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無愛

冷博衍到了冷宮外,抒離剛要進去通報,他抬手製止。

“陛下,冷宮乃汙濁之地,陛下當真要進去嗎?”抒離躬著身子,再次確認道。

“朕乃堂堂天子,還怕它?”說著冷博衍撩起衣擺大搖大擺的走進大門。

因為已是夜晚,冷博衍又是突然到訪,看到的自是冷宮最真實的一麵,入門他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讓人掩鼻。

院子裏的各種東西歪七豎八,東倒西歪,腳下根本沒有下腳的空,他稍不注意便碰倒了一個掃帚。

一個大院子,三麵大約有十幾間房屋。

屋內一片黑暗,唯有一間房內有燈,聽見外麵的聲響也跟著熄了。

這時抒離過來:“那便是廢妃柳芫兒的住處。”

冷博衍手一揮示意他去叫門,抒離過去敲門:“柳芫兒,開門。”

芫兒聽到抒離的聲音,瞬間落淚。她知道,一定是冷博衍有何指示,隻是不知是要她死,還是其他。

她拭淚,走上前去開門,目光低垂不看來人是誰,隻是她餘光中看到有很多人站在門外。她現在一點也不關心,她已心如死灰。

冷博衍望著屋裏站著的那人,纖瘦嶙峋,骨瘦如柴,簡單的挽起一個發髻在腦後,一雙發紅的眸子無力的望著地麵,一身寬鬆的淺灰色衣衫單薄破舊,顯得她弱小到不堪一擊,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動。

時隔多日,雖對她有恨,見她如此模樣,冷博衍的心底最深處仍會不自覺的痛著。

為了使自己看上去並沒有在意她,他動身進入房中,四下看去,空曠的房中除了一張破舊的床榻,一個灶台幾樣廚具和一個小小的案幾以外再無其他。

卻就是這幾樣東西,也擺放的整齊有致,擦拭的幹幹淨淨,仿佛別人是來度日如年,偏她是來體驗生活似的。

“公公您這麽晚了,來此所謂何事啊?”

芫兒行禮問道。

抒離忙道:“柳芫兒,陛下在此還不行禮。”

芫兒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當今陛下竟會光臨冷宮,還來到她的房間,她一縱認為是自己想多了。

甚至還心想:隻怕他恨我入骨,欲親眼見證我死吧?

芫兒頭也不抬的便向冷博衍行禮:“陛下萬安。”

“見到朕,你難道不驚訝嗎?”冷博衍疑問道。

“陛下來此,真是讓奴婢這寒室蓬蓽生輝啊。”芫兒盡力的敷衍著,冷博衍倒覺得是自己無趣了。讓一個心傷之人為自己的到來賀喜,實乃強人所難。

“你...過的還好嗎?”

直到他問了這句,芫兒才知道,他並不是來看她死沒死的,原來自己還足以調動他的關心。

這使她波瀾不驚的心再次感到溫暖,可她怕了,她怕最後又是一次中傷。

“多謝陛下關心,奴婢過的好。亦是托陛下的福,唯願陛下鬆鶴延年,萬壽無疆。時間不早了,陛下請回吧。請陛下為天下蒼生保重龍體。”說著芫兒向他行禮,隻是她眼中再無他。

冷博衍想說些什麽,張開的嘴硬生生被芫兒的話給堵回來了。

他知道她恨自己,他又無力補償她,即便他做再多事,她也無動於衷。

他無需多言,憤怒的拂袖而去。

“恭送陛下。”

冷博衍離開後,芫兒關上門,至始至終她都未看他一眼,心死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以為她會同其他女人一樣,對於他的到來喜出望外,使勁往自己身上貼。誰知在芫兒哪裏受盡冷落,讓自己顏麵盡失。

一肚子氣的冷博衍回來後,便叫來舞姬歌姬埋頭痛飲,誰來勸阻便賞誰板子吃,喝的酩酊大醉之時寵幸了一個身材傲人,模樣中等的舞姬。

隻因她的舞讓他忘卻了被芫兒無視的事實,又讓他想起了箬儀曾舞過的那支柔美動人的舞,

笠日,直到卯時,抒離叫了第二遍上朝時間他方醒來。

望著身邊的美人,他才想起昨夜之事,起身來便覺頭痛欲裂,身邊的人也醒了,再次鑽進冷博衍懷中。

他很不悅的推開她,那名舞姬名初瀅,是個早便夢想著被皇帝看上,入宮做妃子之人,她怎會讓這煮熟的鴨子飛了。

眼珠一轉便道:“讓奴婢為陛下更衣吧?”

