍善舉做了一個舉動我覺得不妥。”

“什麽舉動?”

“大家都在忙著祭拜,沒人再理會退在一旁的柳舒眉,龍善舉悄悄地湊了過去,伸手拉了拉柳舒眉的衣袖。”

“有這事?”

“我看得清清楚楚,所謂男女授受不親,翁媳之間更不得逾越,由此看來,外界所傳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沈方鶴沉默了,他相信丁苗不會說謊,今天的事他也在場,確實存在可疑之處,但他又覺得事情不會是丁苗所想的那樣,到底是怎麽樣他也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