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樓三 · 野渡山莊

第一章   南塘疑雲

南塘野渡一舟輕

碧水蓮搖獨木橫

垂柳蔭深拴瘦馬

誰憐孤客盼天明

沈方鶴初到南塘的時候還是秋天,剛進南塘冬天就跟著來了。天空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街道上跑過三三兩兩的行人。

“師叔,咱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

丁苗問沈方鶴,沈方鶴也答不出來,自己為什麽帶著丁苗到南塘來?為了麒麟雙尊。那麽麒麟雙尊是在南塘嗎?沈方鶴不清楚,隻知道嚴讌兒離開侯家集時說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野渡山莊。

“師叔,你不怕嚴讌兒騙你嗎?”

“騙我?她為什麽要騙我?”

丁苗搖搖頭,他也說不出來,隻是覺得南塘這地方太小,小得像侯家集一樣,這樣的地方怎能出盜取麒麟雙尊的人?還有野渡山莊,來南塘好幾天了,還沒有弄清楚野渡山莊在哪兒?

丁苗看著窗外的雨歎了口氣:“師叔,我覺得嚴讌兒應該是和你開玩笑呢。”

醫館剛安頓好,屋裏還有點亂,沈方鶴邊收拾邊道:“別疑神疑鬼,忘了自己怎麽活過來的了?”

是的,如果不是嚴讌兒從中周旋,就算是皇上死了,納蘭碎玉也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

“師叔,你說嚴讌兒既然知道麒麟雙尊在這個地方,為什麽不自己來找,偏偏要拉上你?”

沈方鶴搖頭不語,其實這個問題他也想過,是因為啥?敵人太強?嚴讌兒好像也不弱呀!

沈方鶴閉上眼使勁地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不能去想,越想越頭疼。

門口有人用力的咳嗽一聲,二人抬頭一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收起了油紙傘邁步走了進來。

“老人家,快請坐!”丁苗忙拉開了椅子,扶老人坐了下來。

“老人家哪裏不適?”

沈方鶴忙放下活計,坐到了桌後。

老人咳嗽了幾聲,開口道:“這兩天天冷了,咳嗽多了起來,痰也多了。”

“我給您老把把脈吧。”沈方鶴伸出了手。

老人伸出了手臂,目光在房間裏轉了幾轉,語氣中帶著驚訝問道:“郎中先生剛來的吧?”

沈方鶴微笑道:“對,剛到貴地,見南塘鎮沒有醫館,就在貴地做個營生,也混口飯吃。老人家,南塘鎮也不算小,為什麽沒有個醫館?”

老人似吃了一驚,道:“先生不知道南塘以前有醫館?”

“噢?南塘有醫館?”沈方鶴很驚訝:“我跟我這徒兒在南塘走了一遍,沒看到哪裏有醫館呀!”

老人笑著指著腳下的地,說道:“就在這裏。”

“這裏?您說這裏以前就是醫館?”

“對,”老人道:“就在前幾天這鄒郎中突然走了,東西都沒收拾就離開了南塘。”

“為什麽這麽急?”

“那小老兒就不知道了。還好他走了你們來了,要不然附近有人病了還得去洪官鎮那就遠了。”

沈方鶴給老人開了藥方,抓了藥,老人走了,丁苗給送到門外,替他撐開了傘。雨還在細細密密的下,纏綿成天涯遊子思鄉的眼淚。

“師叔,這老者說這鄒郎中就是前幾天剛走的,也就是說我們將要到南塘的時候他才走的。”

“嗯。”

“他還說走得匆忙,東西都沒收拾就走了,那鄒郎中的東西呢?”

“也許房主給料理了。”

“氣味呢?房主不會連空氣一起賣了吧?”

有理,開醫館的長年累月下來屋裏總會留下氣味的,不經過特殊處理短期內氣味不會消失的。

沈方鶴問丁苗:“苗兒,你發現了什麽可疑的人和事沒有?”

丁苗道:“我覺得這事有點蹊蹺,咱們離開侯家集,穿廣平過靖陽,一路上看似無驚無險,其實一直都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怎麽講?”

“初出清水縣時,咱們根本不知道野渡山莊在哪裏?正準備向路人打聽時,後麵就來了兩匹馬,馬上兩人邊走邊說,開始說什麽我沒聽清楚,經過你我身旁時有一人說了一句鎮昌縣野渡山什麽的肉好吃。”

沈方鶴點點頭:“是的,我也聽到了這一句,所以咱才來的鎮昌。”

“師叔,當時咱們還沾沾自喜,以為是巧合,想睡覺別人給送個枕頭,其實這一切都是別人設的圈套。”

“是嗎?”

