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樹靜風不定

“荀弋。”青蕪在那個把她攔腰劫走的男人跑出十幾裏地,將她放下之後,看清其麵容,頭一次對人露出怒色,“你怎會在此?”

“三日之前,有人來找我。”說話的男子麵無表情,他穿著鴉青色衣衫,一張俊朗的麵龐幾乎沒有半點血色,“他們並未透露身份,隻是讓我接一樁生意。”

青蕪眉心一緊。

“我本不打算接,可他們告訴我,你也接了這單生意。”荀弋麵色依舊冷峻。

“所以,你之所以答應那些來曆不明之人,就是為了來攪我的局?”青蕪輕笑,甚是輕蔑,“你可惹了大麻煩。”

“怎講?”

“我不是殺手。”青蕪麵色沉了下來。

“那你為何會在此地?”

“張公子如此炙手可熱,誰都會想看個究竟,我也不例外。”青蕪漠然。

“所以,是我誤以為你擔著雇主的信任,卻豁出身去幫一個陌生男人趟幽冥穀的渾水,還自以為聰明把你拉出來?”荀弋凝眉。

他眸光深邃,看不出真正所想,自然也不會叫人看出當中是否包含了愧疚。

“原本不會渾,”青蕪道,“若你不攪局,水雲珠逃不了。”

“那人從金陵城出來,難道解決不了一個小小的水雲珠?”荀弋冷哼一聲,橫豎就是不認自己闖的禍。

“早知如此,當初便不會救你。”青蕪言罷,轉身便走。

“算我將功補過,你與我同去,人給你,我空手交差。”荀弋在她身後道,“或者,你等我將人帶給你。”

青蕪腳步微微一滯,忽然回頭衝他微微一笑:“扶風閣已經出手了,這次來的是宋雲錫,還帶了個幫手。”

“他們人在哪?”

“出了永嘉縣往南,他們大概是打算繞道走。”青蕪眼皮連動也沒有動一下,方才流露出的憤怒已全部收斂起來,一絲一毫也不曾流露。

她是如此擅長掌控自己的表情,可荀弋卻不明白,不過是幽冥穀的幾個殺手,即使找上門來,也未必動得了她,為此動搖心緒,又是為何?

荀弋雖是殺手,卻完全不是李俊水雲珠那種九流貨色可以比擬的,光是能從蕭璧淩眼皮子底下卷走個大活人這一點來看,身手便不容小覷。而與他同樣,被那神秘人所雇之人,也都不是小角色。

而除了荀弋,其他幾個人都是結伴走的,如今都坐在永嘉縣另一處的空宅堂屋裏,卻都坐的是各不相幹的座位,想著各不相幹的心事。

坐在角落裏的麻衣漢子張溫,不論長相還是兵器都十分粗獷,他們這一撥人,雖來自天南地北,可到底雇主是同一個人,因此彼此之間,也都不必隱瞞身份。

外號“鐵頭羅漢”的張溫把玩著雙錘,看著滿屋子的男人,那表情仿佛吃了屎一般憋屈,愣是想不出個樂子。

此人的好色乃是出了名的,可惜除了風月地,他還從沒認識過什麽像樣的女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身穿素白衣裙的女人出現在了門口,她披散的長發遮住了半張臉,麵色青白如鬼魅,神色陰冷麻木。

張溫肚子裏那種吃了屎般的憋屈感,先是在看見女人衣裙的刹那燃起欣喜,可在看清她麵目之時,又被活生生駭得咽了回去,連火星子都不敢點起來。

“六步蛇”馮千千。

七步蛇毒冠絕天下,而她,竟比蛇還要毒。

張溫別的不知道,這女人傭金不菲還是知道的。

馮千千冷冷掃了一眼大堂,沒有說話。堂內的椅子統共也就隻有四張,沒有一張是能離這幫臭男人遠一些的,她隻瞥了一眼,便決定不坐了。於是便你在堂中角落靠牆而立,閉上雙眼,一言不發。