說著起身,穿上衣服,披散著頭發,便賣弄著身姿,媚,眼含羞著向殿門走去,冷博衍立刻便被她勾去了魂。

抒離進來,捧著金色火紋黑底朝服,欲上前替冷博衍更衣。

“讓她來。”冷博衍指著初瀅眉眼迷離道。

抒離眼珠快速轉動著瞧了一眼初瀅,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想來陛下已許久不近女色,有人為陛下排憂解悶也是極好的。

抒離知趣的捧著朝服退到一邊,望著這位新人細致入微的為冷博衍更衣,雖是慢了些,卻倒也周全。

這時抒離想到一事:“陛下,方才皇後娘娘身邊的圓圓來說皇後娘娘親手製了陛下愛吃的早膳,請陛下退朝後移步千禧殿用早膳。”

“還說公主長胖了些,可愛的緊。皇後娘娘與公主會一起恭候著陛下。”

冷博衍聽完這些,眼神頓時從初瀅臉上移走,很不開心的閉目沉思。

初瀅雖對他二人的所做所為並不關心,可心裏卻討厭極了抒離: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不是擺明了讓陛下把對我的心思放一放嗎?她都貴為皇後了,還有何不知足的,總得讓我們也跟著喝口湯吧?

抒離覺得自己是說錯話了,忙閉口低首,躬身將朝服捧得高高的。

良久後冷博衍道:“朕已知曉。宮中許久未進新人了,瀅兒體貼溫柔,朕很歡喜,就賜居錦容殿吧。”

“是,陛下。”抒離搭言後長舒一口氣。

早朝後,冷博衍換下朝服果然去了千禧殿,那裏的皇後武忻雪已經等候多時了。

看到冷博衍進殿來麵露喜色,武忻雪屈身相迎著。

那高傲的姿態仿佛在告訴整個後宮佳麗,隻要有她在,她們終究不能爬到她頭上去。

時隔多日,皇帝再次光臨後宮,此消息一出,後宮美人皆欣喜若狂,一個個的忙著打扮的花枝招展,隻等著冷博衍哪日來了,好將自己最好看的那一麵展示給他看。

這個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殷美人的映顏宮裏。

“美人,奴婢聽說皇後請陛下去用早膳,陛下便去了,美人何不借著這好時候,請陛下再來一場蹴踘比賽,也好為陛下提一提興致,驅走這些日子的惆悵,陛下一定會答應的。”丫鬟春夏在殷美人身邊獻言。

她一聽覺得也是:陛下這些日子以來悶悶不樂的,陛下一向喜歡蹴踘,又極愛與我一起玩,就這麽定了。

“去,晚些時候,將這個送與抒公公。請他在陛下年前美言幾句,再將蹴踘比賽之事向陛下言明。”

說著取下手腕上那支翠玉手鐲,那玉通體雪白細膩,看上去便價值不菲。

丫鬟收下鐲子便小心翼翼地拿著下去了。

傍晚,那丫頭一臉沮喪的回來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蹴踘比賽一事被冷博衍拒絕了。

理由是:他日夜操勞國事,健康受損,蹴踘之事要向後放一放。讓殷美人也多操心操心龍嗣與皇帝的身體,莫要整日無所事事的樣子。

其實啊,他隻是寵幸初瀅耗費太多精力罷了。

可殷美人不知道啊,無處撒氣的她,便怪起春夏,都怪她出了這個餿主意,讓自己落個不知體諒陛下辛苦,還整日醉心玩樂的罪名。

她不開心啊,需得找人撒氣。這春夏也著實冤枉啊,誰能想到一向喜愛蹴踘的皇帝突然間就沒那麽熱心了呢。

麗朝皇城內,設宴接風的事已是幾日前了,可姬妍秀卻總在想那晚她與攸寧到底可有發生些什麽。

她隱約記得她們到了榻邊,自己環上攸寧脖頸,後麵的事便不記得了,如今想想還是會有些頭疼。

於是在掙紮了幾日後,她終於鼓起勇氣

召攸寧進宮,為了讓他就範給他下藥這件事怕他傳出去,便開玩笑說:“如今朕果然是酒力不足,喝了幾杯便不勝酒力。那日醉意朦朧之際與愛卿議事,朕不曾失儀吧?若有失儀,望愛卿切莫見笑啊。”

二人在承明殿內說話,一旁侍奉的人皆已撤下,南書在門外又是那副正經模樣立在殿外。

攸寧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道:“回陛下,臣那日不曾見到陛下有何失儀之處,那日賜的酒十分香甜醉人,陛下隻是喝多了,說了些醉話,不曾做錯事,也未曾說錯話。”

“臣見陛下體力不支便扶陛下歇下了,後叫來臣的隨從阿真,阿真是個眼裏隻有事要做的仆人,他為陛下寬的衣,陛下便睡著了。”

“哦,那便好,那便好。”女帝尷尬說道,眸中似有不悅。

“陛下,臣還有一事相稟。”

“愛卿請說。”

“周朝十萬兵士均已來朝,並安頓軍中,臣請陛下批準,由臣教領這十萬精兵,在緊急需要之時,臣可以調令他們。”攸寧躬身抱拳說著。

上坐的姬妍秀聽聞是國家大事,立馬換作嚴肅認真的態度,連連點頭答應:“那是自然。借兵一事更由愛卿全權負責,愛卿一向為朕分憂,朕甚感欣慰啊。愛卿所言之事,朕允了。”

“謝陛下謬讚。那臣先告退了。”

望著攸寧離開,姬妍秀很放心的歎氣,可看著這樣完美的男子卻不願留在自己身邊,她又變得滿目遺憾。

“宣劉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