丁苗看沈方鶴不相信,有點急了,雙手比劃著說道:“師叔你想,咱們到了鎮昌後是不是又沒了方向,打聽了幾個人都沒有人知道野渡山莊在哪裏。這時候突然道上就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大聲吆喝咱們讓路,嘴裏說著快讓開,別誤了他趕去南塘野渡山莊看廟會。師叔,到現在你還覺得這又是巧合嗎?”

“有何不妥?”

“第一次,咱們不知道往哪兒走,有人給指了個鎮昌縣,到了鎮昌又有人給指了個南塘。兩次指路地名不同,但都說出了野渡山莊在哪兒!師叔,苗兒覺得這肯定是個圈套,有人在請……”

“請君入甕?”

“對!”

“哪你覺得是誰在給咱們設圈套?”

丁苗想了想說道:“既然給咱們下套,必是咱們的仇人。咱們在侯家集呆了幾年,朋友不多,仇人更不多,所以不難猜,那人就是納蘭碎玉!”

丁苗覺得自己推斷的很合理,沈方鶴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是他。苗兒你想,皇上剛駕崩,納蘭碎玉離開侯家集必趕回京城奔喪,幾千裏的路程就算日換駿馬也得些時日,他怎麽會顧得了你我。”

丁苗想了想,也覺得師叔說的對,但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這樣做,問道:“師叔,您覺得是誰?”

沈方鶴又擺弄起藥材,慢條斯理地道:“我哪有那本事,真能什麽都猜得出我就不用開醫館了,擺個尋卜問卦的攤也不做這個賺錢!”

“師叔,那我們該怎麽辦?”

“等!”

“等?等什麽?”

“等到野渡山莊浮出水麵。”

丁苗有點聽不懂了:“野渡山莊會自己浮出水麵?”

“那你說該怎麽辦?”

“我…我也不知道!”

“既然無法把握就要順其自然,苗兒,有時候人要學會放下!”

有時候人要學會放下!

丁苗聽了心裏一顫,覺得師叔不是為野渡山莊的事教訓自己,而是怕自己走不出裘莫愁的陰影。那件事了納蘭碎玉走後,裘莫愁一直鬱鬱寡歡,常常一個人發呆,本來就不善言辭如今更是冷若冰霜。

丁苗明白裘莫愁是受了納蘭碎玉的刺激才這樣的,想接近、想安慰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所以當沈方鶴提出到野渡山莊找尋麒麟雙尊時,丁苗就跟了出來。

丁苗站在門口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思緒又回到侯家集,那個曾經九死一生令人憎恨的地方,這一刻卻滿滿的都是思念。

“裘姑娘不知道怎麽樣了?不會……,有姑姑陪伴應該沒有什麽事的!”

沈方鶴偷眼看著丁苗,他明白丁苗的心思,卻沒有出言安慰他,當一個人心情低落時別人的安慰有時候隻能加劇他的悲傷,不如讓他自行消化,也許忍一忍就過了!

孩子長大了!

沈方鶴心裏一聲感歎,丁苗剛才說的問題其實他早看出來了,當一個人陷入迷途時,無論誰指的路,道路是否平坦你都要走下去,走大不了一死,不走隻能等死。

所以他來了,來到了南塘。

可惜的是南塘沒有野渡山莊,打聽過好多人,沒有人知道野渡山莊在哪裏!好奇怪呀!難道那日嚴讌兒說錯了,要不就是自己聽錯了!都不是,因為路上兩次指路的人都提到了野渡山莊,不光沈方鶴,丁苗也聽得清清楚楚。

丁苗所擔心的圈套,沈方鶴也想過了,初進南塘鎮,第一眼看到這間店麵時就有種朦朦朧朧似曾相識的感覺,等到房主開了門進了屋,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屋裏的檀木雕花桌子,桌前擺放的兩張椅子,那質地那擺放位置跟在侯家集沈家醫館裏的一模一樣,隻是沒有沈家醫館裏的藥廚。

這是巧合嗎?

更巧的是店鋪也有個後院,有三間廂房,其中一間房間放著一張床,床的樣式很古拙,也跟自己在侯家集的那張床很像,那是當年的狀元郎餘念生睡過的床,張康年曾對他說過當年的朱裁縫就死在了那張**。

巧合!

都是巧合!

沈方鶴在心裏說服自己。

還有更巧的,床頭擺著張茶幾,茶幾上一套紫砂的茶壺茶碗,一個燒製精美的陶罐,揭開蓋兒裏麵滿滿一罐茶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正是沈方鶴最愛的六安瓜片。

據房主說這些都是前房客留下來的,是與不是已無從考證。但種種跡象表明有一個非常熟悉自己的人在操縱著這一切,從自己離開侯家集開始,一步一步把自己引到鎮昌縣,引到了南塘,再到這家原本是鄒郎中所開的醫館裏。

鄒郎中為什麽走得那麽急?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他留下的東西哪裏去了?

沈方鶴想不出,但他相信不久的將來這一切都會弄明白的,因為那個引路人還會出現,指引自己來走向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