“我聽說,荀弋已到永嘉縣了。”說話的是個年輕公子,名叫寇承歡,江湖人稱“承歡公子”,武功極高,隻是平素好吟風弄月,隨身攜一支竹簫和一把小扇,平日裏也沒個正經事,這一回多半也就是閑得無聊來湊個熱鬧,江湖傳聞,說這寇承歡其實是個女人,還有傳聞說,他是個不男不女的陰陽人。

“可惜他獨來獨往,不肯留下等雇主指示,非要自己出去打探消息。”寇承歡說完,將手攤了攤,便又端正坐好,繼續喝茶。

“在這種鳥不拉屎,連個正經女人都沒有的鬼地方,能打探到什麽?”張溫沒好氣說著,朝馮千千看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冷哼,將臉別了過去。

“雇主有沒有說過,他請來的人也可以殺?”馮千千冷冷開口。

寇承歡聽罷哈哈大笑,卻不答話。

張溫自討沒趣地哼了一聲,竟不想馮千千倒動了真格。

他還來不及看清對方身法,便已被迫和飛身上前的馮千千過了十來招。

馮千千用的是毒,用毒者多半暗器卻一流,內家功夫卻未必深厚,可這女人是個例外,她僅用掌風便把張溫逼得不得不退,一套暗藏殺機的掌法使得出神入化。張溫是個莽漢,退避的身法竟也十分靈巧。在這狹窄的大堂內左躲右閃,一絲衣角都沒讓那女人給碰著。

寇承歡好似局外人,除了安靜喝茶,就是觀戰找樂子。

“瘋婆娘,傭金你是不要了嗎?”張溫罵道,“成日學著夜叉打扮,也不知哪裏像個女人,出手還如此陰毒,你不怕嫁不出去?”

馮千千眼底本就滿是殺氣,聽到這話,頃刻間都漫溢出來,她右掌一抬,甲縫間隱約散出零星光點,泛著詭異的色彩。

“且慢!”隨著寇承歡話音落地,便有幾枚銅板從他手中彈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在馮千千煨了毒右手五指甲蓋上,削下她一半毒甲後,幾乎同時釘入地麵。

馮千千愕然罷手,看著自己右手五指,每一隻手指的甲蓋都隻剩了覆著指頭的那一半,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唐突佳人,真是罪過。”寇承歡起身,向她拱手施禮,滿麵俱是歉意,“這生意還沒開始,咱們自己人就打起來,似乎並不妥當。”

“再敢多言,連你也殺。”馮千千言罷,便自拉了張椅子在堂中一角坐下,不再說話。

死裏逃生的張溫立刻得意了起來,當下嗤笑一聲,道:“弱不禁風的,看樣子連個杯子也拿不穩,不會是拿來給兄弟們玩玩的吧?”

這言語之間,滿是輕薄,連旁觀的寇承歡眉目都不覺動了動,想是擔心馮千千又會對這混賬玩意出手。

可馮千千隻是閉上雙目,一言不發。

“張兄此言差矣。”寇承歡凝眉,“要是天底下的姑娘都長成張兄這般尊容,那寇某我便寧可自戳雙目,從此吃齋念佛了。”

“這就去吃齋念佛?”張溫嗬嗬笑道,“閉上眼睛,哪個女人不是女人?”

寇承歡本是打趣,要那張溫閉上這臭嘴,哪知道這個老王八還來了勁。

“娘兒們,”張溫再次發話,“你不是想毒死我嗎,怎麽不出手了?”張溫說著,一張臭氣哄哄的嘴咧得老開,哈哈大笑幾聲,隻怕是還覺得自己十分有趣。

馮千千沒再開口,仍是閉目養神。

那張溫見她不答,也覺自討沒趣,豈知就在這時候,一柄長刀徑自從門外而來,直接釘入張溫手邊扶手。

但見刀身寒光凜凜,幾可照得人麵,周遭卻並無殺意湧動。

張溫立時跳了起來,朝門口望去,隻見一名穿著鴉青色衣衫的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是荀弋。

“汙言穢語,攪人清淨。”荀弋眸光冷峻如冰,“若再多話,你便不必活著去了。”

張溫不怕馮千千,可他怕荀弋。

是以隻能冷哼一聲,閉上了嘴。

寇承歡也似長出了口氣,當下對荀弋拱手施禮。

“扶風閣已經把人帶走了,雇主的指示呢?”荀弋道。

寇承歡與張溫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扶風閣此番行事果然隱秘,就連這幕後能下重金請出這麽些傭金不菲的殺手的雇主都未能得到消息。

“出鎮往南,分頭搜尋。”荀弋的話簡單利落,一個字的廢話也沒多說。

第十章 草木皆成兵

暮春雨多,加之永嘉縣在江南,在這時候一日下上幾場雨,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對於宋雲錫而言,要拿個跑半裏地都能喘成驢子的張公子而言,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與他同行的“幫手”,正是方錚旭千挑萬選出來的親傳弟子李長空。

這次憑著方錚旭的布置安排,二人的行蹤始終隱藏得很好,這一路直到拿下這姓張的書生,真可謂是風平浪靜。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事到如今,消息已陸陸續續傳了出去,加上一路陰雨不斷,多少也阻礙到了歸程。

宋雲錫與蕭璧淩一樣,也覺得這位張公子有幾分麵熟,偏偏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那個黑不溜秋的玄鐵盒子倒是眼生,他們愣是圍著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至於這位姓張的,則是滿嘴屁話連篇,今天說這盒子是他撿來的,明天又說是家傳的,後天還能編出一個天降異寶的傳說來。

這種屁放多了,也就沒什麽可問的了,反正方錚旭交代的是帶人回去,也沒多說別的。

這日二人帶著張公子,剛剛了結幾名前來攔截的殺手,因天色已晚,趕不到下一個城鎮,隻得露宿野外。可這種時候,偏偏又下起了大雨,虧得找到一處山洞,這才勉強有了落腳之處。

隨著火堆越燃越旺,洞外的雨也越發大了起來,隻聽得不斷的滴答聲伴著密如絲網的雨簾落在洞口的地麵,四下的空氣也愈加濕潤。

“這鬼天氣……”宋雲錫一臉頹喪,坐在火堆之後,“也不知何時才回得了金陵。”

“大俠行走江湖,都是不吃飯的嗎?”張公子沒好氣說著,一連打了幾個噴嚏,隨即又有些害怕地捂著仍在咕嚕的肚子,訕訕低下頭去。

“想活命便閉上嘴。”李長空脾氣極壞,聽完這話,臉色立刻便沉了下來。這張公子生得一臉刻薄寡恩之相,連個痛快屁都不會放,若非恩師有命,隻怕他早就會一刀宰了這歪瓜裂棗。

宋雲錫不言,他凝眉望了一眼洞口的雨簾,一旁的李長空見了,隨即冷眼瞥向張公子,看得那小子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此人出現得太詭異,嘴裏又沒一句實話,沒準……”宋雲錫性情憨厚,腦袋也不算太聰明,許多事即使察覺出疑點,也很難分析出什麽事來,從前有師父師兄在,他隻需充個打手便是,可到了如今,方錚旭難得派他走這麽一趟,身旁卻連個能出主意的人都沒有。

“你姓什麽,叫什麽?何方人氏?”李長空衝張公子喝道。

“我……我姓張。”

“你沒名字的嗎?”宋雲錫白了他一眼道。

“我叫……”張公子說著,聲音便小了下去。

“你怎麽不幹脆說你叫張三?”

宋雲錫說完,將隨身佩劍重重往地上一放,這聲音嚇得張公子差點跳起來,忙不迭說道:“對對對,我就叫張三,我張三……”

不等他說完,李長空已對著這撒謊精的小腿一腳踹了過去,直接將他踹翻在地。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宋雲錫不知何時回過味來,直直盯著張公子問道。

“沒……沒有。”張公子嚇得縮成一團。

宋雲錫不覺蹙眉。

莫非,這是錯覺?

“不說實話,今天可沒得吃了。”宋雲錫接著說道,“看你如此羸弱,隻怕餓不了幾頓就沒氣了。”

張公子聽了這話,咬了咬牙,卻還是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他究竟想要隱瞞什麽?

就在他這凝神的空當,那姓張的許是以為自己找到了機會,拔腿想跑,然而不等站起來,便被宋雲錫一把揪回,摁在牆根坐下。

這廝逃跑倒是很利索,若是被問話時也能如此就好了。

“別殺我……”姓張的哆嗦得厲害。

“你還會說什麽?”宋雲錫麵無表情。

“大俠,別殺我……”

宋雲錫有些繃不住了,可就在這時,他卻聽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銳器破空聲,正穿透洞口的雨簾。

“當心!”宋雲錫拾劍,以劍鞘壓下張公子的腦袋,好叫他滾一邊去,隨即搶在李長空跟前,一個旋身拔劍,隻見寒光一動,隨著一絲細微的顫鳴聲止,出鞘的劍身擦過劍鞘,方才被卡在貼合處的暗器也掉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枚錐形小針,也不知有沒有淬毒。

李長空黑著一張臉,朝洞口望去,卻見黑暗之中,有一個龐大的身軀正在逐步靠近,在他身後,隱約看得見傘的輪廓,等來人再靠近些,方能看出傘下還有一男一女,男的風度翩翩,女的卻形似鬼魅,穿行在這夜色裏,竟分外駭人。

來人正是張溫,馮千千與寇承歡三人。

宋雲錫不覺握緊了手中長劍,身後的張公子早就哆嗦得不成人形。

“你們誰姓張?”張溫掄起手中大錘道,“跟老子走,老子不殺你。”

“狂妄至極。”宋雲錫凝眉。

“一個快死的人,就該少說廢話。”張溫說著,便要出錘,卻不知怎的手一鬆,於是那大錘就這麽歪七扭八斜飛出一段距離,重重砸在地上,另一隻手上的大錘也隨之落下,一先一後發出兩聲巨響,令整個山洞也為之一顫。

宋雲錫的劍勢卻已止不住,就在寇承歡打算收傘相幫的瞬間,馮千千忽然伸出一隻手,橫在了他麵前。斷了指甲的手指之間,捏著一根極細的錐形暗器。

“是我的毒,你敢救他,連你也殺。”馮千千道。

寇承歡隻好搖了搖頭,看著宋雲錫的劍沒入張溫胸口。

發黑的血液混雜著這莽漢滿身的雨水滑落在地,漸漸流出洞去,匯入一地泥水之中。

這張溫死得未免太快,如今宋雲錫“殺”的,也隻不過是一具毒發身亡的屍體。

看著倒下的張溫驟然間發黑的屍首,宋、李二人都不自覺退了一步。

“不忙不忙,”寇承歡將馮千千請入山洞,隨即收起,對宋雲錫笑道,“我們隻是來要人的,又不是來殺人的,何必如此劍拔弩張?隻要宋兄與李兄願意交出人來,寇某保證,絕不為難。”

“你能保證,那她呢?”宋雲錫眸中警惕之意始終不曾減退半分。

馮千千沒有說話,她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有些失望。

宋雲錫自是不敢懈怠,這幾人的來曆,他看得出,即便有了內訌,死了張溫,還剩下一個馮千千,一個寇承歡,洞外也不知還有沒有同夥。而對他自己而言,李長空的本事,大概也就隻收拾得動姓張的這種貨色,是以眼下這般形勢,分明就是叫他以一敵二,穩是要吃虧的。

馮千千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突然便淩厲起來,她低喝一聲,身形倏地動了。

宋雲錫見她掌中銀光點點,想也知道是要用毒的,他將劍鞘一傾,直接朝馮千千手心塞了過去,隻聽得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寒鐵鑄造的劍鞘末端,浮雕的花紋頃刻便被抹平,還散發出絲絲近似燒焦的氣味。

李長空臉色一變,提刀便朝馮千千劈了過去,可不等他靠近纏鬥的兩人,寇承歡已然一掌將他拍開數尺遠,口中還低低道了聲:“少添亂。”

場中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即便是宋雲錫這等反應遲鈍之人,也隱約覺出了來人的古怪之處。

一個起內訌殺同夥,另一個護花卻又不肯幫手,甚至還有些不忍看對手喪命的意味。這三人看起來,分明就是各懷鬼胎,究竟是怎麽結成一夥的?

宋雲錫不解,然而以他的身手,也不過隻到與馮千千持平的地步,李長空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隻要能夠做到不拖後腿,已經該謝天謝地了。

當年名滿江湖的扶風閣,竟淪落到了這等人丁單薄的淒涼地步。

宋雲錫隻覺悲從中來,手中長劍一震,白虹貫日般挺刺而出,馮千千看出劍下殺機,一時不得不退,直到洞外。

雨勢越來越大,不過刹那的功夫,二人渾身便已濕透,忽然之間,宋雲錫隻覺得,在這冷雨沾衣的涼意之後,陡然又增了一分殺機。

他看見一名穿著鴉青色衣裳的人戴著鬥笠立於雨中,冷峻的麵龐兩側,還掛著幾滴雨珠。

荀弋!

宋雲錫隻覺腋下一涼,本能便收回了拿劍的手,果不其然,荀弋甫一近身,出刀便是打算廢他右手的。好在宋雲錫退得快,隻是被那刀鋒擦破了衣袖,若再慢了一時半刻,隻怕他與李長空在這,就隻好任人宰割了。

敵人由三個變成兩個,又從兩個變成了三個。

宋雲錫不由得將佩劍又攥緊了幾分。

“哇呀呀,你是誰……”張公子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喚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宋雲錫的目光穿過夜雨,隻看見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立在李長空身後,當下喜道:“師兄?”

“兩位是來要人的,不是來喝茶的,如此斯文是為哪般?”蕭璧淩在李長空詫異的目光下,揪著張公子的衣領提了起來,仔細打量一番,蹙眉問道,“喂,他們找的就是你?”

“又是你。”荀弋的臉被鬥笠的陰影遮蓋了大半,露出的唇角,隱約泛起一絲輕蔑,“都說扶風閣蕭璧淩已重現江湖,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我聽說這個人你們都想要,”蕭璧淩一麵說著,一麵看著會意退回到他身旁的師弟,衝荀弋等人一挑眉道,“隻是不知,究竟是哪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能有如此手筆,將幾位都給湊齊了?”

荀弋沒有答話,竟忽然默不作聲收起了刀,在馮千千詫異的眼神之下,轉身便走。

“你這算什麽?”馮千千冷哼一聲,“生意不做了?”

“麻煩。”荀弋拋下兩個字,身形便已遠去,轉瞬便不見了蹤跡。

馮千千冷冷看了一眼蕭璧淩。

蕭璧淩從她眼裏瞧出了一絲濃重的殺機。

眼下目標受製,來人又少了不算盟友的盟友,強搶多半有所折損,即使不損,這個張公子會不會被宰掉還是個大問題。如此一來,還不如舍棄餘下的傭金自保,反正這些殺手,也不是什麽一諾值千金的俠義之輩。

可不等馮千千做出決定,周遭卻忽有暗流湧動,其餘幾人也都立刻感受到了這突如其來的肅殺氣氛。

太快了!

蕭璧淩尚不及反應,押著張公子的手便已空了。